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二十一章玉女峯
夜深人靜,蘇小舞一個人在華山的後山亂晃。東峯西側的一座小峯上林木葱蘢,環境清幽,奇花異草多不知名,穿行其中,香浥禁袖。傳説此地是春秋時秦穆公女弄玉的修身之地,因而此峯又被稱為玉女峯。
蘇小舞緊了緊衣衫,抬頭往黑黝黝的峯上望去。玉女峯上不是有一個華山歷代弟子犯規後囚禁受罰的山洞嗎?
相傳獨孤九劍不用內力也可以學,如果能找到那個危崖之上的山洞……蘇小舞嘆了口氣,她這是怎麼了,她不是知道這裏世界沒有滅絕師太,沒有倚天劍嗎?
但是保不準就有獨孤九劍和五嶽劍法!蘇小舞握緊雙拳,心知自己大半夜的跑出來確實很危險,可是她又不能帶着夏生或知冬出來,光解釋理由就無法説清楚。
蘇小舞硬着頭皮摸索着往玉女峯的方向走去,山風在樹林裏呼嘯而過,發出嗚嗚不停的聲音,吹在人身上如刀子一般。艱難的前行了一陣,蘇小舞只能愣愣的站在玉女峯的下面,無奈的嘆了口氣。
藉着月光,蘇小舞可以看到峯頭是由幾組巨石拼接,渾然天成,絕頂處有平台。如果沒有絕世武功,想輕鬆的爬上去絕對不可能。別説是晚上視線看不清,就是白天,她也無能為力。
撇撇嘴,蘇小舞無奈的放棄,她的輕功倒是可以勉強一試,但是如果失足,下面就是萬丈深淵。
蘇小舞不甘心的看了下山頂的平台,準備轉身回去。
“誰?”一個冰冷的男聲從她的頭頂傳來。蘇小舞愕然望去,發現月光下剛才還明明空無一人的平台,忽然多出來一個漆黑身影。
糟了,被人逮住了。蘇小舞心下暗驚,卻明白此時不能逃,到時候反而解釋不清了。“我是峨嵋派代理掌門蘇小舞,這裏是哪裏?我迷路了。”蘇小舞清了清喉嚨,脆聲説道。
那人聞言一愣,飛身而下,瀟灑的在半空中輕輕巧巧的一個轉身,無聲無息的落在蘇小舞面前。
蘇小舞只覺得眼睛一花,便覺得迎面勁風襲來,吹得她秀髮紛飛。連忙扯住面紗防止飛掉,眨了眨眼睛,蘇小舞仔細的打量着她面前筆挺瘦長的黑衣人。蘇小舞首先注意到的是,他腰間掛着的那支銀白色的長劍,比之她見慣的佩劍還要長上寸許。黑衣配白劍,在月光下異常的醒目。
一張略帶慵懶而微顯不羈的俊逸臉龐出現在她的頭頂之上,那人唇邊帶着淡漠的微笑,一雙虎目鋭利而略顯張狂的緊緊盯住蘇小舞。“你就是峨嵋派的新任掌門?”語氣中充滿着懷疑。
“沒錯。”蘇小舞挺直身體,落落大方的説道。“你又是誰?”半夜出來晃的又不止她一個,憑什麼盤問她?而且這幾天她大概把來參加比武大會的人員認得都差不多了,絕對沒見過這麼出色的人物。
“我是誰?”那人嘿嘿一笑,卻毫無徵兆的伸手去揭蘇小舞的面紗。
蘇小舞連忙輕身向後退去,但卻只退了一步,雙足剛好落在危崖的邊上,只要在後退一步,那便墜入萬丈深谷。
黑衣人一抓之下竟然落空,也沒有步步緊逼,舉起雙手錶示自己沒有惡意,輕笑道:“對不起,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麼?蘇小舞略帶怒氣的瞪回去。她剛才如果施力稍微大了一點,就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虧他還笑的出來!
