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寺內風雲
我坐在桌子旁,淡淡的問同樣坐在桌旁的小福子:“這些天,可辛苦你了,每天不停的奔波,可曾累着?”
小福子望了一眼我,飲了一口茶,道:“憑我的武功,怎麼可以累着,何況,只不過傳遞消息而已……”
我是不是該慶幸,這宮裏頭,到底不比外邊,還有幾個識字的人兒?
他指了指桌上的點心,熱騰騰的,示意我吃一塊嚐嚐,我夾了一塊入嘴,點了點頭道:“不錯,趕得上京城第一樓的了,這是你的傑作?”
他點了點頭,冷笑道:“公主喜歡第京城第一樓的金絲鳳抓,我便做來給她,雖説趕不上第一樓的口味,但我瞧她,倒挺愛吃的……”
他説話的時候,眼內滿是譏諷,我知道,只不定公主的轉頭就把這點心給倒了,但便宜兒子的示好行為,她又怎麼不會裝裝樣子?只怕他們彼此心裏,都想着把這一場母慈子孝的戲演得跟真的一樣。
我就想着,這小子,是不是也是這樣對我,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
我説了,這小福子他不是個蠢人,他眼角一掃,明白了我的想法,又冷笑(我想,你這小子成天冷笑幹嘛呢,還當人家不知道你的笑得寒磣麼?還當人家不知道你是個冰人麼?),他道:“對付你,何必使那樣的手段,就你那樣兒……”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你還不值得我使那樣的手段呢,如果你對我不住,我一把就捏死你了,像捏死一隻螞蟻一般……
我的背心沒濕透,但手心有些冒汗,又再次三省自身,再次確定沒什麼對不起小福子的,我忙道,有些討好:“小福子,這些天,真的辛苦你了,不過接下來,還有段時間辛苦呢……”
小福子沒用冷嗖嗖的眼光掃我,我懷疑的看到,他的眼內帶了笑意,他點了點頭,道:“你放心,我會辦好的……”
這次我不敢惹他,也不敢提經常把他惹得得發毛的那個人的名字,忙陪了一聲笑道:“您看,……”
他知趣的站起來,道:“好好睡一覺!”
看着他嗖的一下,消失在門外,我吁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自去上牀睡覺,看着對面牀上睡得像死豬一般的瓊花,暗想,過幾天,我可就要與你拜拜囉……
嫺妃娘娘在冉冉升起的定魂香下,悠閒的飲了一口茶,自從紫蘭走了之後,她感覺稍有不適,少了一個得力的助手,很多的事情都沒辦法辦,但她想,一個與自己不齊心的人放在身邊,豈不是如同放了一條蛇在身邊一樣?
那樣的話,還不如不要……
何況,還有小師妹瓊花呢,雖然她木訥一點,但這樣的人,讓人放心,不是嗎,起碼,她不會施展狐媚手段,勾引自己的大哥。
嫺妃娘娘又飲了一啖茶,她把茶杯放下,不自覺的用左手撓了撓右手,在御花園賞花的時候,一條青色的毛毛蟲落在她的左手上,讓她既噁心又難受,左手上全是紅色的點點,讓那位姓賈的宮女配了藥才稍微好一點。
看來,不管貧富貴賤,毛毛蟲還是照落不誤的。
不過,除了這個小小的插曲,嫺妃娘娘心裏還是挺高興的,雖然紫蘭走了,但是師叔快來了,飛鴿傳書,師叔過兩天就來了,約她到雷雲寺見面,雖然她有些疑惑,為什麼師叔這次過來,改了會面的地點,以前,可都是在青雲寺見面的,這兩個地方,雖然只相差一字,可一個在城南,一個在城北,可相差了三四十里路呢,也許,他老人家想換個新地方吧?
嫺妃娘娘沒有在這個地名上糾纏,她在想着別的事,師叔這次來,到底有什麼事,是不是那一天快到了?
