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終於知道那迦是誰了。
他是這片死亡沙漠的王者,赫赫有名的沙漠之王。
自踏出塞外的那一天起,她就不斷地從旁人口中聽到死亡沙漠與沙漠之王的傳説。
傳説,死亡沙漠的深處,佈滿了置人於死地的危險陷阱。
有人説,那裏有千年的妖魔,萬年的鬼怪,有堆滿了寶藏的黃金之城,而妖魔鬼怪就守在城市的深處,等待著捕食貪婪的探險者與迷路的行人。
也有人説,那裏是南北疆最荒蕪、最迷亂的沙漠,沒有水,沒有生靈,太陽永遠高懸在正中央,夜裏星月無光,沒有東南西北,沒有可以辨別的方向,凡人只要一踏足其上,就永遠找不到出口,活生生渴死、餓死、累死,死靈永遠被禁錮在那裏,沒有目的地遊遊蕩蕩。
還有人説,那裏是風神之城堡,一年四季,狂風呼嘯,沙石飛舞,永遠沒有風乎沙止的時候。
行者僧侶與沙漠牧人將這些謠傳發揚光大,傳唱得神乎其神,使得死亡沙漠的中央成為南北疆的禁地,沒有人敢輕易越雷池半步。
只有沙漠強盜敢在這片死寂的土地上馳騁。
他們人多勢眾,來無蹤,去無影,囂張放肆,橫行無忌,周邊的部族與國家都對他們無可奈何。
而他們的首領——大漢王,沒有人見過他的模樣,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傳説中,他是個兇殘冷酷類似惡魔般的男人,以飲人鮮血、割人頭顱為樂。
當這傳説中的男人擁著楚洛,來到死亡沙漠的中心地帶時,只見一座巨大的沙堡矗立在他們眼前。
那是一座在古老廢墟上重建的城堡,岩石構成的城樓城牆,高聳巍峨。
難道這就是傳説中的黃金之城?
然而這裏沒有黃金,有的卻是在沙漠地帶上比黃金珍貴無數倍的東西——美麗的綠洲村莊。
綠水環繞,田畦綿延,桃杏搖曳,楊柳扶疏,這裏仿如海市蜃樓一般。
如果沒有親自來到這裏,有誰會想到,在這臭名昭彰的死亡沙漠中央,居然會有這海市蜃樓一般的如畫景象。
那迦縱馬長驅直入,一直奔馳到綠洲的中央,主帳前的小廣場上。
彌夏早已經帶領著一幫男子在廣場上翹首等候,待那迦一下了馬,就上前大力擁抱著他。
「怎麼現在才回來?看來我離開了三年,你的騎技退步了不少啊!」彌夏高興的大笑。
這對兄弟習慣了用嘲笑來表達心中的友愛。
「胡説,要不要現在來比一比,看看誰才是真正退步的那一個?」那迦也放聲大笑。
「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就算贏了也是勝之不武。」彌夏早已經注意到兄長肩背的傷處,笑説:「來日方長,你先去休息,寨子裏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你處理呢。」
談笑間,廣場的角落突然衝出了一個小男孩,舉著匕首,咬著牙關,向著那迦偷襲。
那迦雖然背對著他,卻像背後長了眼睛似的,輕輕的轉了個身,手一抄,就將小男孩拿著匕首的右手拗到了身後,然後將他整個人攔腰夾起。
「那迦!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為爹爹報仇!」小男孩不過十歲,卻倔強得很,被那迦擒住了還猶自扭動個不停,嘴裏恨恨地嚷著要殺了他報仇。
「想殺我?你再等二十年吧!」那迦嘲笑著將小男孩隨手扔到了一旁的沙堆上。
周圍的人都看戲似的無動於哀,像是眼前的這一幕司空見慣似的。
楚洛驚叫一聲,衝到小男孩身邊將他抱起來。
「沒受傷吧?」
幸好他摔下的地方是高高的沙堆,小男孩除了被摔得七葷八素外,倒沒有什麼損傷,楚洛輕輕地幫他拍去頭上身上的沙子。
