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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有些時候,正是為了愛才悄悄躲開,躲開的是身影,躲不開的卻是那份默默的情懷。

    深秋的夜晚,總是帶着微涼的愜意。

    心不甘情不願的被老爸老媽推出家門,又踏上漫漫征程。

    最初的新鮮感消失後,我開始討厭星期天,討厭每個週日都要換三輛車,橫跨大半個上海市區回到這裏。這個閃着金光的校名就像圍城似的,外面的人打破了頭拼命往裏擠,而在裏面的人就直想着能儘快畢業脱離苦海。

    揹着厚重的雙肩包,雙手提着兩大袋蘋果,我用膝蓋撞開了寢室的大門。

    “葉子,你回來了,”門邊的牀鋪跳起一個肉彈直撲我而來,“可想死我了。”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我怎麼不知道自己這麼受歡迎?”我斜眼看了眼竹喧,把手裏的水果往後藏了藏,“你不會是掛念上它們了吧?”

    “我是這種人嗎?”竹喧苦笑着朝牆邊努了努嘴。

    角落裏一溜紅色的水瓶並排列着,唯獨少了竹喧的那兩個,我將袋子扔在行禮箱上,再把揹包甩到了上鋪,狂笑:“你又丟水瓶了。哈,誰讓你非要買鶴立雞羣的粉藍色呢。”我摸着笑的微疼的肚子,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你還幸災樂禍啊你,”竹喧長長的手指狠狠的掐了我一把,“已經是開學以來的第三回了。”

    我吃痛的大叫,“怕了你了,死竹子,下手這麼狠。”

    “不管,你現在陪我去買,”她鉸着我的手臂撒嬌,“好不好嘛?”

    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我説竹子,你這套要是用在你那前男友身上不是更好嘛?對我可是完全不管用。”

    “呸,死葉子,你再提他我可就和你急,”竹喧朝我翻白眼,鼻子冷哼一聲。

    我知道自己揭了她的傷疤,討好的從袋子裏摸了個蘋果遞給她,“喏,拿去,算我賠罪。”

    “這還差不多,”竹喧笑眯眯的接過,隨手扯了張紙巾擦了擦,往嘴裏就是“咔嚓”一口。

    “脆,甜,你帶來的蘋果就是好吃。”

    “喂,這蘋果還沒洗呢。”現在輪到我翻白眼了。

    “沒事,不乾不淨,吃了沒病。”她俏皮的吐了吐舌頭,往嘴裏塞下了最後一口,拍了拍手,拉起我,“走吧,買水瓶去。”

    “我可才洗完澡,把你的髒手拿開點,”我做勢做了個砍的手勢,嘆息,“粗糙,你就是粗糙。”

    “不許用管理學那老頑固的口氣説話,我恨死他了。”看着竹喧的苦瓜臉,我捂着嘴樂。

    説到竹喧那天的醜事至今我還記憶猶新,誰讓她偷懶晚起,偏偏撞到管理學殺手王教授點名。

    那一聲“到”把所有人的眼球都吸引到門口,披頭散髮,襯衫的扣子上下顛倒,粗糙之名便由此而來,也因此成了整個外語系的笑柄,連帶我們430寢室也託了她的福而名聲大振。

    想到這裏,我又是“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眼看着她又要不高興,我這玩笑也不能開的過頭了。我用胳膊撞了撞竹喧,指了指空着的幾個牀位,“其他人呢?還沒回來?”

    “約會的約會,沒來的就還在家,剩我們兩個孤家寡人促膝談心呢。”口氣還頗不屑。

    説來也怪,興許是高中時期被壓抑過甚,一邁進大學校門,個個如同脱繮的野馬。外語系向來是女多男少,因此很快成為其他專業虎視眈眈的對象。特別是我們的室花裴子瑜(我們給她封的),也是系花(全系男生公認),更是全校男生夢想中的公主,追求她的人能從人民廣場一直排到外灘。

    “別酸溜溜的了,我陪你買水瓶去,”我在沉甸甸的雙肩包裏翻找着錢包,一回頭,見竹喧還在那自言自語,“葉子,你説我倆才貌還不差,怎麼就沒人追呢?”

