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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5章 百變之始

    宴會場地之大遠遠超乎我的想像。只知道是在孟嶼暮家舉辦,乘車到此時感嘆風景宜人,沒想到歐式小別墅裏更是別有天地,耀眼璀璨的水晶燈,乳白色的長駝毛地毯,歐洲風格的壁爐,這一切的一切,我從前只在送給別人的拼圖上和電視裏看過,沒想到有一天也會呈現在眼前。

    參加宴會的男賓客一律西裝革履,女賓客一律禮服晚裝,笑語盈盈,音樂嫋嫋。我終於明白凌棠遠為什麼要讓我精細打扮,大概是嫌棄我穿了龍袍也不像太子的緣故,我學不來女賓客亦香鬢影舉目皆空的氣勢,只能靠外在撐些場面。

    與其説我是被凌棠遠帶進別墅,倒不如説是半拖半拽。裙襬太長,高跟鞋太不合腳,都阻礙我為他臉面上增添光彩,我一邊時時刻刻小心警惕不要在人多的地方摔倒,一邊又要時時刻刻保持臉上的微笑。

    説實話,很累。

    剛進入宴會廳,孟嶼暮親自迎接。他今天是一身黑色西裝黑色領帶,遠遠看見我,先是笑,徑直走過來對凌棠遠説:“我以為你們會晚些來。”

    “沒事,我和墨墨正好過來散心。”凌棠遠語氣淡淡,原本拖住我的手悄悄環上腰間,禮服布料很薄,熱度透過來燙得我有些不自在。

    “墨墨肯過來散心是我的榮幸。”孟嶼暮行禮表達自己的榮耀,凌棠遠扯了扯嘴角,並沒説話,我尷尬的笑笑。

    “今天還有神秘嘉賓來。”説到這裏孟嶼暮笑笑,眼睛瞥了一下角落,我們順勢望去,一位巧笑倩兮的年輕女子正挽着一位笑逐顏開的中年男子與人交談中,視線偶爾還會飄來此處。

    燈光麗影,襯得那桃紅色的禮服格外嫵媚,如果不是旁邊的男子年紀已大,她和他必然也是佳人一對,我的目光掃過凌棠遠,他似是而非的笑笑,佯作沒看見什麼:“怎麼,凌伯笠身邊又換人了?”

    “沒換,還是她。”孟嶼暮淺淺淡淡的説,喊住服務生,送過來三杯香檳,凌棠遠端過一杯,孟嶼暮接着吩咐道:“給這位女士換杯果汁。”

    服務生答應,很快送來了果汁,凌棠遠眯看着孟嶼暮,臉色陰鬱,我還有些自知之明,覺得他變臉色的原因並非是孟嶼暮對我的殷勤,而是剛剛兩個人話題中的人正在向我們走來。

    “棠遠,你這麼早就來了?”那名中年男子笑着和凌棠遠打招呼。

    “二叔,你什麼時候過來的?”凌棠遠所答非所問,也許距離太遠,他沒看見凌伯笠的唇型。

    “方靜,你的禮物可以送給嶼暮了,你們倆不知道她有多細心,昨天特地親自挑選了禮物送給嶼暮,過來的一路上還擔心嶼暮不喜歡,總想再換一個。我説,只要你來了,嶼暮就已經很高興了,怎麼會不滿意呢?”凌伯笠疼愛的拍拍方靜的手背,她朝他嘟了嘴撒嬌。

    在他叫她名字的時候,我瞬間愣在那裏。這名字我曾聽過,在孟嶼暮的嘴裏,她是凌棠遠初戀的情人,在凌棠遠嘴裏,她是背叛他的絕情女子,在凌棠遠母親的嘴裏,我與她有些地方相似。我禁不住張望了她,也正因為看了才知道,他們説我像她,實在是過獎了。

    我們之間的距離近乎千里,我根本比不過她分毫。

    她身材勻稱,肌膚細膩瑩白,一雙誘人的雙眼顧盼生姿,略薄的嘴唇看上去粉嫩柔軟,搭配身上桃紅色的禮服格外媚人,隨意擺個姿勢都讓人無法轉開視線。

    除了她笑時與我同樣有些彎眼角,幾乎找不到相似之處,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居然會説我神似她,簡直就是雲和泥的差別,何止一二十步。

    “方小姐費心了。”孟嶼暮説完,笑盈盈收下禮物,除了剛巧站在他身邊的我,不會有人發現孟嶼暮手指的顫抖以及方靜的猶豫。

    方靜對我視而不見,單單笑着對凌棠遠説:“棠遠,聽説瞿姨從南面為你找了個助理?”

