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之亞斯藍帝國.雷恩海域.魂塚】
麒零醒過來的時候,胸口像被巨石砸過一般悶痛,剛剛觸摸到那枚神像【棋子】的瞬間,空氣裏急劇升起的扭曲氣流彷彿快要把他扯成碎片,一陣突然襲來的黑暗之後,他就重重地摔落到了現在這個地方來。
麒零掙扎着站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把喉嚨裏殘留的血腥味往下嚥了咽。他眯起眼睛,有點兒害怕地看着周圍籠罩在黑暗裏的陌生世界。
他所處的地方是從懸崖邊突出來的一小塊平坦岩石,下面是深不見底的峽谷,隔着遙遠距離的對面是拔地而起的巨大山脈一樣的黑色岩石,筆直地衝天而起,他現在所處的空間是一個彷彿巨大的峽谷一樣的狹長洞穴。他抬起頭,頭頂遙遠的地方,是一條狹長的持續變幻流動着的藍色光暈,看起來就像是幽藍的天空一樣,他突然想起銀塵説過【魂塚】是在雷恩海域的海底……難道頭頂上那些流動的藍色光暈是海水麼?“不會垮下來把我淹死了吧……”麒零想到這裏毛骨悚然。
眼睛適應了周圍昏暗的光線後,他驚訝地看着周圍山崖上密密麻麻彷彿羣星一樣的光點。置身在這個巨大的空間裏,他如同一隻螞蟻般渺小。明明滅滅的各種亮光彷彿銀河般把他環繞在中間,每一個光點都是一個【魂器】,遠遠看去,各種形狀的利器彷彿鋼針般密集地插在山崖上。而神奇的地方在於,這些【魂器】都彷彿是會呼吸的生命體一般,緩慢地搖曳着,彷彿深海之下被洋流吹動着的海草或珊瑚,彼此起伏交替着出現、消失……然後又從另外的遙遠山崖上如同植物般重新生長出來,它們彼此互相感應着,出類似金屬蜂鳴般的尖鋭“嗡嗡”聲,整個巨大的峽谷裏像是有無數活物此起彼伏地低聲叫囂着……麒零看着這個神奇的黑暗世界,目瞪口呆。他盯着離自己最近的那把【魂器】,金黃色的鋒利戰戟,金屬雕刻的複雜花紋,他突然想起來,銀塵還沒來得及告訴自己到底要挑什麼【魂器】,這麼多的【魂器】難道隨便拿一把麼?拿錯了沒關係麼……麒零想起銀塵那張冰雕一般的面無表情的臉,不由得在心裏嘆了口氣,“拿錯了肯定又要聽他的冷言冷語了。”他撓了撓頭,完全沒有想到另外一個更加致命的問題:他該如何離開這裏。
可能太過全神貫注的關係,麒零並沒有覺察到,一個無聲鬼魅般的身影,從他身後隱隱霧氣籠罩的黑暗裏浮現出來。
【西之亞斯藍帝國.港口城市雷恩】
流星從天空上飛快地墜落地面,白色光芒被風吹散般消失之後,銀塵冷峻的身影從光芒裏走出來,他從落地起就一步也沒有停過,飛快地朝第十七個神像走去。在走進甬道的同時,他沒有回頭,朝身後把手輕輕一甩,“鏘——”的一聲,一道冰壁衝破地面的石磚破土而出,把甬道的入口瞬間封死。
他站在那枚通往【魂塚】的【棋子】前臉色蒼白地沉默着,一動不動。他抬起手,摩挲着石像粗糙的表面,但是沒有任何反應。他已經在很多年前,當他還是【使徒】身份的時候,就進入過【魂塚】,取出過【魂器】。所以,他現在再觸摸這枚【棋子】,已經沒有任何作用了。
難以言喻的悲痛輕輕地壓抑在他的胸口上。他站着沒有説話,也沒離開,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甬道入口的冰壁“轟——”的一聲崩碎了。
漫天飛舞的冰屑裏,天束幽花朝銀塵不急不緩地走過來,她的腳步輕盈而傲慢,帶着一股冰雪的清冷氣息。
她抬起那張少女特有的嬌嫩臉龐望着銀塵,她的肌膚像是早晨露水打濕的花瓣一般嬌嫩而美好,表情卻充滿着高高在上的凌厲。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銀塵,冷冰冰地問:“剛剛是不是有人進了這條甬道,然後通過這座神像消失了?”
銀塵沒有回答。他甚至連身體都沒有動,彷彿天束幽花根本沒有出現過。他只是維持着那種微微悲傷的表情,用深深的目光看着那座石像呆。
從小嬌生慣養的天束幽花習慣了一呼百應,從沒有人敢不理她説的話,於是她面容一怒,“我問你話呢!”説完抬起手,一道卷裹着鋒利冰雪碎屑的風從她手上噴湧出來,朝銀塵的臉上抽去。這道有力的氣流還沒來得及接觸到銀塵的身體,就突然彷彿撞上了一道透明的屏障般轟然一震,天束幽花的身體被突然反彈回來的巨大沖擊力撞得朝後面退了好多步。
銀塵慢慢地轉過臉來,看着面前目光裏充滿了不甘甚至有些怨毒的少女,他刀鋒般冷漠的嘴唇動了動,問她:“你是【使徒】?”