    “你忘了J大女生十回頭的典故了?似子瑜這般才貌,確是鳳毛麟角。”我猛地拍了下她的後背,唬的她一驚一咋的。

    “那是對我們的侮辱,虧你還當笑話講。”竹喧總算從沉思中清醒過來了,我推她出去,鎖上門,邊走邊説:“是侮蔑,你當那是別的學校嫉妒咱們不就得了。”

    説實話,竹喧身上兼有南方女孩的柔媚和北方女子的豪爽,這是個矛盾的綜合體,和她做室友絕對不會寂寞。

    從宿舍到學校小賣部要穿過一條長長的林蔭道,這裏可是校園鬼故事最有可能發生的場所之一,另一處當然就是宿舍樓各層樓道的廁所了。

    “竹子,你硬拖我陪你,不會是……怕鬼吧?”我壞笑着,故意在每次經過這裏總會打冷戰的竹喧耳邊輕輕嘀咕,“死葉子,”她反手撓我癢癢,我“咯咯”的笑着,戲弄竹喧是我人生的一大樂趣,也着實給枯燥無味的大學生活增添了不少的亮色。

    “噓,”我忽然在唇上豎起了食指。”

    “你又搞什麼鬼,”話才出口,她自己立刻噤了聲,還伸出手摸了摸頸中據説在普陀山開過光的護身符,“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我從小就不信鬼神之説,看到她一臉的虔誠,早就笑的彎下了腰。

    “葉子,別笑,你看那,”竹喧神秘的指向林蔭道僻靜處的長凳處,拉着我躲到樹後,隱隱約約看到兩個肩並肩的側面。

    “老情人?”我有些好奇。

    “足球隊隊長,學生會文藝部長,計算機系的大帥哥――向暉。”竹喧的口水都快要滴落。

    “你不是發誓非老外不嫁嗎?怎麼又犯花痴了?”我眯起眼睛,仔細打量着,三百度近視硬是不願帶眼鏡的後果便是模糊一片

    “切,秀色可餐。看看總可以。”自從結束一段痛苦的初戀後,她就説要學習國外情侶之間好聚好散的瀟灑。

    我凝神細看,“這人很有名嗎?我怎麼從沒聽説過?”

    “葉子,你是從火星來的嗎?”竹喧猛拍我的腦袋,神色曖昧,“不知他身旁的女孩是誰?”

    “你管人家那麼多事幹嗎?走吧走吧。”我拖着她就走,不再理會她的超級八卦,這傢伙絕對有做狗仔隊的潛力。

    學校的小超市向來生意紅火,兩個營業員根本照顧不來,這不,門口排上了長長的隊伍,有些心急的同學嘴裏已開始罵罵咧咧。

    超市裏被擠的密不透風,我皺着眉頭一手用手扇着風,一手從貨架上隨便取了幾包方便麪。果真不出我所料,審美觀點絕對令類的竹喧,手中提着的還是兩個粉藍色的水瓶。

    “不怕再丟了?”

    “這次在上面寫上本姑娘的大名,看誰還敢偷拿。”在瞧見我手中的面時,她一把搶了過去,“你又吃這個。”

    “我減肥,別攔我。”我又搶回來。

    “你老吃這個沒營養。”沒説的,這位室友還挺關心我。

    “你就當我備庫存吧,”女孩子的通病,時尚的追捧者,超級購物狂,一到月底就口袋空空,通常只能以方便麪充飢,簡直就是惡性循環。

    “唉,所以説找個長期飯票是我的終極目標。”竹喧聳了聳肩膀,嘴微微上翹,吹着額前的劉海,晚風拂過,長髮飄飄,相對於我100年不變的齊耳短髮可有女人味的多。

    “噯,葉子,”竹喧又開始擠眉弄眼。

    “你眼睛抽筋了?”我故意作弄他。

    “去,你的反應怎老比別人慢半拍,”她附耳道,“帥哥過來了,手牽着手,還真浪漫。”她搖頭晃腦,陶醉萬分。

    我順着她的視線望去,僅僅看到兩個背影,女孩身形纖細高挑,男子比之尚且高了一個頭,寬肩闊背,身材頎長,傳説中的帥哥還是沒眼福見到。

    “喂,人都走遠了還看。”説話間,排隊付錢的隊伍已短了一大截,很快便輪到了我們,竹喧還在那東張西望,我幾乎拽着她的耳朵才讓她收回了心。

    宿舍大樓陸續亮起了燈,唯獨四樓從左數起的第二個窗口還是漆黑一片,“幾個死丫頭還沒回來。”竹喧一腳踢起了一小塊碎石。“大家同時進校,為什麼她們的行情這麼看好?外語系一向男女生比例極不協調,出手要快才能一抓一個準。”