瓊花走進來,向嫺妃娘娘行了一個禮,道:“娘娘,您要與師叔見面,需不需要帶多點人去?”
嫺妃娘娘道:“我只不過是與師叔見個面而已,需要那麼多人嗎?帶多人去,好讓他小瞧,你又不是不知道師叔的脾氣,人帶多了,指不定他怎麼想我呢,你與我一起去,就行了。”
瓊花猶豫的道:“可我怕,萬一出了什麼事,我一個人……”
嫺妃娘娘笑了笑道:“怕什麼,不是還有轎伕嗎?我們只不過去與師叔會個面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師叔的身份,當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又沉吟了一下,“要不,把那轎伕全換成我們的人吧!”
瓊花聽她講得有理,再説,她也聽了自己的意見,增加了四名侍衞,再説了,師叔那脾氣,倒是真沒有幾個人受得了。
雷雲寺,是城南一座小小的寺廟,嫺妃手眼通天,自然有辦法走出宮門,她如今,就坐在一輛青布小轎裏面,由四個轎伕抬着,向雷雲寺走去。
雖然知道,雷雲寺的規模,遠不如青雲寺,但她一眼見了,如此殘敗破舊還是吃了一驚,她想不明白,師叔怎麼會選了這麼個地方相見?
她走下轎來,用手捂了捂鼻子,由瓊花攙着,向廟內走去,她如今身着一件普通的大户人家的衣服,倒真有些像在外偷會情郎的貴婦人一般了。
瓊花也換上了普通的丫環服飾,整個人顯得俏麗而活潑,一改在宮中那老成木訥的模樣。
雷雲寺內,到處佈滿了灰塵,蜘蛛網在屋樑上結集,蜘蛛緩緩的從樑上爬了下來,嫺妃娘娘早年雖受過苦,但這幾年錦衣玉食的,這樣的情景,她倒還真有點兒不適應了。
她站在寺內,打量了一下週圍,這間屋子,沒有人來過的痕跡,看來,師叔尚未來。
她吐了一口氣,暗暗叫苦:難道,還要在這裏等下去不成?
寺內的香案上,擺着三聖的佛像,慈眉善目,但也遍佈塵埃,全沒有神仙的超然模樣。
看在她的眼裏,卻更加厭煩,她捂着口咳嗽幾聲,道:“我們還是到寺外等師叔吧?”
第二十五章
説完,正想向寺門走去,那寺門卻無風自關,瓊花暗道不妙,一個轉身,掌風突起,拍向寺門,那寺門卻未應聲而開,寺內壓力大增,彷彿有個看不見的敵人在暗處打量着兩人……
嫺妃對危險有一種天生的敏感,眼見如此情形,完全不似師叔來了的做派,便知道今日恐怕掉入了人家的陷阱,她暗自思索着,是京城哪一路人馬知道了今日之事,竟躲在廟內偷襲,她越想越心驚,感覺到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這也太可怕了,這件事本沒有幾個人知道,自己才放心的僅僅帶了瓊花來,但卻被人堵了個正着,連如此秘密的會面,他們都知曉,這股力量,她卻絲毫不知,她忽然感到身上寒意陣陣……
瓊花大聲喝斥:“是誰,鬼鬼祟祟的,躲在這裏,意欲何為?”
一個陰柔清冷的聲音響起:“姑娘不必叫了,你那些幫手,恐怕都幫不了你了……”
瓊花臉色慘白,本來,她叫得如此大聲,就是為了喚來那幾個轎伕,誰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彷彿被人完全知道一樣,每一步,都落入人家的眼中,看來,那四名轎伕,也不得善了。
嫺妃娘娘不愧為見過大場面的人,慌亂之後,瞬間冷靜下來,她用手優雅的拂了拂頭髮,還咯咯笑了兩聲道:“不知道是哪位朋友,想與本宮在此相見呢?”
