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齊銘靠着牆坐在牀上。
沒有開燈。
眼睛在黑暗裏適應着微弱的光線。漸漸地分辨得出各種物體的輪廓。
拳頭捏得太緊,最終力氣消失乾淨,鬆開來。
齊銘把頭用力地往後,撞向牆壁。
消失了疼痛感。
疼痛。是疼還是痛?有區別嗎?
心疼和心痛。有區別嗎?
易遙站在黑暗裏,低着頭,再抬起頭時落下來的耳光,無數畫面電光火石般地在腦海裏爆炸。心痛嗎?
而下午最後的陽光。斜斜地穿進教室。落日的餘揮裏,易遙低着頭,讀着皮尺上的數字,投影在窗外少年的視線裏。
是心疼嗎?
42
冬天似乎永遠也不會過去。
説話的時候依然會哈出一口白氣。走廊盡頭打熱水的地方永遠排着長龍。體育課請假的人永遠那麼多。
天空裏永遠都是這樣白寥寥的光線,雲朵凍僵一般,貼向遙遠的蒼穹。
廣播裏的聲音依然像是濃痰一樣,粘得讓人發嘔。
是這樣的時光。鑲嵌在這幾丈最美好的年華錦緞上。
無數穿着新校服的男生女生湧向操場。年輕的生命像是在被列隊陳列着,曝曬在冰冷的日光下。
齊銘看着跑在自己前面的易遙。褲子莫名其妙地顯得肥大。腰圍明顯大了兩圈。被她用一根皮帶馬虎地繫着。褲子太長,有一截被鞋子踩着,粘上了好多塵土。
齊銘揉揉眼睛。呼吸被堵在喉嚨裏。
前面的易遙突然回過頭來。
定定地看向自己。
穿着肥大褲子的易遙,在冬天凜冽的日光下,回過頭來望向齊銘。
看到齊銘紅紅的眼眶,易遙慢慢地笑了。她的笑容像是在説,“吶,其實也沒關係呢。”
冬天裏綻放的花朵,會凋謝得特別快嗎?
吶,其實也沒關係呢。
43
易遙躺在牀上。蓋着厚厚的兩牀被子。
窗户沒有關緊。被風吹得咣噹咣噹亂晃。也懶得起身來關了。反正再冷的風,也吹不進棉被裏來。
黑暗中,四肢百骸像是被浸泡在滾燙的洗澡水裏。那些叫做悲傷的情緒,像是成羣結隊的螞蟻,從遙遠的地方趕來,慢慢爬上自己的身體。
一步一步朝着最深處跳動着的心臟爬行而去。
直到領隊的那羣,爬到了心臟的最上面,然後把旗幟朝着腳下柔軟跳動的地方,用力地一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