天束幽花咬了咬牙,一股委屈從心裏升起來,她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不關你的事。”其實她雖然嘴硬,但剛剛銀塵幾乎沒怎麼動就釋放出來的巨大魂力,使她心裏早就明白,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魂力級別遠遠高於自己。
“你的【王爵】,難道沒教過你基本的禮儀麼?【使徒】見到別的【王爵】,雖然不用像對待自己的【王爵】一般言聽計從,但是至少也得行禮致敬。”
天束幽花冷冷地哼了一聲,站在原地沒有動。
銀塵半眯着眼睛,冰雪般鋒利的臉上,表情稍微温和了些。他想,可能這個小女孩根本沒見過自己,“我是【七度王爵】,銀塵。”
“不就是一個最下位的【王爵】而已,有什麼好了不起的,幾年之後,等我成為【王爵】,你也就只是一個排名在我之下的嘍囉!你也就趁現在還能囂張幾年吧。”天束幽花傲氣地冷笑着。
“咔嚓咔嚓”兩聲鋭利的摩擦聲,銀塵的瞳孔用力鎖緊,站在他對面的天束幽花忽然雙膝跪地,她的膝蓋上此刻結滿了堅硬的冰塊,失去知覺的雙膝一彎,她整個人重重地跪倒在地上。
而這個時候,銀塵突然想到了什麼,然後朝她飛地移動過去。
他衝到她的面前,單膝蹲下來,按着她的肩膀,他的臉上是一種彷彿現了巨大寶藏般的喜悦光芒,他難掩滿臉的興奮,鄭重地問她:“你以前進入過【魂塚】拿取過【魂器】麼?”
天束幽花咬着牙,彷彿琥珀般漂亮的大眼睛裏充滿了恨意。她不明白銀塵為什麼突然會問起自己這個問題。
銀塵揮揮手,她膝蓋上的冰塊應聲而碎。天束幽花突然站起來,朝後飛掠而去,同時,她甩出雙手,空氣裏突然出現一整片巨大的雨水交織成的幕布,噝噝作響地朝銀塵射去。銀塵撩起袖子一揮,所有的雨滴被打得改變方向,全部歪向一邊淋到牆壁上,瞬間牆壁被腐蝕出無數坑洞,帶酸味的白煙蒸出來。
銀塵厭惡地皺緊眉毛,他完全沒有想到一個看起來這麼年幼美麗的少女下手會如此狠毒。
但是銀塵現在沒工夫管這些,他伸出手朝前面轉身向甬道出口方向逃走的天束幽花五指一撐,天束幽花前方突然拔地而起一面巨大的冰牆,彷彿一座渾厚的山脈般把她的退路堵死,結實的冰體在狹窄的甬道里迅膨脹着上升,摩擦着兩邊的高牆出尖鋭的聲響。
她滿臉慘白地看着銀塵,“你想幹什麼?我是帝都的郡主!也是【六度王爵】的【使徒】,如果你敢傷害我,【六度王爵】會把你碎屍萬段!”
銀塵看着面前強裝鎮定、其實臉上已經掩飾不住恐懼的小姑娘,心裏不由得嘆了口氣。作為【使徒】裏唯一一個具有皇室血統的人,她會有這種飛揚跋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性格也就不奇怪了。可能她從小就是被寵着長大的,身處温室搖籃一般的帝王之家,並不清楚魂術世界到底有多麼山高水深,也不知道世界上的人心險惡。
不過,這些自然有她的【王爵】來教,又或者説,總有一天她會吃盡苦頭,所以輪不到銀塵操心。
“我不會傷害你,我只問你,”銀塵走近她,盯着她的臉,天束幽花在銀塵直接而又急迫的目光裏顯得非常不自在,“你以前有沒有進過【魂塚】?你能再進去麼?”
天束幽花咬緊嘴唇,沒有回答。
“你能再進去麼?”銀塵那張冰雪般英俊的面孔上,目光滾燙亮,彷彿寒冷的夜空裏兩粒閃爍的星辰。
【西之亞斯藍帝國.雷恩海域.魂塚】
麒零正挪動着腳步,觀察着周圍山崖上的各種【魂器】,實在是千奇百怪無從下手。當他正盯着一把彷彿水銀般光滑的細身劍時,一股隱藏着的幽然魂力突然出現在他的背後,他猛然轉過身來,看見一個人影在他眼前一花,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黑暗裏一把巨劍就朝他砍了過來。
麒零大叫着猛然朝身後一退,卻忘記了身後是萬丈深淵,於是一腳踩空,整個人朝無底的黑暗裏下墜。
半空裏,【蒼雪之牙】砰然一聲從空氣裏爆炸而出,它巨大的雪白翅膀在空中一轉,輕輕把麒零拍到自己的背上,然後翩然飛起,重新降落在那塊從半空中突起的懸崖上。
麒零看見拿着巨劍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個年輕女子,突然想到這個地方是隻有【使徒】才能進來的,於是他大聲地朝對方説:“不要動手,我也是【使徒】,我不是敵人啊!”