那陰柔清冷的聲音低低的嘆息了一聲,那嘆息聲中卻不帶絲毫感情,那人道:“你身邊那位丫環,自己封了穴道,我自然會告訴你,我是誰?”
嫺妃娘娘知道自己不會武功已被對方看了出來,她不以為奇,因為自己的腳步虛浮,中氣不足,稍微會一點武功的人都看得出來。她想,也許,這正是自己轉機的地方。
瓊花一聲冷笑,道:“朋友連身都不敢現,居然想叫我自封穴道,豈不是痴人説夢?”
那人哈哈一笑,道:“這位姑娘,既然你想看看我,我當然如你所願……”
聽了她的話,我與小福子從屋樑上飛下,當然是他帶着我,落地的時候,我還打了一個躡趄,差點就跌倒了,幸虧小福子扶了我一下,這種行為,與武林高手的出場情形相差太遠,我不由得小小的遺憾了一下。
嫺妃娘娘與瓊花鎮定如昔,眼望着出現在她面前的兩位少年,一個高高大大,一個眼看着發育不全,矮矮小小,兩人黑巾蒙面,這黑巾與一般江湖人士的黑巾也不大相同,一般江湖人士蒙面只蒙下半部分,而這兩個蒙面人,蒙得那個徹底啊,彷彿一個套子一樣套在頭上,在上面挖了兩洞,露出兩個眼珠子,骨溜溜直轉……
嫺妃娘娘憶起那陰柔的聲音,這聲音,她聽得可多了,宮中大把人都是這樣,那是太監特有的聲音。
難道,這兩人來自宮中,可是,是哪一個宮中,西楚的,還是大齊的,她的敵人太多了,一時間,她無法分辯到底是哪一路人馬到此,他們又有何目地,當然,既使給了她時間,她也分辯不出……
彷彿知道她的懷疑一般,那位矮矮小小的發育不全的人笑了,嫺妃娘娘看見,那蒙面的黑色套子裏面,眼珠子變成了眼皮子,在兩個黑洞裏成為一條線:“你放心,我們不會把你們怎麼樣的,只要你答應我一個要求,説不定,我們還能成為朋友呢。”
瓊花一聲冷笑,道:“想成為朋友,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本事了……”
説完,拔出兩柄短劍,向我們衝了過來,小福子忙上前一步,接住攻勢,我身形一閃,躲得遠遠的……
我發現,瓊花的武功還挺高的,她兩柄短劍上下翻飛,形成劍網,劍飛之時,竟帶起雷鳴之聲,她身形快如閃電,圍着小福子四方攻擊,小福子卻站立如松,雙手隨意揮灑,毫不費力的把她的攻擊擋在圈外,這場攻擊很快落下帷幕,我剛眨了幾次眼皮,瓊花就被打得身形連邊後退,一屁股跌落到地,看得嫺妃膽戰心驚,小福子道:“你是自己封穴道呢,還是我給你封?”
看來小福子還是挺紳士的,知道男子既使是太監老把手指往女孩兒身上點是不太好的行為,可他不是點了無數次了嗎?現在倒來裝君子了,我想,看來,這小福子,他也是個偽君子。
瓊花還想有所動作勉力上前,嫺妃娘娘嘆息一聲道:“算了吧,你打不過他的!”
瓊花停止了行動沮喪的垂下頭,她知道,娘娘所講,是真的,她的武功,三招兩式讓人打得連連後退,憑什麼跟人家鬥?