“你確實是峨嵋派掌門?”黑衣人又鍥而不捨的追問了一句,顯然是根本不信。
“你到底是誰?”蘇小舞已經懶得回答對方的問題。
“不對啊,峨嵋掌門不會不認識我啊?”那人一臉調侃的笑容,顯然是很享受蘇小舞的怒氣。
你以為你是誰啊?蘇小舞剛想回嘴,忽然間靈光一閃,莫非此人就是華山派的大弟子袁不破?如果她沒猜錯,此處應當是華山派的禁地,外人一般不會來此的。猶豫是不是開口詢問,可是對方唇邊的笑容實在是太礙眼,蘇小舞索性打算裝傻到底。正想反擊嘲笑他,就聽玉女峯上絕頂處又傳來一個男聲,“大師兄,是誰啊?是不是小師妹來看我了?”
“不是。肖明,你先在這裏熬一夜,我明天早上去向師傅求情。”袁不破微笑道,聲音也不見得抬高了多少,但是卻悠揚的傳到了峯頂。
峯上那人失望的“哦”了一聲,就再無聲息。
原來峯上的那人是昨晚無辜被連累的曲肖明同學,蘇小舞面紗下的輕唸了一聲“罪過”。看樣子是被尚君誠發配到悔過洞裏來面壁了,而袁不破估計是一回到華山就知道了這件事,所以速度過來看望師弟。
呃,絕對不能讓他知道這件事情裏另有內情,最好造成華山派和衡山派的不和。蘇小舞迎着袁不破爍爍的目光嫣然一笑道:“袁大俠,可否指明方向?小舞可以自己回去。”她還記得她在迷路中,這悔過洞看來是要放棄了。
袁不破勾起嘴角,玩味説道:“還是由在下親自送蘇掌門回去吧,請。”説罷向後退了一步。
蘇小舞怎麼聽怎麼覺得他那句“蘇掌門”特別刺耳,瞧不起她麼?哼,不就是沒有立刻認出這鼎鼎大名的袁不破嘛,至於這麼記仇?當下也不客氣,邁步和他並肩走在漆黑的樹林裏。
一陣足以令人窒息的沉默後,蘇小舞淡淡開口問道:“袁大俠,可有皇甫少俠的消息?”她之前聽説袁不破一直在山下尋找皇甫非墨的下落,一直掛念於心,此時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哦?為何稱他為少俠,稱呼我就是大俠?我有那麼老嗎?”身邊的袁不破卻不滿的取笑道。
無聊的男人。蘇小舞無奈的翻翻白眼,一般人不是應該聽到稱呼為大俠而高興的嗎?“皇甫少俠曾經在峨眉山上救過小舞一命,如果袁少俠知道他的消息,還請告知。”蘇小舞從善如流的改掉稱呼,停下腳步認真的詢問道。
“小舞?峨嵋?難道,你就是皇甫口中那個笨女人?”袁不破旋風般的轉過身,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看向月下亭亭玉立的蘇小舞。
黑線。這下露餡了。
正文第二十二章恆山快劍
比武大賽第三天,風和日麗。
比武還沒有正式開始,今天由於袁不破的歸來,有資格的總共有六人。其中包括峨嵋派的之秋和夏生、泰山派的寧驚禹,恆山派的靜照、華山派的林世傑和袁不破。衡山派全軍覆沒。
峨嵋派此次能有兩個人入圍,已經讓各派為之側目,不過眾人心中也知道,隨着袁不破的歸來,這比武大會也已經成了雞肋。
蘇小舞心情忐忑的朝袁不破的方向看去,只見被眾人圍在中央的他臉上掛着謙和儒雅的笑容。如果不是她確定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不是做夢,她怎麼也不敢相信這麼謙謙君子模樣的人,面容上會流落出那樣輕佻的神情。