對方的表情依然是籠罩着殺氣的嚴肅,但是已經把劍輕輕地放低了。
麒零鬆了口氣,趴在【蒼雪之牙】巨大的後背上,驚魂未定地説:“我叫麒零,是【七度王爵】銀塵的【使徒】。真的!我有【爵印】!不過……不太方便給你看……”麒零突然想起自己【爵印】的位置,臉刷地一下紅了。
對方沒有回答。
麒零撓了撓頭,有點兒尷尬地問:“我真沒有惡意,我一不小心就闖進來了,正愁呢。”
對方從黑暗裏慢慢地朝他走過來,【蒼雪之牙】身上出的隱隱白光照在她的臉上,看清楚了,是一張異常美麗而精緻的臉,但是,她精美的五官卻鑲嵌在一張太過嚴肅和冷漠的臉上,顯出一種讓人高不可攀的距離感來,如果要形容的話,感覺就像是盛開在雪山巔峯上的蓮花,是一種無法觸及的美。
“你不用給我看【爵印】,我知道你是【使徒】,不是【使徒】根本就進不來。我是鬼山蓮泉,【五度王爵】的【使徒】。”她高貴而精緻的鎧甲和披風上,是斑斑的血跡。
“你受傷了?”麒零從【蒼雪之牙】背上下來,望着她問。
“這裏魂霧濃度很高,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蓮泉回答。
“哇,你也知道【黃金魂霧】啊?太了不起了!”麒零真誠地説道,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類似於“哇,你也知道太陽是從東邊升起來的啊”的問題。蓮泉看着面前這個面容清俊的大男孩,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説了句多麼傻的話,蓮泉不由得輕輕苦笑了一下,漸漸放下心理防備。
可能麒零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身上有着與生俱來的一種高貴而親切的氣質,彷彿是一種芳香而又清淡的味道一般,讓人容易親近。
“你剛説你是一不小心闖進來的,是什麼意思?”蓮泉問他。
“本來銀塵,哦,我的【王爵】,他叫銀塵,他告訴我先不要進【魂塚】的,因為有好多事情他都還沒有交代我。可是我被一個看起來很兇的女孩子追着,逃到【棋子】那裏的時候一不小心就碰到了……然後就在這裏了。哎,我連自己需要拿什麼【魂器】都不知道。”麒零有點兒沮喪地摸着【蒼雪之牙】脖子上一圈光滑的長毛,突然想起什麼,“哎對了,你的【王爵】告訴過你進來拿什麼【魂器】麼?還是説【使徒】們自己隨便選就可以了?如果是隨便選的話,那我選錯了也不會被銀塵罵了。”
“當然不能隨便選,我得到的【白訊】告訴我們説,讓我進【魂塚】來,拿【回生鎖鏈】。”蓮泉説。
“什麼是……【白訊】啊?”麒零有點兒不好意思地問。
蓮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高大而挺拔的年輕男孩子,他看上去完全就像是一個對魂術世界一無所知的普通人。“亞斯藍領土上出現的各種各樣關於魂術世界的訊息,都是【白銀祭司】布的,比如什麼地方在什麼時候會有高級魂獸出現,或者什麼地方出現了大面積的魂獸暴亂,等等。各種訊息都會通過【四度王爵】來向全國傳遞,而【四度王爵】在全國建立起來的、由無數信使和無數情報據點所組成的機構叫做【天格】,大大小小的據點分佈在亞斯藍領域的各個地方,供【王爵】【使徒】們,或者皇族的魂術師們聯絡溝通情報、獲取信息。而那些對全國傳遞的訊息裏,最基本的叫做【綠訊】,是國內所有的魂術師都可以知曉的;而帶有殺戮色彩的訊息,比如對某個叛亂魂術世家的討伐,或者對亞斯藍領土上帶有惡意的國外魂術師們的獵殺,都稱為【紅訊】;而所有訊息裏級別最高的一種,只限制在【王爵】和【使徒】中傳達的,叫做【白訊】。我的【王爵】鬼山縫魂所得到的【白訊】告訴我們,來【魂塚】拿取剛剛誕生的強力【魂器】【回生鎖鏈】。”蓮泉説到這裏,停了停,皺了下眉頭,好像在思索什麼,“不過,最近【四度王爵】傳遞的訊息有一些混亂,經常在接收到訊息之後很短的時間內,又傳來了新的和之前完全相反的訊息。或者有時候一個訊息傳來之後,突然會告訴我們這個訊息失效了。我們也不太清楚最近是怎麼了……”
麒零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哦……我懂了,唉,銀塵肯定還沒來得及告訴我【白訊】,我就自己闖進來了……這下完蛋了。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拿什麼【魂器】。”
蓮泉看着面前沮喪的麒零,表情稍微柔和了一些。她説:“你身上有‘希斯雅’果實麼?”
“有!”麒零眼睛一亮。
“那你可以滴點果實汁液,看一看哪把【魂器】上凝聚的【黃金魂霧】最多,就選那一把吧,既然現在也不知道你到底應該拿取哪一把的話,那至少挑一把強大的。”
“這個辦法好!哈哈!”麒零沮喪的面容又振奮了起來。
“那你騎到你的魂獸上,隨我來,”蓮泉的背後,突然爆炸開來巨大的白色光影,鋪天蓋地的羽毛從空氣裏洶湧而出,魂獸【闇翅】高高地站在她的背後,像是她後背上突然長出的巨大羽翼,“還好你的魂獸也具備飛行的能力,否則行動還真是不方便。”
麒零翻身騎在【蒼雪之牙】的背上,抱着它粗壯的脖子,然後呼喚着它飛起。
兩匹巨大的魂獸翩然而起,在空中劃過兩道優美的白色弧線之後,一前一後地朝遠處飛掠而去,漫天飛舞的白色羽毛像亮的雪片四散開來,交錯編織的白色光縷照亮了整個巨大的幽暗峽谷。
