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裏光線全部遁形。
耳邊是嗡嗡的沒有停下來的絃音。
過了很久才聽到一點風聲,再之後,昏倒在地上的人才慢慢地爬起來,開始是一片深海般的黑暗,許久,才被第一道重新射進眼內的光芒刺得流出了眼淚。
等到他們能看清楚東西,才看到,剛才那個小姑娘,依然安靜地低着頭站在那裏,那個老人和他身邊的那個姐姐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像是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過。老闆娘依然站在櫃枱後面算着賬,撥打算盤的聲音清脆地響在空氣裏。
除了他們幾個人,其他的人全部倒在地上,而玉鹿小侯爺,躺在地上,雙手捂着眼睛,喉嚨裏發出一聲一聲的低嚎,指縫裏,鮮血汩汩地往外流出。
周圍到處橫倒着被剛才的空中急速劃過的劍刃削斷的殘桌敗椅,塵土飛揚在空氣裏,被窗外射進來的強烈的陽光光束照得毫髮畢現。
四周安靜得可怕。
血流到玉鹿嘴裏,憤怒從心裏蔓延到全身,他咬着牙説,“為什麼我的咒術……你全部……都會?”
小姑娘低着頭,像是害羞一般沒有説話。一直站着沒有動的那個姐姐突然開了口。
“因為你用的這幾種咒術,恰好我們都學過,又不是很難的咒術,會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這麼簡單的咒術,我們當然學得很快咯。”
玉鹿胸中一陣劇痛,因為他自己很清楚,幻劍術和箭羽術自己練了整整四年,就算他勉強能夠相信這兩個小姑娘從四歲就練到現在也勉強可以練成,可是,逆光,這樣一個複雜而繁瑣的咒術,自己從五歲開始,一直練了十年,練到十五歲才練成,而且最讓他自負的一點,是他是家族裏最快練成逆光咒術的人。因為本來逆光這個咒術就是上古傳下來的一個久遠到幾乎沒有人會使用的咒術,家族中教他的三個咒術師也是每個人都只會施展逆光咒術中的一部分。而現在,他居然聽到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説逆光不是很難學,他感覺就像是有人在他的臉上不停地扇着耳光一樣。
“你説的很快……是多快?”他刻意讓聲音控制得很平穩,讓人聽不出他聲音裏的恐懼,雖然他捂住雙眼的指縫裏依然在源源不斷地流出大量的血。
站在她面前的剛剛和她打鬥的小姑娘用很低的聲音説,“我沒有姐姐聰明,學得比較慢,我花了整整一年。姐姐只用了五個月就學會了。”
玉鹿什麼話都沒有説,勉強地站起來,然後摸索着朝門外走去。血一路滴滴答答地落下。
人羣悄悄地散去,所有人像是逃避瘟疫一樣迅速地逃走,卻不敢明目張膽,只能很猥瑣地裝做很鎮定的樣子悄悄離開。
前廳一瞬間空無一人,只有老闆娘的算盤聲還是很清脆地響在空氣裏。
然後她抬起頭,笑了笑説,先生是逍遙海百通門的人麼?
站在他身邊的紅衣少女抬起頭,饒有趣味地問,你怎麼知道?
老闆娘笑得花枝亂顫,説,當今天下,誰不知道逍遙海的百通門精通各種咒術啊。
那位老人笑了,點點頭,老夫正是逍遙海的離火,承蒙看得起。打壞貴客棧的東西,實在很對不起。
然後他身旁的那個像姐姐一樣的小姑娘走到櫃枱前,恭敬地放下一個籃子,裏面是十錠沉甸甸的黃金。
老闆娘笑得很燦爛,幾乎要笑爛了那張嫵媚的臉,她回頭對店小二説,小二,帶離火老先生去繁星院。
初夏的日光變化着角度,照穿了這一條繁華而冗長的街道。
這條街道上縮影着王城的盛世繁華,無數的王城人或者異地人,川流不息。
世俗甜膩的香氣纏繞着充盈了這一整條街道。
落日的餘輝最後緩慢地照耀在沉月軒的大門上。
在上面最顯眼的位置,貼了一張王城發下來的告示:
帝王近日欲招近前護衞領,尋天下能人異士,有意者,請入住沉月軒,五月初九,光明大將軍將親自前來選擇適合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