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畫眉的處境
她凝注了雙眼,仔細的看了過去,她又有了發現,她發現那兩根金線居然延伸至牆角,彷彿透過了那堵牆,消失不見,她想了一想,心中更驚,很顯然,西寧王讓人用金線穿了他的琵琶骨,再連到牆上,顯然是怕有人前來救他,對一個殺手,防範如此之嚴,看來畫眉的師承或組織都是大有來歷的,又想,看來自己對畫眉的猜測錯誤了,西寧王如此對他,很顯然,他不是西寧王派來監視自己的,可又怎麼也解釋不了那天晚上聽到的隻言片語,到底是怎麼回事,只好暗想,莫非是自己睡得糊塗了,發了一個有關於畫眉的夢?
一想到畫眉有人躲在暗處,伺機而救,而自己,那老夫子卻不知把她拋到了腦後何處,淚紅雨心中就感到很不是滋味,再加上對自己那小山村的能力與老夫子的能力有一種本能的懷疑,直覺上老夫子與山村那些插秧看牛的鄰居們除了像自己一樣有些吵架罵架的口舌本事之外,與畫眉比起來,簡直相差天遠地遠的,於是,不由自主的衷心羨慕起畫眉來,甚至想,不如與畫眉打好關係,讓救他的人順便牽一下羊,把自己也救了?
淚紅雨暗下了決心,以後對畫眉要像對爹孃一般……又想,自己從未見過爹孃,看來不好比喻……恩,就像對老夫子一般的尊敬。想來想去,頭腦之中浮想連翩,久久沒有睡意,不時的偷看一下畫眉的祼背,直至他擦了藥,穿上了衣服,還是睡不着,直至天色大亮……
牢房門處響起鐵鏈的聲音,知道是有人來換班了,也不知玉七來了沒有?復又想起玉七遞給自己的那張紙條,躲在角落裏,偷偷的展開來看,卻看見上面用彩筆畫了一個翡翠玉鐲,那玉鐲不光畫得晶瑩通透,而且,彷彿截斷過,兩邊用精巧的金絲套鑲接,鑲接處還寫了幾個字……福壽安康。這張紙上除了畫上這麼一幅玉鐲,再在玉鐲下面寫了三個字“好望坡”,就沒有了什麼別的指示,把淚紅雨看得丈二摸不到頭腦,心想,老夫子是不是搜刮銀子搜刮出了毛病,拿錯了紙條,把他搜刮的某樣東西的紙樣給了我?又望了望‘好望坡’這幾個字,心想,這好望坡自己是知道的,就是一個小山坡,山坡上連樹都不長一棵,全是黃土,野草,他寫這個是什麼意思,莫非這玉鐲藏在好望坡裏邊?
她百思不得其解,也沒有辦法,只好把那張紙揣了入懷。
她正想念着西寧王的大魚大肉,又一想,自己彷彿沒什麼東西可編的了,看來西寧王越來越不相信自己,所以這兩天都沒用魚肉來誘惑自己講實話,一個失去利用價值的人,淚紅雨在老夫子的教育下早就知道其下場是什麼,她不由自主的為自己的小命擔憂起來。
所以,當她看見西寧王的身影在牢房門口出現的時候,臉上的神情是忐忑不安的,生怕西寧王一個不高興把自己提了出去砍頭了事。
西寧王這幾天沒來牢獄之中,是因為他聽到了南福王傳來的消息,説是當朝那位權勢熏天的宦官米世仁派了無數的密探下到各藩府,西寧府也不例外,讓他疑慮陡升,懷疑這米世仁有蒐集證據,削藩的勢頭,當今四大藩王,以自己為首,米世仁如果想拿這些藩王開刀,第一個,就是他了,所以這幾日他派兵譴將,周圍打探,查找米世仁密探的下落,倒把牢房之中的淚紅雨暫時放下。
可是,淚紅雨又豈是一個那麼輕易讓人放下的人?稍有了閒暇,西寧王便又想過來看看淚紅雨還可説出哪些線索……經過幾日的查找,總是查無實據之後,西寧王其實對淚紅雨講的東西已不抱希望,隱隱知道她很可能是胡編亂造,可不知怎麼的,他卻不希望她的胡編亂造結束,也許,只有這一件事,才能讓他有藉口來找她。
西寧王踱入牢房之中,王丁自是在一旁侍候,那五位圓臉長臉瘦臉之侍衞,自然也跟着。
淚紅雨正忐忑不安着,心想,今天拿點什麼來糊弄他呢?她正絞盡了腦汁,西寧王早坐在侍衞端來的金線鋪就的椅子上,又飲了一口王丁端過來的極品龍井茶,這牢房之中被這兩樣東西一襯,頓時牢房的牢壁生輝,生出幾分富貴之氣來。
西寧王温吞如水的道:“本王經過這幾日的查找,你提供的線索,彷彿都是略有所聞,但卻查無實據,不知你做何解釋?”