空曠的黑暗空間太過巨大,兩隻着朦朧白光的大型魂獸,被襯托得彷彿飄浮在空氣裏的兩盞白色的燈籠,緩慢朝前滑去。
【西之亞斯藍帝國.港口城市雷恩】
空寂而幽長的甬道,此刻只剩下銀塵一個人。
他緩慢地一步一步朝外面走去。
儘管剛剛,他做了這一生以來最恥辱的一件事情,不過,作為讓天束幽花進入【魂塚】去尋找麒零,告訴麒零正確離開【魂塚】方法的代價,銀塵心甘情願。所以,他的臉上並沒有憤怒,而是一種重新獲得希望的喜悦,這樣的神情映襯在他冰雪般俊美的臉上,就像是被陽光照耀着的雪山般,散着一種讓人熱淚盈眶的動人力量。他甚至輕輕地握了握拳頭,臉上露出了微笑。
而當他快要走出甬道的時候,他身後的碧藍蒼穹上,彷彿突然滲開了幾縷黑色墨水,隨後黑色的光霧變成捲動的風,旋轉着下沉,然後,一個戴着黑色斗篷的高大身影降落在他的身後。
“你剛剛完全沒必要那麼做的。對一個【王爵】來説,太恥辱了。”黑色的身影對他説,聲音透着一股渾厚的金屬色澤。
銀塵轉過身去,看着背後高大而健壯的身影,彷彿是一尊遠古戰神般的軀體充滿了力量。來人輕輕地摘下罩在頭上的黑色兜帽,露出一張彷彿被風雪吹動了千年的堅忍面容,磅礴的力量感充盈他的軀體。但是他的臉色,卻呈現着一種不協調的蒼白。
“我是【五度王爵】,鬼山縫魂。我的【使徒】鬼山蓮泉也在【魂塚】裏。如果運氣好的話,你的【使徒】麒零,應該會遇見她。蓮泉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她肯定會幫他的。”
銀塵點點頭,沒有太過在意,説:“如果能碰見,那就更好。”
鬼山縫魂説:“所以你剛才的行為,完全沒有必要。”
銀塵輕輕地笑了,面容彷彿陽光下起着漣漪的湖泊,“換了是你的【使徒】,你也會這麼做的。”
“我確實會這麼做,”鬼山縫魂點點頭,“不過那是因為,我的【使徒】是我的親生妹妹,我們有血緣關係。”
“我不在乎麒零和我有沒有血緣關係,或者我和他認識多久,”銀塵的表情認真而嚴肅,“只要他是我的【使徒】,我是他的【王爵】,那麼為了他做什麼,我都可以。”銀塵看了看鬼山縫魂,“你也是【王爵】,難道你還不瞭解【王爵】和【使徒】之間的感情麼?”説完銀塵轉身走了。他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性格,從來不與人過多地交往,也不願意與人同行。
“你現在是要去【深淵迴廊】麼?”鬼山縫魂問。
“是,去等麒零從【魂塚】裏出來。”銀塵停下來,不過沒有回頭。
“你告訴過他要拿取什麼【魂器】麼?”鬼山縫魂問。
“還沒來得及。”
“所以,他應該不知道他要拿的是【回生鎖鏈】吧?”
陽光下,銀塵站立着沒有動,過了很久,他才用一種緩慢到怪異的姿勢轉過身來,光線照耀着他白色披肩邊緣的鋭利刃片,出危險的光,“你為什麼會知道,麒零的【魂器】是【回生鎖鏈】?”銀塵半眯起眼睛,一字一句地問他,若隱若現的金色光線,隨着他全身的刻紋迴路,漸漸爬上了他的脖子。
“收起你的敵意,我不是來與你為敵的。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你就知道所有的真相了。”
“什麼真相?”銀塵問。
“為什麼‘獲取【回生鎖鏈】’這樣一條【白訊】會同時給不同的【王爵】【使徒】的真相,”鬼山縫魂盯着銀塵,“以及,我和我的【使徒】,被【殺戮王爵】幽冥追殺的真相。”
“幽冥?”銀塵凝重地點點頭,“如果幽冥要殺你,你怎麼可能活到現在?”
“我當然不可能活到現在,相信你也可以從我的臉色看出,我現在身體狀況非常不好,失血過多,而且魂力大量耗損,這當然就是拜幽冥所賜,如果幽冥不是遇見了另一個更厲害的人的話,我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
“別開玩笑了,”銀塵的瞳孔變得越來越細,“比幽冥更厲害的人,只有當今的【一度王爵】,但是我們都知道他從被封號為【一度王爵】起,就從來沒有離開過【預言之源】,離開過【白銀祭司】一步。”
“所以説,讓你跟我去見一個人,你見到他,你就知道了。這個人也在【深淵迴廊】。反正你也要去【深淵迴廊】的不是麼?就當是順路好了,你也不吃虧。來不來,隨便你。”説完,鬼山縫魂轉身朝天空飛掠而去。
銀塵低頭沉思了一下,然後用力躍上兩邊的高牆,捲動着呼嘯的白光,追隨着那道天空裏飛席捲的黑色光縷而去。
【西之亞斯藍帝國.雷恩海域.魂塚】
前方鬼山蓮泉招呼着【闇翅】一聲尖鋭的鳴叫之後,她就斜斜地往巖壁上一處平地降落下去,麒零一拍【蒼雪之牙】的脖子,也追隨着她的方向而去。鬼山蓮泉的身影飛進了巖壁上一個不起眼的洞穴,麒零跟着鑽了進去。
終於到達了這個隱藏在山崖上的洞穴深處,而此刻麒零也才知道,這個【魂塚】遠遠比他想象得要大很多,剛剛的飛行已經可以算是漫長了,依然沒有看見這個巨大峽谷的盡頭。鬼山蓮泉找到了此刻正鑲嵌在洞穴頂部被金黃色光芒籠罩着的一條盤旋着的鎖鏈,輕輕地説:“就是它了。”然後她躍到洞穴上方,用手拉緊鎖鏈,從石壁上用力地扯出來,在鎖鏈脱離山崖的瞬間,整個山谷裏突然迴盪起一陣巨大的共鳴,腳底甚至能感覺到隱隱的震動,過了一會兒,這些都消失了,剩下鬼山蓮泉手上像呼吸一樣一起一伏亮的【魂器】——【回生鎖鏈】。
而這個時候,麒零彷彿突然想起來什麼,於是他問:“蓮泉,剛剛就在我被你震下懸崖的時候,我記得你是拿一把巨劍的,那個巨劍不是應該就是你的【魂器】麼?你怎麼能在已經有了【魂器】的情況下,再次進入這裏,來取【魂器】呢?”
