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翎在登上晉雲亮的樓船前,設想過無數種與他見面的情形,可她怎幺也想不到,她居然會在這種令人羞惱的情形下,見到晉雲亮。
“公主殿下請稍等,太子稍候就到。”
登上樓船後,太子侍從將她帶到船廳,請她稍坐等候。
這船廳佈置得精雅華麗,四壁雕刻着飛天仕女,地面鋪着華麗織毯,水晶器皿裏擺放着各色珍稀果食,盤龍銜珠狀的燭台上搖曳着琥珀色的燭光,室裏流泄着一股淡淡的麝香。
然而,再漂亮、再華麗的佈置,君翎都全無興致欣賞。她現在比任何時候都要緊張且焦急,焦急着要儘快説服晉雲亮同意出兵援助;緊張着該怎樣去面對這個曾經欺負過她,被她咬牙切齒地恨了三年的討厭鬼。
可,等了好久好久,晉雲亮始終沒有出現。
君翎不耐煩了,催促船廳裏的侍從,“請你再進去向太子殿下稟告,説我在這裏等候多時了。”
侍從不敢怠慢,連忙進了內廳,不一會兒又出來了,陪笑回道:“回公主殿下,太子正在沐浴更衣,請公主再稍等。”
君翎一聽,秀眉緊蹙,幾乎要發起火來。
豈有此理!她在這裏心急如焚等着,他居然在裏面悠哉洗澡、沐浴更衣?她可不敢痴心妄想晉雲亮沐浴更衣是為了要迎接她,況且,她又不是神佛,用不着他沐浴淨身出來迎接。
唯一的解釋,就是晉雲亮這傢伙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或者為了當年她甩他的那一巴掌,現在特地給她點顏色瞧瞧。
臨來前,姊妹們都曾發過誓,即使要做出犧牲、付出代價,也要得到援助,救回大姊。好吧好吧!如果她必須承受的代價是要忍受晉雲亮那個小人的閒氣,她也認了!
想到此,君翎咬緊牙關,壓下心頭火氣,重重地坐回椅子上繼續等待。
這一等,又等了一個多時辰。其間她三番四次地請侍從入內催促,可每次都得到同樣的答案。
“太子殿下請公主再稍等。”
“請公主殿下再等等,太子隨後就到。”
“太子殿下……”
“我不等了!他不肯出來是吧?他不出來,我就進去好了!”
當君翎最後一次聽到相同的回話時,本來就不多的耐性消失殆盡。她再也控制不住升到頂點的脾氣,一肚子火氣地闖了進去。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請留步……”侍從在君翎身後焦急地喊着,但既擋不住她風火輪似的腳步,礙於她的身分,也不敢真的出手阻攔。
君翎悶着頭一個勁地往前衝,穿越鑲嵌着金箔的長長走道後,來到另一處偏廳。偏廳裏有一簾白色帷幔微微飄動着,白色煙霧從底下的縫隙流泄而出。
君翎激怒之下,並沒有多想,毫不猶豫便掀簾闖入,此舉立刻引來了一片尖叫驚呼!
只見浮着煙霧的浴室內春光無限,一個個披着輕紗的嬌豔胴體在君翎眼前晃來晃去。而在浴室的正中央,玉石所砌的浴池裏,一個年輕男子正赤身裸體地坐在水中,見到她出現,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眼中所見的景象叫君翎全身血夜往頭頂衝,滿面通紅,她飛快地迴轉身,狼狽不堪地退了出去。
“晉雲亮,你出來!”她惱羞成怒地叫了起來,又臉紅耳赤的加了一句:“穿好衣服!”
浴室內登時爆出一陣男子的大笑聲。
笑聲久久才停止,晉雲亮戲謔的聲音從簾內傳來:“我勇敢的未婚小娘子,你這樣急匆匆的闖了進來,卻連看你夫君一眼的勇氣也沒有嗎?”
君翎拒絕理會他話裏的調笑意味,咬牙怒道:“你趕緊穿好衣服,我有話跟你説!”
