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察覺到慾望,他全身緊繃了起來。
他想要唐貴霓,很想要,但不是在她被嚇壞、有趁人之危嫌疑的此時此刻,或者還有太多困難橫阻在他們之間的時刻。
「你先放開我,霓霓。」他想要撐起自己的身體,沒想到這固執的女人居然將他抱得死緊。「你已經安全了,不需要再害怕。」
「不……」她嚇得連理智都沒有了。
雖然不願意,但要讓她保持清醒的唯一方法,只有激怒她。
「我不知道你是這種膽小鬼。」他聽見自己用很冷漠、很嘲諷的口氣説。「看來,想替我母親報仇,只要裝神弄鬼就可以把你逼瘋,真簡單。」
她打他一拳,捶在他的肩膀上。
「我才不是膽小鬼,你也沒有資格跟我談復仇!」
「資格」?她怎麼會用這個字眼?她應該清楚,最有「資格」討回公道的,就是他與母親。
可能是一時口誤吧!段耀凌心想。
被他一激,唐貴霓滾到一邊去,用被子包裹住自己,壓根兒也沒發現,一時的不小心,竟把她答應過母親絕對保密的消息泄漏了一點點。
她滿心想的是,她真的怕啊!但要怎麼樣才能讓段耀凌繼續與她作伴?
她痛恨向他承認自己的弱點。
也幸好他洞悉這一點。自從唐貴霓閃到牀邊去之後,肢體不再緊密交纏,他發現他可以壓抑體內那股慾望,即使非常困難,但還是可以辦得到。
「我解釋給你聽,為什麼樓上沒有人,卻有走路的聲音。」
她裹緊被子。「我不要聽。」
「那其實是很簡單的原理,因為最近是冬天,要是有人半夜使用熱水的話,熱水通過水管,會產生熱脹冷縮的效應,隨著熱水一波波地往前進,水管就會發出清脆而有規律的聲響。」
「可是那明明是高跟鞋的聲音。」她指著樓上,好像這樣就能讓那個「黑暗系美女」現出原形。
他偏著頭細聽。「的確,聽起來很像高跟鞋的聲音。」
「有時也很像把一盤鈕釦潑在地上的聲音。」在比較不那麼恐怖的時候。
「也有人這樣形容過。」
「那彈珠在地上滾的聲音該怎麼説?」
他的眼眸閃過一絲難得的笑意。「有很多無辜乖巧的小孩,明明在牀上睡得很沉,卻被樓下的鄰居罵成了豬頭。」
她訥訥地辯解。
「還有,那種像大石球在地上慢慢滾動的聲音……」
「情況也是一樣。」
「都是……水管熱脹冷縮的關係?」
「沒錯。」
「噢!」她想了想,還是有點不放心。「你沒有騙我?」
「這又沒什麼好騙的,隨便找個水電工來問都知道。」
又是個不太規矩的答案!恐懼的濃霧漸漸散去,她眯起眼睛,問道。
「那控管人員為什麼不知道?」各個都把她當作是棄婦發瘋來看待。
「又不是每個人都博學多聞,他們也只是服務業而已。」
「那你怎麼會知道?」她有點不服氣,懷疑他是隨口説來安慰她的。「你也不過就是個總裁而已。」
總裁還「而已」?他一臉被羞辱的表情。「當然是因為我博學多聞啊!」
她噴笑出來。「哪有人自己捧自己的?」
他頓了一下。「以後那些人不敢再用奇怪的眼光看你了。」
唐貴霓想了一下,他怎麼突然接了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
難道有控管人員「投訴」過她,而他出面替她擺平了一切?
不太可能吧!她轉而又想到一個可能性。
「這該不會是你報復的手段之一吧?」越想越有可能!「是不是你故意放錄音帶來嚇我?」
「我保證,我沒有這麼做過。」他的神情很嚴肅。「我更保證,我不知道你這麼膽小。」
「否認就否認,不必順便倒打我一耙。」
她拉緊被子,樓上「高跟鞋走動聲」還在間歇性響起,雖然段耀凌的解釋合情合理,雖然他就在身邊,但她還是有一點點驚懼。
「我今晚可以在這裏睡覺嗎?」
「你不怕被吃掉?」濃眉壞壞地揚起。
又是一個不規矩的答案!
