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立刻聯絡費森!”翡莉堅定地命令。
一大早,卓爾一離開營帳就看到她,他連忙快逃,翡莉立刻跟了上去。
“小珍今天打電話告訴我,她又收到兩封恐嚇信了!”翡莉讀着手中抄下來的句子,“比較早的這封是‘叛徒的女兒也是叛徒’,雖然我不懂這是什麼意思,但是最新的這封意思明顯得不得了:‘保護叛徒的人也是叛徒’。保護叛徒的人就是指費森,你聽見了嗎?費森有危險!”
“費森是個大男人了,我相信他一定有能力保護自己。”卓爾頭痛地道。
“但是他並不知道有人要傷害他,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們一定要讓他知道才行。”翡莉堅決地跟在他身後團團轉。“我想打電話給他,但是他手機一直沒人接。我相信你一定有其他方法可以跟他取得聯繫!”
“如果他的手機沒人接,就表示他不方便説話。幹他這份工作的人,本來就是隨時處在警覺之中,他自己不會不知道的,你不用為他擔心了。”卓爾到處繞。他的任務只是看着她而已,光這點他已經被搞得一個頭兩個大。
翡莉驟然站住,陰陰地盯着前面那個高大的身影。
“最近你改良式的長袍還好穿吧?”她突然涼涼地説。
前方的大男人一僵。
她檢查着手指甲,彈彈指尖的灰塵道:“如果你覺得不方便,我還可以跟那羣婆婆媽媽講,把下襬改成褲裙,這樣既方便騎馬,又不會被風撩起來,還兼具了時尚感。嗯……男人穿褲裙一定比女人更好看。”
卓爾咬牙切齒、痛苦萬分地回頭。
“好,我打給他!”
“你要我帶這張照片做什麼?”西海拿出一張八乘十的老照片。
費森接過照片後,閃身讓他走入房裏。
“只是試試運氣。”費森坐在牀沿,盯着照片深思道。
這是一張舊政府成員某一年到大將家拜年的集合照,照片中約有五十個人,坐成六長排,幾乎大將的親信都在這張照片裏面了。
他在以前留下來的檔案裏曾經看過這一張照片。他有預感,可以在這張照片裏找到某些線索。
“別看了,你看到眼睛脱窗它還是一張發黃的老照片。”西海拿出手提電腦開機。“我事先把它掃成檔案,然後用影像強化軟體把每張臉孔個別處理過了,你來看我的電腦圖檔比較實際。”
不早説!費森把照片往旁邊一放,湊過去一看,順便問:“你怎麼有時間搞這些?”
“閒着也是閒着,沒事玩玩。”西海露齒一笑。
這傢伙這是英俊到讓人流口水,不過費森對同性的美貌向來免疫。看來“名草有主”的生活很適合西海,他的眼神比以前在拓荒隊裏鮮活不少。
他們都是自由翱翔的鷹,只是,再自由的鷹也需要一個棲腳的巢穴,和一個孵蛋的女主人。
“平藍知道我借用你的事嗎?”費森仔細檢視着畫面上的一張張臉孔,邊問着。
“怎麼可能讓她知道?那她一定吵着要來!我趁她睡午覺的時候偷溜的。”西海愉快地道,“她最近午覺時間越睡越長,所以偷溜起來不費吹灰之力。”
“對。最好你一輩子不回去。”費森殘忍打斷他的美夢。
西海一頓,沒好氣地橫他一眼。“要死也是回家以後的事,要你多管閒事!”
費森笑了起來。
一個又一個特寫的臉孔跳過去。這張大合照起碼有二十年的歷史,照片裏的人形貌和裝扮跟後來已經大不相同,再加上畫面粒質的關係,有些臉孔即使是他在戰爭時期見過的,也跟記憶中不太一樣了。為了以防萬一,他每張都多研究一下。
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他出任務時向來不帶平時的那支手機,以免家裏的婆婆媽媽在緊要關頭打電話來。有他這支手機號碼的人,通常打來一定不會是為了廢話。
“費森。”他報出名號,只聽到那端近乎求救的一句“有人要跟你説話”,電話就換了一手。
西海看着他聽話的神情,那張變化萬千的表情越來越精彩。
“嗯,什麼信?……嗯,我已經知道了……不是……我沒騙你……你先別……我……當然不是……你聽我説……不是……不過……算了算了,回去再談!”他匆匆收線。
西海從來沒有在老朋友的臉上看過這種逃命的神色。“你在跟誰説話?”