雙面人麼?蘇小舞瞭然的撇撇嘴,昨天夜裏當袁不破問出那句之後,她既沒承認也沒否認,前者也沒追問,唇角一直掛着令她心驚的瞭然笑容一直把她送回了峨嵋派的住處。
“你昨晚和我大師兄去了哪裏?”一個刁蠻的聲音在蘇小舞的身後嬌斥道,成功的使她從回想中驚醒。
愕然回頭,蘇小舞發現她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站着一個俏麗的美人。美女上身穿的是素綠色燕尾形衣裾疊折相交、綴有飄帶的褂衣,下為白色的綾羅誇裙,腰纏博帶,烏黑髮亮的秀髮,白嫩的嬌膚,苗條勻稱的身段,秀而彎曲的眉毛下明亮純淨的杏眼正略帶怒氣的瞪着蘇小舞。
“去了哪裏?”蘇小舞已經認出此人就是華山派掌門尚君誠的愛女尚玟蓉,莫不是昨晚看到她和袁不破在一起的畫面,“尚小姐,昨晚小舞迷路,正巧碰到袁少俠,是他好心送我回來的。”
尚玟蓉“哦”了一聲,顯然是放下心,旋即又覺得自己跑過來突兀的質問人家一派之長如此尷尬的問題太過失禮,小聲的道歉道:“蘇姐姐,是玟蓉不懂事,你別放在心上。”聲音清脆而舒服,又帶有令人無法拒絕的嬌媚。
“怎麼會,尚師妹是擔心師兄嘛。”蘇小舞話中有話的説道,不意外的看着眼前的美人羞紅了臉之後跑掉。
師兄師妹啊,真的是經典的配對。蘇小舞回想到昨夜在玉女峯面壁、苦等小師妹去的曲肖明,臉上浮現出有趣的笑容。
“你昨晚去哪了?”木羽先生如幽靈般出現在蘇小舞的身邊,又是一身撲鼻的酒氣。後者無奈的皺皺眉。昨天一天都沒見他,還以為成功的擺脱他的糾纏了呢。
“木羽先生,小舞覺得沒有必要要向您彙報我的一舉一動,你説是麼?”蘇小舞舉步朝之秋即將要比試的青龍擂台,今天她是無論如何是要到場的,撐撐場面嘛。
木羽先生碰了一個不軟不硬的釘子,也不氣餒,還是亦步亦趨的跟在她的身後,輕笑道:“木羽失禮了。就當在下沒問過吧。不過,請蘇掌門事事小心,畢竟這裏是人家的地盤。”
蘇小舞皺了皺秀眉,難道他在警告她?可是也不能多問,兩人已經來到了青龍擂台下方,這裏已經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只見夏生在右方衝他們招了招手,顯然是已經佔好了位置。
今天一共只要進行三場比試,所以一場接一場的只在青龍擂台上進行。蘇小舞抬頭往身前的紅榜上看去,只見上面的對陣寫着之秋的對手正是第一天就贏了峨嵋陸風凌的恆山靜照,夏生的對手是華山派林世傑,這兩場比賽的勝者將在明日再戰,勝者將和今日袁不破與泰山寧驚禹的勝者爭奪第一。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袁不破同學的待遇也太好了。如果他最後奪得第一,那總共就只對打了兩場,輕鬆啊輕鬆。
在蘇小舞胡思亂想中,之秋已經一個飛身站在了擂台之上,拱手向一身緇衣的靜照説道:“靜照師姐,請多多指教。”
靜照是一位已經年過三十的女尼,容貌清麗,面色因為苦修而略微蒼白,柳眉倒豎一臉肅殺之相。而且身材甚高,幾乎比得上一般男子,手持一把三尺青鋒,渾身散發着冰冷的氣息。比起之秋只是拒人與千里之外的冷若冰霜,這位靜照師姐的氣質簡直就是……簡直就是活脱脱的滅絕師太年輕版啊!
