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太陽熱得快要燒死人,別説涼風了,就連一點點熱風都沒有,世界像是一個大烘爐,而人們正準備被融化。
最可怕的是,她現在竟然待在一個毫無冷氣的地方!
“小柳!”工讀生阿威親切的遞過一瓶舒跑,“吃飽啦?要不要喝點飲料?”
“當然要……”再不補充水分,她會蒸發掉……
“你不是一點的班嗎?怎麼吃這麼快?”阿威體貼的為她扭開瓶蓋,還插上吸管,“有沒有吃飽啊?你好像都吃很少!”
“我食量不大!”這麼熱的天,儘管在冷氣餐廳裏,她還是吃不太下。
“你太瘦了!”阿威凝起雙眉看着她,“臉都變尖了!”
梅雪柳只是聳個肩,陪着笑臉,她怎麼會吃得下呢?
天氣熱是原因之一,但心境才是最重要的吧?她一直以為自己很堅強,但是來到這裏兩個多月了,她發現感情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放得下的!
沂倫在她的心中佔了七年的分量,從高職到現在,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往往都在午夜夢迴時重複上演;每次醒來,她的臉上便全是淚痕,枕頭也濕了。
她最近發現一直堅信着的東西一一在現實生活裏瓦解,愛情、情人、未來,還有自己的過度自信,全部都比想象中來得脆弱太多了。
脆弱到她可以感覺出阿威對她有好感,可她再也不想碰觸愛情,因為再一次觸碰……她恐怕會碎裂掉的!
“你快去吃飯吧!”梅雪柳催促着阿威,“你等一下不也是一點的班!還不快去吃!”
“OK!”阿威笑開顏,他像這盛夏的陽光,開朗得令人炫目,只可惜她是陰天的雨女,即使強顏歡笑,心底的厚重雲層還是揮之不去。
梅雪柳跟現在正在當班的小周哈啦了兩句,拿着飲料進入櫃枱,跟小週一起搶櫃枱裏唯一的電風扇。
她來到宜蘭的山中農場,不是來度假,純粹是來工作的。
身為孤兒的她,離開了沂倫就沒有家,也沒有家人,孓然一身,要找地方重新出發是很簡單的事。
找到了山谷中的觀光農場,這裏風光明媚、鳥語花香,一切簡單樸實……除了客房與餐廳,沒有別的地方有冷氣!
她在住宿部工作,可別想成是富麗堂皇的飯店,這裏只是一間搭建實在的鐵皮屋,裏頭有販賣紀念品的地方、有給親子做DIY的地方,還有這個櫃枱。
老闆跟老闆娘人都很好,因為純樸,所以每個人都很好相處……
最可怕的只有客房服務,要是住宿部剛好沒人,房客剛好要求要什麼東西,那她可得爬上個小山坡,才能到達住宿的地方。
冬天也就算了,但現在是夏天啊!這裏的人實在太崇尚自然了……
“三十六度?”梅雪柳看着櫃枱角落的電腦,忍不住喃喃自語,“氣象台會不會報錯了?我看都快四十度了!”
叩叩,櫃枱前方響起兩聲輕敲聲。
小周沒應聲,梅雪柳則是戴着耳機在聽MP3,也沒聽到細微的聲音,再加上電腦遮住了視線,她壓根沒注意到那兒站了一個人——而工讀生則是早就跑去吃飯了。
“好熱啊,來場鋒面……下場大雨吧!”她移動着鼠標看新聞,突然間看到某個小標題的連結。
她發誓她只看到“沂倫”跟“曖昧”這兩個字,就飛快的別過頭,甚至甩了一下鼠標,並站起來。
只是這一站起,卻差點撞上身邊的魁梧胸膛。
“哇!”梅雪柳尖叫出聲,整個身體向後倒去,“幹、幹什麼啊!”
男人飛快的騰出一隻手拙住她的手臂,將她拉了回來,穩住身子。
“先生……你這樣會嚇死人耶!”她驚魂未定的拍着胸脯,“而且……先生,你不能進入櫃枱!”
“是嗎?”男人戴着深黑色的墨鏡,嘴角下彎,一副生人勿近的臉,“如果有人招呼我,我想我就不必這麼麻煩的走進來了!”
“沒人……”梅雪柳張口欲言,掃到空無一人的櫃枱,頓時啞口怨言。
好樣的,死小周,竟然看到她吃飽出來,就偷溜進餐廳去吹冷氣;她的班可是一點耶!