「誰被誰吃掉還不知道呢!」也許是小時候曾經同牀而眠,她突然有了開玩笑的心情。
段耀凌霍然起身,她慌了一下。
「你要去哪裏?」
「去你房間拿被子。」他責難似地盯著把自己裹成春捲的她。
她吐了吐舌頭。「先搶的人先贏。」
他下了牀,赤腳走開。
牀頭燈光暈留在他身上,她彷彿看見錯綜複雜的……
她半仰起身,揉了揉眼睛,再看一次。
沒錯,那精壯的背部肌肉,佈滿了、佈滿了……
「呃。」她發出被噎住的聲音。「你……你回來……」她虛弱的命令。
段耀凌沒想那麼多,只當是樓上那陣「高跟鞋聲」再度響起,她的恐懼症又開始發作,不疑有他地走回來。
正面更多……她倒抽了一口氣,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她掙開被子,七手八腳地爬到牀的另一側,半跪在牀上。
「怎麼了?」他狐疑地問。
「我的老天!」看清楚後,她的淚水幾乎奪眶而出。「為什麼你身上都是傷痕?甚至比小時候多更多、更多、更多……」
原來她注意到了!
剛剛只顧慮她的恐懼、她的焦慮、她的歇斯底里,他全身上下只著一條四角褲,其餘的「春光」,並沒有機會引起她的激烈反應,也沒能讓他起警戒心。
此刻見她伸出手,顫巍巍地碰觸每一箇舊傷,每一個醜陋的疤痕……該死的,這些是從不示人的!
尤其是她,唐貴霓,她更不應該看見這些。
他的神情頓時變得冷酷無比。「這沒什麼。」他撥開她的手,準備離去。「今晚你睡我的牀,我到你房裏去睡。」
當他才轉過身,竟然發現她伸出雙臂,從後頭牢牢圈住他不讓他走。
「怎麼會沒什麼?」她難過地哭出來,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碰觸到禁忌話題。「你母親一直在打你嗎?」
她記起來了,當年他之所以到家裏來,就是因為段夫人把他打得渾身是傷,還讓急性盲腸炎發作的他延誤就醫,差點丟了一條小命。
後來,段夫人低調進了精神療養院,他的母系親屬沒有人願意接手照顧他的工作,段叔叔就把她交給媽媽照顧了。
「跟你無關。」
「告訴我,她一直在打你嗎?」雖然帶著泣意,但她的語氣堅決無比。
就像是誰傷了她最心愛的寶貝,她非要了解個透徹,討回公道不可。
「你不需要知道這些。」他頑強地抵抗。
「那我明天就去拜訪段夫人。」她的語氣沒有轉圜的餘地。
「你想做什麼?」他脱口而問,甚至沒注意到他的口吻有多驚慌。
段家大宅,那是個可以使一個人無聲無息消失的黑暗基地,他就親身體驗過。
「我想去問候她,問她曾經如何對待我的丈夫!」
「她只是在管教。」
她挑起眉,也開始生他的氣。
他居然在為施虐的母親找藉口?他的腦子是不是被打傻了?