    我被攔在凌棠遠身邊,從她的方向看來,即便昂首挺立也瞧不見我瘦小的身子,只見她微微歪了歪頭,眼睛打量幾次隨即笑了:“她有點像一個人。”

    “是嗎,我怎麼沒看出來?”凌棠遠拉過我,把我推到幾人中間上下掃視:“不像阿,我倒是喜歡她這樣乾淨的女孩子。”

    孟嶼暮難掩的疼惜視線讓我查覺有些羞辱,他不安的看看我,我笑了笑,默默退回到凌棠遠身邊,凌棠遠滿意我的進退有度,笑説:“你如果不説我還想不起來,她有點像現在出現在報紙上那個……張……”

    “之黎?”方靜像聽到什麼大笑話,掩嘴笑笑:“棠遠,哪裏像……”

    沒等她説完,凌棠遠皮笑肉不笑的打斷她的話:“我聽不見,閉嘴!”

    我沒看見過凌棠遠這樣凌厲過,一雙目光像挖人心肺的刀直插過去,方靜的臉色頓時灰了幾分,幸好凌伯笠打了圓場:“老同學,翻什麼臉那,也難怪,方靜不該拿我們棠遠的女朋友取笑,棠遠這個人最愛較真的,你得罪他一次,一輩子都記得,還記得他大學畢業那年,孟嶼暮不知道怎麼得罪了他,兩個人廝打起來,天翻地覆的,拉都拉不開,可問問為什麼,他們倆又不説。”

    孟嶼暮笑笑:“那時候小,不懂事,不過是一場玩笑而已。現在我們倆長大了,就知道什麼能玩什麼不能玩了。”

    凌棠遠好像聽不見他們在説什麼,只是低頭對我大聲的説:“那邊有吃的,我們過去?”我知道他在用我當藉口,順他的意思點頭:“好,我也餓了。”

    他的眼睛裏湧起一絲笑意,儘管笑意中參雜了太多的冰冷,只要我裝傻完全可以當作那是他對我的表揚:“走,咱們拿東西。”

    凌棠遠伸出臂彎,我靠上去挽住,把孟嶼暮三個人甩在身後,不管不顧的離去。這種大庭廣眾下不給壽星面子的行為着實有點不禮貌,不用回頭,我也能想到凌棠遠叔叔和孟嶼暮的表情該是怎樣的尷尬,方靜的表情該是怎樣的怨恨。

    食物桌前,我隨着凌棠遠取東西。他用夾子去夾魚子醬,他用勺子去取蛋糕,我知道,魂不守舍的人最不愛聽別人提醒他,所以只能默默的跟隨他的動作,然後不露痕跡的把他弄亂的東西歸於原位。我的動作比不上他的迅速,轉眼間,好好的餐枱上混亂一片,我只能無奈的看着他愁眉緊鎖。

    凌棠遠的表現讓我難受。

    我認識的凌棠遠不是這樣的,他會發脾氣,他會耍性子,他會趾高氣昂,他會目空一切,像他這樣的男人根本不會為女人寢食難安,更不會為女人委曲求全。所以,第一次見到他這樣,我心頭慌的厲害。

    原來,我還是把眼前的一切當了真,還是覺得他能給我還算舉案齊眉的交易婚姻。我敬他,他讓我,我只求個安穩平靜。其實,所有的一切都是自作多情的一廂情願,買來的婚姻就是買來的,被打上烙印的感情圍牆上永遠保有那道裂痕生生割着心。

    剎那間,在明亮燈光下,眼前的東西都化作霧濛濛的一片,除了凌棠遠的手,我看不見其他。

    “你拿錯東西了。”耳邊突然有人提醒,我茫然的看着盤子裏,生的三文魚片抹了厚厚的芥末,我一貫不吃生魚,更別説芥末,倒是凌棠遠更喜歡些,不好再放回去只能説:“我想吃芥末。”

    他揚眉,沒再説話,端着食物去觀景台看夜景,我猶豫了半天才走進去,不想打擾他的沉思,坐在角落裏默默的吃,一口芥末下去,一股辣氣直衝鼻子眼眶,眼淚順着臉頰流下來,凌棠遠見我這樣把視線挪開,“你看見了?”

