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説,那個女的功力高強。
她可以在同一時段,為六個住户提供全套的理家服務。
這些服務的內容,包括了:為每天的晚餐,開出六套菜單,而且每一家絕不重複。各套菜單都備有豐富的六菜兩湯,食材涵蓋山珍海味,外加甜品一道,統統由她親手烹調。
除此之外,例行的工作還有:打掃、採買、替寵物洗澡、照顧小小孩、到花園除草……等,每一件事她都可以獨個兒做上六套。
另外,她也懂得一些水電配工的知識,必要的時候,可以拖着笨重的工具箱親自修繕馬桶、抽換水管,動手解決問題。
然而,她不只空有一身勞力,還有個靈少的腦袋,能夠指導僱主家小孩的功課,順便再賺幾份家庭教師的薪水。
換言之,她幾乎無所不能,只要是有她打理的住家,一定窗明几淨、一塵不染,連寵物身上的軟毛也梳理得柔順好摸,從不打結。
一雙有力的大掌在桌下悄悄握緊。這麼完美的女人,他一定要把她給……
「雷先生?」嬌滴滴的呼喚,陡然喚回了他的魂。
「咦?」雷曜森眨了眨眼,隨即露出一抹萬人迷的微笑。「我失神了嗎?抱歉、抱歉,我們剛剛聊到哪裏了?」
豔陽下,天青水碧!修剪齊整的草坪上搭起一頂又一頂雪白色,形如皇冠的遮陽棚。
吱吱的燒烤聲不絕於耳,烹調的香氣飄蕩在四周,穿着白色滾金邊制服的侍應生單手託着銀盤,四處遞送美酒與美食。
最右手邊的遮陽棚下,一雙男女相對而坐。
那個男人有一張很陽光的俊臉,即使坐着,還是可以從那雙包裹在鐵灰色褲管的長腿看出他的身量是多麼頎長。
他的衣飾偏向雅痞風,長至雙肩、弧度自然的墨髮,跨騎在鼻樑上的墨鏡,少了三顆鈕釦的白絲襯衫,使他帶有七分瀟灑、三分性感的氣息。
能陪在這款美男子身邊,想必是那個女人一定很開心,周圍的人心想着。
但是,再細看一些……美女其實正按捺着被忽略的不快,拿着銀叉戳戳瓷盤中的肉排,米白色寬邊帽在她頭上微微顫動。
「我們聊到了……這塊碳烤牛排有多美味。」而這是一個非常無趣的話題,美女扁扁嘴。
「沒錯,真的是很美味。」雷曜森收回心神,朝她歉然一笑。「麻煩你,再給我一份碳烤牛排。」
他對走過身旁的侍應生吩咐着,握在大掌中的銀叉繼續攻向瓷盤裏的其他食物,連盤飾巴西利都不放過。
他努力的往扁扁的肚子填塞各種美食,享受闊別許久的飽足感。
這頓大餐來得太是時候了,聽説這個餐會宗旨是「敦親睦鄰」,不過,他個人倒是把它當作大打牙祭的好機會。
「你好像餓了好久喔?」瞧見他秋風掃落葉的狂食姿態,美女心裏有些困惑。
「海潮社區」是高貴又貴的優質社區,住得起這裏的人,非富即貴,大都有雄厚的資財當作後盾,怎麼眼前這位帥哥因為食物而發亮的眼神,比飢餓難民還慘?
「還好啦!」雷曜森侷促地笑了一下,偷偷勒令自己吃相要優雅一點。「我只是抗拒不了美食的吸引力」……才怪,天知道,為了趕工作,他已經餓了幾天幾夜沒出門,是為了要出席這個餐會,他才用僅存的一點力氣將自己弄得帥帥的,出來覓食——順便打探一下重要的情報。
「對了,我好像聽説,今天的餐點不是請飯店包辦的。」等侍應生一將熱騰騰的食物送上桌,他又開始大塊朵頤。「那麼,這是誰料理的呢?」
他漫不經心似的問着,但其實這個答案對他來説很重要,他就是專程來打聽這個消息的。
「不知道耶!」美女對別的話題比較有興趣。「你看,我這雙鞋好不好看?」她在桌下斜蹺起腳尖。「是我叫我家司機漏夜到名品店排隊才買到的喔!」
雷曜森用狼吞虎嚥來表達自己對食物的熱情,以及對那雙鞋的冷淡。
看着把頭埋進食物堆裏的帥氣男子,美女不禁一陣嘆息。
一星期前,她在散步道上認識他的時候,根本看不出他這麼愛吃。
她永遠記得兩人邂逅的那一刻。
雷曜森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有着與生俱來的貴氣,他風采翩翩,善於跟女人打交道,他的恭維聽起來總是那麼真心,幽默感總能逗得她笑意連連。
她當場就為他傾倒!