淚紅雨聽了,忙跪下,道:“這個,可能年代久遠,所以,王爺查找不到,可是,您不也説了嗎?您的屬下略有所聞,可見,我説的,都不是假話……”
西寧王繼續慢吞吞的道:“本王可沒説你説假話,但看了你那樣子,本王卻懷疑,你在糊弄本王,如果今天你講不出什麼真憑實據出來,那麼,本王就只好讓你嚐嚐竹片煮肉的厲害,本王看你彷彿在牢裏頭越呆越滋潤似的……”
淚紅雨一聽,知道今天不講點什麼,只怕過不了關,腦中電念急轉,心中暗罵那不知躲在哪裏的老夫子,忽想起老夫子給自己的那張紙條,衝口而出:“王爺,你見諒,為了向您表忠心,我前後左右的思考了好多天呢,就是為了把一些真實情況告訴你,可不,昨天晚上睡覺之時,我忽然想起了一條重要線索,老感覺有什麼東西被我隨手藏在了什麼地方,但是由於這個東西非常的重要,我藏它的地方非常的秘密……”她抬頭望了望西寧王,見西寧王不感興趣的喝着他的龍井,彷彿根本沒聽他的話……
她只好死馬當那活馬來醫,道:“王爺,我小時候,從路邊撿過一個鐲子……”
西寧王飲了一口茶道:“上次你已經説過了鐲子的事,你忘了?”
淚紅雨面不改色,心不跳,道:“上次那隻鐲子,只是一隻銀鐲子,小兒科一個,但這個鐲子,可重要了,王爺,這是我忽然之間想起來的……”
西寧王笑了笑,道:“既然是你忽然之間想起來的,那麼,就説説看?”他把‘忽然’兩字説得特別重。
第二十七章玉鐲
邊問邊想,怎麼住了幾天牢,她倒是越來越滋潤了,臉色如玉,隱有紅霞……只可惜那歪嘴還是歪的,口水還是流的,一邊想着,一邊把眼光垂低,不想再看她的模樣。
淚紅雨自是不知道他心底的想法,仔細想了想那張紙上畫的鐲子,道:“我撿的那鐲子,是綠色的……”
西寧王道:“玉鐲子彷彿都是綠色的……”
淚紅雨道:“彷彿跌斷過兩截,截斷處用金絲鑲嵌……”她説到這裏,看了看西寧王的神色,見他的臉色忽然之間凝重起來,知道自己説到了點子上,那顆為小命而擔心的心終於平靜下來。
繼續道:“那金絲鑲嵌之處,彷彿還有四個字‘富壽安康’……”
西寧王陡地站起身,身形激動,彷彿要撲過來一般,道:“你真的看見有那四個字?”
淚紅雨嚇了一跳,見有牢獄的柵欄圍着,他撲不過來,這才放心,忙道:“當然,我雖識字不多,但這四個字還是認得的……”
西寧王沉聲道:“這個鐲子,現在在哪裏?”
淚紅雨查顏觀色,知道這鐲子現在可是關鍵,忽然間明白了老夫子給自己的這張紙條的重要意義,心想,可捏着這西寧王的軟肋了,以淚紅雨的性格,捏着了人家的軟肋,哪有不趁機提要求的?
她皺着眉頭道:“就因為這件東西看起來是那麼的貴重,我就藏在了一個極為重要而秘密的地方,只可惜,這個地方太過秘密了,秘密得到了最後,我自己都不記得了……”
西寧王知道她的性格,倒也不多説話,道:“來啊,準備好酒好菜,上多點猴腦,為淚姑娘補補腦……”
淚紅雨心想,他可真是善解人意,頗知我心……這猴腦可從來沒吃過,不知是墩的還是煮的?