小男孩呆呆的看著温柔的她半晌,突然哇的一聲,撲進她懷裏,放聲大哭起來。
「你怎麼能這樣對待一個小孩子!」楚洛十分憤怒,衝著那迦瞪眼。
「女人和小孩真是麻煩。」那迦看著眼前哭哭鬧鬧的兩人,聳聳肩,然後吩咐道:「貫雲叔,把他們領到你帳內,讓貫雲嬸嬸照料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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貫雲嬸嬸是個面冷心熱的女人,身形姣好,臉上卻有一道長而醜惡的刀疤。
當貫雲叔將楚洛和小孩領進帳幕內時,她瞅了小孩一眼,一把拎起他的衣領,拎到了矮桌子前,拿起布巾給他擦臉。
她一邊擦一邊大聲數落:「笨丹朱,哭什麼哭,每次闖禍回來就只知道哭。早跟你説了,就憑你,一千個一萬個都不是那迦的對手,白白出去丟臉,自找沒趣。」
丹朱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吼:「我總有一天會殺了他,為爹爹報仇的!」
貫雲嬸嬸砰的一聲,將晚飯重重放到丹朱面前,接著敲了他一個爆栗,「別光會嚷嚷,吃飯!」
丹朱想來也是餓了,拿起小羊腿哭哭啼啼地啃了起來。
貫雲嬸嬸滿意的瞪了他一眼,回頭打量楚洛半晌,笑問:「好標緻的小姑娘,是那迦的女人嗎?」
楚洛的俏臉飛紅,「不是,當然不是!」
貫雲嬸嬸呵呵地笑,「現在不是,以後也會是了。」
楚洛的臉紅得更甚,「以後也不會是,誰要做那個大壞蛋的女人。」
貫雲嬸嬸聽了這話,收起了笑臉,正色道:「我們那迦有什麼不好?放眼這大漠,有誰能比得上那迦和彌夏?他們是這片大漠上最矯健的雄鷹,是戈壁上最兇猛的蒼狼,是我們沙堡的英雄。
小姑娘,我實話告訴你,他們兩兄弟是由我和老頭一手拉拔大的,我為他們的作為而驕傲。」貫雲嬸嬸的語氣裏充滿了自豪。
丹朱狠狠地用牙扯了一塊羊肉,大聲嚷嚷:「他們都是該殺千刀的沙賊、大壞蛋,有什麼好驕傲的!」
貫雲嬸嬸生起氣來,將他一把拎到帳幕前,指著插在帳幕前的一支繡著黑鷹的小旗,「小子,你給我好好看看,這是什麼?」
「我當然知道,黑鷹是南赫連人的標誌。」丹朱嘟著嘴咕噥:「南赫連是黑鷹,北赫連是蒼狼,南北赫連兩百年前是兩兄弟,一家人。我死去的爹爹經常這樣告訴我。」
「你知道就好,我天天看你嚷著報仇也看得煩了,今天就實話告訴你,那迦和彌夏出身不是什麼沙漠強盜,他們兩個都是南赫連戒日王的兒子,是我們南赫連人的小王子!」
貫雲嬸嬸擦著腰,話閘子打開了就滔滔不絕。
「十年前,赫連魯威派人謀殺了戒日王,接著派兵屠殺南赫連王族,還佔領了我們南赫連人的土地。
我家老頭子貫雲帶著那迦和彌夏兩兄弟,還有一部分族人從大屠殺中逃了出來,為了生計,不得不在沙漠裏幹起了強盜的勾當。
但是他們就算搶,也只搶北赫連人,從北赫連人手裏搶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南赫連的族人這些年來被北赫連人驅趕到荒漠里居住,過著食不裹腹,衣不蔽體的苦日子,全都是拜北赫連人所賜。」
説著,她指著丹朱,「你父親兩個月前帶兵來攻打我們,結果敗在那迦手下。孩子,那迦敬佩你父親是個英雄,不忍心傷害你,留你在這裏任你胡來。
但是那迦並沒有欠你什麼,而你們北赫連人搶走了我們的土地和親人的性命,我們現在只是想辦法奪回來而已。你根本沒有權利指責那迦!」
「你説謊!騙人!那迦殺了我父親,他是個大壞蛋!」丹朱不可置信地憤怒叫喊。