“不干你的事!”費森瞪他。
西海樂了。“翡莉安娜?”
“嗯。”他故作冷靜地道。
“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別鬧了,如果是不相干的女人,我不相信你會把她帶回部落去。”
“憑卓爾的能力,在我出來的期間人交給他是最妥當的。”一副一切公事公辦的樣子。
“如果只是要保護她多得是辦法,不必帶回老家給那堆婆婆媽媽看。”西海毫不容情地揭穿他。
“我自己也還不確定,所以你不用再問了,OK?”有人投降了。
西海大笑。
這是費森第一次用這麼狼狽的口氣提到一個女人,老天!看來那個翡莉小姐也不是個好惹的。
“朋友,歡迎加入會員!”他用力拍費森的肩膀,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
費森給他一個殺人的眼光,然後固執地盯回螢幕上。
一張又一張的臉孔繼續從畫面跳過,他的手指突然一定,某個人的相貌停在螢幕中央。
“就是他。”
這個人就是他在街上看見的那張臉孔,雖然髮型和衣着不一樣,現在的臉孔明顯蒼老許多,然而是同一個人無疑。
西海湊過頭來看,對照了一下那張大照片的説明。
“他是前大將的侍衞隊長,加那。當年政府軍戰敗的時候,大將的正副侍衞隊長雙雙逃走,記得副隊長在建國第六年時被阿比塞爾逮捕了,隊長一直音訊全無,我們都以為他在戰爭期間死亡了。你確定是他嗎?”
“我從來不記錯人臉。”當年在交戰時,他也和那個人打過照面,只是當時他年紀還小,距離又遠,難怪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躲藏了這麼久,加那突然又出現蹤跡,這代表什麼?
“該死,這表示還有大將的舊勢力在私底下行動。”西海輕聲咒罵。
現在全國的優勢警力幾乎都在戒備着下個月的總統大選,無暇管到邊遠地帶,難怪他們敢在這時候暗中調集行動。如果他們一擊得手,無疑是在選前對阿比塞爾的聲望給與致命的一擊。
安定久了,也是該練練身手的時候了。兩個男人的腎上腺素快速分泌。
“先回去再説!”費森迅速決定。
“放心,你交代的事一樣都沒忘,不過你確定用得上嗎?”西海站起身。
“我的第六感告訴我,有備無患。”
西海於是不再有異議。
任何人都知道,不要忽略費森的第六感,這傢伙比靈媒還準。
“把那個弄大我肚子之後就跑得不見蹤影的傢伙給我交出來!”
一大早,一輛吉普車就載來一個長得可愛萬分、而且看起來絕對未成年的東方女孩。
卓爾簡直想死!來了一個婆娘不夠,竟然塞給他另外一個?
翡莉和其他女人聞風而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先確定一下。“那個傢伙不會正好叫費森吧?”
“他叫西海!”女孩怒氣衝衝道。
“那就好。”不關她的事,翡莉心情很好地退了開來。“噢,對了,順便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翡莉安娜,你好。”
“翡莉?安娜!”東方女孩捂着胸口驚叫。“我就覺得你長得好像她,可是又不敢相信你會出現在這裏!我叫平藍,你可以叫我藍藍。我超級喜歡你的,你的電影我都有看。”
“謝謝,你真是個小甜心。”翡莉愉悦地和她擁抱。兩個女人左親親又右親親。
卓爾在旁邊伺機潛逃。
“慢着,西海呢?”平藍揪住他質問。“快把他交出來,我要把他砍成一段一段的,拌進水泥裏糊牆!”
“先辦完結婚登記再砍他,這樣你和小孩都有遺產。”翡莉建議。
“這個想法不錯。”平藍深思道。
卓爾抱着頭蹲在地上,好想哭。這些女人每個都愛告狀,而且告起狀來臉不紅氣不喘,一點心虛的表情都沒有。西海跑了,關他什麼事?偏偏西海那口子去找菲雨夫人哭訴,菲雨夫人去逼問她老公,問到最後就是人全掃來這裏給他管了,阿比塞爾你這樣對嗎?
老天,他是堂堂下一任的族長!他不是婦女會主任委員!為什麼女人最後都輪到他管?