與以前一樣,一桌酒菜上齊,上面山珍海味自不必説了……
圓臉侍衞卻提來了一個籠子,籠子裏有一隻猴子,活蹦亂跳的,淚紅雨嚇了一跳,心想,怎麼這猴子是活的?
西寧王英俊的臉孔上浮現出慈祥的笑容,站起身來,走到鐵籠邊,撫了撫那鐵籠,道:“俗話説得好,這猴腦最補,我這侍衞最擅長開腦,活生生的猴腦打開,用油澆了,讓人用勺子盛了上來,是最補的,淚姑娘如果想不起來,多吃幾隻這樣的猴腦就行了,如果猴腦不行,那麼,牢中死囚頗多,吃吃人腦,不是更補……”説着,還把目光轉向另一個牢獄之中的畫眉……
淚紅雨聽了,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忙笑道:“王爺,我記性好得很,不用那猴腦補了,只要我吃了面前這桌山珍海味,保準能想起來……”
西寧王淡淡的笑了笑道:“這就好,本王就陪陪姑娘……”
淚紅雨望了望那活蹦亂跳的猴子,見那猴子眨巴着大眼睛骨碌碌的望着她,想想差點吃了那猴子的大腦,心中一陣膽寒,暗罵了西寧王幾聲魔鬼,沉默不語的開始吃喝,怕自己稍微表現出有些不如意,那西寧王就讓人劈開了猴子的腦,讓自己生吃了……
西寧王見她不語,笑道:“淚姑娘平時都頗多話説,今天反而無話可説了,莫非對這些菜不滿意?”
説完,那含笑的眼光又飄啊飄的飄向猴子的腦與畫眉的頭,淚紅雨見了,忙大聲讚道:“美味,佳餚,天底無一樣東西比得上這桌上的東西,王爺您的王府廚子的廚藝真是當今世上第一,就連那皇宮的御廚都比之不上,奴婢我吃了,真感覺此菜只應天上有,人間那就不可能有……”
西寧王聽了,呵呵一笑,優雅的道:“只可惜淚姑娘不喜吃猴腦,人腦,要不然,做出來可賽得上世上所有的東西呢……”
淚紅雨忙誠懇之極的道:“奴婢倒不是不吃那啥腦,只不過,奴婢是撿人來的,如果真能讓奴婢吃上某個人的腦,那麼,奴婢的心臟肺恐怕都舒服起來……”
説完,把目光有意無意的望着西寧王的頭頂,彷彿在估量着他那頭中有幾斤幾兩的腦髓……
她的話説得雖不明,可人人見了她那目光,都明白她心中想的是什麼,周圍一眾忠心耿耿的侍衞們見了,火從心中起,向她怒目而視。
淚紅雨打量完,卻道:“奴婢看來此生都達不成心願了,奴婢還是老老實實吃這桌上的菜吧……”
西寧王聽了這番言語,臉色卻古井無波,既無怒也無喜,彷彿沒有聽到一般,看來與淚紅雨接觸得多了,心臟的承受能力鍛鍊得不錯,見她差不多吃完,才問道:“怎麼,想起來了嗎?那玉鐲是從哪裏撿的?又藏到了哪裏?”
淚紅雨撓了撓頭,思考良久,見西寧王用殷切的目光望着她,忽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喜色滿面,道:“王爺,奴婢記得了,奴婢藏的那地方,是一個小山坡,地方不大,據説叫好望坡……”
經過了好幾次的查無實據,西寧王怎麼可能如此容易相信她講的話,但是,她所説的那玉鐲的款式,卻的確牽涉到了福王,又見她這次説出了具體的地點,心中也不免抱了萬一的希望,想了一想,道:“好,明天,你就帶本王去那好望坡,查出玉鐲的下落,如果你講為真,本王自然會有所獎賞,如果為假,可別怪本王用大刑……”
淚紅雨聽了,充滿希望的問:“王爺,所謂的獎賞,是不是把奴婢從這牢房之中放了出去?”