鬼山蓮泉看着面前的麒零,雖然表面看上去傻傻的像什麼都不知道,卻能夠讓人感覺到他其實天資聰穎,能夠一眼就看出問題。
她點點頭,説:“你問得很對。那把巨劍,是【五度王爵】的【魂器】,鬼山縫魂是我的親生哥哥。不知道是什麼特別的因素,也許是我們天生具有的血緣產生了影響,在兩年多以前,一個很偶然的情況下,我們現,我不但可以駕馭他的魂獸,甚至也可以使用他的【魂器】。你知道,雖然所有人拿到【魂器】都可以使用,但是,只有【魂器】的主人才可以把【魂器】收進自己的身體內部,在【爵印】裏恢復力量。這和魂獸是一樣的。【魂器】待在體外的時間太長,也就漸漸失去力量了。如果一直無法回到主人的【爵印】之內,那麼,久而久之,【魂器】就會變成一件普通的武器,不具有魂力,也不具有容納魂獸的力量。但是我和鬼山縫魂,卻可以互相交換魂獸和【魂器】。我的第一魂獸【海銀】,其實就是縫魂的魂獸,我的巨劍,也是縫魂的【魂器】,同時也是剛剛我騎乘的【闇翅】的居所。我可以毫無阻礙地將【海銀】收回自己的體內,也可以將這把巨劍和巨劍裏的魂獸【闇翅】使用得得心應手。對我自己來説,我還沒有捕獲自己的魂獸,也還沒有取得自己的【魂器】。”
麒零聽得目瞪口呆。
蓮泉看着他,説:“你稍微退後一點兒,我現在要把這條鎖鏈收納進自己的體內了。這個過程裏,你千萬不要接觸我。”
麒零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朝後退了幾步。
鬼山蓮泉把鎖鏈一震,巨大的長鎖在空氣裏像是一條活蛇般盤旋遊走,彷彿失去了重量般懸浮在空氣裏,然後在一個瞬間,突然朝着鬼山蓮泉的脖子上【爵印】的位置閃電般地刺去,然後嘩啦啦一陣亂響,十幾米長的鎖鏈像遊竄歸穴的大蛇一般汩汩地躥進她的身體,脖子【爵印】的位置被刺出一個大洞,血從**邊緣流下來,蓮泉整個人彷彿被擊潰一般跪倒在地上,臉色蒼白,瞳孔放大像是死亡,半張開的嘴裏含混着一些沙啞而痛苦的低吼,那張冷冷的精緻面孔,此刻扭曲得格外醜陋駭人。破土而出的捲動氣流把她的頭吹得像是一個鬼魅。整個洞穴都被一種彷彿可以擊穿太陽穴的尖鋭聲響籠罩着。麒零恐懼地一步一步後退,靠在洞穴的巖壁上,看着面前彷彿地獄一般的恐怖景象。
從地面破土而出無數急躁的氣旋,狂暴地朝上空洶湧,處在氣旋正中的,鬼山蓮泉面如死灰,神色扭曲恐怖。
而正在麒零驚恐的時候,洞穴入口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怒吼:“給我住手!”
一個穿着華麗長裙的身影飛快地掠進洞穴,她驚訝地看着此刻正在朝鬼山蓮泉身體裏不斷穿刺而進的【回生鎖鏈】,“你是哪個賤種?【白訊】裏明明説得很清楚,該拿到【回生鎖鏈】的人是我!你有什麼資格!”説完,樣貌嬌美的天束幽花兩手朝前一探,嗖嗖兩根尖鋭的幽藍色冰刺,就朝此刻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的鬼山蓮泉射去。
“你別動她!”麒零衝出去,抬起手凌空朝那兩根激射而出的冰刺抓去,一瞬間,不知從何而來的巨大魂力突然從麒零雙手上暴風般傾瀉而出,隔空將兩根冰刺立刻震碎。麒零自己也嚇了一跳,他回過頭看着進來的女孩子,當他看清楚她的臉之後,不由得鬼叫了一聲:“我的媽啊,怎麼是你?”
天束幽花看見麒零之後,愣了一愣,然後臉上突然換成了嚴肅而焦慮的表情,“你是麒零吧?銀塵擔心死你了,他也跟着進來了,就在門口,但是他受傷了,斷了一條胳膊,你趕緊去看他!”
麒零一聽,臉色立刻白,迅地朝洞外跑去,但是很快,他就反應過來,銀塵是沒辦法進入【魂塚】的。“糟糕,上當了!”當他回過頭去的時候,看見天束幽花一臉殺氣地朝鬼山蓮泉撲過去,她渾身籠罩着一大團幽藍色的水滴,散着濃烈的酸毒氣味和白霧。
麒零心裏一緊,“不要殺她!”
