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山村
這一場骷髏盛宴終於落下維幕,夜幕降臨,西寧王回到王府,黃雀從暗處走出,向他稟告:“王爺,如平常一樣,牢獄之中,沒什麼動靜……”
西寧王長嘆:“難道真的查不出什麼?”
黃雀道:“王爺不用着急,慢慢的,總會漏出一點線索來的……”
西寧王道:“可時間卻不能等人,你可知道,那福王是誰?”
黃雀道:“屬下不知……”,她雖為陳妃,但私下裏,卻依舊以屬下相稱。
西寧王嘆道:“不是他父母雙亡,自己頭腦又有問題,雖有皇室血統,又怎麼會讓米世仁捧上如此高位?”
黃雀一驚道:“王爺所説,是當今聖上?”
西寧王點了點頭,道:“正因為他是一個白痴,所以才被那宦官捧上高位,做了那傀儡皇帝,朝政大權被那宦官米世仁獨攬,而他的父母,卻正是二十年前死在沉月坡的福王與那三名妃子中的其中一位。”
黃雀道:“王爺是懷疑……?”
西寧王道:“福王被貶之時,當時父皇並未虧待於他,任他帶走了不少金銀珠寶,從此之後,那批珠寶卻失了蹤,而恰巧,那個淚紅雨住的小村莊就在那裏,讓本王不得不懷疑啊……”
黃雀道:“難道王爺懷疑那福王沒死?”
西寧王笑了笑,道:“那倒不是,這顆頭顱,顱形優美,與先祖的頭顱倒頗像,可以肯定是他的……”
黃雀見他説得語焉不詳,知道以他的心性,對自己未然放下全部心防,不會告訴自己所有的真相,卻也不以為意,纖手輕撫,有意無意,撫上自己的耳垂……
西寧王看了看一身黑衣的黃雀,那雙瓏玲剔透的耳朵更加瑩白如玉,不由得又一陣心癢難熬,上前一把抱住她,向卧室走去。
黃雀卻心底一聲長嘆,她看見了他的眼光透過自己望向不知名的某處,卻想,既使是其它人的替身,又有何不可?
這邊,淚紅雨與那畫眉在牢中的日子卻苦悶了起來,西寧王來了幾次之後,沒有再來,也不來找他們的喳兒了,畫眉倒不覺得什麼,反正他除了對研究死蟑螂感興趣,對其它一切皆不感興趣,至於那頭顱盛的葡萄美酒,轉眼喝過就忘。
唯一苦的就是淚紅雨,念念不忘那點心與美酒的滋味,特別是每天吃過牢飯之後,對比就更加強烈,總要嘮叨一番“葡萄美酒骷髏杯”之類的句子,還砸砸嘴唇,回味半天,憧憬半日。
甚至嘮叨:“怎麼也不見人來提審我們……”又道,“王爺難道把我們給忘了?”
畫眉聽了,橫眉冷對,沉默無語,繼續研究死蟑螂……
在他看來,這位長得雖是女人,但性格不似女人的女人,沒有什麼好與她説的。
其實在淚紅雨的映像之中,感覺自己倒真是一名山村長大的村女,她不知道其它的村女是怎麼樣的,她從小到大穿的是粗布衣服,吃的是粗糧米食,學的是夫子教的各種知識,她從來未走出過這個小山村,直到西寧王把她從那裏搶走,她才知道,原來自己從夫子那裏學到的知識,可以用來對付西寧王?
説實在的,她的確不知道這顆頭顱到底是誰的,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她也沒想那麼多,所想的,只是這頭顱裏面的葡萄美酒與桌上擺的美味點心,也絲毫沒有覺得這頭顱裝美酒有什麼不妥,既然已經流了眼淚了,那麼,這美酒也就可以享用了,這同擺在供台上的燒豬肉既然已經拜過神了,那麼也就可以拿來下菜了,是一樣的道理……
如果西寧王知道,她的心思居然是這樣,不知道會不會氣死?