西寧王淡淡的道:“給你換一個好一點的牢房……”
淚紅雨苦笑:“倒還不如不要……”
開玩笑,她想,我還想讓救畫眉的人前來順手把我救了呢,換了牢房,這千古難逢的大好機會可就沒有了……
西寧王走後,淚紅雨思前想後,想到玉七給自己的那張紙條,恰恰幫自己擋了一災,看來應該不是偶然的,這是否表明,老夫子準備來救自己了呢?如今的淚紅雨,心裏頭是七上八下的,既希望老夫子率人從天而降,又對他們是否能救出自己非常的懷疑。
雖説憑自己的小聰明讓西寧王見了自己的面容就討厭,可她卻不能擔保這種小聰明還能支持多久,下巴底下的那根經絡,每隔一定的時間就要在相應的穴位下針活血,要不然,時間長了,以後就會真的變成一個歪嘴美人了。淚紅雨進行這項工作,一般是在夜深人靜,無人看到之時,關入牢獄之中,才進行了一次,今天晚上,是第二次刺穴活血的時間。
第二十八章偷看
晚上,月光從高高的牢房窗欞之中透了下來,照在淚紅雨的臉上,她就着月光從手指的指甲之中取出一個小小的銀球,幾捏幾弄,那銀球彈開,變成一根食指長短的銀針,月光如碎銀一般的灑在那根銀針之上,淚紅雨不由得想起老夫子對她講的話,説這門技藝是她的保命之藝,可千萬別讓他人發現了……
淚紅雨轉頭向這牢房之中的另一個人望去,見畫眉閉目斜躺在牀上,很顯然已經熟睡,她卻還是不放心,看了看地上爬出來的幾隻蟑螂,忽地一揮手,那銀針如電閃一樣沒入的蟑螂之中,那蟑螂卻沒死,也沒被釘在地上,在地上打了一個轉,緩緩向畫眉所居之處爬去。
淚紅雨看那蟑螂爬到畫眉的身邊,又爬上他的手,巡視一週,才又爬了下來,此期間,畫眉呼吸均勻,一動不動,淚紅雨反倒懷疑起來,心想,睡着了,既使有隻蚊子在臉上爬過,一些人也會有手撓上一撓,這麼大隻蟑螂在他手上爬過,他難道一點知覺都沒有?正想着,只見那畫眉手一拍,響起了輕脆之極的耳光之聲,那正要爬上畫眉面頰之上的蟑螂被他一巴掌打死,滾落在地,淚紅雨不由得噁心了一把,心想,這蟑螂的汁水不知道沾到了他的身上手上沒有?
卻見他翻了一個身,復又睡了過去。他應該是武功未復,所以才感覺不太靈敏吧?淚紅雨便不再管他,從另一隻手指甲之中又整出一根銀針,針如電疾,向自己的臉上連刺……
畫眉藉着微微的月光,看着對面牢房的那位女子,見她時而微笑,時而皺眉,刺穴之後,自己還搬正了一下下巴,喃喃的向着月光説了幾句話,一點也不歪嘴斜唇,美得如月光仙子,浸在月光之中,卻帶有幾分邪魅,他忽然感覺,這名女子真的是似仙似魔,卻帶着讓人耳目一新的新鮮感。
見她的目光掃了過來,畫眉望閉了那微張的眼睛,心裏面卻油然的泛起陣陣的温暖,既使呆在這陰冷潮濕的牢房之中,琵琶骨上刺痛無比……她必定不知道,西寧王用金錢穿入他的琵琶骨的時候,的確是塗上了一種讓傷口劇痛無比的毒藥……
他想起她偷看自己上藥時的情景,心中陣陣悸動,升起了一個如孩子般的想法,如今的我,不也偷看回來了嗎?彷彿只要有她在,不管什麼地方,不管身上遭受多大的痛苦,他都不以為苦。
他等她忙玩一切,打着哈欠,躺在了牀上,側耳細聽到她均勻的呼吸之聲,自己才坐起身來……
他聽到耳邊傳來聲音:“主子,一切均已安排好了,只要那鑰匙一到手,我們就展開行動……”
他嘆道:“西寧王的聽雨軒,又豈是那麼容易出得去的,不是她轉移了他的大部分視線,我們豈能如此順利?”