沒想到這一回,他卻讓她失望了。他沒有讚賞她的寬邊帽是米蘭最炫流行,也沒有發現她的皮鞋是PRADA當季推出的最新款。
從一開始,他的眼神與話題就一直繞着食物上打轉,一刻都沒有改變過。
唉!
「抱歉,我好像冷落了你。」又吃完一碟食物,雷曜森擦擦唇角,掩飾性的一笑。「我對美食有絕對的堅持。對了,你真的不知道這些餐點是誰……」
美女沒好氣地搖搖頭,恨不得能剝下鞋扔到他的鼻子上,強制他讚美一番。
一旁,一個靜默良久的都會仕女不請自來,自動落坐。
「我知道是誰打點的。」她的口吻堅定,彷彿才親手逮過這個「現行犯」。
「哦?」墨鏡後的慵懶眸子忽然一閃。「是哪位大師傅的傑作?」
他心裏早有個底,此趟前來,有一半的原因就是為了這位「大師傅」在廚房裏有着十八般武藝,各式料理都精能的「大師傅」。
都會仕女立刻澄清。「那才不是什麼『大師傅』,就只是刁梅啊!」
「刁梅?」他默唸一遍。
美女恍然大悟。「哎呀!就是我們那個超級管家嘛!」
雷曜森放下手中的紙巾,俊美的臉上慢慢浮起一抹好奇的微笑。
「什麼是『超級管家』?」他不解的表情,彷彿從來沒有聽過這回事似的。
「就是『海潮社區』裏六户住家同時聘僱的管家羅!」都會仕女簡單利落地介紹道。「不管多大多小的事,她的處理能力都是一把罩!」
「哦?」雷曜森將墨鏡推上頭頂,半是認真、半是懷疑地問道:「她有這麼厲害?」
「當然有!」美女搶先舉證。「有一次我在生氣,連抓了好幾條口紅在洋裝上亂塗鴨,隔天一早,刁梅居然已經將它清洗乾淨送還給我。」
都會仕女也舉例説明之。「上次我從義大利帶回好幾箱新行頭,刁梅只花了一個多小時,就把該送洗的、該樹起來的,全都處理得妥妥當當。」
「刁梅真能幹,沒有她,還真是不行呢!」美女有感而發。
「就是啊!」都會仕女也點頭同意。
「等一下、等一下。」雷曜森打出暫停的手勢,一臉百分之百的好奇。「如果這位管家真這麼厲害,為什麼我從來沒有見過她!」
都會仕女揮了揮手。「大概是她動作很快吧!刁梅老是像火箭筒一樣,咻一下衝過來,咻一下衝過去,忙得不得了,要是不注意,很容易就忽略掉她。」
「對呀!而且,刁梅沒有令人印像深刻的特色。」美女撥撥劉海,一臉的優越感。「她長得不漂亮,個子又小小的,娃娃臉,、學生頭,打扮也不出色,聲音雖然細細的,不過倒是很有魄力。」
「聽起來似乎是個很特別的人……要是可以,我真想見識一下這位奇女子。」雷曜森一臉神往的説出此行的重要目標。「不過,我似乎總是錯過機會。」
看到帥哥眼底的落寞,兩位小姐哪有不盡力解答的道理?
「這不難啊!你可以坐在門口等,每個星期五下午,她都會帶着各家寵物出來散步,總會經過你家門口的,只要你肯等,一定會見得到她!」
「噢!」
雷曜森端起紅酒,淺淺一抿,掩住滿意的笑容。
他,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
好不容易熬到星期五,還沒過午,雷曜森就忙不迭地在自家門外一坐。
即使太陽正熾,曬得人頭昏眼花,他也堅持要「守株待兔」等到那位家事一把罩的超級管家,刁梅。
他需要她,非常、非常之需要,因為……
他原本是住在山林中的一座豪宅「滴翠山莊」,在那裏,食衣住行都有人打點。但是,為了泡妞方便,他揮別了義兄弟,以及從小照顧他的童管家,獨自搬進「海潮社區」。
「海潮社區」價位驚人,主要訴求的對象不是富豪,就是各行各業的菁英,所以,這裏的庭園造景很棒,每塞洋房也蓋得很美、很大。
他歡歡喜喜地遷進新居!才發現,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一棟美侖美奐的大洋房,整理起來是很耗力的!