段耀凌知道她看似柔美,但其實有一顆最堅強的心,如果她説要去找他母親,等天一亮她就會去。
無論如何,恐嚇她也行,讓她瞧不起他也罷,他必須想辦法,不讓她去段家大宅送死。
「母親管教兒子是天經地義。」這是他説過最違心的話之一,然而為了她,他必須這麼説。
唐貴霓熱燙的眼淚灑上他的背,她顫抖而堅決。「那我就跟她討論管教『過當』的問題。」
「沒有『過當』的問題。」他咬緊牙關。
的確,問題從來不是出在「過不過當」,而是「要不要命」。
她硬是把他轉過來,雙手圈在他頸後,防止他脱逃,垂淚的小臉帶著深思。
「我印象中,媽媽急病去世的那陣子,你好像跟她住過同一家醫院。」
「有嗎?」他越過她的頭頂,空茫地望著前方。
「有。」她抬起臉,他的眼神給了她答案。「你的左手臂被硬生生地敲斷。」
是,是有這麼回事。那次住院,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唐阿姨。他永遠也不原諒當時的自己,他對病體孱弱卻執意來探望他的唐阿姨,非常不客氣。
他把自己所受到的毒打,全怪罪到她頭上去。
如果那時知道,以後不會再見到慈愛如母親的她,他絕不會説出讓她傷心的話,他還記得她離開病房前,虛弱而難堪的微笑,那笑容像細針一般,狠狠扎進他的心。
「耀凌?」她詫異他的沉默。
他回到現實。「……是我不好,我不服從母親的教導。」
那時候他還太耿直、太不屈,拒絕認同母親詆譭霓霓與唐阿姨的每一句話,下場就是被打得遍體鱗傷。
後來他學會了偽裝,像變色龍一樣,隨著外在環境,改變自己的態度,這樣使他不至於被打個半死,但仍躲不過被遷怒的命運。
即使唐阿姨死去之後,母親對她仍恨之入骨。他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難過,在一次徵信社的密報指引下,她匆匆驅車,想去大肆破壞唐阿姨的墳墓。
她親自駕著車,雨夜在山區疾駛,出了意外,從此下半身癱瘓,再也無法使出重力傷害他,頂多拿東西丟他。
「不管如何,當初你只是個孩子,不該被這樣對待。」唐貴霓依然固執。
他狠狠地扯下她的雙臂。
他必須要貫徹對唐貴霓的「恨意」,強烈到連她都深信不疑為止,否則母親那雙暗中窺伺的陰冷眼眸很快就會察覺他的「背叛」。
現在她無法再親自動手了,但她可以花錢買兇。恨意在歲月的累積之下,形成一股亟需爆發的力量,她再一次出手,唐貴霓非死即重傷。
最重要的是,不能讓她自動送入虎口!
他絕然地説出最重、最傷她的心的話。「夠了!不必再離間我跟我母親的感情,你心知肚明,我們有多恨你。」
既然恨她,那就衝著她來啊!為什麼要在親兒身上落下傷痕?
唐貴霓看著他跨步離去,心裏還有個幽幽的疑問。
既然他恨她,為什麼要滿足她的願望?為什麼要讓她衣食無虞,生活奢華?
還有,為什麼……他要娶她為妻?
她悽然淚下。
當她轉開自己房間的門把,走廊上的燈光輕輕滑進了房內,在地氈上照出三角光影。
光影延伸到牀邊,變得朦朧,襯托出牀上隆起的人影。
「段耀凌?」她小聲叫著,才不相信剛剛怒然離去的他已經睡著。「喂?你不理我嗎?」
果然,過了好幾秒之後,被窩裏低聲傳來一句。
「幹嘛?」
她放下懸宕的心。肯説話代表肯溝通,肯溝通就代表有希望。
她輕輕關上門。
躺在牀上的段耀凌在黑暗中翻了個身,深深吐出一口氣,很高興她知難而退。
他不該説要到她房裏來睡,更不該在設計時,刻意排除客房的存在,下意識將這裏打造成兩個人的世界。
她的房間、她的牀,充滿了她的氣息,該死的,這讓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慾望再度被喚起,他的男性陽剛渴望埋進她的深處。
他又難安地翻過身,這時,他感覺到牀邊有重量往下壓,接著那個重量朝他挪過來,鑽進被窩裏。
她的芬芳濃度突然暴增千倍。
「唐貴霓!」他突然坐起來。
他以為她已經知難而退了,誰知道她沒有,非但沒有,還溜上了牀。
她的雙臂緊緊抱住他的大腿,但他仍拉長身子點亮牀頭燈,回頭狠狠瞪她。
她的臉上只有一種表情:固執。
而他快要因為渴望她的慾望而爆炸了。
「既然你已經回到你的房間,那我就可以回我的房間。」
「不要離開我,陪我。」她看著他的眼神,有著懇求與害怕,還有一些奇特的光芒在閃動。
該死的,這讓他想起不久前,她狂奔到他房裏尋求保護的狂勁。
「我已經把情況解釋過了,那些奇怪的聲音源自於『熱脹冷縮』。既然知道原理,你應該不會再害怕。」他靠坐回牀上,但她還沒有放手的意思。
「還是會害怕。」她固執地説。
對他來説,會對正常現象感到害怕,原因只有一個——
「還有哪個環節不懂?」
「都懂,只是……懂不代表不會害怕。」她加註一句。「我是女人。」
「是女人又怎麼樣?」他惡聲惡氣。
女人就可以恣意騷擾他的感官嗎?女人就可以任性盤據他的思緒嗎?女人就可以讓他因為痛苦的渴望而不能睡覺嗎?哼,女人!