躲在暗處的人輕笑一聲:“主子,她雖不知情,但是,就算她不知情,也會幫助我們的,如果不是西寧王在您身上下此毒手,我們早就救了您出去了……”
畫眉優雅之極的笑了笑道:“你們還不明白他的實力,既使我身上沒有這條金鍊,這聽雨軒,也不容易走得出去,我來西寧王府三月有餘,卻絲毫摸不清這西寧王真正的實力,在外面的人看來,他既貪色,又驕橫,而且殘暴不仁,不管對屬下或是妃妾,稍有不如意,就痛下殺手,但以我的觀察來看,他卻是一個深藏不露的人,要不然,他就不會位於四藩之首了……”
那暗中之人道:“主子,依您看來,這位的事,是否有望?”
畫眉道:“他已對我起了疑心,我倒想看看,既使他疑心到什麼,卻可以做到哪一步,要知道,這件事,可出不了半點的差錯。”
暗中之人道:“主子,那我去準備了……”
畫眉點了點頭,繼續閉目練功……
淚紅雨早就懷疑這畫眉是假扮了睡覺的,一隻蟑螂在身上爬來爬去,爬了那麼長時間,他倒忍得住一動不動,直到一巴掌拍在臉頰之上,連噁心巴幾的蟑螂的汁水都留在臉上,擦也不擦,復又睡着,一般的人,例如淚紅雨之輩,哪裏可以做到這樣?不過,既然他假裝看不到,翻轉了身子,淚紅雨便抓緊時間,將臉上的經絡打通,要不然,可真就麻煩大了。
後又想,既然他也假裝,自己何不也假裝一下,看看他到底有何目地?直到她假裝睡着,聽到後面那一場對話,才知道,這畫眉看來不只是一位殺手那麼簡單,心內暗叫一聲他奶奶的,怎麼自己身邊的人個個兒彷彿都不簡單,天天吵架鬥毆的玉七兩口子居然混入了禁衞森嚴的聽雨軒大牢,大鬍子老夫子率他那隻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狗混到了小世子的身邊,連這名畫眉殺手,彷彿都有第二張麪皮……
只有自己,糊糊塗塗的,什麼都不知道,又想起黑暗中兩個人的對話,彷彿自己與西寧王鬥法,倒幫了這畫眉不少忙一樣,不由得得意了一下,得意過後,思量着找個適當的時間問他要一筆參與銀才行……只要這樣,才配得上做老夫子的弟子,老夫子教育淚紅雨刮財的口號就是:天要讓它厚三尺,地要讓它薄三尺,要想盡一切辦法,不遺餘力,刮盡一切可刮之財。
這一晚,淚紅雨越想越感覺自己那個小山村不同凡響,心裏面增添了幾分自己能脱出牢籠的信心,思前想後,越想越興奮,反而睡不着了覺,直至天朦朦亮,才迷迷糊糊的睡着,卻只睡了一小會兒,就被人從夢中叫醒,睜眼一看,卻見柵欄外面,站着西寧王,與那馬屁精王丁,王丁大聲的道:“快點起來,快點起來,帶我們去好望坡……”
淚紅雨這才記起,昨天可説好了的,要幫西寧王去那好望坡找到那玉鐲子的事兒。那玉鐲子,是淚紅雨根據老夫子遞來的紙條亂編出來的,既然老夫子讓她編這麼個事兒,那麼,肯定有他的用意,淚紅雨暗想,莫非老夫子率人在半路之上,又或是在那好望坡上把自己給救了下來?
第二十九章馬車
一路之上,淚紅雨被裝入馬車之中,由十幾個護衞湊擁着,往前趕,淚紅雨既然在在心中存了懷疑,這一路上,自然是眼睛亂飄,周圍的打量,希望看到有人從四面八方衝將上來,把自己救出馬車。她的對面,坐着的就是西寧王,搖了一把摺扇,時不時的打量她一番。
兩人對坐於馬車之中,西寧王忽道:“淚姑娘,你看看,本王這馬車可大嗎?”