而他天生就少了根做家事的神經,又一直徵不到合意的管家人選,於是,他便眼睜睜地看着地面的髒垢越積越厚、庭園的雜草越長越高,屋裏的蚊子越養越多、叮得他睡不着覺……
不過,這些窘境很快就會全部改觀了!他在心中吶喊。
因為……他要挖角!他要把刁梅挖過來,當他的專屬管家!
就在這時,一支龐大的隊伍經過他面前,零零散散拖了五公尺之長。
雷曜森本來還在心中描繪未來的美景,但眼角的一瞄,卻激發了他的好奇心。他揉了揉眼睛,還是不敢相信他所見到的景象!於是又舉起手再揉一揉。
那支隊伍的組成分子很奇特,當中只有一個會「直立行走」的「人」,其他的都是……
他不期然地想起了打聽來的情報每個星期五下午,她都會帶着各家寵物出來散步……
哎呀!這麼説來,這個「人」就是他要找的超級管家刁梅羅?!
雷曜森一頓悟,立刻跳起來,動作迅速地衝向龐大的隊伍。
你幹嘛?一連十三雙眼睛瞪着他看。
……十三雙?
沒有錯!
瞪着他看的,有一隻是從布幕裏偷偷露臉的九宮鳥。
還有兩隻停在滾輪玩具上的天竺鼠。
還有三隻粉頰白裏透紅的小baby。
還有一頭一臉無聊的小紅豬。
還有兩隻綁着紅緞帶的馬爾濟斯。
還有一隻肚子快頂到地面的臘腸狗。
還有一隻神情很高傲的波斯貓。
還有一隻用力揮動着四腳,卻始終走不快的大烏龜。
「你幹嘛?」嬌脆的聲音響起。
雷曜森瞬間呆滯的眼神,從動作羣移到惟一的「人」的身上。
「你是……刁梅?」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小女生。
從來沒有人提過刁梅是如此年輕的一個女孩!她的眉兒濃如墨,眼兒亮如星,一頭短髮黑亮柔順,肌膚白嫩得近乎透明,就像是牛奶做的小小人兒一樣。
但是,這些特點並沒有為她構成絕色的外貌。她果然不負「平凡」之説,模樣雖然玲瓏秀氣,卻構不上他眼中「美女」的嚴苛標準。
……等等,他又不是在挑老婆,沒事對人家的容貌評頭論足做什麼?
「我是。」刁梅啪啪啪地腳踏折着地板,彷彿在計數被他耗掉多少時間。「你哪位?」
「我,雷曜森,『海潮社區』007號住户,住在這棟洋房。」他指了指身後的房屋,簡單地自我介紹,附贈一記風流倜儻、顛倒眾生的微笑。
「沒聽過。」她冷漠以對,一面低頭制止蠢動而亂撞的小紅豬。
碰了個大釘子,雷曜森垮下臉。不過,不怪她,真的不怪她!她看起來太忙碌了,而忙碌的人總是沒有好脾氣,他懂。
究竟她有多忙?雷曜森一一細看——她的右手持着兩個籠子,一對天竺鼠偷瞄着他,而九宮鳥在布幕底下不安地拍動着翅膀;她的左手推着一台三連座的嬰兒車,三個滴滴答答流口水的奶娃兒舉起嫩嫩的小臂,希望能得到他的垂青。
另外,她的腰間扣着好幾條繩子,繩子的彼端連接着狗狗、豬豬、龜龜,波斯貓則在她腳邊顧盼得意。
看到這裏,雷曜林的頭忍不住開始暈了。
「先生,沒事就閃邊去,不要擋路!」小女生探頭喊着。「大家起步走!」
一聲令下,所有的動作都乖乖地邁開腳步。
「你、你在做什麼?」雷曜森驚訝地脱口問。
刁梅看一眼腕錶——在夜市殺價買來,九十九一隻的淑女表——一臉不耐。「你沒看見嗎?我在遛貓、遛狗、遛鳥、遛豬、遛龜,還有——遛『人』。」
三個奶娃嘻嘻一聲,舉起小粉拳朝着他咧嘴笑。
雷曜森陪着乾笑幾聲,看着那幾只很有「愛心」的狗狗順勢踢了幾下走得比較慢的烏龜,以確保它能夠跟上國隊的速度。
雖然荒謬,但是看到這種景況,他忽然有些瞭解她超高工作效率的秘訣了。
嗨,老兄,今天天氣真好!