“對不起!我沒注意到櫃枱的人走了。”梅雪柳立刻換上職業笑容,“先生,有訂房嗎?”
邊走,她邊逼退男人,直到把他趕出櫃枱。
“有,我姓紀。”男人走得乾脆,但感覺十分不悦,他説話的聲音很低沉,卻很渾厚。
“好的,紀先生……”梅雪柳熟練的翻閲訂房簿,“有了,你訂了三天的房!”
“接下來的週末假日有客滿嗎?”男人身穿一身白色的運動服,顯得相當有品味,讓梅雪柳忍不住偷瞄了幾眼。
他真不像是個會來到這種地方度假的人。
“接下來?先生要順便訂房嗎?”梅雪柳的眼光回到他臉上,繼續端着客氣的笑容。
“我要訂一個月。”淡淡地,男人説出了驚人之語!
“一個月?!”梅雪柳跟着驚呼出聲!
雖然這裏的住房並不貴,可是怎麼會有人想來這荒山野嶺住上一個月呢?
通常都是利用週末假日遊玩的全家出遊,要住一個月的話……應該到五星級飯店比較好吧?
“沒房間嗎?”男人微皺起眉。
“不……我查查。”梅雪柳在心底直呼怪胎,這男人全身上下品味不凡,結果腦子卻有問題嗎?“先生,我們這裏是……度假農場喔!”
“我知道。”他説話的口氣好像是在嫌她講廢話。
“住宿部在上頭,出入都得爬坡……餐廳菜色是中上,但不算精緻,也沒有健身房SPA……”
“夠了沒?!”男人匆地冷眼一掃,像是在瞪她似的,“我看起來是瞎子,還是白痴嗎?”
“我……”梅雪柳被男人的喝斥聲給嚇了一跳,緊接着卻也老羞成怒起來,“我是好心告訴你,怕你以為這邊有多豪華!”
“我都訂房了,有可能是翻電話簿隨便訂的嗎?”
“問題是,你看起來不像是會在這邊耗一個月的人啊!”梅雪柳歪了歪嘴,“好,當我好心被狗咬,你確定,我就不管了!”
“感謝你的好心。”男人哼了一聲,彷彿嗤之以鼻。
她本來就沒説錯,這男人全身都是閃閃發亮的名牌,連行李箱都是LV正品,怎麼會來這裏住啊?
“好,住宿一個月,那給你一間兩人房。”梅雪柳一筆筆的記着。
“我要最大間的。”男人截斷她的話。
梅雪柳抬頭瞥了他一眼,很認真的咬了咬唇,“這裏沒有總統套房喔!”
“小姐……”眼看着男人身上就要散發出比外頭熱浪更可怕的殺意了!“你對我有意見嗎?”
“當然沒有!紀先生!一間六人房!”梅雪柳迅速見風轉舵,她在服務業工作可久的咧!“要不要幫你挑角落的房間,比較不會有人吵呢?”
男人先是頓了一頓,然後點點頭,這女人怎麼突然之間變得機靈起來?
哼!角落那間是最沒人吵,不過,窗外那兩棵大樹上有幾個中隊的蟬,你就等着被吵死吧!
“先生,想讓你先了解,我們還是得跟你收六人房的錢喔!”梅雪柳眯起雙眼,好聲好氣的解釋着。“你方便的話,請先付一半……”
“全刷。”二話不説,男人拿出一張白金卡擱在桌上。
看吧!她可沒有看走眼,這張白金卡的門檻之高,一般人可是不容易辦的。這麼有錢的人,為什麼會挑這種中等農場?
“我沒有打電話通知,不需要來打掃房間,我不希望除了我之外,有任何人進入我的房間。”
“好的。”講話真囂張……梅雪柳回首在本子上註記,“可是一些毛巾跟垃圾……”
“我説過我會打電話通知。”氣温好像降了幾度!
“好的!”梅雪柳挑眉,直覺這個客人不好相處。
緊接着是一些必要的手續,檢查證件、登錄身分證字號,還有餐券跟鑰匙的發放。
紀昭頤……梅雪柳偷偷念着,獨特的姓氏卻讓她有點熟悉的感覺。
“好了,213號房。”她恭敬的把鑰匙遞給男人,“住宿部在上頭,順着外頭的石子路上去就知道了。”
平常她都會恭敬的領客人到外頭,清楚的告訴他們怎麼走;但今天這個姓紀的客人口氣不好,臉色又像她欠了他幾百萬似的,所以這種貼心的額外服務全部沒有!