【西之亞斯藍帝國.深淵迴廊】
前方飛掠的黑色光影在接近【深淵迴廊】領域的時候,就從天空降落到了地面。
銀塵隨着鬼山縫魂一起朝地面降下去。落地之後,他依然緊緊追逐着前面正在飛快移動的鬼山縫魂,兩個人一前一後地朝【深淵迴廊】深處走去。突然,前面的黑色身影停了下來,然後鬼山縫魂轉過頭,對銀塵小聲而急促地説了句“你往前走,等一下我來找你”之後就轉身消失在高大的森林陰影裏,隨之消失的是他的魂力。很明顯他把身體裏的魂力都隱藏了起來。在他強大的魂力消失的同時,前方濃厚的霧氣裏,一股彷彿怪物般暴戾而放肆的巨大魂力,朝銀塵飛快地席捲而來。
幽冥高大而敏捷的身影,站在銀塵前面,像一個安靜而邪惡的神。
“啊……真是巧啊,你在這裏幹什麼?”幽冥碧綠的瞳孔盯着銀塵的臉問,表情帶着一種邪惡的戲謔。
“接我的【使徒】,他從【魂塚】出來。”銀塵面無表情地説,“你在這裏又是幹什麼?”
“我是【殺戮王爵】啊,當然是在負責殺戮了,”幽冥的面容在幽暗的光線下,籠罩着一股邪惡的誘惑力,他輕輕地伸出手,托起銀塵俊美的臉,他野獸般幽然的瞳孔靠近銀塵的臉,“不過你別害怕,我不是來殺你的。我可捨不得殺你。”
“之前你為什麼要把【諸神黃昏】釋放出來?你難道不知道它對【王爵】們來説意味着什麼嗎?”銀塵抬起手把幽冥的手拂開,冷冷地説。
“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幽冥笑着,一臉陰森,“你怎麼知道我剛剛捕捉到這個玩意兒啊?我都還沒來得及告訴大家呢。哈哈哈哈。”
“不用你告訴,它身上帶着一股和你一樣的味道,就是那種靠近了就會讓我作嘔的味道。”銀塵淡然地看着幽冥邪氣而英俊的臉,回答他。
“哈,你被它嚇到了麼?還是説,這麼久了,你依然對‘魂獸’有陰影啊?還忘不了‘他’啊?”
砰然爆炸的魂力把銀塵白色的長袍鼓動得翩然翻飛,他的臉上籠罩着一層凜冽的殺氣。
“你激動什麼,”幽冥懶洋洋地説,“我要是你,早就放棄了,不會等到現在。找了這麼多年,你累不累啊。他死了。就算沒死,他現在也是個怪物……哈哈,我懂了,難怪你一直都不捨得重新捕獲第一魂獸,是害怕自己也變成那樣的怪物吧?否則,以你那種強大到變態的魂力,再加上第一魂獸的力量,又怎麼會一直屈居【第七王爵】這種低級到彷彿螻蟻般的位置呢?”
銀塵抬起手指着幽冥,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金色紋路照亮了幽冥那張充滿野性魅力的臉,“這些都和你沒關係,我不想和你起衝突,做你自己的事情去,我的事情你不要碰。”説完停了停,然後冷笑了一聲,“更何況,你也碰不起。”
幽冥收起臉上的不羈,用複雜的目光盯着銀塵看了很久,然後俯下他高大的身體,湊近到銀塵耳邊,温柔而動人地説:“如果有一天,能夠接到殺你的【紅訊】,那將是我一生最大的快樂。我會一滴一滴品嚐你鮮血的味道的,我最愛的【大天使】。”
【西之亞斯藍帝國.雷恩海域.魂塚】
幽暗的洞穴裏,一切都平靜了下來,淌在地上的鮮血,在空氣裏慢慢冷卻凝固。
鬼山蓮泉靜靜地站在原地,臉上恢復了冷漠而高貴的表情,麒零鬆了一口氣站在她身邊,看着她脖子上的傷口像是奇蹟一般地飛癒合。
在他們面前,是躺在地上,嘴角流血的天束幽花。
剛在她撲向毫無還手之力的鬼山蓮泉時,她太過輕敵,完全沒有作任何防禦,結果,蓮泉身體裏突然釋放出來的【闇翅】,將她重重地震飛開去,砸在洞穴的巖壁上。
鬼山蓮泉手裏的巨劍此刻抵在她的脖子上,“你可知道,除了【殺戮使徒】之外,身為【使徒】本身,企圖殺害另外一個【使徒】,是多麼嚴重的一項罪惡麼?你的【王爵】沒有教過你麼?”
天束幽花眼睛裏泛出不服輸的怨毒,讓她動人俏麗的臉顯得扭曲,“我想殺誰就殺誰!”
鬼山蓮泉看着面前的她,“你無藥可救了。你就繼續吧,總有一天,【殺戮使徒】會來找你。你要知道了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的話,就不會再像在我面前這樣飛揚跋扈了。”説完她收起巨劍,對天束幽花説:“你説你也是進來拿【回生鎖鏈】的,我雖然不清楚這中間到底生了什麼錯誤,但是,現在【回生鎖鏈】已經成為我的【魂器】,這是改變不了的了。我們現在要出去了,在出去之前,你最好自己去尋找一件【魂器】,要知道,你出去之後就再也無法進來了。至於為什麼會生這樣【白訊】傳遞錯誤的事件,你最好回去問問你的【王爵】。”
説完,鬼山蓮泉轉身對自己身後的麒零説:“現在我們去幫你找一件厲害的【魂器】,然後我們就離開這裏。”
麒零看着受傷倒在地上的天束幽花,有點兒隱隱的不忍,畢竟是這樣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肯定從小到大都是被父母寵愛着,不像自己從小是條賤命,摸爬滾打,學着各種和人接觸交往的基本禮儀甚至是油腔滑調阿諛諂媚。
他走到她身邊,蹲下來對她説:“蓮泉她不是個壞人,你們之間誤會了。你趕快找個【黃金魂霧】濃度高一點兒的地方療傷吧。”
天束幽花輕蔑地笑了笑,站起來,然後全身突然佈滿金色的刻紋,在下一個瞬間,她全身都籠罩着一種彷彿全然新生般的力量,一點兒都看不出受傷的痕跡。
麒零驚訝得目瞪口呆。
鬼山蓮泉轉過身來,對麒零説:“不用驚訝,那是他們【第六王爵】和【使徒】的【天賦】。”
麒零不解地問:“什麼是【天賦】?”