    “看見了。”雖然嘴裏的辣氣緩了些,但鼻子還有點囔囔的。

    他不耐煩的説:“沒看出來你哪像她。“

    “我比不上她。“我苦澀的笑笑,這是實話,可惜實話總有點傷人。

    凌棠遠見我表情不對,神色有些莫名,沉了聲説:“她當年也跟你一樣。“

    跟我一樣像土包子?

    我不認為他是在誇我,反而有些寬慰人的嫌疑,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能端起盤子説:“凌先生還吃點什麼,我去拿。”

    “別以為你有機會和她一樣出人頭地,我不會讓你有這個機會。”不知想到什麼,他冷冷的聲音又在我背後響起,讓人呼吸困難。

    “我知道我是什麼地位,我就是你們凌家買來的工具,人可以爬高,工具只能靠在牆上原地不動。”虛軟的腳幾乎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我只能用盡全身力氣説完這些話,狼狽的逃離觀景台。

    我太明白自己的身份了。

    不用天天月月年年的耳提面訴,我都知道。

    我是凌棠遠的生育機器,如果生了兒子才可以換回一段可笑的婚姻,生了女兒還要煎熬到債務還清的那天才能離開。我沒資格去幹涉凌家內部的事務,更沒資格用凌家當跳板另尋高處。這樣的婚姻是我最好的結果,儘管幼年時對婚姻憧憬並非如此,儘管為金錢放棄讀書心有不甘,都必須認命,我的一生已經被凌棠遠買斷,無權支配,除非他願意放開手,放我離去。

    不要再給我幻想。

    才兩個月,我就因為幻想妄念了最不該妄念的東西,幸好,明白的還不太遲,我還有機會恪守自己的本分。

    恪守自己作為工具和武器的本分。

    先找個僻靜的地方穩定好情緒,默默走到餐枱前把東西拿好,還沒等走過餐枱,孟嶼暮疾步走過來悄聲問:“你還好吧?”

    我下意識的蹭蹭臉,因為芥末辣出的眼淚已經風乾,便笑着回答:“還行。”

    孟嶼暮的眼神里除了擔憂就是擔憂,這讓我有些不解。如果剛剛我的感覺沒錯,他應該也是很愛方靜的,現在巴巴跑過來關切我的安危,舉動着實有點怪異。

    我猶豫:“孟先生你去忙吧,我這邊不用費心了。”

    孟嶼暮走近我,沒説話,只是把什麼東西塞到我的盤子下面,我連忙用手接住,硬硬的,還有一條細長的鏈子。

    我攥緊了,疑惑的看他,他淡淡笑着説:“聽説,你下個星期快過生日了,單獨送你禮物怕棠遠不高興,你收下就好。”

    “今天本來是你的生日,我連禮物都沒準備……”説到這裏,我覺得很愧疚,畢竟被壽星送禮物,代表賓客的失職,可剛説到一半才想起,到凌家兩個月,我兜裏從未揣過錢,更別説刻意去給他挑選禮物,即便是挑了,我又拿什麼付賬?

    住在凌家的日子無憂無慮,吃穿不愁,出門有專車接送,回家更是萬物俱全,我沒有需要花錢的地方,更沒有機會單獨出門,所以不曾理會這些,今天突然想起來才覺得尷尬。

    孟嶼暮似乎理解我的處境:“以後補給我就行了,利息算禮物裏。”

    我也笑了,感激他的善解人意,幾次説謝謝,他擺手剛想説些什麼,我的喉嚨裏突然泛起酸水,生怕失態,連話都來不及説,趕緊捂住嘴跌撞的朝衞生間奔去,一時間鼻腔中,嘴巴里,牙齒縫,喉嚨上都是酸水,趴在馬桶邊吐了幾口又覺得胃裏空空的,什麼都吐不出來。

    眼淚鼻涕條件反射般的流下來,我狼狽不堪的擦着,怕反覆只能再停會兒,又蹲了幾分種,感覺反應來了又吐了兩口,還是什麼都沒吐出來,我長出口氣扶着牆走到洗手枱旁,身邊是位雍容夫人正在補妝,她見我出來,善意的笑笑:“幾個月了?”