蘇小舞想起之前之秋對靜照的評價,一手快劍也許連她自己都不能抵擋得住,心下不禁擔心。
擂台下的百許人鴉雀無聲,須知每年一次的比武大會,實則是交流武藝,表面上是為男女弟子交流情誼,可是畢竟是比武大會。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每次大會都可以瞭解其他門派的習武進展,若説沒有人在意排名,那才真是笑話。
之秋緩緩抽出秋水劍,恭敬的使出一個峨嵋十三劍的起勢“童子叩門”,以後輩等待前輩指教的招式,請靜照先攻。
“叮!”靜照的長劍出鞘,像一道閃電般,迅疾無倫的朝之秋襲去。恆山快劍靜照,果然名不虛傳。台下眾人無不感到靜照已經和她手中的劍合為一體,化成一把可怕的利劍,大有擋者披靡的威力。
“五嶽劍派向來以劍術為長,華山派注重內力御劍,衡山派注重劍法的招式,泰山派鼓勵門人另闢蹊徑,而恆山派因為是女子習劍,內力略遜於其他門派,所以在速度上下苦工。要知,出劍的快速和流暢,再加上精妙的劍法,確實是難以抵擋。”木羽先生緩緩的説道,在這期間,台上的之秋和靜照已經以快打快的過了數招,金鐵交擊的聲音不斷傳來。
蘇小舞看的目不轉睛,但是聽木羽先生並沒有繼續講下去,側過頭略帶疑問的看過去。
“嗯,武當和峨嵋講究的都是以柔克剛。殘紅者,非言劍之殘者也,猶棋之殘局,一着即可定輸贏矣。這場比試,如果貴派的之秋再多磨練兩年,定然能夠獲勝,現在……”木羽先生淡淡的續道,再也沒理會蘇小舞滿面狐疑的神情,陷入沉默。
蘇小舞不滿的撇撇嘴,看靜照的架勢,之秋姐也危險。看來對方這一年內的進步顯然是超出之秋的預計。輸了就輸了吧,技不如人沒什麼可抱怨的。但是,木羽這傢伙能不能説話不説全,單單漏掉了他自己的嵩山派,實在是吊她胃口。
“當!”一聲脆響,秋水劍被擊落在地。之秋面上微微一黯,隨後立刻又恢復了面無表情,復拱手説道:“多謝靜照師姐指教,之秋甘拜下風。”
正文第二十三章太極初現
靜照面上同樣也是無悲無喜,一拱手之後就轉身走下擂台。倒是擂台下的青蓮師太滿面笑容,顯然是為弟子贏得比試喜上眉梢。
之秋也拾起掉落在地的秋水劍,緩緩走下擂台,來到一臉緊張的夏生身邊説道:“夏生,該你了。”
夏生手足無措的點點頭,俊臉漲的通紅,還在衣服上抹了抹手心上出的汗。
蘇小舞無奈的搖搖頭,這樣子怎麼上去比武?“夏生,就當作是平時的過招,對方是華山派的師兄,我們輸了不丟人。”
夏生看向蘇小舞的雙目眸光變幻,最終堅定的點點頭,“小舞姐,你在這裏好好看着,夏生去去就回。”
蘇小舞聞言有些莫名其妙,愣了片刻卻聽到身旁木羽先生的笑聲。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又知道什麼了?不過知道問他也不會老實的交待,只好把目光投向擂台之上。
一身青衣的華山派林世傑,面目平凡,身形一般,絕對是扔在人堆裏都找不出來的那類人。可是當他握起劍後,接着腰脊一挺,整個人像突然長高了般,連原本平凡的面目都變得軒昂瀟灑,自有其睥睨所有對手的氣概。
“林世傑是華山派僅次於袁不破的好手,貴派的夏生恐怕抵擋不住。”木羽先生仍然充當着解説員的角色。