「這是擺在陽光下的事實,信不信由你。」貫雲嬸嬸十分懊惱,「我本來是不該把這些告訴你們的,我就是大嘴巴,老頭子回來又要罵我了,唉……」
楚洛相信貫雲嬸嬸的話。
因為那迦雖然是沙賊的首領,為人霸道狡詐,然而身上總是隱隱有股王者之風,絕非打家劫舍、害人性命的下三濫強盜所能比擬。
她只是不知道,原來他的過去這麼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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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那迦命人把楚洛帶到主帳。
廣場上有篝火夜宴,密密麻麻的火堆不斷地延伸,以乎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多。
在通往主帳的路上,許多男人都衝著她曖昧地笑,使楚洛感到非常的尷尬和不自在。
來到主帳前,侍衞掀起主帳的帳簾,讓她進去。
主帳非常寬敞,地面鋪著豹皮,虎頭三角鼎內燃著熊熊爐火,佈置簡單卻極有氣勢。
那迦獨自坐在中間的矮桌前,衣袍隨意披在身上,神情有些疲憊與慵懶。看到她進來,他高興地笑了起來。
「過來。」他指指滿桌子的傷藥,懶懶的笑,「幫我換藥。」
「不,我拒絕。」楚洛白他一眼,直截了當地拒絕。
她好歹也是個公主,雖然現在身分是俘虜,但也不能隨意指派她幹這幹那,尤其是眼前這個男人身上幾乎半裸著。
那迦肩背上的綁帶已經鬆散,他把綁帶扯掉,眼神有些危險,「你不能拒絕。這是因為你而受的傷,當然應該由你來處理。」
「如果不是你把我抓了來,根本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我還是好端端的當我的新娘,你還是穩穩當當的當你的強盜王!」楚洛惱怒地叫了起來。
「你就那麼渴望當赫連魯威那老傢伙的新娘?」那迦有些發怒,衝著她冷冷的説:「可惜,現在你是我的俘虜,不但現在是,以後也是,永遠都是!」
「不!不會的!我不會永遠當你的俘虜!」楚洛握著拳,驕傲的仰著頭。
「逃了那麼多次,失敗了那麼多次,你還是不死心啊?那你就試試吧,我萬分期盼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你從我手心溜走的一天。」那迦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掌,嘲諷的笑笑。
「放心,你一定能看到的。」她也冷冷的回應。
「拭目以待。」那迦冷冷的挑眉。
兩人都不説話,空氣像凝固了一樣。
那迦裸露的傷口開始出血,鮮血慢慢的流淌,染紅了一大片肩衣,他卻理也不理,抓起桌上的酒壺,倒酒,冷著臉飲著。
楚洛並不想看,目光卻總是不由自主的移到他的肩背。他每流一分血,她的心似乎就緊了一分。
僵持了半晌,楚洛終於受不了,叫了起來:「你就不能處理一下你的傷口嗎?血快流得滿地都是了!」
「你來處理。」他還是那一句,看也不看她一眼。
「為什麼一定要我來?外面有的是女人!」楚洛又急又氣,不懂為什麼他這麼堅持,更不懂自己在緊張什麼。
「我高興!」他冷冷的扔給她一句,仍舊在喝他的酒。
「我不高興!」她氣得跳腳。
「那就讓我流血流乾算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她瞪著他,氣得説不出話來。