感覺到小腿被碰了碰,他低下頭去,看見小紅豬在他腳邊磨磨蹭蹭。
「你是議員家的小紅豬?」這頭小紅豬可是以調皮搗蛋出了名。雷曜森彎下腰去看她。「聽説你跟我義妹的阿娜答結過樑子?」
他的義妹東方綾與親親愛人厲少甫,初次邂逅就有這隻小紅豬的串場。
嘿!MAN,我跟很多人都結過樑子,你指的是哪一位?
「厲少甫,你還記得他是誰吧?」難得在隊伍之中有個「傢伙」對他如此親切,雷曜森很自然地跟着小紅豬「攀談」起來。
哦哦哦!我有印像,厲少甫就是那個老是兇巴巴的臭男人嘛!
「他到現在還一直想把你做成培根來吃呢!」
我會小心避開他的——老實説,以前也有很多人想把我丟下鍋去煮,不過從來沒有人成功過喔!小紅豬自豪地抽抽朝天鼻。
「厲少甫不是一般人,他是個脾氣不太好,意志力又很堅強的男人。」
你真好心,還事先警告我這件事。這樣吧!禮尚往來,我也給你個忠告——如果你想泡前面的那個女生,我勸你打消主意比較好!
雷曜森看着小紅豬,渾然不覺自己早已邁開腳步,加入龐大的隊伍,成功被「溜」的「人」之一。
「我不會打消念頭的,因為我實在是太需要她了……」他哀怨地想起洗衣房裏大量的髒衣服。
小紅豬聳聳肩。如果你已經鐵了心要泡她,我也只能祝你好運了!
「謝謝!」他伸手搔了搔小紅豬的下巴。
突然之間,啪啦一聲,圍在她頸上的項圈竟然掉了下來。
呀呼!我自由了!小紅豬搖了搖尾巴,脱離控制。謝謝你,老兄,我的項圈早就有點鬆了,多虧你撥這一把,不然,我早不知道還要忍耐多久!
雷曜森蹲下來,看着在地上拖行的空項圈,再看看小紅豬撒腿跑開的歡樂勁兒,突然覺得大事不妙。
「你做了什麼事?」果然,一陣又驚又愕的尖吼在雷曜森的頭頂炸開。
他的耳膜差點被吼破,一回頭,就看到那個小女生在跳腳。
「我?我哪有做什麼?」他無辜地看着其他動物,想要尋求聲援,卻發現連它們的眼神都像在譴責他。
刁梅氣得七竅生煙,扭頭大喊。「小紅豬,你給我回來!」
是啊,快回來吧!別給刁梅添麻煩了,她很忙的。狗兒們也吠了起來。
才不要,我喜歡自己出去玩——小紅豬一溜煙地逃走。
刁梅回過頭,盯牢了掉在地上的空項圈。「是誰叫你把那隻豬放走的?」她彎下腰,指着雷曜森的鼻子,惡狠狠地質問:「你知不知道那隻豬很難搞定?」
她氣炸了!一連要負責六個住户的家務,她腦中自然有一份緊湊的行程表,一個工作接一個工作,不容出錯;小紅豬半途溜掉,勢必會耽誤到她的行程表。
她討厭節外生枝!