白簾掀起,嬌美的侍女魚貫而出。君翎則僵立在旁,咬牙強逼自己對她們的暴露裝束視而不見。
“好了,你可以進來了。”晉雲亮在浴室內説。
君翎遲疑了一會,晉雲亮的聲音又從簾內傳來--
“放心,我不會吃掉你的。”
君翎自然不肯示弱,立刻掀簾而入。她剛才闖進來的時候,由於場景太過羞人,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就嚇退了出去。現在她才發現,這浴室四壁刻滿了淫靡荒唐、叫人面紅耳熱的雕畫,煙霧瀰漫間,處處都透着一股叫君翎皺眉的淫亂氣息。
晉雲亮就站在池水旁,身上披着半敞的浴衣,腰間鬆鬆地束着玉帶,濕亮的長髮隨意束着,一雙黑眸正注視着她,目光中有股輕佻的意味。
他看上去比起三年前硬朗了許多,男性線條壯碩挺拔,薄薄的絹衣遮掩不住他身上濃濃的男子氣概,看上去非常的桀騖不羈!
這個陌生的晉雲亮,叫君翎怔忡了片刻。
“怎麼?四公主千里迢迢的趕來,就是為了看着我發呆嗎?”晉雲亮靠近她,戲謔地笑説。
君翎回過神來,剛想開口,鼻端便聞到一股濃烈的酒氣。眼角一瞟,看到浴池旁的几案上擺放着酒具,她皺了皺眉,説道:“你-了酒!”
晉雲亮挑眉,不以為然地説道:“我是喝了酒,可這並不妨礙我聽你説話。”
“剛才為什麼要我等這麼久?”君翎忍不住指責。
“我以為你並不急。”晉雲亮略顯抱歉地笑了笑,笑容中卻沒有多少真誠。
他分明就是在推諉,這可惡的男人!
君翎杏眼圓瞪,卻不能對他發脾氣。因為這次是她有求於他,不得不忍耐。
她深呼吸一口,開口:“我大姊失蹤了!”
晉雲亮訝異地挑眉,代表他明白事態非常嚴重,卻不作聲,等待君翎把話説完。
“一個月前,大姊在宮中失蹤,下落不明,現場只留下一塊沙漠之國所擁有的白鐵牌面。”
“沙漠之國?!你們與沙漠之國有什麼過節嗎?”晉雲亮問。
“據我所知,沒有。”君翎搖了搖頭。
“可是你們卻認為是沙漠之國的人擄走了女王?”晉雲亮接着問。
“表面看來是這樣,但是我們並不絕對肯定。”君翎説。
晉雲亮笑了笑,説:“沙漠之國是北方近年來新興起的一股強大勢力,女凰國雖然富饒,卻沒有相當的軍事實力與沙漠之國抗衡,於是你來東陵尋求援手?我説得對不對?”
“對!”君翎不得不承認晉雲亮是個聰明人,所料之事分毫不差。她滿懷希望地説:“我先是去了江陵,可是你父皇病重,無力管理朝政,八王爺又不能越權作出決斷,説要等你回去才能定奪,所以我立刻動身來找你。”
“你覺得我會答應你嗎?”晉雲亮突然問道。
君翎怔了一怔,反問:“我們之間不是有同盟協議嗎?”
晉雲亮笑了起來:“同盟協議不過是一紙沒有約束力的合約,遵不遵守,全憑我意願,你真的覺得它有用嗎?”他笑容中有些淡淡的嘲諷。
君翎倔強地説:“當然有用了!人與人之間、國與國之間,本來就該以信義為先。既然簽了同盟協議,怎麼能因它沒有實際約束力而不去遵守呢?”
晉雲亮不以為然,伸出手輕掠過君翎面頰邊柔軟的髮絲,感慨地笑説:
“你還真是個天真的傻丫頭!”
君翎秀眉一蹙,側頭躲開了他的手。
他的身上有種浪蕩不羈的陌生氣息,叫她又受吸引,又想抗拒!