那迦繃著臉坐在矮桌旁,仰頭一杯又一杯的大口喝酒,每一舉手,鮮血就從傷口流出,染紅衣裳,而他卻眉頭皺也不皺,毫不在乎的樣子,彷佛流血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旁人。
楚洛終於忍無可忍,拿起桌上的傷藥與綁帶,來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瞪著他,咬牙切齒命令道:「脱衣服!」
那迦聳聳肩,蠻不在乎地脱下了上衣,嘴角卻悄悄地逸出了得逞的笑容。
昏黃的光影中,有種莫名而-昧的氣氛在湧動。
那迦的肩膀寬闊,裸露的身軀如高山雪豹一樣優雅漂亮,大理石刻般的俊臉能夠讓所有女人都唇乾舌燥,臉紅心跳。然而楚洛眼裏只有他肩背上不斷流血的創傷,對他漂亮的身體毫無感覺。
她冷著臉,一言不發,手上卻極温柔、極仔細地為他處理傷口。纖美修長的身軀在那迦眼前晃動,幾縷青絲落在他頸間,慾望悄悄的被她撩撥起來。
他屏著呼吸,按捺著自己。
他不是和尚,他是個非常年輕的男人,只是需要他去做的事情太多,肩上承擔的責任太重,女人向來都不放在他的眼裏、心上。然而此刻,這個女人莫名地叫他動心。
他想要抱她、吻她,放縱自己跟她放肆的歡愛一場!可是她一直緊繃著臉,似乎沒有跟他相同的打算。
那迦只好繼續忍耐著,閉上了眼,任由她柔軟的小手在他赤裸的肩背遊走,就像是情人的撫摸。
老天,他快要忍耐不住了,可是他又不捨得推開她,他愛極了這種親暱的觸摸。
接著,她來到他的身前為他包紮傷口,跪坐的姿勢幾乎像是伏在他的懷裏。美玉般的臉頰幾乎貼到他的頸項間,呼吸如蘭,胸前柔美的曲線靜靜的起伏。那迦緊繃著身軀,雙拳緊握,不斷的壓抑著自己。
可惡!這女人撩撥起他的慾望,自己卻毫無知覺,專注地為他敷藥的神情,純潔得有如天山的聖女。他只能緊繃著身軀,薄唇緊抿著,努力平緩自己的呼吸。
他外表看上去冷靜得近乎冷漠,實際上內心情潮湧動,幾乎噴湧而出。
扶著他雙肩的手突然感覺到了他的僵硬,像是感受到了異樣的氣氛似的,楚洛突然抬起眼來,青絲拂過他的下巴,撩撥他的肌膚,清澈的黑瞳對上他灼熱的眸。
那迦呻吟一聲,終於放棄了壓抑,慾望無可抑止的爆發出來。
他伸手將她整個扯進懷裏,壓倒在地毯上,伸出雙手將她的手釘在頭頂上,漾著慾望的黑眸在她臉上、頸上、身上來回梭巡,最後鎖定她紅濫濫的櫻唇。
楚洛突然被他損倒在地,在一陣天旋地轉之後,赫然發現他用一雙彷彿著了火的黑眸鎖著自己,然後緩緩地低下頭來。
「不要。」她尖叫,心慌得幾乎要從胸腔裏蹦跳出來。
她想偏開頭去,可是他卻用大掌固定著她的臉,不給她逃避的機會。
薄唇壓上她的紅唇,狂猛地吮吻,像是要將體內緊繃的慾望立刻發泄出來。
他深深地、輾轉地吮吻她的唇,火燙的身軀緊緊壓著她的身體,雙手放開了她的手,在她身側曲線上上下下地遊走。慾望之火熊熊燃燒,將他燒成一團火焰,不顧她的意願,強勢地將她也捲進烈火之中。
楚洛被那迦兇猛的襲擊嚇怔了,呆呆的被他壓在身下,任他為所欲為。
她的腦海一團混亂,整個人像是掉進了火霧中,害怕、茫然而不知所措。
她呆呆的任他吻著、撫摸著,當他火熱的手掌放肆地伸進她衣襟內,貼在她因害怕而冰涼的軀體時,她突然清醒過來,尖叫一聲,用盡全力,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
啪!清脆的聲音將他們兩個同時驚醒。
那迦從情慾的迷霧中清醒過來,放開了緊按著她的雙手,臉上紅色的情潮還沒有褪散,他卻像有冷水兜頭傾下,整個人頓時冷靜下來。