淚紅雨掃了他一眼,見他眼眸之中似有火焰飄過,她與他相鬥良久,哪有不明白他心中想的是什麼?——無非是想着穿衣服的事兒。不由得微笑了起來,站起身來,頗有風情的坐到了西寧王的那邊,道:“王爺,奴婢感覺,這馬車可真夠大的,而且行駛穩重,如果在馬車之上進行一下那換衣服,穿衣服的事兒,倒真是尤為方便……”
西寧王望了她一眼,眼中火焰消失的無影無蹤,忽然長笑一聲:“淚姑娘,看來,你的毛病是越來越嚴重了,以前不説話的時候還好好的,如今,既使不説話,笑一笑,也……,看來,本王要請這西寧府醫術最好的郎中前來診治一翻……”
説完,眼中現出厭煩之色……
淚紅雨滿臉嚴肅的道:“小女子自小就有這個毛病,倒叫王爺失望了,想當初,您乍一見我,必是查覺不出來的,小女子這毛病,話説得越多,毛病就越厲害,可能是我這幾天唇舌運動過量,所以,才越來越嚴重,王爺既然叫來郎中前來診治,那麼,奴婢我當然感激不盡,只不過,我這毛病,家裏人可叫人診治了十來年了,請了無數的大夫,也不見好轉……”
西寧王眼中晃過失望之色,心想,不如叫人整啞了她,那麼,自己是否就可以得一如玉美人呢?可這個想法,卻如浮雲一般的飄過,在他的心上不留絲毫痕跡。
淚紅雨見成功的阻止了一場馬車上的穿衣危機,心中暗中得意,便不再理那西寧王,揭起馬車的窗簾,向外望去,卻見外面大街之上,百姓站成兩排,恭敬而畏懼的望着這一羣人,可以想象得到西寧王的衞隊鮮衣怒馬,睥睨一切,從街道上走過的情景,她希望的劫車場景卻未出現,一切平靜如水,甚至些微的吵鬧聲都沒有。淚紅雨心想,不行,我得拖拖這西寧王才行,眼見在這裏,人多眼雜,是最好的救人時候,救了人,往人羣裏面一鑽,在往這七彎八拐的小巷中一轉,就算是西寧王人多勢眾,也找不到我們的蹤跡,依照老夫子平時的教誨,他若想要救人,必選此處,又想莫非我那老夫子一不小心喝多了,趕不過來?
她從車簾外望去,眼看經過了一個馬市,這馬市裏面,可不光賣馬,裏面馬兒長嘶,牛兒長嗡,眼睛一轉,道:“王爺,奴婢忘了告訴你了,要去那好望坡,找到那隻我小時候埋在那兒的玉鐲,可不太容易,要知道,那個時候,我的年紀可太小了,而且,當時去好望坡,可不是去玩兒的……”
西寧王皺眉望了她一眼,道:“你又想玩什麼花樣?”
淚紅雨委屈的道:“王爺,奴婢可一心一意的想幫王爺,又怎麼會玩什麼花樣?王爺得知道,奴婢的小命兒可一直的捏在王爺的手中的……確實,奴婢當年去好望坡的時候,可不去玩兒的,您身處富貴之中,不知道貧窮的孩子當家的苦,奴婢當年,可是去放牛的……”
西寧王搖了搖摺扇,淡淡的道:“是麼,你是去放牛,又怎樣……?”
淚紅雨道:“想當年,奴婢家貧如洗,自然放牛這件大事,就落在了奴婢的身上,那其中的苦,就不必再説了……可今天為了幫王爺,奴婢還是得説説,想當年……”
西寧王接道:“想當年,那其中的苦嘛……往下説……往下説……”
淚紅雨望了望他的臉色,聽了聽他的語氣,見他的臉色依舊平靜,語中無怒意,看來心情不錯,這才道:“奴婢為了不倒王爺的胃口,那撿牛糞的苦,就不説了,的確,當時,奴婢騎着那頭母牛,趕着它,來到這好望坡上,懷裏頭揣着那隻撿來的玉鐲,心想,這玉鐲如此的美麗,奴婢是一個孤兒,在村中無依無靠,經常遭受其它小孩的欺辱……”
正待説下去,忽然看見西寧王眼睛浮起怒意,心想,我沒講什麼啊,還沒入正題呢,怎麼他就發怒了,我可得小心點才行。
忙小心翼翼的繼續説道:“當時,奴婢年齡小,打又打不過人家,被人家搶東西是經常的事……”
西寧王眼中現過一絲奇怪之極的神色,那個神色,淚紅雨從沒在他眼中看到過,彷彿大狗見到了在雨中淋濕的小狗,似憐憫又是心痛……?