晉雲亮看到她的舉動,輕輕笑了起來。
“太子殿下。”君翎不理會他的嘲笑,懇切地抬眼看他,“我國國民如今還不知道大姊失蹤的消息,但時日一久,這秘密總會守不住,到時恐將有大亂髮生。女凰與東陵兩國素來交好,希望太子殿下這次能施予援手,不讓君翎無功而返。”
晉雲亮淡淡地説:“看你的樣子,似乎勢在必得。”
“不敢。只希望太子殿下能基於同盟協議,給予承諾。”君翎堅定地回答。
“我已經説了,同盟協議在我眼中不過是廢紙一張。除此以外,你還有更好的理由嗎?”晉雲亮淡淡地説。
君翎呆怔了半晌,內心在交戰,最後她深深地呼吸,説:“那麼,太子殿下能看在君翎的面子上,答應嗎?”
“哦?”晉雲亮假裝訝異的挑眉。
君翎咬牙道:“太子殿下三年前與君翎立下婚誓,女凰與東陵兩國已結成姻親之國,希望太子殿下能看在君翎的份上,給予承諾。”話未説完,君翎已經漲紅了臉。
如果説她為了救回大姊必須付出什麼代價的話,那麼她所付出的,就是她的驕傲!這一輩子,她都不曾如此低聲下氣地向人懇求過!
可是晉雲亮卻不肯就此放過她,他咄咄逼人地説:“可是,四公主這三年來從不曾承認過你我之間的婚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延後婚期,更向全天下人宣佈不嫁給任何男子,即使貴為一國太子也不行……”
君翎突然明白過來了!
原來晉雲亮對她懷恨在心,剛才故意要她等,現在又在言語上戲弄她,都是為了報復她不肯嫁給他。
這心胸狹隘的小人!
她氣得發抖,既不願向他低頭認錯,又不能一走了之,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晉雲亮的目光在她身上來回梭巡,突然話鋒一轉,笑説:“仔細看四公主,比起三年前,似乎更明豔照人了!”
君翎愕然,不明白他突然恭維自己,是什麼用意?
晉雲亮逼近一步,曖昧地笑笑,俯身在她耳邊低聲説:“你知道我剛才在幹什麼嗎?”
君翎當然不知道,她只知道他靠她靠得那樣近,近得叫她有點承受不了,想後退,卻又怕成為示弱的表現,只得僵立着。
他身上的男子氣息叫她呼吸短促,心撲通撲通地加快跳動。
晉雲亮唇邊的笑容轉深,顯得有些邪魅:“你可知道,一個男人的慾望被打斷,是多麼痛苦的事情……”他的目光再次在她明豔的臉、豐盈的胸和纖細的腰來回梭巡,並伸手輕托起她的下巴,笑説:“這樣吧!我已經等不及大婚了,如果公主殿下肯立刻以身相許,我會考慮考慮出兵的!”
君翎瞠目結舌地瞪着晉雲亮,完全無法預料他居然會講出這種話來。
啪的一聲,她毫不猶豫地甩了他一個耳光,力道之大,叫晉雲亮的臉都被打得偏了過去。
“晉雲亮!你下流!齷齪!”她氣得渾身發抖,淚水莫名其妙地湧上了眼眶:“你以為我是妓女嗎?!”
“還是那樣火爆的脾性啊!”晉雲亮慢慢地轉過頭來,右臉臉頰上赫然有着鮮紅的五指印。可是他似乎不感到疼,唇邊又扯起一抹譏誚的笑容--
“我這個人,對什麼同盟協議、什麼誠信禮義、什麼沙漠之國之類的政事毫無興趣,最大的愛好就是美女。四公主生得花容月貌,稱得上美女中的上品,只要你肯點頭,我可以立刻答應你任何要求!”
“你是一國太子,怎麼説得出這種話來?!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了?”君翎不可思議地搖頭,怒瞪着他。
晉雲亮輕佻地笑了起來:“太子又怎樣?太子也是人!況且,你我原本就是未婚夫妻,提前洞房,又有什麼關係?”
君翎説不出話來,她不想再跟晉雲亮糾纏下去,甚至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忍住了眼眶中的淚,她扭頭就向外走。
“這樣就放棄了嗎?”晉雲亮突然開口喚住她。
君翎背對着他,背脊挺得僵直。她知道自己不能就這樣放棄,可是她也不能夠將自己當作妓女,甚至不能容忍晉雲亮話語中對她的輕佻輕視。
她不知道她與晉雲亮之間怎麼會鬧成這樣,也不知道晉雲亮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三年前到女凰國求親的他,雖然很惡劣地欺負了她,可是人品温文敦雅、倜儻瀟灑,絕不是眼前這個荒唐靡亂的男子所能比擬的。或者,三年前他的温柔敦雅只是表像,如今的驕奢淫逸,才是他的真正本性?