淚紅雨又在做那個夢,鮮花盛開的小山坡,忽然之間撒滿了鮮血,那白色的花兒被染成了血紅,她看見斷臂在空中橫飛,鐵甲兵揮斬之下,如泉的鮮血噴在空中,如畫一般,忽然,有一隻飛蟲飛撞她的額角,她從夢中驚配,滿頭都是汗水,抬起頭來,見到陰暗的牢籠,卻鬆了一口氣,卻原來,只要不在那可怕的夢中,能在牢獄之中都有幸之至。
她轉眼望向隔壁,畫眉凝視着地下的蟑螂,眼見着正在數地下幾隻,她不由奇道:“畫眉,你不用睡覺的嗎?”
畫眉翁聲翁氣的道:“不用,你睡吧……”
淚紅雨暗暗稱奇,心想,殺手就是殺手,與眾不同。她隨意往地下望去,卻見一隻蟑螂死在地板之上,聯想起夢中撞向額角的飛蟲,不由暗想,不是這畫眉用一隻蟑螂把自己從夢中叫醒吧,不由得撫了撫額角,真的微微有些痛疼,不由得心中有些噁心,又不好意思叫畫眉不要管自己,怕讓他誤會一片好心換作了驢肝,淚紅雨還是頗怕殺手的,因為,從小到大,夫子就教她,天下有三種人你不可惹:殺手,太監,皇帝。殺手可是排名第一的,可是殺手額頭上也沒寫清楚自己是殺手啊……
看來,畫眉以蟑螂把自己從夢中叫配卻是一片好心,淚紅雨卻不敢再睡,怕又做那個惡夢,瞪大了雙眼看着畫眉,到了半夜,終於困了下來,微眯上雙眼,卻竭力保持了頭腦的一絲精醒,終於沒做那個惡夢。
她朦朧之間,卻聽見耳邊有風聲吹過,有人在低低的説話,彷彿畫眉在向某人稟告什麼,‘主子,一切如常……’那聲音卻越來越低,幾不可聞,她心想,難道説,這畫眉也是西寧王派過來監視自己的?先施一番苦肉計,取得自己的信任?可是,她卻的確不知,自己有什麼值得西寧王如此作為,花這麼大的功夫?她想睜開眼睛看看,卻怕眼眸之中的光芒露出來,讓人發現,只得死死的忍着。
終於那低低的聲音消失了,她感覺自己的脖子僵硬無比,過了良久,才敢微微一翻身,舒服的睡下,漸漸深入黑甜夢中……
卻一夜無夢。
第二天,她仔細觀察畫眉,他卻還是那麼的平靜,除了打坐就是研究地上的蟑螂,彷彿晚上所發生的事,只是她的幻覺,她卻心中暗自害怕,只感覺,這名殺手,年紀雖輕,卻老奸巨滑,看似平靜的面容,其實不知道在打什麼樣的算盤,更感覺既使呆在獄中,也有人在旁窺視,如針在芒,不舒服之極。
從此以後,淚紅雨看畫眉的眼色,就帶了幾分警意,如無不可,不再與他搭訕,淚紅雨更加寂寞,卻讓畫眉耳朵清靜了幾分。
第十二章刑具
畫眉自然不知道淚紅雨對自己已生疑心,對她突如其來的安靜卻仿若不覺,她雖不與他搭話,畫眉就反過來向她搭訕,畫眉所長,無非是殺人的方法而已,於是乎,這牢獄之中掛的所有的刑具,被他介紹了個遍,他還義尤未盡,講起某些刑具改良之後,效果會更加,殺人會更利,原來要五天殺死的,現在可以拖到十天,成效翻倍,淚紅雨聽了,對他更加警惕,認為他的殘酷不輸於西寧王,與那西寧王真是一丘之貉,小小的淚紅雨真是進入的魔窟。
淚紅雨想不到這畫眉説起這些殘酷之極的事來的時候,口才會那麼的好,可媲美自己,不由得心想,自己應該不應該救他?又想,既使自己不救他,可能西寧王也會自己找台階下把他送入獄中,讓他來監視自己,可她確實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東西值得人家監視的……
畫眉講這一番話,卻是有他自己的打算的,他對這個女子,起了極大的興趣,對他來説,西寧王是冷酷的,不擇手段的,更別説讓人在他的面前挑釁了,可這個淚紅雨,卻不斷的挑釁着西寧王的權威,可讓人奇怪的是,這位以冷血著名的王爺卻一次次的放過了她,畫眉不由得猜測,這個淚紅雨的膽子可以大到什麼程度,於是,他給她講起了最血腥的刑具,最殘酷的殺人方法,講的時候,眼角微掃,看着她臉上的神色,她卻哦哦幾聲,思緒不知飄向何處,畫眉終於在心底承認,這個女人,的確是極為膽大的。