紀昭頤領過鑰匙,淡淡説了聲謝謝,就往外頭走去;他看了一下外頭的坡路,幾隻蝴蝶正翩翩飛過,上頭五彩斑斕,讓他稍微分了心。
“小柳!”小周從隔壁餐廳溜了出來,“幫我顧一下,我餓死了!”
小柳?紀昭頤飛快的回首看進了櫃枱。
“你還敢説,還沒輪到我的班耶!”梅雪柳沒好氣的忍着,“算了啦!你快點吃。”
“不好意思!”小周雙手合十膜拜着,瞥見站在那裏的紀昭頤,大聲的喊了聲
“歡迎光臨”。
紀昭頤站在原地沉吟着,她看起來好面熟,該不會是他以為的人吧引將鑰匙上拋,再接住後,他當機立斷跫回櫃枱。“小姐。”
“是!”她眨了眨眼,這傢伙還有事嗎?
“可以麻煩你陪我上去嗎?”這一刻,紀昭頤的口吻顯得温柔不已。
“陪……你?”梅雪柳詫異的重複了他的話,
“順着路上去就可以看到……”
“我堅持要你的服務。”紀昭頤淡然一笑,“停好車後,我還需要人幫我拿行李。”
沒等梅雪柳回答,紀昭頤便轉身離開,而且直直走向旁邊的餐廳。
拿行李?
拜託!住一個月的男人行李會有多重啊!他竟然要一個女孩子幫他搬行李?!這裏男人一堆他是沒看見嗎?為什麼她天生苦命,老是得做苦力呢?
過去七年來是如此,沒想到離開後還是如此!
沒有一分鐘,小周蒼白着臉跑出來,還拚命跟她道歉。
“走吧!”紀昭頤站在外頭,似乎是他去吆喝小周出來繼續工作的。
“他很兇……”小周用唇語擠眉弄眼的偷偷傳遞訊息給她。
不知道怎地,梅雪柳這時卻不覺得紀昭頤很差勁,反而想謝謝他;因為現在才十二點四十五分,的確還不到她的上班時間。
她在心裏不禁竊喜,感激着紀昭頤這麼做,誰教是她自己沒種去把小周叫回來上班的。
“小柳?”走到紀昭頤BMW的車邊時,阿威剛好走出來。
“我帶這位客人上去!”梅雪柳對着他笑了笑,“沒事的,213的客人!”
阿威認真的看着紀昭頤,光那輛車跟他身上的氣質,就知道他跟一般來住宿的客人非常不一樣。
梅雪柳帶着笑鑽進BMW的車裏,這輛車就不知道要多少錢……對於紀昭頤她心底有一堆疑問,但對方是客人,她沒有興起好奇心的權力。
“你叫什麼名字?”紀昭頤轉動着方向盤,往山坡上開去。
“唔……我?”他幹嘛要知道她的名字?
“我希望未來一個月都由你做所有的客房服務,所以我必須知道你的名字。”紀昭頤正經八百的説着冠冕堂皇的藉口,其實他根本就是另有所圖。
梅雪柳驚訝萬分的張大了嘴,“都由我做客房服務?”這是什麼跟什麼?掃房間是輪班的耶!
“沒錯,你只工作一天嗎?”但他篤定不是,紀昭頤的嘴角忍不住悄悄的上揚。
“沒……沒有……”她是招誰惹誰了啊?這男人幹嘛專找她碴!
沒兩分鐘就看到住宿的地方,紀昭頤停好車,讓梅雪柳一起幫忙拿行李到二樓的房間……
當然,他希望梅雪柳能為他做房間的詳細使用説明。
梅雪柳沒好氣的來到後車廂邊,滿嘴碎碎念着,早知道就不要嘴賤挑釁他,否則也不會落到這般下場!
才伸手要搬行李,紀昭頤卻突然塞給她一堆東西。
“你拿這些,拿好!”他從後車廂裏提過一個沉甸甸的行李袋。
梅雪柳抱着手裏的一堆東西,體積不小……但是重量很輕啊!反觀他手上的袋子好像挺重的呢!
唔……他好像還算是個紳士,至少還懂得憐香惜玉!