楚洛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急急的後退,退到了帳幕的邊緣。
她掩著唇,顫抖著,眼淚開始一滴滴地掉落,越流越多,最後像瀑布似的洶湧落下。
那迦站在她的面前,心情懊悔,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眼前的爛攤子。
剛才的那一瞬間,像是爆炸了似的,他失去了控制,無法抑止自己的慾望,只想不顧一切地擁她入懷,讓她與他一道燒灼。然而放縱以後,他不得不面對自己造成的惡果……
他伸手想要安慰她,卻被她一把推開。
「你走開!走開!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你出去!」
她哭泣著轟他出去,哭聲嘶啞,透著委屈和無助。
那迦站在她面前半晌,無可奈何,最後不得不走出了自己的帳幕,狼狽的站在帳幕外。
廣場上本來喧鬧嘈雜,此刻突然安靜了下來。
男人們看著向來不沾女色,對女人不屑一顧的老大,此刻居然站在自己的帳幕外,赤裸著上身吹風,臉上赫然有五個手指印,帳幕內又傳來女人的哭聲,都不禁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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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迦,你這個該死的混蛋!」
楚洛抱膝獨坐在偌大的帳篷裏,哭了半夜,也哭得累了。
連日來的困頓疲乏讓她累得幾乎要倒下,而剛才所受的驚嚇也讓她寧願在帳幕內獨處,也不願意出帳,更不願意再看到那迦。
帳幕內燃燒的爐火,身邊温暖的毯子,在在都誘惑著她,讓她忍不住想要倒頭睡去。
可是,剛才所受的驚嚇如此之大,讓她忘不掉,怎麼也不敢放鬆睡去。
在她十七年的生涯裏,從來不曾遇到過或者見識過那迦那種狂野的慾望的攻擊。
它是如此的可怕,像團高熱的火般,要將她燃燒吞噬。
即使已經過去了大半夜,那迦的熱吻和撫摸的觸感,似乎還停留在她的唇上、身上,熱辣辣的,揮之不散。
她相當害怕這種狂-的攻擊,彷佛連自己也要跟著它燃燒起來……
她害怕、討厭這種感覺,更討厭那迦,不想再看到他的臉!
哭得累了,也恨得累了,她抱著身邊的一條毛毯,終於疲倦地睡去。
只是在不穩的睡夢中,某種狂野的感覺,一直纏繞著她,邪惡地誘惑著她,而那迦的眼,那雙滿溢著渴望與慾念的黑眸,一直在她夢裏,像是迷霧裏的微弱燈火,忽明忽暗,驅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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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迦徹夜坐在帳外的篝火旁,拿著火棒無意識的撥弄柴火,心緒亂糟糟的,懊惱自己竟把事情弄得如此糟糕,讓自己狼狽,讓她傷心哭泣。
彌夏陪在他身邊,笑吟吟的説:「怎麼了?大哥,碰壁了吧?對女人不比行軍打仗,要温柔點才行。」
那迦不理會弟弟的調謔,耳朵傾聽著主帳內的動靜。她已經不哭了,安安靜靜的,應該睡著了吧?
向來嚴於自控的自己,為什麼會對她做出這種事情?
他一向自傲於自己的冷靜,崩泰山而不變色的控制力,為什麼一遇上她就完全亂了陣腳?