其實就是他不解説,蘇小舞自己也看得出來,高手的風範就是不一樣。相比之下,在眾人目光下顯得有些畏縮的夏生……汗,希望不要輸的太難看吧。
只見夏生深吸一口氣,目光爍爍的緊盯住林世傑,沉聲道:“請師兄指教。”氣勢倒也似模似樣。
林世傑低聲道了一句“得罪了”説罷隨手拋開劍鞘,任它掉往一旁地上,接着往前虎撲,長劍依循一道彎旋的弧線軌跡,往夏生斬去。
夏生反而一改之前的不安,秀氣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忽然間往側方晃錯,當人人以為他要躲避時,又電射往前,長劍疾挑。
“叮”長劍像一道閃電般迅疾無倫的纏住林世傑手中的三尺青鋒,在肉眼難看得清楚的高速下,雙劍交擊。
接着夏生一個旋身,左手撮掌為刀,狠狠劈在林世傑的劍背之上。
林世傑一聲長嘯,劍法一變,幻出驚濤駭浪般的劍影,大江傾瀉地追擊而去。
夏生俊顏靜若止水,疾退尋丈後,又搶了回來橫劍封架。
“噹噹噹!”在電光石火的迅疾光景中,兩人交換了三招。一時刀光四射,劍氣橫空。
台下眾人都為之一驚,本以為夏生是峨嵋派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弟子,不論從年齡還是經驗都遜林世傑不止一籌,況且他又是第一輪輪空上來的,總給人以僥倖之感。可是卻沒想到一開始就能接住林世傑蓄勢已久的劍招,並且做出反擊,實在是讓人側目。
夏生忽然劍勢收窄,只緊守一個窄少的空間,在林世傑有如驚濤駭浪、大開大闔的劍影中,穩守住自己的身前。
乍看似是他落在下風,但在場的眼力高明者卻知道這實是對付林世傑最高明的策略。要知凡以便攻為上的招數,最是耗損真氣,假若夏生能把目前的情況延長下去,到林世傑力竭時,就是夏生反守為攻的一刻了。
只是,夏生的劍法終究是嫩了一些,在迎接住林世傑數十招連綿不絕風馳電掣的劍招後,終於慢了一步。
“當!”
夏生手中的劍應聲而落。可是林世傑的劍勢卻仍未消退,劈頭照面的往夏生的胸口刺去。
青龍擂台下過半人失聲驚呼。
擂台上坐鎮的尚君誠連忙衝上前去,但是已經來不及阻止即將發生的慘劇。
林世傑眼看收不回這來勢洶洶的一劍,臉上也不禁露出驚慌的神色。夏生眼見長劍襲身,平日朝夕所練的太極拳下意識的使了出來,當即一招“攬雀尾”,右腳實,左腳虛,旋身一轉推開對方的劍身,粘連粘隨,順逆纏繞,化開對方的劍勢。這一招使得猶如行雲流水,瀟灑無比。
台下立時叫好不斷,單是這一招,就足以讓眾人對峨嵋派另眼相看。尚君誠見危勢已解,沒有造成任何流血事件,捋着五縷長鬚滿意的笑着點點頭。
林世傑聞得叫好聲,本來打算收勢的劍法又舞將起來。本來他擊落夏生的長劍,理應算他為勝,可是夏生這一招從來沒見過的招數,完全搶去了他的風頭。咬咬牙,居然甩手扔掉劍,蹂身而上,雙手或拳或掌,變幻莫測,十根手指如判官筆,如刀如劍,如槍如戟,攻勢凌厲之極。正是華山的劈石破玉掌。
夏生方才是在性命危機時激起潛力自救,太極拳招數雖熟但是臨敵經驗為零。登時手忙腳亂應付不來。突然間“撕拉”的一聲,左肩的衣衫被撕下一截,狼狽躲過。
正在不知所措間,蘇小舞淡然的聲音穿過台下嘈雜的噪音直直傳到他的耳裏。
“夏生,拳隨心境,舒展綿長,恢宏大氣,容萬物於心。用意不用力,太極圓轉,無使斷絕。當得機得勢,令對手其根自斷。”