君翎突然覺得氣餒極了,掀簾的手就這麼僵着,揮不去也放不下。她的內心在掙扎,過了好半晌,才又開口:
“是我錯了。我不該跟一個喝醉酒的男人談這麼重要的事情,等明天太子殿下清醒了,君翎再行拜會!”
説完,她立刻走了出去,不再給晉雲亮説話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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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明白,他怎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回到自己的船艙後,君翎稍稍平了氣,卻在牀榻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
今天與晉雲亮的不歡而散,使得她感到沮喪極了!
侍女京兒用銀針挑着燈芯,突然神秘兮兮地説:“聽説,東陵皇室的風評向來不大好。當今的東陵皇放着三千後宮不去理會,天天泡在道士的煉丹房裏,追求什麼長生不老之術,還狎戲男寵,才會把身體都掏空了!”
“男寵?”君翎嫌惡地説:“你從哪裏聽來這些不三不四的東西?”
京兒撇了撇嘴:“大家都這麼議論的!”
“晉雲亮應該不會吧?”君翎喃喃地説:“他看上去是那樣的……”那樣的有男子氣概!
“公主,你是不是有點兒喜歡他了?”昏暗中,京兒突然問。
聞言,君翎幾乎從牀上蹦跳起來,激烈地否認:“你在胡説八道些什麼?我怎麼會喜歡晉雲亮?我恨他都來不及了!”
“可是……”京兒遲疑地説:“京兒總是覺得公主對他的態度跟別人有些不同。除了你手下的武將,其它男子公主向來都是正眼也不瞧的,而且,公主也不是個長記性的人,京兒從來不曾見過你像惦記着東陵太子殿下那樣惦記着別的男人。”
“你這個笨丫頭!搞清楚,我不是惦記着晉雲亮,我是恨他!如果哪天有個男人強行向你求親,還欺負你、陷害你,讓你在所有人面前丟盡了臉面,我保證你會比我更惦記!我的器量,其實已經很不錯了!”一提起舊事,君翎就咬牙切齒。
“如果那個男人長得像太子殿下那樣好看,京兒就不會計較的。”京兒發出夢幻般的聲音説道。
“你還説?不許説了,睡覺!”君翎把被子一掀,矇住了腦袋,不想再聽京兒繼續胡言亂語。
“不敢説了!”京兒咕噥一句,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燭火漸漸熄滅,黑暗中,不一會兒就傳來了京兒輕微的呼嚕聲。
君翎在黑暗中睜着大眼,思潮起伏。
京兒的話嚇得她心驚肉跳,下意識地想抗拒。
她怎麼可能會喜歡那個討厭的晉雲亮?她會那樣惦記着他,只是因為她被逼冠上了未來東陵太子妃的頭銜;她會那樣惦記着他,只是因為他曾經那樣可惡的奪去她少女的初吻……
不能再想了!君翎呻吟一句,將發熱的臉頰埋進柔軟的枕衾間,拒絕回憶起那火辣辣的一幕,也拒絕去探究自己內心深處掩藏的真正感情。
都怪京兒胡説八道,害得她也開始胡思亂想起來。她與晉雲亮之間,從來就不涉及男女情愛關係,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沒有!
君翎如此堅定地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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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宿無眠,又到天明。
日上三竿後,君翎打起精神再上樓船。
“太子殿下在寢室裏,請公主進內相談。”侍從回稟。
他就不能好好地接見她嗎?每次都選這麼曖昧的地方,昨晚是浴房,今早是寢室。君翎忿忿地想着,跟隨着侍從來到寢室門前。
檀木門咿呀一響,一個白衣男子從寢室裏走了出來,經過君翎身邊時,他朝她微笑點頭。
男子十分年輕,身上有種高貴清雅的氣質,如長白山峯頂的皚皚白雪;而經過她身邊時的微微一笑,又像是煦日暖陽般能將冰雪融化,叫人感覺心頭温暖。
君翎從來沒見過這麼美的男人,這種美不是女人的陰柔之美,而是一種飄逸出塵的靈性之美,叫她呆怔了好半響,才緩緩回過神來。
寢室的正中央擺放着大牀,牀榻上被衾凌亂。晉雲亮披着白色絹絲長衫,懶洋洋地坐在牀榻邊緣,放在她身上的目光有些漫不經心。
男寵!