他不知道,淚紅雨卻連聽都沒聽他的話,她正想着自己到底有什麼地方值得西寧王如此大的陣仗派人監視自己的事兒,難道生養她的那個小山村真有什麼秘密?她想了又想,覺得不大可能,除了夫子的才學古怪一點以外,也沒什麼其它的不同,村人們平時下田種地,閒時打架鬥毆,有時還偷雞摸狗,張家媳婦與李家漢子偷人也是有的,老婆不滿老公錢少,整天指天罵地的事兒也是有的,但這些,彷彿與那至尊至貴的前太子福王一點兒都扯不上關係,如果這羣粗鄙的村人之一真與他有什麼關係,那麼,淚紅雨的心靈受到的打擊就不只一點半點了,雖説夫子常言,殺手,太監,皇帝,是這世上最不可相信之三種人,但是,淚紅雨對於那金碧輝煌的宮殿之中住的人還是頗為崇敬的,天天能吃到這麼好吃的山珍海味,養出來的人,自然不同凡俗,要是與自己的村人有了相同,那麼,人生還有什麼奔頭……淚紅雨是把吃盡山珍海味作為自己的人生最後目標的。
於是乎,淚紅雨滿面嚴肅,一本正經,口水未再往下流,似聽非聽,想着自己的事兒,畫眉介紹這古代刑具,講得自己聽了都毛骨悚然,也不見淚紅雨半點動容,於是更加佩服這淚紅雨,更加的認為,她非池中之物。
殺手也有尊敬的人,那就是不害怕自己的人,於是,畫眉對淚紅雨便有了幾分敬意。
這天正是衙役來巡查的時刻,淚紅雨破天荒的發現,這從來不走自己的這邊的衙役居然來到了自己的跟前,而且不是那個聾啞之人,淚紅雨不由得有受寵若驚之感,那紅顏禍水的感覺少了不少。
她看見那衙役腰配衙刀,晃晃悠悠,走了過來,頗有點不知進退,不知死活的神態,他的衙衣頗新,看來是新發的,衙靴頗大,有點匡當匡當的,看來不太合腳,整個給人的感覺,這個衙役,必是新人,所謂新生牛犢不怕虎,講的,就是他這種人已。
淚紅雨決定不和這新來衙役太過計較,搞好關係,以免以後太過寂寞,不由得向他致意,行了一通注目禮。
那衙役卻沒有與她改善關係的神態,牢房之中,衙役為大,犯人為下,他走了過來,看了看淚紅雨,叫道:“看什麼看,入了這牢房,你就要給老子安份一點……”
説完,還用腰刀在木柵之上敲了敲。
淚紅雨道:“不安份,又待怎樣?”
那衙役的確是一個新來之人,撓了撓頭,想了一想,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一句話:“不安份,就沒有飯吃……”
看來,沒飯吃,是他想到的最慘的懲罰方法。
淚紅雨問道:“是不是像你媳婦不給你飯吃一樣?”
那衙役呆了半晌,大怒,道:“怎麼那麼多話,再多講,我就對你不客氣的……”
淚紅雨道:“怎麼個不客氣法?是不是像你媳婦罰你在外面跪着一般?”
那衙役忽然間一笑,黑黝黝的臉笑出幾分靦腆,道:“小雨,你認出我來了?”
淚紅雨其實早已認出了他,他是她那個小村莊的鄰居,名玉七,他的媳婦凌花,也就是與某個不是她丈夫的男人有不清不楚的關係的那位,一個平日裏窩窩囊囊的丈夫,初看到他時,淚紅雨不敢相任,他剃了那一臉的鬍子,想不到還挺英俊的,如果不是那閃躲的目光還是那麼鬼祟,時常盯着的,是人家的腰間的錢包,淚紅雨倒真不敢認他了。
淚紅雨見到了他,終於有點相信,自己那個小村莊的確有點兒不同,這西寧王密不透風的牢獄,一名農夫都可以混得進來,還給配上了衙刀,而這位農夫,還是一位連老婆都管不住的農夫,就真有點兒奇怪了。
她不由得抱一萬分之一的想法,難道,他來到這裏,是想救自己出去?他又有什麼能力救自己出去?就憑他時常在他媳婦面前前跪後跪的模樣?在淚紅雨的眼裏,這位玉七可是一位平凡之極的人,守着那一畝三分地,還時常偷雞摸狗,而他的老婆,則與他不同,偷的是人,總之,一家都是偷兒。她不敢肯定他的到來與自己的被困牢獄與什麼關係,自己與他,也不過為鄰居而已,有人説過為朋友兩肋插刀,可沒有人説,為鄰居兩肋插刀的。
她道:“玉七哥,你也吃上了衙門內的飯?”