正文第二十四章約會
蘇小舞清脆的聲音並不大,可是剛説出兩句之時,全場便已經是一片寂靜。只要不是聾的,都知道這是師傅在指教弟子。
比武大會沒有規定在比武的時候不許指導武功,反而還鼓勵這種模式。因為在正式的比拼中對武學的理解更加深刻,比起事後指導,現場的效果顯然是好上許多。
夏生身形略一停滯,聽了蘇小舞這幾句話,登時便有所領悟。心中虛想着那太極圖圓轉不斷、陰陽變化之意,忽然有所領悟。此時林世傑正好右手五指揮掌而到,夏生使出一招“雲手”,左手高,右手低,一個圓圈已將他的手臂套住。果然體會到了太極圓的精妙之意,一個圓圈跟着一個圓圈發出,登時便套得林世傑跌跌撞撞,身不由主的立足不穩。
夏生頭一次用太極拳與人交手,初時手忙腳亂。但是經過蘇小舞的點撥,現在又佔了上風,太極四十二式源源不斷的一招招打出來,竟然把林世傑當成了練拳的對象。內力化於全身,做到勁斷意不斷,然後再輕推慢撥,揮灑自如。一意一念,一舉一動,隨心所欲,都在控制之中。動作徐緩舒暢,有飄然騰雲之意境。看得台下眾人目瞪口呆,內心讚歎不已。
台上坐鎮的尚君誠雖然臉上還掛着笑容,可是已經不是那麼的自然了。峨嵋派何時變得如此的強?這套悠揚的拳法從未見過,如果是孤缽師太新創的武學,絕對值得他動容。要知,武學之中新創一路拳法劍法當真談何容易?若非武功既高,又有過人的才智學識,絕難別開蹊徑,另創新招。像他這華山派這等開山立派數百年的名門大派,武功的一招一式無不經過千錘百煉,要將其中一招稍加變易,也已經是極難辦到,何況令創一門如此精妙的拳法?
所以他根本就沒有想到這套拳法是蘇小舞傳給夏生的,只是初步肯定蘇小舞肯定要比夏生的武功高出不止一籌。端看蘇小舞自然的指導夏生拳法口訣,便知此路拳法蘇小舞必然比夏生使得更好。
看來,他一開始就覺得蘇小舞武功高強沒錯。
不止尚君誠如此思考,場上只要在武學上有所成就之人都是如此思量的。
蘇小舞感受到旁人投射過來的目光,仍然神情自若而立,雙眼緊緊盯住台上的形勢,其實心中焦急不已。因為,夏生看樣子只學會瞭如何繞圈子,還沒領會到如何用太極拳攻擊別人。
呃,她當然更加不會……
台上兩人就這樣近身交換數招過後,林世傑終於認識到再這樣下去就是自取其辱,面如死灰的跳出戰圈沉聲説道:“林世傑認輸,多謝師弟指教。”
蘇小舞不着痕跡的鬆了口氣,還好還好,如果林世傑強撐下去,説不定輸的就是夏生,因為後者內力顯然不足。
夏生在眾人的歡呼聲中靦腆的走下台,由於獲勝而腰板更加挺直,略微還嫌稚氣的臉上漸漸浮現剛強的神情。
蘇小舞説不出內心有何感想,只是覺得心情無比的激動。這是她一手打造的新一代少俠啊!嗯,就是還欠好多火候。
“笨女人,今晚老地方見。”正心情激盪間,身後傳來袁不破低沉的聲音。
愕然回頭看去,蘇小舞卻只見袁不破神情自若的從她身旁走過走上擂台,而本來在她身邊的木羽先生卻不知所蹤。
老地方?難道是玉女峯的思過崖下?蘇小舞微一皺眉,一時想不通他到底有何用意。藉故環顧下四周,還好眾人的目光都投向夏生同學,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裏他們的小小秘密。
這,難道是傳説中的約會?
