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一張奇怪的木牀上,四周掛着帳子,我身上蓋着一條綢緞的被子,頭枕着一個同樣是綢緞面子的長方形的枕頭。
我想起了曾經在博物館裏看到過類似的牀,頓時引起了好奇心,仔細地觀察起來。它共有5層,層層圍護。每一層都刻着精細的花紋,有蝙蝠和雙壽圖,有佛手瓜,金瓜,壽桃,石榴,牀的兩頭還有山羊和梅花鹿吉祥紋飾。除了木雕,還有嵌飾,有云彩狀的白雲石,有喜鵲牡丹的精美刺繡,十分的精緻漂亮。
如果我沒記錯這應該是清朝時期的古牀,可為什麼我會躺在上面?帶着不安我掀起被子想下牀,卻發現自己竟是一身的綾羅綢緞。我環視着四周,驚奇地發現,屋子裏的傢俱擺設也全部都是古色古香的。
我這是到了哪兒了?我傻傻地站着,腦中拼湊着記憶的碎片。
正在這時,只聽“咿呀”一聲,房門被推了開來,走進了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一身翠綠色的綢緞衣褲,她瘦瘦小小,一張圓臉稚氣未脱,原本可愛的臉上卻流露着哀愁的神色,一見我站在那兒,眼淚便一顆顆地往下掉,她衝了上來一把抱住了我,
“小姐,我的好小姐,你可是醒了呀,你把我們都急壞了,老爺和夫人都快急瘋了,哦,對了對了,我這就去告訴他們,太好了太好了。”她邊説邊往外走,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麼,又折了回來,扶着我走到了牀跟前,“小姐,你剛醒來,快回牀上躺着,我現在就去叫人。”説罷,便三步並兩步的蹦了出去。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已不見了影。小姐?這是什麼鬼稱呼,我沒有聽錯吧?她又是誰呢?還穿着那麼土的衣服,我有些許的納悶。
感覺腿有點發軟,頭腦昏沉沉的,我拿起梳妝枱上的銅鏡想看看自己的臉色如何。雖説銅鏡顯現的影像較為模糊,但是依稀能辨認出銅鏡中出現的是一張從未謀面的美麗面容,直把我唬了一跳。
略顯蒼白的鵝蛋臉,皮膚粉嫩細緻,彎彎的柳葉眉,俏挺的小鼻子,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墨黑的眼珠閃爍着動人的光芒,菱形的嘴唇嫣紅而飽滿,要知道我的長相雖也能列入美女的行列,可和鏡中的女孩一比,簡直有着天差地別的距離。這是我嗎?我的臉怎麼會變了樣?我被整容了嗎?這兒是整容醫院嗎?一連串的疑問在我腦中閃現。
不對不對,肯定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我慢慢的回憶着,並且開始打量四周的環境,想從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房間裏很簡單,一張古樸的大牀,牀邊有一個梳妝枱,房間中央擺着一隻八仙桌,牀底下有兩口檀木箱子,牆角邊還有一個放滿書本的書櫥。
我緩緩的走了過去,隨手取下一本書,居然是一本《本草綱目》,這可是本奇書,為明代著名醫學家李時珍所撰,被譽為“東方藥學巨典”,我以前曾經在醫學院的圖書館看到過。我又取下一本,卻是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看來這間屋子的主人也是一個精於醫術之人。
正在暗自思量,那翠綠衣褲的小姑娘攙扶着一個衣着華麗的中年美婦跌跌撞撞的走了進來。那中年美婦顫顫微微地走到了我跟前,雙眼含淚地看着我,接着將我輕輕攬進了她的懷裏,我雖有點詫異,可骨子裏並不想拒絕。
“涵兒,你醒了就好了,娘和你爹急的幾天沒閤眼了。”中年美婦的動作輕柔,聲音温柔甜美,身上有淡淡的好聞的香味。
她叫我涵兒,儘管我知道自己並不是她口中的涵兒,仍是不捨得離開她的懷抱,我貪婪地聞着她身上的香味,屬於母親的味道,曾幾何時,我也盼望着有人能這麼抱着我,擔心我……此時的我心口暖暖地,竟然情不自禁地回了她的話,“娘,都是孩兒不好,不該讓爹孃這麼傷心的。您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
“好了就好,我實在不願再提起那天的事兒了,只是去花園散步,好好的人兒,眨眼工夫就被下人抬了回來,這一躺就是三天,女兒啊,你可知道為孃的心都碎了。”她的眉頭緊鎖,眼圈發紅,説話舉止無不流露着憂心。
三天!我竟然睡了三天!我沒和醫院請假,那主任醫師本就看我不順眼,這次被她抓到了小辮子,不乘機整我,絕對不是她的為人。可是我現在究竟在什麼地方,這裏的人和物都是那麼的陌生,我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但是一切來的太突然,我的思緒一片混亂,當務之急,我得好好整理整理思路。
“娘,”沒想到我還叫的挺順口的,“我還有些累,想再睡會兒。”不管怎樣,我得先支走她們,太亂了,我需要一個人冷靜一下。
“涵兒,你病了那麼久,是應該好好休息才行,翠翠,快服侍小姐睡下吧。”説完她又憐惜地看了我好一會兒才走出了屋子。
原來這小丫頭叫翠翠,和她衣服的顏色到是挺相配的。翠翠熟練地替我蓋好被子,退到一邊,我見她不動,便説:“沒事兒了,你也出去吧。”翠翠點了點頭,乖巧地退出了屋子。
我的腦子才開始轉動,就打了個哈欠,感覺眼皮沉沉的,好累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了,一時有些無法消化,不想了先睡上一覺再説,也許睡醒後一切都恢復原樣了。
正睡的迷糊迷糊的,耳邊卻聽到一些細微的聲響,感覺有人走進了屋子。
“老爺,小姐她剛剛睡下了,要喚醒她嗎?”是翠翠的聲音。
“不用了,讓她睡吧,我看看就走。”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清朗而温和。忽然一隻温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手指輕輕地放在了我的脈搏上,他這在為我診脈?