玉七撓了撓頭,點了點頭,道:“媳婦讓我捐了一個衙役來做,倒也自在。”
淚紅雨是不太相信的,心裏也有一點失望,原因原來如此簡單,不由得頗為羞愧初一看到玉七之時,居然會冒出自己那個小山村與眾不同的想法,又想,他那媳婦會如此大發善心?莫非為了把他調開方便偷人?不由得更加對玉七充滿了同情,她也疑惑,怎麼這麼巧,就來到了她這間牢房?
第十三章鄰居
那玉七保持了他鬼祟的本色,東張西望一番,道:“小雨,夫子叫我來照顧你的……”
淚紅雨道:“原來,夫子還是記得我的……”她想起那個一天之中有大半時間都在冥思苦想實則在似睡非睡中的夫子,很難想像他的腦袋中居然有一塊地方有自己的影子存在。
她不由得稍微有些不信,問道:“真是夫子叫你來的?”
玉七道:“那捐衙役的錢,還是夫子出的呢!”
淚紅雨這才明白,為何玉七的媳婦會讓他來做衙役,原來這錢是人家出的,淚紅雨逾加的失望,從西寧王的試探中,她原來抱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希望自己生活的小山村有那麼一點兒與眾不同,卻原來,它還是沒有什麼與眾不同,只不過是一個平平常常的小山村而已。
看着玉七那憨厚老實的模樣,她不由得心想,夫子花錢請這麼個人來照顧自己,有啥用?莫非是想他在牢房之中為自己做幾餐好吃的,然後送自己上路?夫子啊夫子,你的心腸可真好……
正在這時,那玉七遞給她一張紙條,左右看了看,卻沒有出聲,又走到畫眉的面前耀武揚威,可能怕他偷看這邊的動靜:“喂,老實點,別在我面前裝狠,整死多少隻蟑螂都沒用,老子不怕……”
淚紅雨心想,你不怕,那是因為只看到了畫眉殺蟲,沒看到他殺人。
畫眉的脾氣卻很好,恩恩連聲,當真不拿蟑螂來玩兒了。
淚紅雨打開那紙條,以為會看到什麼特別的消息,上面卻寫着:“今天午飯為紅燒豬蹄。”
淚紅雨苦笑連連,原來夫子真是拿錢請人為自己準備幾餐好吃的……這位玉七雖然懼內窩囊,卻燒得一手好菜,在山村的時候,淚紅雨就是他家桌上常客,當然,得忍受住他家娘子的冷嘲熱諷,但是,淚紅雨一向是一位一心一意的人,即説,説飯的時候,就是吃飯,別的什麼東西都不會聽在耳內,放在心上的,所以,他家娘子的冷嘲熱諷就如同畫眉談論牆上刑具時,她正在思考其它的問題時一樣,對她產生不了任何的影響,不管她話中含有多少的刀鋒,只要隔壁有吃的,淚紅雨的身影總是會出現在玉七的家裏頭……
淚紅雨暫時放下了對玉七來的目地的懷疑,她的心中現在全裝了紅燒蹄子,油光發亮,顏色暗紅,一咬一大口油。
中午,紅燒蹄子終於送了上來,可送這牢飯的人,還真把淚紅雨嚇了一大跳,她怎麼也想不到,會是她,玉七的媳婦,原來的那聾啞老人沒來了,倒來了她,這玉七的媳婦原長得美豔妖嬈之極,如今卻身着一身老不橫秋的衣服,掩蓋了她身上所有的曲線,渾身上下暗沉沉的,臉上也暗沉沉的,容貌倒沒怎麼變,只不過臉上不知塗了什麼,原來紅是紅,白是白的膚色,現如今只有一種顏色,就是菜色,不但菜色,而且帶有一種黃黃的屎色,讓人見了,望她第一眼,就不想望她第二眼,她看來頗不耐煩,彷彿被人要脅了來送餐,陰沉沉的道:“吃,怎麼不吃死你……”
其語氣之尖酸刻薄之極,終於讓她相信,這人,的確是玉七的媳婦,那位在無數罵街生涯中身經了百戰的鄉里媳婦。
淚紅雨不由得猜想,這左鄰右舍的,還有多少人混入了西寧王的牢獄之中?難道這西寧王的聽雨軒,竟變成了街市上的菜市場,可以讓任何農人隨便的出入?