他向來不喜歡女人,特別是柔弱的女人,因為她們雖然美麗,卻像天上的流星一樣脆弱,轉瞬即逝,他崇拜的是智謀和力量。
可是自從遇上了這個女人,他以前堅信的一切都拋到了腦後。
她脆弱、易感,可是她骨子裏偏偏又是倔強的、高傲的,她的一切,都讓他迷惑、渴望。
這個脆弱又倔強的中原女人,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進佔了自己的心了嗎?
他認識她不過短短時日,這情愫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是在暗夜叢林裏,她含著淚光舉刀向自己刺來的那一刻,脆弱與堅強,無助卻勇敢的矛盾結合體,綻放出異常誘惑他的光芒時?
是在大沙漠上,他重傷倒下的那一夜,她沒有因為他強盜的身分而棄他而去,反而細心的照料了他一整晚時?
還是她美麗的容顏,纖美的身軀,還有亮如星辰的瞳陣?
不知道她笑起來是什麼樣子?他好像還沒有看到她笑過。落入了強盜的手裏,任是誰都笑不出來吧?可是突然之間,他很想看看她笑起來的樣子,那到底是怎樣的甜美誘人呢?
一縷柔情慢慢地從那迦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流淌而出,他無聲的笑了起來,「彌夏,你喜歡過女人嗎?」
彌夏靜默了一會,苦澀的笑答:「有過,可是,她卻恨不得殺了我。」
那迦訝異地抬頭看了弟弟一眼,知道他有心事藏在心裏,他既然不想多説,他便不多問。
「她是個好女人,如果你真心喜歡她,就對她好些。」彌夏朝主帳努努嘴,笑看著大哥。
那迦嘴角含笑,不再多言,仰頭望向黎明的天空,啓明星在遠方閃爍,像極了她那明亮的眼睛。
天快亮了,他也該進去了。她哭了一夜,讓他在自己的帳幕外吹了一夜的寒風,應該也解恨了吧?
那迦輕快地笑了起來,站起身來,走進主帳內。
一走進帳內,就見她蜷縮在毯子裏,睡容有些憔悴,蹙著眉頭,連日來的驚惶奔波,讓她即使睡著了,也不能完全放鬆下來。
那迦蹲下來,端詳著她的睡容,伸手愛憐地輕撫她的眉目。
楚洛睡得極不安穩,睡夢中感受到莫名的氣息,立刻慌張的張開眼來。
當她看到那迦就在身前,猛然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嚇得立刻拉著毯子後退兩步,質問他:「你進來幹什麼!」
那迦笑了笑,聳聳肩説:「這是我的帳幕,我進自己的地方不行嗎?」
楚洛冷著臉,一言不發,放開了毯子站起身來,往門口走去。
那迦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她就像驚弓之鳥般,立刻揮開他的手,退到了一旁。
「別碰我!」
那迦看著她如此驚懼的樣子,雖然明知道是自己造成的,但還是忍不住氣惱,他不喜歡看到她怕他的樣子。
他沉聲説:「你放心,我發誓不會再隨便碰你了!」
「你要説到做到!」楚洛冷冰冰的扔下一句話,又要往帳門走去。
那迦突然伸手抄起她,將她整個橫抱起來。
楚洛驚叫起來,掙扎著推擠他的胸膛,「放開我,你想幹什麼,你剛才才發誓不碰我的!」
「別動,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那迦將她抱起,附身在她耳邊輕輕的笑説。接著,他不理會她的掙扎,抱著她往帳外大步走去。
楚洛的臉頰紅了起來,她害怕這種親暱的感覺,掙扎得更加厲害,「我不要去!」
「不去也得去,這不由得你。」那迦霸道的説。
她的掙扎對他來説,就像小雞一樣無力,他輕而易舉的將她抱出了帳幕,呼嘯一聲,狩風飛奔過來,他抱著她翻身上馬,向著沙堡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