雷曜森搔搔頸後。「這個嘛……我以前有聽説過。」
「聽過就好。」刁梅冷笑一聲。「你負責去把她捉回來!」
她解開系在腰上的一條繩子,連同空項圈一起拋給他。
雷曜森伸手接住,憤憤不平地問:「為什麼是我?」
他根本沒看清楚小紅豬是如何逃脱的,他只覺得像在變戲法,一眨眼她就溜了。
「誰幹的蠢事誰負責!」一根纖細的手指遙遙指向小紅豬消失的方向,刁梅厲聲一喝。「去!」
小女生眉目悍然!毫無轉圈的餘地。
看樣子,要跟她談任何事,都得先把小紅豬抓回來才行。
想到身後那棟外表光鮮,裏頭卻活像豬窩的洋房,他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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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雷曜森將小紅豬五花大綁帶回議員家覆命時,刁梅早就完成一天的工作,離開「海潮社區」,讓呆在玄關上的他,連句挖角的台詞都沒有説到。
大失敗!
雷曜森握緊雙拳。沒關係,一次的失敗,只是更加堅定他的決心而已。
這一回,他發誓一定要堵到人!
根據他所打聽到的最新情報——刁梅一次會採好幾家的日用品,到超級市場去,看到買最多東西的人鐵定是她!
於是乎,他整裝出發,前往附近的大型超市。
才踏進大門內!還在東張西望,一輛購物車就在他眼前飛掠過去。
他還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見一雙纖瘦的手臂不斷將架上的商品往購物車裏丟,邊丟還邊往前滑溜。在超市的「羊腸小徑」裏左闖右蕩。
他下意識地跑着這股「旋風」往前跑。
早餐谷片、研磨咖啡、義式番茄糊、墨魚面、脱脂奶油、雪藏蛋糕……
抽取式面紙、清潔劑、殺蟲劑、垃圾袋、馬桶刷、衣物柔軟精……
沒有多久,琳琅滿目的日用品已經堆了滿滿一車。
奇怪了!商品堆了像座小山似的,人咧?怎麼沒看見?
雷曜森拉長脖子左張右望,可就是看不到刁梅本尊。
「閃開、閃開!」突然之間,小女生又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他面前。
她手裏抓着一張長長的清單,兩眼緊緊盯着看,一腳頂着購物車往前滑動,一手還在抓架止的商品。
雷曜森看不過去了。她這種工作效率,豈止是區區的「超級管家」四個字能形容?她根本就是拼命三「娘」!
「我來幫你……」他一手握上購物車的扶把。
「不用不用,別礙我的路!」小女生悍然回拒,兩眼仍然黏在清單上,看都沒看他一眼。
「不行,購物車那麼重,你用膝蓋頂着,腳會受傷!」他很堅持。
「哎呀!我知道該怎麼弄,你到一邊去啦!」她比他更堅持。
「我説了我來!」為求表現,他卯起來跟她爭。
磅——一個驚天動地的聲音陡然炸起。
翻車了!
人高馬大、手長腳長的雷曜森跌坐在地上,整輛購物車則歪倒在一旁,之前她挑挑撿撿的商品全都散落了一地,有的甚至碎裂了。
刁梅雙手交叉在胸口,冷冷地低下頭,一雙大眼睛終於瞪着他看。
「『海潮社區』007號住户,雷先生。」她的記憶力出奇之好,凜凜的風姿有如魔鬼女大兵。
「你到底在幹嘛?」
「我又怎麼了?」他很無辜的嚷嚷。「我只是想幫忙而已。」
讓小女生搬動重物,有違他紳士原則,難道這也錯了嗎?
「請你不要每次都越幫越忙,可以嗎?」刁梅拉長了晚娘臉,伸出手腳示範。「我已經很習慣這種購物車的操作方式,單腳就可以操縱它的前進與方向,你好心的介入只會破壞我的平衡。」
雷曜森吶吶的開口。「……對不起。」他這樣算不算是「好心給雷親」?
「算了。」再計較下去,又得浪費時間,而對她來説,時間就是金錢!
刁梅拉了拉牛仔褲管,蹲下身來撿東西,憋了一肚子鳥氣。
「雷先生!」一旁,一個選購冷飲的女子驚呼起來,「你怎麼坐在地上?」
「阿蘭娜?」雷曜森也驚訝的回看着她。
「太好了,我正要去拜訪你,沒想到竟先在這裏遇見你!」阿蘭娜以愛慕的眼光望着近日來百般對自己示好的美男子。
她與雷曜森正處在「戀人未滿」的階段,但她的芳心早就為他悸動,相信他也一樣。阿蘭娜毫無懷疑地認為,他們發展為戀人是指日可待的事。
雷曜森慢慢地站起身。
遇到一直想泡的美女當然是好事一件,不過……看她身上的水手服、迷你裙,以為紮在頭上的牛角辮,他一臉古怪。「你怎麼打扮成這樣?」
阿蘭娜是時尚界數一數二的模特兒,昨天以前,她還是以性感冶豔的風格風靡無數男人,怎麼才過了一天,她就打扮得像黃毛丫頭?