淚紅雨還是認為自己的左鄰右舍就是一羣農民,而且是俗不可耐的那種。
還好,除了看到他們兩人之外,淚紅雨沒有再發現其它的鄰居們了。
她心裏不由得暗想,莫非,這玉七真是來為自己送上幾餐牢飯的?其它,從她十歲開始,她就只知道自己與夫子相依為命,住在那個小村子裏,十歲以前的事,她已經全不記得,就彷彿她一出生,就已經十歲了,可腦海中卻時常冒出一些頗為稀奇古怪的想法,彷彿任何的問題,只要她想,就能想出解決的辦法,這種讓人看來頗不正常的人,她卻認為極為正常,也認為她的周圍,都是像她這樣的人……當然,這是她十二歲之前的想法,十二歲以後,她就知道,原來世上的人比自己愚蠢的,是那麼多。
當然,自被掠入西寧王府之後,她的觀念又轉變了,卻原來,這個世界上,聰明的人還是很多的,冷酷而聰明的,也多。
就像西寧王,她雖然是與世隔絕了那麼多年,可也別當她是傻子一名,西寧王掠持她時,他眼中的**,她可看得一清二楚,馬上制定瞭解決的方法,滿意的看到西寧王眼中的慾火消退得一乾二淨,有時候她都不明白,自己腦中的這些想法,是從何而來。
她同樣不明白,為何這委縮的玉七,剃掉了鬍子換上了衙衣之後,還頗有幾分氣勢,可這玉七的媳婦,為何就這麼的不滿於他呢?對她自己的丈夫還是那麼不屑一顧呢?當然,她也不滿意自己,當然,淚紅雨是看不見她眼中的不滿的,淚紅雨的心思,現在全放在了紅燒豬蹄上,她左手操起紅燒豬蹄,極為爽快豪氣的一張嘴,咬了一口下去,感覺那紅燒豬蹄在自己的嘴裏邊慢慢的融化,滋味從豬蹄的表層浸透到自己的嘴腔之中,她微眯着眼,仔細回味豬蹄的滋味,如果有人看了,必會以為她正在品嚐世上最美味的東西,她這種陶醉的表情的確吸引了另外一個人……
畫眉聞見這令人垂羨的香氣,看到她臉上的陶醉,終於忍之不住,叫道:“淚姑娘,給我也來點兒?”
淚紅雨本待不理這位讓人害怕的殺手,卻想着以後只怕還要與他在這牢獄之中呆不少時間,此時得罪了他,只怕不好,他雖失去了武功,可以是一名殺手,聽夫子的教導,殺手殺人可不是隻憑武功的,只好心不旦情不願的示意玉七的老婆給他也送上一份。
這玉七的老婆更加的不耐煩,將飯菜送了過去,咣的一聲丟在地下,大聲道:“沒見你們坐牢坐得如此舒服的,吃吧,吃吧,吃了早點投胎……”
她這話,讓人聽了,真有點兒最後的晚餐的感覺……
第十四章豬蹄值千金
畫眉卻不以為意,也不避諱,拿起淚紅雨啃過的那半邊豬蹄,津津有味的啃了起來。
淚紅雨心想,他也不嫌髒……,本來她心中打算,這人乾淨整潔,既使在獄中,傷一好,也不知用了什麼辦法,就每天打扮得整整齊齊的,頭髮都一絲不亂,這樣的人,大半不喜歡人家口裏頭咬過的東西,正準備他一不吃,就讓玉七的媳婦重拿了過來呢,豈不是既做了人情,豬蹄又重歸自己的腹中,卻想不到如意算盤還是沒有打成,他連她啃過的地方都舔了又舔的。
淚紅雨不由得一陣後悔,早知他這麼毫不顧忌,就怎麼也拖點時間多咬幾口……,她望着畫眉吃得油光發亮的雙唇,直嚥了幾下口水,向玉七媳婦提議,道:“下次多送點兒過來……”
玉七媳婦一怔,臉色陰沉,道:“你以為這是你家,想要就要?這可是牢房,你想多要,可以,拿銀子來……”
淚紅雨知道她説話刻薄,從小聽到大的,也不以為意,具旁人講,自己的口刻薄起來,可厲害過她千百倍的,只不過自己不常刻薄而已。
可那畫眉不知怎麼的,卻聽到了,接過話頭,道:“沒問題,只要我出去了,你要多少都行……”
口氣還挺大的,玉七媳婦道:“那麼,一千金一隻,行不?”