蘇小舞輕咬下唇,思考着袁不破的動機,卻想破頭了都沒有想通。正猶豫是否去赴約的時候,就聽到周圍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蘇小舞詫異的抬頭望去,只見袁不破銀白色的長劍正架在泰山派寧驚禹的脖頸上。前者正好向她的這個方向看來,目光中好似流露出“如果你不敢來,同樣小心你的脖子。”這樣的警告。
寒。蘇小舞不禁點了點頭,眼見袁不破唇邊微微一笑,收回銀白色的長劍,謙和的對寧驚禹説道:“寧師弟,得罪了。”
眼花了,她絕對是眼花了,為什麼這個人變臉變得這麼快啊!蘇小舞暗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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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涼如水,星月滿天,林間細風拂面,有種濃得化不開的寧逸之感。
蘇小舞還是一身粗布白衣,面覆薄紗,靜靜的站在昨夜與袁不破初見的玉女峯下。
“來的挺早的嘛!”袁不破的聲音從漆黑一片的樹林裏傳來,隨後黑色的身影緩緩出現,腰間還是彆着那把銀白色的長劍。
“不知袁少俠請小舞來此有何事?”蘇小舞轉過頭冷冷的説道,面上全是拒人與千里之外的冰冷。嗯,學習自之秋同學。
袁不破有趣的挑挑劍眉,唇邊又現出那種輕佻的笑容,道:“奇怪啊,和我在一起還擺出這種表情,明明和在下一樣,是人前帶着面具的人嘛!怎麼今天就變得這麼冷淡?”
蘇小舞仍然不為所動,淡然説道:“如果無事,小舞就回去了。男女授受不親,為了不引起無聊的流言,請袁少俠自重。”説罷作勢舉步前行。
袁不破連忙正容説道:“蘇掌門,袁不破請問,貴派夏生的這套拳法是從何處學來?”
正文第二十五章男女授受不親
蘇小舞聞言一愣,原本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秀目詫異的望向袁不破,“此話怎講?”
“在下看今日夏生師弟展示出來的拳法,似乎和武當的綿掌很相似。況且,在下好像聽皇甫曾經説過,武當曾經有門絕學叫太極拳,可惜已經失傳。今日隱約聽蘇掌門傳授拳決時提到太極二字,所以冒昧相問。”袁不破一改之前的輕狂,一本正經的詢問道。
失傳了?活該。蘇小舞微微一笑,她這拳法也湊巧叫太極拳,就是峨嵋派的絕學,還怕武當搶不成?是武當的你打遍給我看看?
蘇小舞略微仰頭,正巧看到一彎圓月升上半空,映照着玉女峯上的思過崖潔白一片,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想要知道是誰教我的?好辦,幫我做件事。”蘇小舞眼角帶着算計的笑容,朝袁不破看去。
袁不破灑然笑道:“不知蘇掌門要在下辦何事呢?如果力所能及,自然可以。”
蘇小舞秀眸目光流轉,伸出右手緩緩指向思過崖,曼聲説道:“不難,小舞對那個地方很好奇,想去看看。不知袁少俠能否帶小舞上去?”