難道真的要自封穴道?她轉頭望向娘娘,娘娘的眼中露出奇異的神色,她忽然間明白了……
她揚聲叫道:“好,只要你們不傷害娘娘,就如你所願……”
她在自己身上連點,點到最後一指,頭撞在石板上,咚的一聲倒下,揚起了滿天的灰塵,倒把藏在遠處的我嚇了一跳……
嫺妃娘娘暗自摸向腰中,她也想知道為什麼這兩個人會來偷襲她,她止住手,道:“你們有何要求,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我倒可以幫幫你……”
她看見,那矮個子又笑了,他道:“我知道娘娘是不願意的,只不過為了聽聽我們到底要您幫些什麼,拿話兒套我們罷了,不過,既然我把您當成未來的朋友,當然先要以誠示人,我要您幫我的第一件事,是救出冷宮中的司徒娘娘……”
嫺妃暗中冷笑,暗自心驚那位矮小少年對人心的通透了解,但同時,也吁了一大口氣,原來是司徒大將軍的舊部,那麼,就不必害怕了,她忽然摸向腰部,掏出一件圓筒事物,對着兩人,冷笑道:“你們憑什麼讓我幫你……”
嫺妃娘娘看到,那兩名少年看見事情不按他們的方向發展,面露慌色,當然,蒙着面,嫺妃又看不到,她只不過估的,因為那位矮矮小小的少年人彷彿害怕自己手中的東西,嚇得後退幾步……
那矮小的少年人道:“娘娘,您何必拿暗器對着我們,司徒大將軍忠心為國,難道您沒有一點同情心,要讓他的唯一的女兒在宮中老死嗎?”
説着,望了望嫺妃手中的鐵筒,彷彿更加害怕,又移了幾步。
嫺妃暗中冷笑,司徒大將軍的事,她何嘗不知道是冤案來的,而且,還是她推動了這件冤案的實行,她笑了笑道:“看來,這位小兄弟對這暗器可有些熟悉,這件暗器可大有來頭,是鬼手坊的得意之作,總共只有三件,名叫鳳尾,它射出的暗器如鳳凰的尾巴一樣,燦爛光華,耀眼奪目,卻無人能避,我看,你們兩位,身手不錯,又何必為司徒大將軍一個死人毀了自己的前程?司徒大將軍背主叛國,人所不共,小兄弟既為將軍故人,應該知道,這件事情,又豈是我能控制得住的?”
嫺妃説話,只是為了讓那兩名少年人轉移視眼,其實她已經暗下殺機,她一邊説話,一邊按向手中鐵筒的機括,那兩名少年人忽地往地下一伏,像只壁虎一樣,四肢着地,緊緊地貼在地面之上……
萬千點寒星如撒網一般射向兩人,自從這個名叫鳳尾的暗器出了之後,江湖上就沒有人能逃得過它的追殺,它的穿透力以及無孔不入的張力,以及,它的速度與覆蓋度,是任何武功高手都逃不了的,連少林寺的金剛護體神功都不能避過,嫺妃娘娘相信,這兩個少年人絕對會被打得如蜂窩一般,死在自己的面前。
望着伏在地上的兩人,她不由得輕輕的笑了,她相信,這兩個人再也沒有可能站起身來。
她的笑聲未停,這兩個人忽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抖了抖身上的暗器,暗器叮叮噹噹的落下……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望了望手中的暗器,她想,難道這個來自鬼手坊的暗器是假的,不是説從無失手嗎?不是説穿透力極強嗎?
而且這個暗器聽説是限量版,只出過三件,由一位江湖不明人士設計,這位天份極高的江湖人賣了這件暗器的圖紙之後,連連搖頭,對鬼手坊的老闆講了一句話:“這件暗器殺傷力太大,有損陰德,希望不可生產太多,要不然,真要引起大亂了……”
不過,這也沒辦法生產太多了,因為那張畫着這件極為複雜的暗器的複雜圖紙,在當年的炎炎夏天,盡然自己着了火,化為灰燼了……
聽説鬼手坊的老闆後悔莫極,他才生產出三件來呢,三件就賣了一萬兩黃金,他後悔,為什麼不把這件東西的圖紙描畫下來?可那麼複雜的圖紙,有十幾頁呢,哪有那麼容易描畫?他想再找那位江湖人重新設計,可那位人士在賣了這圖紙之後,就消失無蹤,再也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