淚紅雨認為她是在開玩笑,可她臉上的表情卻不像是在開玩笑,而這位畫眉也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道:“行,就一千金。”
淚紅雨心想,一千金?他雖為殺手,如果殺普通一點的人的話,起碼要殺十個以上,一隻豬蹄一千金,不是他有毛病,就是自己的耳朵有毛病,不由得又後悔起來,早知這樣,就把自己這啃剩下的豬蹄向他要五百金,不對,六百金,還有自己的口水費沒向他收呢……
她看着丟在地上的豬骨頭,彷彿看到六百金見財化水,心痛不已。
果然,以後連續幾天,畫眉那邊的豬蹄比自己這邊的還要厚重油膩,自己這裏的豬蹄是瘦小的前腿,他那裏的,就是粗大的後腿,很顯然,這玉七與玉七的媳婦轉移了巴結的對像……
她憤憤不平的想着,果然,小農就是小農,見利忘義,難道自己不是他們的鄰居嗎?俗話説遠親不如近鄰,為了幾百金,他們就把自己丟在腦後了?
淚紅雨很懷疑,他們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具玉七講,他是夫子請來照顧自己的,可如今她卻認為,這玉七是來販賣這紅燒豬蹄賺錢的,順便的,才是來照顧一下自己的,不由得心痛了一下夫子所花的銀兩,感覺頗不值得。
每天被玉七的好菜好飯養着,淚紅雨感覺自己的身形體形漸漸的有些向橫向發展起來,不免有些思念與西寧王鬥智鬥勇的日子,每鬥一回,她就感覺熱血沸騰,每天晚上睡不着覺,每天腦袋都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自然而然不會心寬體胖,可惜,自從上次西寧王拿骷髏頭來以後,已經好多天不見他的蹤影了。
淚紅雨沒等來西寧王,倒等來了另外一人……
一大早,淚紅雨與畫眉枯對而坐,淚紅雨不敢去撩撥畫眉,自己一個人偷偷的拿出昨天藏下的半根雞腿,正想要給自己來份早餐,就聽到外面牢門聲響,有人正走了進來,忙把那雞腿收好。
才收好,牢門外走進一人,身高體瘦,淚紅雨可以想象他臉上的神色,必是驕橫睥睨的,淚紅雨忙正規而坐,眼觀鼻,鼻觀心,一幅不受外界打擾的模樣。
可是,事與願違,來人嘿嘿連笑,依舊漫不經心的走了進來,淚紅雨知道,與西寧王這位成年人倒有幾分道理可講,但與他,這位西寧世子,基本上就沒有什麼道理可講了。
來的人,就是那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小世子齊臨淵,由於西寧王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因此,未免驕慣了一點,他在西寧郡大街上走路,基本上是橫着來的,繼承了他老子的性格,搶男霸女,無惡不作,可是,在淚紅雨的手裏很吃了幾回癟,因此,兩人可算得上是王府之中的死對頭。
淚紅雨還在想,以他的性格,在秦妃的事件上,被淚紅雨躲過,而且反咬一口,如今淚紅雨下了大獄,他不來趁機落井下石,倒頗讓淚紅雨掛念的。