    “什麼幾個月?”我驚奇的看着她,她以為自己失言,隨即解釋:“我看你吐還以為是懷孕了,如果不是,你就是吃了什麼東西不對胃口,以後吃東西要小心阿,大概是腸胃毛病。”

    我茫然的望着她洗完手離開的背影,再移過視線,對着鏡子裏比哭還難看的笑臉發呆,手無力的垂在洗手枱上,冰冷的觸覺和金屬的撞擊使得我渾身冰冷。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怎麼會這麼巧?剛剛一定是芥末吃多了,腸胃不舒服。一邊不停的反覆寬慰自己,一邊努力吸氣,勉強站直身體,:“不可能,怎麼可能呢。我前不久還來的月事……”

    驀然驚覺,這個前不久居然是上上個月的事,這個月,已經過了好久還沒來。

    眼前的一切開始混亂起來,渾身顫抖的我仍咬牙,故作若無其事的走出衞生間,門一開,就發現孟嶼暮站在外面,我想我的臉色一定不好看,因為我看見他抬頭時,他的臉色更陰鬱,“你沒事吧。”

    凌家眾人都不想這個孩子降臨,除了凌棠遠母子。當然也包括孟嶼暮。如果此時我説出心中的恐慌,他不會真心幫我。我告誡自己表情要放鬆,滿不在乎的説:“沒事,剛剛芥末吃多了,胃辣的難受。”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的臉色,試探的問:“我請朋友幫你看看?他是醫生。”

    “不用了,我吃兩塊蛋糕壓壓就好。”我笑着説,隨即把手中的項鍊攤開:“謝謝你的生日禮物,不過光有禮物不行,我還沒吃到生日蛋糕,你這個壽星有點摳門呢。”

    孟嶼暮似乎相信了我,臉上滿是釋然,對我笑着説:“這點一定滿足你。”説罷他帶着我去蛋糕餐枱,路過觀景台時,我不禁回頭看向那裏,第一次,我這麼想見凌棠遠,第一次,覺得如果他能在我身邊一定會給我心安。觀景台上沒人,所以凌棠遠也沒出現。

    蛋糕餐枱上都是精美的小甜點,他對蛋糕師説要生日蛋糕,很快一個只有巴掌大的水果蛋糕送到我的手上,蛋糕上還有一支粉色的小玫瑰蠟燭。剛剛內心的不安都被眼前精美的蛋糕挫敗,不由讚歎“真漂亮。”

    “這是你的,我的……早進肚子裏了。”他端着酒杯拍拍肚皮,我想笑又不敢笑,只能用叉子叉了一塊抿在嘴裏,顆顆果粒香甜柔嫩,壓抑住心底的焦慮。孟嶼暮笑了,眼睛眯起的感覺很像凌棠遠,如果凌棠遠能像他這樣細心,我恐怕會心甘情願所有的事。

    可惜,他沒有,所以,我還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他,我可能懷孕的事。

    “我説怎麼半天見不到人,原來是偷偷在這裏吃獨食。”身後有人鼓掌,我回頭,凌棠遠的笑容就像凝固在臉上的面具,看上去很假,也很冷。

    孟嶼暮把我擋在身後,“棠遠,我在請墨墨吃蛋糕。”

    “看來我得跟你學學,請個好點的蛋糕師,我從來都不知道她這麼愛吃蛋糕。”凌棠遠似笑非笑的説。

    “也不用可以請,我這裏有一個,介紹給你?”孟嶼暮依然保持微笑。

    “別了,你推薦的我都不敢用,太聰明。”凌棠遠笑着對他説,睨眼看我的時候卻含了冰冷的口氣:“走吧,別打擾嶼暮了。”

    “好。”我放下才嚐了一口的蛋糕,乖乖回到他身邊,凌棠遠立即攬住我的腰:“嶼暮不好意思説,你自己還不知道?他最不喜歡別人打擾,你這樣纏着他,他會很不高興。”

    我垂眼笑笑,低下頭,強忍下嗓子裏又湧出來的酸水。

    孟嶼暮再不好阻攔,只能別有深意的望着我,凌棠遠冷着臉轉過身,我試圖去拽他的臂彎,卻感覺到他僵硬身體語言裏訴説的厭惡。

    勉強跟住步子才發現他已經走出了大廳,還不等説話,他又開始朝大門走去,我回回頭,孟嶼暮就站在窗前看着我們的舉動,我想慢點,但凌棠遠不管不顧,他大力的拖着我走近車子,打開車門將我塞進去,他也弓腰跟進來。