袁不破一愣,順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沉吟了片刻道:“此地是華山派弟子面壁思過的地方,有什麼可看的?如果蘇掌門是想找曲肖明曲師弟,他已經回到華山派了。”
蘇小舞輕輕搖了搖頭,面紗隨之擺動,紗下的紅唇若隱若現,不禁讓袁不破略微愣神。
沒有人最好。“那裏是華山派禁地嗎?小舞只是很好奇那個地方,袁少俠不好奇為何小舞好奇嗎?不想知道夏生的太極拳是小舞從哪裏學來的嗎?如果不好奇,那就算了。”蘇小舞連珠炮的説道,滿意的看到袁不破臉上現出沉思的神色。這男人不是墨守陳規的那種人,肯定會答應的。
袁不破長指輕撫下頜,一雙利目微微眯了起來,片刻之後問道:“唉,也不知道蘇掌門為何這麼執着,那地方寸草不生,除了石頭什麼都沒有。好吧,在下答應你,只是,我要如何帶你上去呢?”最後一句帶着濃濃的戲味,顯然是想看她如何反應。
蘇小舞落落大方的走近袁不破淡笑道:“隨便啦,小舞既然提出這個要求,自然不會有任何怨言。”
袁不破看着面前神態自若的蘇小舞,鬱悶的真想扯開她的面紗,看看這女人究竟長得是何面貌。剛才還口口聲聲的説“男女授受不親”,現在又如此模樣,真是……
袁不破本想拒絕,但是接觸到蘇小舞眼中輕蔑的目光,一咬牙,一把上前把蘇小舞攔腰抱起,足尖一點,如流雲般瀟灑自如的沿着絕壁巨石攀巖而上。
蘇小舞只覺得一陣高速飛行的眩暈感傳來,等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兩人已經來到了玉女峯上。
若無其事的推開袁不破,蘇小舞覺得臉上有些火熱,連忙假借着看四周的景色背轉過身。她雖然表現出來莫不在乎的神情,可是畢竟是第一次被人公主抱,雖然只有短短的幾秒鐘。
“這裏就是思過崖?”蘇小舞被崖上凜冽的山風一吹,立時回過神,山崖之上光禿禿的寸草不生,更無一株樹木,除了近處一個山洞外,一無所有,果然如袁不破所説的極度荒涼。
袁不破點點頭,指着不遠處的那個山洞説道:“華山向來草木清華,景色極幽,可是這危崖卻是例外,相傳是玉女髮簪上的一顆珍珠。當年華山派的祖師以此危崖為懲罰弟子之所,主要便是因為此處無草無木無蟲無鳥,受罰的弟子在面壁思過之時,不致為外物所擾,心有旁騖。”
蘇小舞聞言走進山洞,只見大概內有十坪大小,地上有塊光溜溜的大石,顯然是很多人就是坐在這裏面壁思過的。
“袁少俠,可否從外面拿一塊石頭進來?”蘇小舞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也許,這後面就有那個石洞,四周的石壁上面畫滿了五嶽劍法和破解五嶽劍法的圖畫。
袁不破悠然的從從山洞外走了進來,取笑道:“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讓我把石頭往石壁上扔過去啊?”
蘇小舞愕然回過頭,結結巴巴的問道:“你、你怎麼知道?”
袁不破得意的笑道:“終於看到你大吃一驚的表情了,要不然在下還真的懷疑,自己看人還有花了眼的一天。”説罷把手中的石頭向石壁扔了過去,只聽“砰”的一聲悶響,石塊碎裂成兩塊,掉落在地。
蘇小舞失望的嘆了口氣,聽這個聲音,就知道石壁後什麼都沒有。“你為什麼知道我要做什麼?”失落了一會兒,彷彿全身都沒了力氣,蘇小舞索性坐在那塊光溜溜的大石頭上休息。但是她必須要問清楚為何袁不破會知道她想要做什麼。
袁不破倚靠在身邊的石壁上,笑吟吟的説道:“我也是猜的。主要是,原來也有個人要求到這上面來,做了同樣的事。”
蘇小舞聞言一驚,連忙起身追問道:“是誰?”
袁不破高深莫測的微微一笑,施施然的伸了一個懶腰,口齒不清的説道:“天色已晚,蘇掌門所要求的事情在下已經辦到,不如早些告訴在下究竟貴派的新拳法是誰所教,在下也好去休息。明天可是比武大會的決賽,蘇掌門莫不是希望在下缺席吧?”
蘇小舞冷哼一聲,就知道這傢伙不會輕易的説出來。“走吧,你先要送我下去。”萬一這傢伙得到答案一走了之,她可怎麼辦?
袁不破無奈的搖了搖頭,顯然是知道蘇小舞在擔心什麼,低聲笑道:“在下像是那樣的無恥之徒嗎?蘇掌門過慮了。”
蘇小舞狠狠瞪過去,沒錯,是不像,而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