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十一自那晚從紫瞳家跑掉後,再也沒見過他。她已經接受了蔣易的邀請,到蔣易的Algol上班,和她的好同學羅小凡共同供職於策劃部。
可能從來沒有嘗試過,穿上一身似火的紅色會是什麼樣的效果。在北京企業家聚會上,隨着蔣易一同到來的十一穿了一件紅色的吊帶碗禮服裙。禮服裙上有着一片一片暗紅色的繡花,看花的紋路和做工,應出於人工而不是機器。斜在禮服腰部的是一個有些許鬆鬆侉侉的綴了無數根流蘇的紅色腰帶,將她那一身窄窄的已經包裹得很緊身的禮服裙襯托得婀婀娜娜。在她挎着蔣易出現在晚餐聚會的門口時,大廳內所有的談話在剎那間止住。
其實,宋十一的形象和名字他們當中有很多人從Algol的廣告中已得知,只是,他們沒有想到,她的本人比起廣告片更為流光溢彩。蔣易始終保持着他紳士的風度,面對所有歆羨十一的目光,他都有禮有節地以微笑回應。她是他的女朋友,這是人所皆知的事情,對他的女朋友多一分憧憬和想象就是對他的肯定,因為,她是他的,宋十一是蔣易的。
“能介紹一下你的女朋友嗎,蔣易?我們可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一個有着滿頭碎花的長得有點像混血兒的男人站到蔣易的面前。
“如果你想的話,我非常願意。這位是我的女朋友,宋十一。這位是做房地產生意的楊平楊先生。”
“你好,宋小姐。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能請到你為我開發的項目當個代言人——”
“哦,楊平,你不可以這樣。她可是我的女朋友啊,我不想讓她擔負那麼多事情。”
蔣易和楊平兩個人打趣。他們是斜對着門相對而立,十一剛好站在蔣易的右側。再往右退40步,就是他們進來的門。十一沒有特別關注蔣易和楊平的對話,她眼角的餘光向有限的可視範圍內飄去。她心裏在想,紫瞳不會也來參加這個聚會吧?真是心有靈犀,就在她轉這個念頭時,紫瞳剛好和米米進入大門。縱是隔了幾十個來回來去穿梭和站立的人,十一很是目光尖鋭地搜捕到了他。她的目光像是被強有力的電波擊了一下,迅速地撤了回來。她不想讓他看到她在找他。更不想讓他看到她現在挽着蔣易的這個樣子。直到晚餐結實的時候,宋十一的神經都是緊繃繃的。甚至,餐後舞曲響起來的時候她還沒有放鬆。
“能不能請你跳個舞——”一個聲音在宋十一的耳畔響起。她驚得手抖了一下,杯裏的水溢到了手臂上。
“呦,紫瞳啊。我還是頭一次聽到你肯説‘能不能’呢?你什麼時候學會和別人商量了?是不是宋小姐的美豔——”
楊平很是驚訝。在他眼裏,紫瞳可不是個會和別人好聲相商的人。他要是想和哪個女孩跳舞,一定是直接拽了就走。
“是,她很美豔,我無法抗拒,所以我想請她跳個舞。”
“可是我……”
十一打心眼裏想拒絕他。一是因為蔣易在身邊,她是蔣易的女朋友,二是因為她早看到了和紫瞳一同前來的米米。她和他跳舞,而且,還是第一支曲子,這對於蔣易和米米都不公平。但是,她面對紫瞳的邀請,她又好想答應他。所以,她的話像她的心一樣,在遊離不定。
蔣易坐在她的身邊,還是紳士般地微笑着,他不沒有一絲想要為此事表態的痕跡。也是的,他能怎樣,橫擋在紫瞳的面前,或是鼓勵她去和他跳舞,好像都不是蔣易能做得出來的。
停了幾秒鐘,紫瞳的臉色開始變了。他又恢復到他以前的慣有的模樣。
“你不用考慮了,和我走——”
説着,紫瞳一把捏住十一的胳膊,將她從椅子上拽了起來,然後,將她的手重重地放置在自己的掌心中,旁若無人地牽着她向舞池的方向走去。
紫瞳沒有將十一帶到舞池,他半道上改變了主意,而是將十一拉到了大廳外面。
“你看你,穿成什麼樣子?吊得這麼低的裙子,窄得即將爆裂的衣服,還有你這雙鞋,簡直像個……”紫瞳狠命地將十一扔向了牆角,他的眼裏散發着寒冰一樣的光芒。他已經忍了一整個晚上,看着她若無其事地和旁的男人聊天,吃飯,微笑,點頭,甚至赧然……每一個動作都像是刻意練習了百遍,特意在他面前上演,挑戰着他對她的意志和信心。
她也許是被他大膽的舉動驚呆了。她蜷縮在牆角里,靠着冰冷的大理石牆面,瑟瑟地聳聳肩膀,像是在抵抗些許冷意。能不冷嗎?縱是炎熱的夏季,她的肩她的臂都裸露在衣服外面,貼在大理石牆面上還是會感到冰冷的。
紫瞳上前抓了她的肩,將她抱在懷裏。有一分鐘的時間裏,他萌生了要帶她走的衝動。但是,他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那樣做,只是放低了聲音在十一的髮梢邊説:“我有話要和你講,現在就想和你講。”
“不,不——”十一閃躲着,她眼裏全是恐懼的光芒。他現在什麼也不能和她説,她是蔣易的女朋友,她説:“要不,明晚6點我在什剎海等你——”為了趕快逃離此地,她隨口説。
紫瞳框正了她的頭,凝視了她的眼,努力在心底説服自己相信她的話,然後説:“好,我會等你。一言為定!”
天還沒有全黑,什剎海夜的魅力還不曾展現出來。紫瞳是準6點到達岸邊的。看着看着湖內一波一波的水紋乍然失笑。北京人的膽子就像他一樣大,明明只有幾公里的、放眼可盡收眼底的湖偏偏敢稱之為海,讓不瞭解北京地理的人還以為北京城得有多大呢。什麼北海、什剎海、中南海、昆明湖、八一湖……都是在北京城裏窩着,這北京城該有多大啊?北京城像他的心一樣,只要你肯想象,要多大就會有多大。就像昨天紫瞳又想起了頭天晚上的聚會。他強拉着十一走出了大廳,無數雙眼睛都在盯着他看,可是,他絲毫不會在意。她畢竟是和蔣易一起去的,而他是帶了米米的,不過,那有什麼?那並不是不可以拉她出去的理由或藉口啊。紫瞳又笑了。他平時的笑容都是揹着人的。因為他覺得無論是笑還是哭都是暴露自己內心的一種最直接方式。他不想有人猜到他的心,因為他是男人。男人是可以有很多秘密的。
很久以後,十一還沒有來。第一滴雨水終於從天而降。像是在九霄之上醖釀了很久,它們一滴接一滴地成羣結隊洶湧地砸了下來,猛烈而又狂暴,痛痛的,像是它們已經徹底地絕望。紫瞳抬腕看了看錶,已經是7:52分了。再過8分鐘,就是8點了,她,會不會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