梅雪柳領着他來到213號房,裏頭悶燒着渾濁的熱空氣,温度計顯示室內氣温高達三十四度,她趕緊打開冷氣、拉上窗簾,以期能迅速降低室內的温度。
“冰箱、電視一應俱全,衞浴用品共六人份,你可以慢慢用。”梅雪柳把東西放上其中一個牀,“有什麼問題請打電話給櫃枱人員。”
“我需要一張桌子。”紀昭頤站在房中沉吟着,“大張一點的木桌。”
“你……”要桌子幹嘛啊?但梅雪柳學乖了,趕緊把這句話吞回去,“好,我想辦法,晚點給你。”
“嗯。”紀昭頤倒也隨和,竟然沒有要求立刻送到。
“那……我先走了,祝你愉快。”梅雪柳必恭必敬的行了個禮,拉開門想退出。
“謝謝你。”紀昭頤摘下墨鏡,悠哉的對着她一笑。“梅雪柳。”
咦?!
梅雪柳握着門把,看着被她關上的門,她剛剛聽到了什麼?那個紀昭頤為什麼知道她的名字?!
她從頭到尾都沒有説她叫什麼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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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雪柳一整個下午都心神不寧,她是這家度假農場的最佳工作人員,長得算具有特色,而且活力十足、笑容滿面、刻苦耐勞,做事精確迅速,老闆娘及客人都非常喜愛她。
但是今天的她卻十分反常,不但常常神遊分心,臉色不太好看,而且做什麼事都慌慌張張、錯誤百出。
“小柳……”阿威怔怔的看着她,“傳真的話,文件是向下的……”
“咦?哦!”梅雪柳趕緊定神一瞧,她把紙拿反了。
“你是怎麼了?怎麼心不在焉?”阿威憂心的問。
“沒事……哪有什麼事!”她皮笑肉不笑的回應着,一顆心七上八下,焦急又慌亂。
為什麼?
那個紀昭頤是什麼人?
她只是個小小工作人員,這裏既沒她的名片,她身上也沒有別名牌,為什麼他會知道她的名字?!
他們曾經見過面嗎?為什麼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小柳……”阿威看向她,“你月底有一天的假對不對?”
“嗯!”梅雪柳努力打起精神,回應着阿威。
“你那天有沒有空?我帶你去羅東晃晃。”阿威緊張得手心冒汗,這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氣約梅雪柳。
梅雪柳是兩個多月前來的,那時他是這裏的假日工讀生,老闆娘笑吟吟的介紹正職新人,她不但是正職,甚至還住在農場裏,是包吃包住的員工。
她並不是個亮眼美麗的女孩,但是他卻在看到她第一眼時就喜歡上她。
小柳留着一頭俏麗服貼的短髮,顏色不像一般人有染髮,反而是原來的黑色;細細的柳眉跟單眼皮的鳳眼,直挺的鼻子配上淡粉色且上翹的唇瓣,很像歷史課本里中國古代的女人。
她有着特殊的氣質,笑起來像鄰家女孩,沉默時卻又像極了古時仕女的恬靜。
待人親切而且非常認真,他一直很喜歡這樣的小柳.
“嗯……我那天想休息。”梅雪柳微微一笑,“對不起,我想去的時候,一定會跟你説。”
“哦……好……”面對温婉的拒絕,阿威顯得有點情緒低落。
氣氛正尷尬,客房的電話突然響起,阿威趕緊接起以化解尷尬;梅雪柳卻倒抽一口氣,她一整天都在擔心那支電話響起、擔心打來的人是紀昭頤!
“找你的。”果不其然,阿威狐疑的把電話遞給她。
梅雪柳深吸了一口氣,接過話筒,“櫃枱您好。”
“梅小姐嗎?我現在需要桌子。”低沉的嗓音傳來,“你上來時順道幫我帶兩瓶大瓶的礦泉水,記帳。”
“桌子……”梅雪柳緊緊扣住話筒,她應該要問的、現在就問?!“我等一下就搬上去。”
“請你一個人上來。”紀昭頤又做出莫名其妙的要求。
“一個人?桌子就算不輕,我也要走上去耶!”路程是不遠,頂多兩分鐘,但那可是碎石子路加上坡路段!“我請人幫我無可厚非吧?”
“我只認定你是我專屬的服務人員。”紀昭頤沒接受她的抗議,講得一派輕鬆。
“紀先生,做人要有分寸!”梅雪柳開始失去耐心,“搬桌子加拿水,你是故意找我麻煩嗎?”