那神色卻如微風拂過,一眨眼,消失不見,他搖了搖摺扇道:“你繼續説……”
淚紅雨幾疑自己眼花,這個魔鬼也會同情別人?忙繼續道:“奴婢一邊騎着牛,一邊就想,這麼漂亮的玉鐲,奴婢得找個地方藏起來才行,等奴婢長大了,沒有人幫奴婢制辦那嫁妝,奴婢也好拿出來唬唬人不是?可左想右想,就是想不起該藏在哪裏,正在這裏,我騎在身下的那頭母牛一聲長嗡,竟然停下不走了,還蹄子在地下亂刨,我正感奇怪呢,可一看,心想,這個地方,不就是最好的埋東西之處?於是,奴婢就根據那母牛的指引,把那玉鐲埋到了山坡之上……”
西寧王接道:“那麼,你根據母牛的指引,埋了玉,又怎樣?”
淚紅雨道:“如今過了那麼長的時間,奴婢的記憶力不好,記不大清楚那個地方了,奴婢就想啊,如果奴婢騎着頭牛,重現當年的情景,或許能儘快的想起那個地方……當然,如果王爺不願意,認為奴婢在耍滑弄奸,那麼,就當奴婢沒説好了……可話可得説在前頭,如果最終找不到那個藏玉的地方,您可不能怪我……”
西寧王看了看她,笑了笑,道:“一頭牛而已,既然你要,本王就叫人弄來……”
淚紅雨忙阻止了他,道:“王爺,您還是讓奴婢自己去選吧,這頭母牛如果和當年越像,奴婢豈不是越容易想出來當年埋玉的地方?”
第三十章找只母牛
西寧王想知道她到底玩什麼花樣,雖説這玉鐲的事非常重要,但他卻感覺,自己對她的古古怪怪的想法更感興趣,於是道:“你説出那牛長成什麼模樣,本王叫下面的人買來……”
淚紅雨知道不能表現過甚,讓他起疑心,於是道:“這牛,是一頭大奶牛,想當年,她才剛產了小牛,可惜那小牛死了,可小牛死了,照樣有牛奶啊,想當年,我可喝了它不少奶……”
西寧王咧牙一笑:“你是想叫本王讓人給你找一隻剛生完小牛的奶牛?”
淚紅雨看了看他,忙道:“不不不,奴婢怎敢提這麼高的要求,要提這麼高的要求才能找到那玉鐲,奴婢還想活嗎?王爺只要找到一隻黑白兩色的奶牛,讓奴婢騎在它上面,稍微能找到過去的感覺,就對了……”
西寧王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恩,你還頗識實務的,好,本王答應你,就讓人給你找一隻黑白兩色的奶牛……”
他心中不禁奇怪,感覺自己如墜五彩雲中,摸不着頭腦,不明白她為何提出這樣的要求。
可巧,這找牛的工作,又派給了侍衞王丁,過了良久,侍衞王丁才牽來了一頭黑白兩色的牛,這牛身形高大,骨骼均勻,健美無比,的確是一頭好牛!
西寧王看了,極之滿意,道:“現在如你所願,這牛也給你找來了,要不要不坐在車裏頭了,上去試試?”
淚紅雨忙笑道:“王爺,奴婢倒沒什麼,奴婢本就出身低下,那牛都坐慣了的,可是,奴婢如果真坐上了那牛,王爺您率眾跟在奴婢的身前身後,對王爺您的影響可不大好,這大街上流言傳得快,上次不是傳了一個風水的流言嗎?這次可別再傳一個王府財力下降,馬車都沒得坐,只好騎牛的流言出來……”
西寧王一滯,只好作罷,心想自己可從來沒有這樣與人口舌相爭過,可不知怎麼的,看見淚紅雨就想同她辯駁一番,可惜,沒有一次佔過上風。
淚紅雨皺眉看了看那頭牛,忽道:“王爺,不是奴婢提諸多要求,這牛,可不太對……”
西寧王估計她就會挑三撿四的,聽了這話,倒也不意外,道:“有何不對?”