不知怎地,這兩個字猛地跳入了君翎的腦海。也許是因為剛才那白衣男子太過美麗,也許是因為晉雲亮此刻的衣衫不整和曖昧的神情!
晉雲亮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伸手撩起她頰旁垂落的秀髮,笑説:“四公主怎麼每次看到我都發呆?”
“剛才那個男人,你……他……”君翎結結巴巴地問。
不知何故,她非常想弄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晉雲亮先是挑眉,臉上神色變幻,隨後又突然一笑:“如你所想,我就是這麼一個荒誕不經的男人。”
君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她以為晉雲亮會立刻否認,卻料不到他居然直截了當的承認了。
她震驚地瞪着他:“你怎麼可以這樣荒唐?”
“為什麼不可以?”晉雲亮臉上露出了倨傲的神情,“我貴為東陵太子,有什麼事不能做?誰敢來管束我?你嗎?我未來的太子妃?”
“我當然沒有權力管束你。可是你是東陵太子,將來要登基成為東陵君主,現在就這樣荒唐,以後怎能成為臣民敬重的君王?”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為他的話而感到有些痛心。
晉雲亮嘲諷地笑了起來:“你説話的樣子,真像我的太傅。誰説我要成為什麼賢明君主?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及時行樂才是正經,何必要委屈自己?”
君翎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太子殿下,你有沒有張開眼睛看過你的國家?它都荒蕪貧瘠得連我這個異鄉人都不忍目睹了,你還要繼續醉生夢死嗎?”
“為什麼不?”晉雲亮反問:“今天我是東陵太子,權勢富貴任我享用;可明天呢?誰能保證我明天會不會淪落得比那些可憐人都不如?權勢富貴本來就是雙刀刃,人生在世原本就如夢如幻、如露如電,什麼都抓不住也留不下,那麼我今天醉生夢死,又有什麼關係?”
看着晉雲亮頹唐的模樣,君翎搖着頭,説不出話來。
她真的不懂,他為什麼要放縱、放棄自己。她對他真的很失望,很失望……“翎兒。”晉雲亮突然伸手抱住了她,在她耳邊輕輕吹氣:“別説這種殺風景的事情了。你不是來求我的嗎?我的耐性不是很多,如果你真的希望我答應出兵,就立刻滿足我的要求吧!”
“不要碰我!”君翎猛地推開了他,胸膛劇烈起伏,良久,才能説出完整的句子--
“你三年前那樣欺負我、陷害我,我最後還是願意答應你的求親,是因為我覺得你應該是個有擔當、有智能的男人,可是你真的叫我好失望!如果你以前在我心目中是個奸險小人,那麼你現在根本就是一頭淫獸!不知羞恥的淫獸!”她極度失望地喊了出來,淚水凝於眉睫。
晉雲亮不動聲色地注視着她,目光剎那間深沉如黑夜,良久,才又突然笑了起來,“你曾經向全國宣佈,寧願一輩子獨身也不會嫁給我,我還以為你是真的討厭我。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你心裏是喜歡我的。”
君翎霍地漲紅了臉,叫道:“你不要胡説八道!誰會喜歡你這個小人?!”
晉雲亮逼近她身邊,笑説:“不要裝了!翎兒,你實在不是説謊的料子,你心裏想着什麼,我一眼就能看穿。
你當然是喜歡我的,否則依你的性情,如果不肯嫁,就算是老天爺逼你,你也不會答應的!因為你心裏喜歡着我,所以你才半推半就地點頭,我説得對不對?”