“我們每個【王爵】和【使徒】身上具有的靈魂迴路是不一樣的,而每種靈魂迴路除了都能產生巨大魂力的作用之外,獨特的刻紋會帶給我們獨特的能力,這種能力就叫做【天賦】。據我自己知道的,【六度王爵】的靈魂迴路所具有的【天賦】就是一種被稱做接近永生的重生與恢復的能力。無論是在【黃金魂霧】濃度多麼低的地方,他們的癒合與新生度,都接近一種讓人害怕的極限。另外我知道的【四度王爵】,就是負責傳遞訊息的【天格】的領導者,她和她的【使徒】具有的【天賦】,是極其精準的魂力感知,這種感知能力和我們也具有的感知能力有天壤之別,他們甚至能從你最細微的魂力流動裏,知道你力量的弱點和你的優勢,也能從千里之外,感應到不同的人的魂力變化,這等於是一種很讓人害怕的預知能力。”
“這!麼!厲!害!”麒零舌頭都快結巴了,這些都是銀塵還沒來得及告訴自己的東西,“那你和你【王爵】的【天賦】是什麼啊?”
鬼山蓮泉笑了笑,對激動的麒零説:“難道你沒有現,你那頭那麼愛進攻人、不讓任何人接近你的魂獸【蒼雪之牙】,對我表現得很平靜麼?我的【天賦】就是對魂獸的控制,如果要説得更厲害一點兒的話,那就是大面積的魂獸控制,也就是説,我能夠催眠蠱惑一整個領域內的魂獸。”
“……”麒零看起來像是呼吸都要停止了,“那我呢?你知道我和銀塵的【天賦】麼?為什麼我覺得自己一點兒【天賦】都沒有啊?”
“抱歉,”蓮泉搖了搖頭,“除了前三度的【王爵】,他們的【天賦】是大家都不知道的謎之外,唯一一個不被人知道【天賦】的,就是你的【王爵】銀塵了。”
蓮泉招呼着麒零,往洞穴外走去。麒零回頭,看着孤零零坐在地上恢復着創傷的天束幽花有點兒不忍,他用少年好聽的嗓音對她説:“你也趕快挑選一個【魂器】之後離開這裏吧,我總覺得這裏不安全,你一個年輕女孩子。對了,我這裏有‘希斯雅’果實,如果你要的話,我可以給你……”
麒零的面容在幽暗的光線裏,透着一種讓人親近的温暖。英俊的少年把濃黑的眉毛輕輕地皺着,讓他的面容像一隻温馴的小獵豹,目光從他柔軟的黑色濃密睫毛下投射出來,透着一種帶着熱度的關心。天束幽花突然覺得心裏一個未知的地方跳動了幾下。
就在麒零轉身的時候,天束幽花突然站起來説:“等一下……”
麒零回過頭來,用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她。
天束幽花的臉在黑暗裏輕輕地紅起來,“其實我進來不光是為了拿【回生鎖鏈】,而是銀塵拜託我進來告訴你們……”
突然,彷彿腦海深處的黑暗裏,一枚藍色罌粟花般的光暈閃了一下,一個念頭浮出腦海,“他讓我來告訴你們,出去的【棋子】,已經被人改動過了,左右的順序作了調換,之前代表死亡的那個【棋子】,現在才是通往【深淵迴廊】的出口。”
蓮泉聽到這裏,也回過頭來,面色凝重地望着天束幽花。麒零看了看沉思的蓮泉,又看了看錶情看起來很誠懇的天束幽花,然後説:“你説的是真的?真的是銀塵拜託你的?”
“當然了,否則我怎麼會進來找到你,又怎麼會知道你是銀塵的【使徒】呢?”天束幽花突然變了臉,冷冷地笑了笑,“而且,你如果不相信我,豈不是辜負了跪下來苦苦哀求我的銀塵麼?”
天束幽花説完,表情非常得意,她甚至在腦海裏又重新回憶了一下那個看起來高貴得彷彿是冰雪之神的銀塵跪在自己面前的低賤樣子,完全沒有看見自己面前的麒零滿臉通紅,雙手握緊了拳頭。
“你剛才説銀塵什麼?”麒零的臉上突然籠罩起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可怕神色,他走過去一把抓起天束幽花的衣領,“你再説一次?”
天束幽花被他突然的變化嚇住了,下意識抬起手,一把冰刀就刺進了麒零的胳膊,但是,在鮮血順着冰刃流下來的同時,麒零卻彷彿沒有知覺般地一動不動,只是繼續盯着她問她剛才説了什麼。
天束幽花被激怒了,充滿怨恨地吼道:“不就是你的【王爵】麼?有必要為他這麼激動麼?而且是他自己求我,又不是我逼他的,你把怒氣在我身上幹什麼?要怪就只怪他自己賤,那麼輕易就下跪!而且讓他這麼做的人不就是你麼?誰叫你自己不長腦子隨便就衝進【魂塚】,你以為這是隨便進來玩兒的地方麼?!”