他發誓這輩子再也不看女人一眼……唔,更正,他發誓這輩子“除了他老婆”再也不看別的女人了,嗚……
“甜心,先進來坐下,我們慢慢來幫你想辦法。”翡莉同情地挽着新朋友的手,回到她的帳篷。“喂,你想上哪兒去?一起進來。”
再度想偷溜的卓爾又被識破。他深呼吸一口氣,無所謂了,最差的情況就是皮被剝了,好在他老婆已經懷孕,他們家也算有後了。
“親愛的,來,坐在這裏,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翡莉安頓她的新朋友在椅子上坐好,一副準備替她出氣的樣子。
“我們已經説好了不生小孩的,可是他竟然給我搞出人命。最可惡的是,我一個午覺睡醒他就不見了,如果不是我打電話四處問,連他現在是不是在地球表面都不知道。”
“男人就是這麼不體貼,”翡莉同情道。“像我那隻費森,一出門就跟丟了一樣,連一通電話都沒有,我打給他也沒人接。後來總算卓爾找到他的人了,我趕快告訴他有人寄恐嚇信要傷害他,你知道他怎麼説嗎?他説他早就知道了!氣死我了,他既然知道為什麼不通知我一聲?害我一個人坐在這裏着急得不得了。”
“男人!天生的感情殘障!”
“對!”
兩個女人同仇敵愾地瞪着縮在中間的那個男人。
卓爾欲哭無淚。不過這兩個人,一個是孕婦,一個是大明星,兩個都不能得罪。他強擠出一個笑容。“我相信他們一定很快就會回來了……”
“很快是多快?”兩個女人異口同聲問。
卓爾縮一下。他怎麼會知道?
“老大,不好了,不好了!”突然之間,外頭一個人匆匆跑了進來。
“發生了什麼事?”卓爾感謝到差點哭出來。
“我們巡守的弟兄發現,有人從西方偷偷掩了過來,而且人數不少,大約二十幾個人吧,每個人身上都有武器。”守衞大喊。
卓爾立刻正色。“叫弟兄們都準備好,我們過去看看。”
“不過有一個奇怪的地方,那羣人在西方大約五十哩被另一羣人阻截,阻截的人數雖然比較少,身手也不低的樣子,目前兩方人馬在幹河谷附近對峙着。”守衞臉有喜色地道。
“阻截的是什麼人?”卓爾立刻問。
“他們穿的都是平民的衣服,看不出來歷,不過行動之間很有秩序,有點正規軍的感覺。”守衞摸摸腦袋,也説不上來。“對了,剛才接到通知,費森他們已經下了飛機,正在趕過來的途中了,恐怕會跟對峙的兩方人馬碰個正着。”
“先把女人和小孩送到中央營帳去,我們立刻出發!”話一説完,卓爾立刻衝出帳外。
兩個女人跳了起來。“大家一起去!”
費森的預感成真了。
國內各城市忙於大選,偏遠地帶的警力稀疏,而卓爾部落裏的壯漢大多出外工作,非到週末時間尚未返回,費森帶來的人馬則被分成兩半,一部分跟着費森離開了,只有一部分留在部落守衞,於是此時成了最好的進攻時機。
費森一旦發現對方不是他們以為中的攻擊者,立刻要西海帶幾個侍衞隊的弟兄守在通往部落的路上。這些弟兄目前都在休假當中,是以私人身分前來,並不影響他們的正職,所以將來也沒有人可以拿他們擅離職守的事説嘴。
雖然侍衞隊個個足以以一當十,七八個人對上二十幾條武裝漢子。依然難以立刻收拾下來,最後只好利用地形之便,在幹河谷附近互相對峙起來。
幹河谷是一條幹涸了一百多年的河牀,由於地底深層還有一些水氣,所以河牀兩側零星長了幾棵大樹,地上則錯落着散亂的岩石。兩方人馬互守河谷的兩岸,各自隱在巨石及樹木之間,偶爾交換幾下槍聲,但是都缺乏有效的攻勢。
費森和西海帶回來的人快馬加鞭與侍衞隊的弟兄們會合,轉瞬間兩方人數平衡了過來,十六個人對上二十二個人。
對方顯然沒有想到會有伏兵。原以為萬無一失的奇襲突然失去優勢,焦躁了起來,東一陣西一陣的槍聲越來越沒有章法。
西海和費森趴卧在一顆巨石後,聚精會神地盯着對岸的隱約人影,突然間,兩人都發現自己的後方有動靜。