電話那頭出現的是沉默,梅雪柳則是不停的做深呼吸。
阿威聽得瞠目結舌,因為他從來沒有聽過小柳這樣對任何人説話過。
怎麼了?他用唇語問着,他只看過紀昭頤一眼,也不是很喜歡他。
梅雪柳沒搭理阿威,只顧着聽着話筒裏的沉默,她知道她有點失常,不該這樣跟客人説話,但是這個紀昭頤……讓她非常不安。
“紀先生……”她先開了口,“很抱歉,我還是會請人幫我一起搬。”
“想不想讓沂倫知道你在這裏?”
石破天驚的一句話,讓梅雪柳整張臉瞬間變得蒼白。“我馬上上去!”她飛快的接話,啪的一聲掛上話筒。
他認識她!
也知道她跟沂倫的關係!
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她是沂倫的秘密女友,對外來説,沂倫是個單身貴族,根本沒有任何女友,鮮少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啊!
“小柳!怎麼了?!”阿威看着臉色發白的她,也跟着緊張起來。
“沒事……我要搬摺疊木桌上去!”梅雪柳立刻站起來,動作利落的先到冰櫃取出兩瓶特大號的礦泉水,再到倉庫去搬桌子。
“要不要我幫你?”阿威跟在身後。
“不必!千萬不要!”梅雪柳緊張的回過身子,“你……你去顧櫃枱就好,我不需要幫忙!”
開玩笑!要是讓阿威跟上去,那個紀昭頤一定會告訴沂倫她在哪裏的!
用塑膠袋裝好兩瓶礦泉水,兩手搬起摺疊的四方桌,梅雪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門外衝,就怕一個延宕,讓紀昭頤把她的行蹤説出去!
真是個卑鄙的小人,他竟然敢威脅她!
從門口出去的坡度非常小,約莫不到十五度,路程也不長,梅雪柳走起來還應付得了;彎路後才是比較陡斜的碎石坡,不過對向來以體力服人的她來説,並非難事。
彎道處有一棵大大的柚子樹,梅雪柳才轉個彎,看都沒看清楚,桌子突地就從她的手中消失了。
“嗨!”紀昭頤慵懶的笑了一下,左手抓着桌子,右手接過她手中的礦泉水。
梅雪柳呆呆的看着他,有些丈二金剛摸不着頭緒。
“眼睛瞪那麼大幹嘛?你以為我真的會讓一個女孩子搬這麼重的東西爬山嗎?”他往上走,依舊是一派從容閒散的模樣。
摘下墨鏡的紀昭頤露出精確的五宮,濃眉不是炯炯有神的雙眼,深色的薄唇,高挺的鼻樑,刺刺小小的胡碴分散在下巴周圍,加上那帶點倨傲的味道,看起來十足的雅痞一個!
難道他也是演藝人員嗎?他是在意外間知道了她跟沂倫的關係嗎?
“你……你是誰?!”梅雪柳緊張的追上前。
“度假的客人。”紀昭頤聳聳肩,回了個不相關的答案。
“紀昭頤!你究竟是誰?”梅雪柳一個箭步向前,擋在他的面前,“為什麼會知道我……我跟……”
她説不出沂倫的名字,現在這兩個字對她而言,簡直就是禁忌。
“我就是知道。”紀昭頤露出微笑,“不想讓他知道的話,就乖一點吧!”
“喂!你、你威脅我?”梅雪柳怒眉一揚,雙手叉起腰。
“你可以不接受威脅啊!”紀昭頤倒是覺得有趣,閃過擋住的她,進入住宿館。
“我……”梅雪柳想辯駁卻無能為力,她現在正準備讓時間沖淡過去的一切,沂倫已不該再出現在她面前了。“算了,反正……他也不可能找我……”
細微的聲音傳進紀昭頤耳裏,讓他停下了腳步,回首一望,他瞧見了黃昏裏的纖細身影;梅雪柳柳眉緊蹙,雙眼凝視着石子地,臉頰的肌肉十分緊繃,貝齒卻緊嚿着下唇……像是在逼自己忍住什麼極大的悲傷與痛楚。
是這樣嗎?果然是這樣啊……紀昭頤斂起臉色,凝視着佇立在那裏的梅雪柳。
她看上去真的好脆弱,在昏黃的天色下,她彷彿是不存在的實體,“我不會説的。”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竟然不由得想讓她心安。
梅雪柳抬起頭,情緒未能平復的看向他,最終卻只能露出一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