麒零咬了咬牙,他胸膛裏是翻湧不息的屈辱,為了銀塵受到的屈辱而產生的內疚快要把他的心撕裂了。他丟開天束幽花,轉過臉去,眼眶在黑暗裏紅了起來。眼前浮現出銀塵寂靜地跪在地上的身影,一種恨自己不爭氣的情緒化成眼淚積累在他的眼眶裏。他不好意思讓蓮泉看到,於是用力憋着。
蓮泉善解人意地轉過臉去不看他,免得讓他更加難受。
天束幽花看見麒零俊美的面容籠罩着的傷心,心裏也微微有些不忍,於是她硬着頭皮説:“到底相信我麼?相信我的話,就跟我走。”
走出洞穴的門口,他們重新站在巨大的峽谷面前,周圍密密麻麻的【魂器】閃動着微光。蓮泉看了看天束幽花,問她:“你的魂獸有飛行的能力麼?”
天束幽花突然漲紅了臉。
蓮泉看她沉默不回答,於是明白了,“你還沒有魂獸是吧?”
天束幽花輕蔑地冷笑了一聲,不願意回答,臉上的表情充滿了嬌貴。“我剛才就是一路從懸崖上跳躍過來的,這點兒路程還難不到我。”
“我們現在去的地方,如果等你跳過去的話,不知道要跳多久。沒有魂獸絕對不行,你和我一起吧。”蓮泉背後的空間裏,【闇翅】巨大的白色羽翼如同一團巨大的雲朵。而這個時候,麒零的【蒼雪之牙】也呼嘯着,從空氣裏顯影出來。
“誰要和你一起?!我要和麒零一起。”天束幽花冷冷地説。説完,就朝【蒼雪之牙】的背上爬。她的腳剛剛踩上【蒼雪之牙】的背,就被一聲巨大的獅吼震了下來,【蒼雪之牙】高傲的眼神輕蔑地看着她,充滿了厭惡。天束幽花低聲恨恨地罵道:“一個畜生,神氣什麼!”
麒零沒有聽到她低聲喃喃地在説什麼,他輕輕拍着【蒼雪之牙】毛茸茸的頭,揉了揉它巨大的耳朵,對它温柔地説:“你堂堂一個大丈夫,欺負小姑娘就太沒面子了,她也是【使徒】,是我們的朋友。她是進來救我們出去的。”
【蒼雪之牙】雖然滿臉不情願的表情,但是也順從地低下了頭。
天束幽花爬起來,得意地看了【蒼雪之牙】一眼,於是用鑲嵌着鋒利金屬片的靴子在它毛茸茸的後腿上用力一踩,翻身騎到【蒼雪之牙】的後背上去了。
“它其實很温馴的,就是對生人比較有敵意。等一下你抓緊我,別掉下來,放心,沒事的。”麒零轉過頭來,在天束幽花耳朵邊上説道。
天束幽花看着面前的少年,鋒利得彷彿寶劍般的濃黑眉毛斜斜地飛進他茂密的鬢角里,幽深的眼眶裏,彷彿小鹿般順潤純淨的瞳孔,此刻正温柔地望着自己。她不由自主地把手環抱向少年的腰,隔着布料,麒零滾燙的體温傳遞到她的手上,少年健碩的腹肌在布料下輪廓分明,同時還有此刻從麒零脖子肌膚上傳來的,充滿了年輕生命氣息的男子漢的味道。
天束幽花的臉像是在陽光下被曬燙的花瓣一樣,嬌豔欲滴。
【西之亞斯藍帝國.深淵迴廊】
霧氣比任何時候都要濃郁,幾乎像是黏稠的乳白色液體盪漾在整個幽綠色的峽谷中。光線照不穿整個峽谷,只有少數像是光劍的束狀光線從高高的樹冠縫隙裏筆直地刺進長滿苔蘚的泥土裏。
鬼山縫魂和銀塵,此刻正站在那個坐在樹下、看起來孱弱無比的蒼白少年面前。
“我把銀塵帶來了。”鬼山縫魂對蒼白少年説着。
蒼白少年慢慢地睜開了他的眼睛,純淨的充滿光芒的瞳孔,像是兩面被大雨淋濕的湖泊。他的聲音虛弱極了,聽起來彷彿是被颶風吹動下的軟草。
“你知道為什麼,我必須找到他麼?”蒼白少年輕輕地對鬼山縫魂説,他白皙的臉在周圍綠色的光線裏,看起來就像是一碰就會碎的精緻瓷器。
“我不知道。”鬼山縫魂單膝跪在地上,低頭恭敬地説。
“你可知道,你們其他的【王爵】,和【一度王爵】,有什麼區別麼?”
“【一度王爵】一直以來都不會在眾人面前現身,大家也都不知道他是誰,傳説中他甚至就幾乎是神的轉世。所以,我們都接觸不到。”鬼山縫魂繼續回答。
“【一度王爵】和你們不一樣的地方,除了擁有足以稱霸天下的獨特靈魂迴路之外,他還有一個和你們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他同時擁有三個【使徒】,每一個【使徒】都繼承了他那種具有壓倒性的、凌駕於一切萬物生靈之上的靈魂迴路和他的至今未被人知道的【天賦】,並且,沒有人知道哪一個【使徒】是他的繼承者,不到【一度王爵】死亡的最後那一刻,或者説他主動退位的那一刻,誰都不知道下一個【一度王爵】是誰。他的三個【使徒】都以天使的名字命名,他們分別是【海之使徒】霧涅爾,【地之使徒】米迦勒,還有就是【天之使徒】路西法。”
説完,蒼白的少年抬起頭,用他彷彿水晶般透徹的眸子,凝望着銀塵,説:“很高興再一次見到你,上代【天之使徒】,路西法銀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