“那是什麼?”西海回頭看。
一陣塵煙自遠方慢慢接近。不多時,十幾匹騎着馬的身影出現在地平線上,正往河谷疾馳而來。
“該死……”費森呢喃。
其中兩匹馬突然加速衝過來,腦後各甩着一把飛揚的長髮,一把是蓬鬆鬈曲,一把是直長黑亮。
“那不會是……”西海啞口無言。
“她説了她快忘記怎麼騎馬的。”費森喃喃自語。
兩個女人轉眼間衝到眼前。身後其他男人跟着散到各個角落,幫忙助陣。
“你這個傢伙,我要殺了你!”西海的那口子一翻身下馬立刻指着他破口大罵。
她的脾氣還是這麼壞啊。
西海火速將他那口子拉低,躲回岩石後方。“藍藍,你……你怎麼會……”
翡莉拍拍馬匹,讓它自己找個安全的地方吃草,一面和西海握手致意。“恭喜。你快當爸爸了。”
“什麼?”西海爆吼。
唉,真可惜了個大帥哥,吃驚突眼掉下巴的,都破壞畫面了。
“你在這裏做什麼?”費森覺得正常運作的世界又被她搞得失衡了。
旁邊那一對逕自去嘰哩呱啦吵成一團,翡莉撩撩長髮,優閒得像只是騎馬出來散心,巧遇他們一樣。
“親愛的,真高興遇見你。”啾,啾,在他左右臉頰各親一下,然後抽出一條絲巾,揮揮地上的灰,鋪了上去,再悠然坐下來,長腿優雅地交叉。“噯,你們繼續做自己的事,不必理我,我來看看而已。”
費森咕噥兩聲,一把揪進懷裏。
他該拿這女人怎麼辦?
新來的騎士已各自散開,加入各個角度的防守。唯獨卓爾掩了過來,拍拍他的肩頭。
費森回頭。
“有件東西我一定要你看看!”卓爾當着他的面,把領口附近多出來的一片物事往臉上一圍。
費森沉默了很久,終於決定提醒。
“……你知道你臉上正圍着一條花絲巾嗎?”
“你怎麼不問問看是誰幹的好事?”卓爾悲憤地道。“你的女人説什麼女人最注重保護肌膚,所以男人也應該一樣,然後發明了這條什麼鬼男性沙龍的東西,現在族裏每個男人的領口都被他家婆娘給縫了一條。”
費森啞口無言。他離開前後才三天而已……他一點都不懷疑她煽動那羣女人的能力。顯然某小姐對自己被留下來的事很不爽,所以就有人倒大楣了。
費森用力拍拍老友肩膀。“……兄弟,我真的對不起你。”
“知道就好!等我們幫你把這羣壞蛋抓起來,你就趕快把你那個婆娘給我帶走!”卓爾怒吼完,唾棄地走開。
費森看着懷中的女人。她無辜地挑了下眉毛,在他臉頰印上甜蜜蜜的一吻。他又嘆了口氣,粗糙的拇指滑過她柔嫩的櫻唇。
“乖乖的,不要搗亂。”
“我説了我只是過來看看而已。”她眨着長長的睫毛道。
一顆子彈隔空射了過來,費森火速地將她的腦袋往下壓,然後整個人滾到她身上。
砰砰砰砰!一連串炮火再度相交。
翡莉拍拍自己身上的塵土,勃然大怒。“他想射我!”
西海同情地看她一眼。“是啊。”
“他想射我!”她用力吹一下馬笛,剛才跑開的馬再度踱回來。“沒有人可以射我!”
馬背上馱着一個超級巨大的LV行李箱,當初她到部落去的時候就帶着了。那時費森想盡辦法説服她不需要帶那麼多行李,翡莉理也不理。現在這個大累贅再度現身,費森呻吟一聲,前額在石頭上有節奏地敲着。
“藍藍,幫我一把。”翡莉吆喝。
“好!”最愛湊熱鬧的平藍立刻行動。
西海要忙着對前面開槍,又要忙着回頭看她們在做什麼,一時手忙腳亂不亦樂乎。
“這是我特地向劇組借來的,我就知道一定用得到。”翡莉得意地道。
箱子卸下來,平藍七手八腳幫忙把鎖頭打開——
“喂。”西海戳戳老友的腰側。“喂!”
費森不耐煩地低吼:“幹嘛?”
“你自己看。”西海指指後面。
兩個男人同時回頭。
一支火箭筒,和一大堆武器彈藥,就躺在那個大箱子裏。
翡莉雙手叉腰,愉悦地微笑。“我早就説過了,等你有難的時候,我一定會來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