淚紅雨道:“王爺,您看,奴婢已經降低了要求了,只要是黑白花色的奶牛,都行,可您看,王丁大哥,他找了頭什麼牛給我?這相差也太遠了一點吧,奴婢當年所騎的,可是一個母牛,他卻找了一頭公牛過來,王爺,您知道嗎?這公牛,騎上去的感覺可不太對,公牛的脾氣暴躁,而且,腳邁的步伐與母牛也不一樣,到時候,奴婢騎着它,走快了,走慢了,可都找不到那個地方的……”
侍衞王丁好不容易有了在王爺面前表現的機會,還期望着官復原職呢,可不希望把事情給搞砸了,他忙道:“王爺,屬下找了整個牛馬場,就只找到了這麼一條花色的牛……”
淚紅雨道:“王爺,如果您不介意,不怕奴婢給跑了,何不讓幾個人跟着奴婢,奴婢親自去找?難道您還真怕奴婢跑了?就憑王丁他們的武功,奴婢想跑又能跑去哪裏?”
説完,眼巴巴的望着西寧王,西寧王不用看,就知道她臉上是怎麼樣的表情……如同流着口水的小狗,他垂着頭,笑了笑,道:“好,既然你想入馬場一看,本王就准許了……”
淚紅雨剛剛吁了一口氣,他又道:“本王就陪你入一趟馬場,挑一頭你所説的黑白相間的奶牛……”
淚紅雨聽了,知道自己不能再拒絕於他,歡欣的道:“好,有王爺陪着,沾了王爺的光,奴婢必能找到一頭好奶牛……”
走入人聲鼎沸的馬場,這馬場牛馬齊賣,是西寧府軍馬與民馬的交易場所,也是西寧王軍馬的發源之地,西寧王一身便服,倒沒引起多大的鬨動,有些認識他的人遠遠的見了,只靜靜的避開,強買強賣者聞到風聲,倒衍旗熄鼓,準備等西寧王走後再行那強買強賣之勢。
一時間,這馬場暗潮止息,顯出前所未有的和諧與平靜,只有那馬兒與牛兒頗不識實務,該叫的還是叫,該踢的還是踢。
這馬場倒真象王丁所講,極少見到黑白相間的牛,更別説奶牛了,黃牛,水牛,倒不少,駿馬,高頭大馬也很多,可就是沒有黑白相間的牛,西寧王與淚紅雨一路走來,把馬場差不多逛了個遍,都找不到一頭她所説的花牛,淚紅雨知道,如果再找不到,西寧王才不會由得自己來。
她不由得心急如熾,想起老夫子的教自己各門技藝之時所説,若要救人,必先跟蹤而至,選擇好地點,安排好時間,然後看對方有無埋伏,才對症下藥,救人於水火。她想來想去,心想,莫非西寧王除了這表面上安排的十幾人之外,還安排了其它人沿途暗中保護,所以,老夫子沒有必勝的把握,所以才隱忍不出?
於是,她眼睛四處亂轉,四周圍觀察起來,果然,正如她猜測的一般,果真發現幾名鬼鬼祟祟跟在前後左右之人,她想,看來,她得想一個辦法將這些暗中隱藏之人全部都引出來不可。
雖然自己等着人家來救,也可以幫人家一個小忙不是?
她左手搭着右手,把指甲中藏的銀針暗暗拿出一根,暗釦於拇指與食指之中,望着西寧王站在自己前面的背影,她可沒想過要給西寧王來這麼一下,具她觀察,西寧王的警覺性可極高,只怕自己略有殺意,他已察覺……再説了,她這門技藝,就像老夫子所言,殺個蒼蠅,射個螞蟻還行,準確度還挺高的,可射人,除非那人沒有武功,不會躲避,意思就是説,除非這個直挺挺的像挺屍一般的等着她去射,才有可能命中要害。
她正待有所行動,卻見西寧王的目光轉向馬場的一個角落,嘴角的浮起笑意,但卻有幾分揶揄,她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卻見一位衣着富貴的公子,帶着幾名小廝,在那裏選馬,那名公子唇紅齒白,面如冠玉,一雙眉眼青若遠山之黛,既妖且美,淚紅雨心想,如此明顯的女扮男裝,如果我都看不出來,我倒不姓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