    我笑了笑。任憑她胡言亂語,我就是不搭話。

    “430的葉紫?”宿舍管理處的阿姨探出了半個頭。

    “是啊,吳阿姨,”我甜甜笑着。

    “你的信,簽收吧,”小窗口裏伸出了一本登記冊,泛着陳年的氣息,瀟灑的揮上大名,手捧着十來封的信,興高采烈的上了樓。

    “我説葉子,每週就數你信最多,難怪連向來健忘的吳阿姨都不會把你認錯。”竹喧嘟着紅豔豔的小嘴。

    “少眼紅,我人緣好。”我打着響指,順手在她的腦門上彈了記。

    “小樣,小人得志。”打開門,竹喧二話沒説甩掉涼鞋,毫無風度的趴在了牀上。

    “你呀,不學無術,用詞不當。”我揚了揚手中最厚的那封信,“你得跟我家然然好好學學,人家可是五歲看紅樓,八歲讀簡愛。”提到我這個死黨,心中總是暖意融融。

    跨着牀邊的小梯爬上自己的牀位,找了個舒適的坐姿,小心翼翼得展開信紙,悠然自得的讀着汪然一貫帶有文言色彩的長信,分享她的喜怒哀樂。

    “葉子,葉子,”聲音從對牀傳來,“英文暗戀是哪個單詞?”

    “不知道,自己查字典去。”不理她,這傢伙就是懶惰,懶得翻字典,懶得查資料,總以為一張口答案就能呼之即來。

    “我是法語系,你才是英文專業,不問你我問誰去。”一本字典從對面砸了過來。

    側身閃過,我嘻笑,“你不知道我是超水平發揮才得以混進來的嗎?想當年我高考分數出來以後,那可是掉了一地的眼珠子啊。尤其是我那班主任,預言我只有二流大學的命,我看他真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哈!”有一點被我故意忽略掉,沒有林森為我勾劃重點,系統輔導,重點大學僅存在於夢想之中。

    “少得意,”竹喧像猴子似的一溜煙的竄了上來,抓起個抱枕擠到我身邊,“話説回來,向暉和你的夢中情人長的有點像哦。”

    “我的夢中情人你也知道?竹子,你什麼時候成我肚子裏的蛔蟲了?”她又開始套我話,我得提防着點。

    “不就是那踢足球的XX嘛,你那點小秘密哪能瞞的了我?”她拍拍胸脯,八卦女的本質暴露無遺。

    “不懂別瞎説,我看球不看人,純欣賞而已,”臉頰稍稍泛紅,這個歲數了還追星説出來真丟人。

    “嘖嘖,相信你才怪。”她一手掐我的臉,一手抄起我那一疊信件翻看起來,“汪然,林森,張琳,小燕……還真不少呢。”

    “你看歸看,幹嗎還讀出來?”我有些不悦。

    “葉子,”天生少跟筋的她渾然沒覺察到我的不滿,依然興高采烈的問:“嗨,你的林森還沒死心呢,一週一封信,雷打不動,你就毫不動心?”

    “我和他是哥們,哥們你懂嗎?”我從竹喧手裏奪過書信塞到枕頭底下,再讓她看下去不定還能講出什麼話來。

    “切,別和我説你相信男女之間有純粹的友誼,”她的手指在牀單上有節奏的敲打着。

    “信又怎樣?不信又怎樣?”我漫不經心的回答。

    竹喧將手中的圓珠筆高高的拋了上去再穩穩的接住,到了手中還伶俐的轉了一圈,“自己想去,你情商太低,本姑娘恕不奉陪,背單詞去了。”她利落的翻身下牀,手捧法文書裝模作樣的啃起來。

    十點過後,其他幾位室友陸續歸來,而熄燈後的那段時間往往才是一天的開始,那些校園的八卦傳聞多半就是這樣流傳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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