我忙睜開眼睛,看見牀前坐着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身着一件藏青色的長袍,面容清瘦,雙目清濯有神,還蓄着山羊鬍子,頗有一股仙風道骨的味道,唯一遺憾的是他拖着一條剎風景的大辮子,見我醒了過來,他的眼眶竟有些濕潤,聲音也哽咽了。
“涵兒,我的涵兒,你醒了,哪裏還覺得不適啊,爹再替你看看,哦,對了,頭,孩子啊,會不會覺得你的頭不舒服啊?”這個爹是真的擔心我,他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我知道我已無大礙,頭也好好的,可為了驗證我心中的那個疑問,便佯裝道:
“爹,我沒事,您放心吧,只是女兒這幾天睡的糊里糊塗,竟忘記了日子,也不知道我們這又是在哪了,爹能告訴女兒嗎?”
“女兒啊,今個是雍正元年三月初三,我們這是在京城啊。”儘管他的臉上寫着詫異,仍是耐心的回答了我。
雍正!三百年前!!儘管之前我已經隱音隱約約的猜到了什麼,可還是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我兩眼一抹黑,又暈了過去。
過了兩天,我不得不接受自己穿越時空的這個事實,我回到了三百年前的大清朝,而且屬於借屍還魂。
我現在的感受,是任何沒有臨到自己頭上的人所無法體會的,用喜憂參半來形容並不為過。喜的是穿越時空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竟然會發生在我這個從小想像力就不豐富且對唯心主義思想深惡痛絕的人身上,換了個環境的我,終於可以不用再面對冰冷的母親,不用在她的的軟硬兼施下無休止的相親,憂的是這裏畢竟不是我的家,不是我生活了二十六年的上海。
思緒不受控制的飄回到了幾天前,我在下班前接到了媽媽的電話,説是又給我安排了一場相親會,而正是在路上我遇見了一個古怪的老婦人,她送給我一個手鐲,隨後,我捨身救了一名幼童,再後來我便來到了這裏。
等等,手鐲,我仍然記得自己在昏迷前的一瞬間看到鐲子發出的奇怪的光芒,難道正是它把我帶回了三百年前?我往手上看去,並沒有見到導致我穿越的“罪魁禍首”,莫非這隻手鐲才是所有事件的根源嗎?那是不是找到了它我就可以重新回到我熟悉的二十一世紀?那在這之前我又該如何安排好目前的生活?
現在是雍正元年,腦袋開始迅速運轉,挖空心思的回憶以前曾經看過的史書和古裝連續劇。記得以前看過一部叫《君臨天下》的電視劇,説的正是雍正奪的皇位的故事,他殘忍狠毒,費盡心思,用盡手段,他的皇位是篡改遺詔搶來的。而前一段時間又看過一部《雍正王朝》,這裏的雍正卻完全是一個正人君子的形象,是康熙皇帝在臨終前千挑萬選選出的能處處為百姓着想的好君王。
那他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來到雍正年間,我是不是有幸能夠成為這一段歷史的見證人呢?想到這裏,我唇邊劃過一絲苦笑,人説伴君如伴虎,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要做的就是循規蹈矩的做人,如果有可能就是儘快的找到回去的方法,皇室中人還是少惹為妙。
來到這裏有好幾天了,只見過我那個當太醫的父親一次。聽説他一直在宮裏當差,難得回家一次。雖然只見過一次面,但我看的出他對若涵的愛是深切的,寬廣的。
聽翠翠説若涵生病的那三天,父親天天陪在身邊,焦急之情溢於言表,直到宮裏的太監來催他,他才依依不捨的回去,臨走時還關照翠翠我一醒來的話馬上就派人通知他,也就這樣我才見到他一面。
可對我來説,這樣的情感又是極其陌生的,從小我便失去了父親,母親改嫁後幾乎就放任我自生自滅,八年前無情的抹殺了我的初戀之後,我們之間的關係更為惡化。這幾年雖然已經改善了許多,但是母親除了威逼我相親以便能釣到金龜婿來滿足她的虛榮心外,對我的關心甚至不如她養的寵物。
繼父對我而言就是禽獸的代名詞,我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不願再回想那不堪的一幕。曾經以為親情只是渴望而不可及的東西,可現在它卻在我的體內膨脹開來,一股股的暖流從我心中劃過。就算短暫,我也想牢牢的抓住它。
我託着腮幫子又陷入了沉思,來到古代以後好像感覺俊男倩女特別多。就拿我娘説吧,年近半百還風韻猶存,看的出年輕時一定是個絕色大美人,若涵的美貌一半來自她。當然另一半就是遺傳於父親了,這個年齡的男人成熟和滄桑並存,最能吸引小女生的眼球,想到當時我也是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呢。
就連我的貼身小丫鬟都長的清秀可人,大概是因為古時的水質特好沒有污染的緣故,一個個都出落的那麼養眼。
更難得的是他們這麼多年的夫妻,還互相尊重那麼恩愛,父親也算是一個大官,卻從來沒有起過娶妾的念頭,即便母親只生了我這一個女兒。這樣的感情就算在現代也很少見,有人只不過守着一夫一妻的名分,暗地裏卻不知做下多少苟且之事,在這樣一個崇尚一夫多妻男尊女卑的時代,若涵父母的感情讓我很是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