“你胡説!你胡説!”君翎氣急叫道,不肯承認他話裏的真實度。然而他的話就像針一樣,戳破了她心裏暗藏多年的秘密。她只覺得心慌意亂,想從晉雲亮身邊逃開,卻被他伸手逮住,抵在門板上。
“承認吧!翎兒,老實面對你的內心,告訴我,你喜歡我的那一吻嗎?”晉雲亮深深地注視着她,眼眸內的光芒亮得灼人,磁性的聲音在君翎耳邊誘惑着,帶着極度邪魅的撩撥意味。
“我當然不喜歡!我討厭極了!你這個小人,當年明明就是你……你強吻我的!你居然向大臣們説是我誘惑你?”
他不提這事還好,一提君翎就更氣了,當年的那一吻讓她有好長好長的一段時間,在大臣們面前都抬不起頭來。
她都還沒找他算帳,他居然還有臉提起?
“我是個正常男人,也不打算當柳下惠,小美人主動向我投懷送抱,我當然不會辜負美人恩的。”晉雲亮一點也不感到慚愧,理直氣壯地笑説。
“我才沒有向你投懷送抱呢!我當時是跌倒了!你不要故意歪曲事實!”君翎氣得渾身發抖,伸手便要捶打他。
他結實精壯的胸膛半裸露在薄衫外,伸手所及,灼熱的程度叫她嚇得連忙縮手。
晉雲亮的黑眼睛突然變得好亮好亮,他伸手抓住她縮回去的小手,半裸的身軀靠得她更近,近得即使隔着衣裳,君翎也可以感受到自他身體傳來的熱力。
他低聲笑問:“不管怎麼樣,你還是喜歡那一吻的,對不對?”在他低沉的笑聲似乎裏有着一股致命的誘惑力,叫君翎沒來由地感到害怕。
“不!你走開!你走……”君翎極力抵抗他的誘惑,氣急敗壞地否認,可是微啓的唇瓣卻被他突然俯下來的薄唇捕捉住。
剎那間,天旋地轉,時光彷彿倒退到三年前。當時他也是這樣出其不意地吻住了她,不單偷走了她的初吻,也偷走了她少女的一顆芳心。
如今,他故技重施,毫無不同的,再次叫君翎沉淪了下去。
彷彿被吸入了海中無底的漩渦,昏沉旋轉永無止境,她渾身虛軟着,只能靠着他強壯的臂彎支撐。
一吻既了,他慢慢地抬起頭來,唇邊泛起微笑:“你還敢説你不喜歡嗎?翎兒。”
君翎回過神來,映入眼簾的就是他唇邊揶揄的笑容。眼淚慢慢湧上眼眶,屈辱的感覺瞬間湧滿心頭。
望着她眼內的水光,晉雲亮唇邊的笑容也慢慢褪去。
“晉雲亮,你這樣一次又一次地欺負我,覺得很高興、很得意嗎?你當我是什麼呢?我是女凰國派來向你求助的使者,不是供你作樂的妓女!”她強忍着快將溢出眼眶的淚水,一字一句地説。
她的話叫晉雲亮的心中突然充滿了罪惡感,他從來都沒想過要欺負她、戲弄她的,只是,每次面對她,他便不由自主地失控了。
他放開緊抱她的雙手,靜靜地説:
“翎兒,我從沒有當過你是妓女,我只是……情不自禁!”
“去你的情不自禁!我以後再也不想看到你了!”君翎對着他大吼,沒有辦法再忍受下去,轉身就要奔出室外。
她好失望!為什麼晉雲亮會變成這個樣子呢?還是他原本就是這樣一個無恥的人,是她以前把他想得太好了?
她一路奔到了船尾,雙手緊緊地握住船舷,喘着氣乎息喉頭的哽咽。
唇瓣像在灼燒,是他剛才的吻。他的吻一如三年前強硬熱烈,像要吻去她的靈魂。
不!她不要再想他了!君翎用力擦着唇瓣,卻怎麼也擦不去他留下的味道。
她盯着船舷下青綠色的流水,心中既失落失望,又混亂彷徨。她不知道以後該再怎麼面對這個男人,也真的不想再面對他了。
也許京兒説得對,她真的曾經暗暗喜歡過晉雲亮,否則她不會因他的頹廢而激動,因他的吻而火熱,又因對他失望而想要掉眼淚。
可是江水終將東流去,就像她對他的感情,那暗藏在心裏幾年説不出口的好感,也終將因失望而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