    “回家!”説完,便別開頭再不説話。

    車廂內凝滯的空氣讓我窒息,這是凌棠遠發怒的前兆,可以預想,他回家後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氣急敗壞的發頓脾氣。而作為發泄對象的我只能默默坐在沙發上等待暴風驟雨的襲擊,沒有躲避的方法。

    果然,到家以後,他先砸了客廳的花瓶,我一驚,看着四處飛濺的玻璃碎片不敢再前進一步。他吼:“你就那麼看好他?明天我把你送給他好不好?你跟他就有説有笑的,跟我連坐一會兒都懶得,你那麼喜歡他快點走阿,別耽誤你奔好前程!”

    他又拿起旁邊的椅子砸在牆上,椅子腿咔嚓一下應聲折斷,我開始渾身發抖,覺得那條腿就是我的腿,如果敢貿然上前,也會得到同樣的下場。

    凌棠遠惱怒的看着我躲避的身子,上前抓住我的胳膊和肩膀,我踉蹌的掙扎,身子往後墜,沒留神被玻璃碎便滑了鞋跟,腳絆住裙襬,一下子趴在地板上,手中的東西也嗖的飛了出去。

    他沉着臉走過去,彎腰撿起,放在手心裏嘲笑“怎麼,連定情信物都有了?這項鍊很貴重阿,你準備還他什麼,心?還是身?”

    我無言以對,他既然如此想我,辯解只能加重他的懷疑,我坐在玻璃碎邊上他都不曾問過一句,此情此景還何必計較他對我的在意程度,我慢慢蹲起來,從手掌裏挑着破碎的玻璃渣子,傷口沒出血,但比出血還痛。

    忽然,他笑了,帶着痛慟,大聲説:“還以為你和她不像,原來都一樣。”

    我認真挑出玻璃渣子,眼淚已經模糊了雙眼,他還在笑,氣息紊亂:“你倆長的不像,但最開始的神情很像,她也和你一樣茫然無措,她也和你一樣乾淨沉默。後來她變了,似乎知道了什麼,利用各種機會接近二叔,算起來,我和孟嶼暮都被她耍了,誰都沒得到她。現在,你和她不像,一點都不像,所以我就害怕,害怕有一天你又變了,變成了她!如果你能不變該多好,只要你聽話,我永遠都不會生你的氣。”

    他依然覺得是我的錯,他依然在怪我。我明白他的脾氣,這樣自以為是的性子大概一輩子都改不掉,可他變説邊笑語氣哀傷到底還是讓我動容。

    “你不能關我一輩子。”所以你要學會改變,只要你變一點,我就甘心做任何事。

    “你是在叫我不要干涉你對嗎?你已經準備好去孟嶼暮那兒了?”他的語氣又變成冷冽,我的目光始終盯在他的臉上,看久了,覺得悲哀。

    他不會改,只會要求我改,在他的眼裏,我除了聽話,別的都不要做。

    我慢慢站起身,對面的鏡子反射出的哪裏還是傍晚出去時的精緻面容,凌亂的頭髮,慘白的面色,無神的雙眼,整個人像似被爽打過的茄子般蔫蔫無力。

    凌棠遠也站起身,連帶着皮夾和項鍊一起摔在我的臉上:“別忘了,你是我買回來的女人,你一輩子就只能跟我一個人,想走,下輩子再投生個好人家!”

    皮夾很重,裏面有各種各樣的金卡鑽石卡,項鍊很輕,對我來説價值卻同樣貴重,兩陽東西同時砸在臉頰,啪的一聲脆響,耳朵嗡的一下什麼都聽不到了,全部注意力都聚在臉頰火辣辣的疼痛上。

    我一動不動的看着他,他也一動不動的看着我。

    “沒錯,我是你們家買來的,那是你自己願意上趕着買,如果你不買,還會有人出更好的價錢!”我一字一頓的説,臉上除了那塊疼痛的地方几乎都是僵硬的,根本笑不出來。

    他看着我,也許被我的話震住了,根本找不到回嘴的辦法。

    凌棠遠突然笑了。

    “上趕着?你知道為什麼都上趕着找你嗎!”他冷冷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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