正在此時,淚紅雨聽到了叮叮噹噹的聲音,心中不由得一沉……
原來,小世子齊臨淵不但惡名遠揚,而且有一樣東西,也隨之遠揚,即惡犬之名,他養了四隻惡犬,皆是西域名犬,毛有四色,黃,白,黑,金,皆以將軍命名,名曰,黃袍將軍,白袍將軍,黑袍將軍,金袍將軍,四隻惡犬頸中皆有一圈黃金制就的金鈴,金光閃閃,以彰顯他富貴無比的身份,他自己則名為大將軍,平日裏出去,四大惡犬相陪,犬中金鈴叮吵做響,路人遠遠聽見,奔走躲避,避走不及,咬了白咬,死了白死,狗身上的金鈴鐺若碰了下來,你還要賠償一番……
淚紅雨早就聽説了這小世子惡犬的惡名,卻想不到,會在牢獄之中聽到這金鈴的聲音,她再也坐不住,睜開眼睛,看見滿身披滿金毛的惡犬嗚嗚的低聲而叫,它的眼睛呈金黃之色,惡狠狠的瞪着自己,小世子齊臨淵站在鐵柵外,俊美的臉上既得意又殘忍,看見淚紅雨臉露慌色,口中唿哨一聲,那隻金袍將軍騰飛起來,撞向鐵柵,把鐵柵撞得直搖晃,把淚紅雨嚇了一大跳,急忙後退幾步,一**坐在了地上。
那金袍將軍還不死心,又跳將起來,後腿直立,前退趴在鐵柵之上,口中咆哮,如林中猛獅,嗚嗚直叫,淚紅雨看它衝不破鐵柵,心中稍定,望着它的血盆大口,又未免心跳得極快,心想,這小世子齊臨淵莫非今日想把自己當成狗腹之餐給處理了?
第十五章惡犬與惡主
小世子齊臨淵見淚紅雨嚇得躲在了牆角,卻意猶未盡,指使下人,道:“給我打開牢門……”
只聽一人勸道:“小世子,使不得,王爺可説要留着她的性命的……”
淚紅雨聽那聲音,知是新來的衙役玉七在勸解,不由得心下稍松。
齊臨淵一聲冷哼:“只不過是一個女人,死了就死了,父王過幾天就忘了,怕什麼?”
淚紅雨心想,我命休已,不由得想象着被那隻狗的血盆大口撕咬的樣子,真乃慘不忍睹……
卻聽到玉七拍馬道:“小世子,您的狗,尊貴無比,名為金袍將軍,不管其它什麼狗,金毛虎王也好,黃毛獅王也好,統統都比不上您狗的兇猛,您的狗只要一放出去,一張口,那人不死也傷,我看那女人,經不得這狗幾咬,以小人看,小世子還是準備一幅棺材……”
淚紅雨氣得牙直癢癢,心想,你這是在勸他還是在慫恿他,氣憤之餘,腦中不由得一亮,她聽到了玉七説的這金毛虎王,金毛虎王,她可知道是一隻什麼狗,看來,這玉七是在提醒她某些事情……
齊臨淵被玉七一慫恿,躍躍欲試,興致勃勃,道:“還要什麼棺材,死了,找張席子一卷丟在野外的亂葬崗不就成了。”又道,“快打開牢門,我這金袍虎王從來沒吃過女人的肉,讓它來試試這女人的肉香不香?”
他滿意的看到淚紅雨的臉色被嚇得蒼白。
那金袍將軍顯然有幾分聰明,看了主人的神態,知道主人要它做什麼,越發得意,前腿趴在鐵籠之上,把鐵籠搖得直晃,金黃色的眼珠看着淚紅雨,彷彿這淚紅雨是它口中一個大餐。
在嗚嗚的狗吠之中,淚紅雨忽然冷笑,道:“一隻雜種的狗,有什麼,偏偏還狗仗人勢,如果讓我出去,隨便找一隻狗,與它相鬥,都能把它給咬得腸穿肚亂,滿地亂爬,偏偏還給它起了一個名,叫什麼金袍將軍,真真笑死了人,除了會用它來欺侮手無雨鐵的女人,還有什麼用處?”