「為了投你所好啊!」她以極度神秘的口吻,靠上來小聲説道:「我已經知道你的秘密了!」一雙明眸眨呀眨。
「喂,小姐,你踩碎了墨魚面了,這包要你賠!」蹲在地上檢查損失狀況的刁梅,沒好氣地叫道。
這個姓雷的男人,簡直就像會走路的災難!
他先是在前幾天阻老鼠她遛寵物,又在今天撞翻她的購物車,就連他的朋友——
這位化身為「萬年少女」的「歐內將」,也來為這段災難史湊熱鬧!
雷曜森幫忙將購物車扶正,一邊收拾殘局,一邊不經心地問道:「我有什麼秘密?」
阿蘭娜湊得更近。「其實……嘰哩咕嚕、嘰哩咕嚕。」
「什麼?」太小聲,他聽不見。
「其實你有……嘰哩咕嚕、嘰哩咕嚕。」
「什麼?再大聲一點。」
阿蘭娜深吸了口氣。「其實你有戀童癖,對不對?」這次,她喊得霹靂大聲。
突然之間,超市裏陷入一陣靜默。
站在一旁選購商品、補貨推銷的人!也都往這邊看過來,神色變得有些驚恐。
就連不斷把東西撿起來往購物車裏回丟的纖瘦手臂也僵凝在半空中。
然後,一雙黑不溜丟的大眼睛緩緩抬起來,與雷曜森對個正着。
他的俊臉僵了一下,刁梅的唇角則撇了撇。
「是誰跟你亂説的?」他看着刁梅,卻對阿蘭娜問道,表情很不自在。「什麼戀童癖?難聽死了!」
「難道不是嗎?」阿蘭娜睜圓了眼睛。「我這個消息來源很可靠耶!我聽説你……嘰哩咕嚕、嘰哩咕嚕。」她解釋的音量又壓低了。
所有的人聽的是又愛又怕,都不自覺地拉直耳朵想要聽到其中的秘辛。
「……所以,你一定是戀童癖!」
等阿蘭娜再次恢復嘹亮的音量,話題已經直接跳到結論的部分了!
可惜啊!竟然少聽了一回聳動的八卦。眾人心中噓出嘆息。
「我不是戀童癖。」雷曜森鄭重地重申一遍,不只對阿蘭娜,更是對超市裏為數眾多的女性同胞澄清內情。「絕對不是!」
他的表情誠懇、態度真摯,很快便讓眾家女人的神色變得和緩。
但是,刁梅沒那麼容易相信人!
她顫了一下。唔!想到那種心態古怪的男人,她的雞皮疙瘩都浮起來了。
「是就是了,幹嘛敢做不敢當?」她低哼一聲,撿起最後一包草莓口味的早餐谷片往購物車一拋,立刻推着車子滑開。
雷曜森聽見了她的嘀咕,立刻轉過頭,才發現她往反方向溜了。
「刁梅,等等,我有話對你説!」他追過去。慢着,他要挖角啊!
「滾開,有戀童癖的男人,我最討厭了!」她反應激烈,加快了速度離去。
「喂!我澄清過,我不是啊!」該死的,她果然就像她説的一樣,對笨重的購物車控制自如,一人一車竟然跑得比他還快。
「等等我,雷先生,你要去哪裏?」阿蘭娜也追在他身後。「我可是為了你才打扮成這樣的啊!」嗚嗚……難道説,她弄巧成拙了嗎?
説時遲,那時快,她急匆匆的腳步一把踢上了展示的罐頭山。
罐頭山嘩啦嘩啦地塌陷,成千上百個罐頭全部滾下來,砸到她身上。
「求我,雷先生!」她痛苦地呼喚着。「我明天還要走秀,不能受傷,拜託,救救我……」
呼天搶地般的哀嚎,硬生生地拉住了雷曜森的腳步。
望着刁梅消失的方向,他開始有個預感:刁梅對他的印像這麼差,想要延請她當管家,只怕是件比豬在天上飛還困難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