她又斜眼看了齊臨淵一眼道:“可笑的是,它的主人,還真把它當寶,不知道人家與它相鬥,每每相讓於它,倒還真把它當成常勝將軍一般……”
其時,鬥犬之風盛行,貴族之人閒來無事,每每養犬相鬥,西寧郡還設立了一個極大的鬥犬坊,齊臨淵是此中常客,他的犬卻也是從來未曾敗過的。
齊臨淵聽了淚紅雨一番話,不氣反笑道:“本小爺今天就是要欺負一下女人,反正是父王不要的女人,給小爺的狗裹了腹,反而能有點兒用處。”
淚紅雨臉上毫無慌色,慢慢走近那金袍將軍所呆的鐵籠,指着這一人高的狗就罵:“你這個狗仗人勢的東西,人家只不過看你是小世子的狗,相讓於你,你與別狗相鬥,它們的主人每每下藥於它們,讓它們敗於你口,你倒真以為你是一個東西了嗎?倒真的想爬在你家主人的頭上作威作福?真正丟了你家主人的臉,你知不知道,一背過身,別人就罵你什麼?罵你狗仗人勢,軟腳蝦一個,不是看在王爺的面上,誰會賣你們的帳,把你丟在外面,給乞丐捉了去,那乞丐都會嫌你的肉軟,不好吃……”
淚紅雨連消帶打,歪嘴斜唇,把齊臨淵也罵了進去,直指他只不過借了西寧王的勢,人家才把你當成一個小世子,這金袍將軍不懂事,可不代表小世子齊臨淵也不懂事,聽了淚紅雨一番責罵,直氣了個臉上青紅紫白,到底是少年後生,一氣之下,道:“好,你説隨便在街上找一隻狗,也能鬥過它,今天小爺就帶你出去,看你找不找得到,如果一個時辰內,你不能找到一隻狗鬥贏它,小爺今天就把你餵了它……”
淚紅雨燦然一笑,直把小世子齊臨淵看得一楞神,心想,這麼美的女人,餵了狗,可惜了一點,可她一説話,口水流了下來,又使他一陣厭煩,心想,這樣的女人,還是餵了狗好。
淚紅雨笑道:“小世子説笑了,王爺不在這裏,小世子莫非做得了主,帶我出去?小世子還是請示一下王爺,免得小世子日後受人責罵……”
齊臨淵涼涼一笑,道:“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本小王自有辦法……”
莊嚴的王府門外,出現一隊人馬,當頭一個,坐在一匹白馬之上,身後四匹黑馬,拉了一個木籠,眾人看得分明,那木籠是用來裝犯人的,森籠裏面,坐了一個小子,青衣青鞋,膚色頗為白晰,面容皎好如滿月,只可惜,一張口,一説話,口水直流……
一隊侍衞,跟在囚籠之後,有一侍衞,手牽一隻金毛狗,狗身高大,足有**歲小童高,威猛無比,四名侍衞在白馬之前開路,耀武揚威,威風無比,眾人一望,望見白馬之上的人的容顏,個個噤若寒蟬,偷偷低語:“快走快走,小世子又出來巡街了……”
有那多口之人就道:“他不是一天才出來一次嗎?幾個時辰之前才出來過,怎麼又出來了?”
另一人道:“誰知道他怎麼回事,快點收好東西,別阻住了他,你忘了,上次那毛老漢的下場?”
這人古怪的笑道:“怎麼不知道?”
兩人同時回憶起小世子出街,毛老漢遭遇的慘境:
具説小世子手下可很有幾個武功高強的武林敗……高手呢!他們的聽力可好得很,上次毛老漢罵自己家的狗,狗仗人勢,正好小世子的人馬走過,正好被小王子手下的某個武林敗……高手聽見了,稟告了小世子,小世子聽説他姓毛,笑道:“既然他姓毛,那麼,我就要他一點毛都沒有……”
小世子一聲令下,那武林敗……高手也沒把那毛老漢怎麼樣,只不過一招之下,把老頭全身的衣服,連同毛髮全部剝得乾乾淨淨,整個一個光不溜秋的光老頭……幸好這毛老漢不是女人,要不然哪還有什麼面目見人?幸好這毛老漢只是個老頭,要不然,娶老婆都成了問題,你想啊,他的那什麼都給人看見了,哪裏還有人敢嫁他?他那什麼又小又細的……話又説回來了,誰叫這毛老漢姓毛的……
兩人對望一眼,顯然不想落個毛老漢的下場,縮了縮脖子,又往後退了幾步,躲在屋檐之下……
一人道:“幸好我姓劉……”
另一人道:“幸好我姓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