「女人是感性勝於理性的動物。」她抱在他大腿上的雙手微微發抖。「雖然知道原理,但會怕就是會怕啊!」
「會比怕一個慾火焚身的男人更怕嗎?」他咬著牙説,希望嚇退她。
接著是長長的沉默。
她緊抱住他大腿的雙手微微鬆開,他不知道自己是該鬆口氣,還是該繼續生氣,因為他知道,下一秒,她就會尖叫著跑出去。
可是她沒有!
她也坐起來,定定地看著他。「從今以後,你不可能再把我趕下你的牀。」
「即使要你陪我睡覺?」他暗示性地看一眼腿間的隆起。
唐貴霓比他想像得更大膽,纖手覆住他的陽剛部位。
「就當作是履行夫妻同居義務,兼各取所需好了。」
「各取所需?」
「男人有慾望,女人也有慾望。」
「女人如果沒有經過『開發』,很難會有慾望。」
「你怎麼知道我沒經過『開發』?」她嘲諷一笑。「別忘了,我是從紐約回來的,在那裏,一個星期沒有sex的人,都算怪胎,兩個星期沒有sex的人,通常都跟心理醫生定期有約。」
她跟別的男人做過了?她跟別的男人做過了?!
半個晚上的折騰,讓段耀凌的腦子無法清晰的思考。
他只想知道,她是不是曾經屬於過別的男人。如果是,他要用最翻天覆地的激情,在她的身體與心裏烙印,消除別人留下來的印痕。
他扣住她的後腦勺,在吻上她的同時,也翻身將她壓進牀墊。
深具彈性的牀墊因為前所未有的重量而深深陷下,唐貴霓的心也因他的吻而加速墜落。
她模仿他的方式,生澀回吻,讓他想起早先她八爪章魚纏著他的感覺,由於兩人的曲線太過於契合,輕微摩擦就會爆出大量火花,他扯開一抹壞壞的笑容,知道自己會讓她忘掉一切,忘掉這世界上還有其他男人。
他將手探進她的睡裙裏,步步拉高。
睡裙很快的被除去,她雙手往後抓著枕頭。
第一次,段耀凌發現自己的意志力面臨空前的挑戰。
「你美得不可思議……」他驚歎。
她不禁情熱地紅了臉頰。以前走FashionShow,每次回到後台,因為時間急迫,都得裸著身子由Dresser幫忙更衣,還有在海灘做日光浴的時候……總之,她的裸體被看過不少次,但熾熱到令她肌膚髮燙的眼神,這還是第一次遇到。
她有些羞怯,卻不想逃。
從小時候答應當他的新娘起,就隱約將自己當作他的私有財產,維持美好的身段雖然累,保養肌膚雖然繁瑣,但只要想到是為了他,芳心就忍不住偷偷悸動。
現在,是展示多年成果的時候了。
段耀凌原本以為,只要稍微碰觸她,慾火就會熄滅一些,沒想到反而使血液更加沸騰,渴望她的念頭更加強烈。
他褪去身上唯一的屏障,那壯觀的隆起讓她倒抽一口氣。
唐貴霓在迷亂間,隱約知道結合的一刻即將來臨。疼就疼吧!再疼也是因為甜蜜,因為他們互相索求、互相貪戀。
「耀凌……」
「噓,我知道。」他突破了最後防線。
「啊——」她尖叫了一聲,感覺痛楚在擴散。
「要我出去嗎?」他咬著牙問道。
「不,不要出去。」她唯恐被他溜了。「這……這本來就會痛,你只要等我一下,我可以克服,真的。」
「我先退出去。」他不忍心看她那麼痛苦。
「不許走!」她咬著牙,固執地堅持。「你退出去,就別想再一次『尋幽訪勝』,我會馬上找別的男人……」
「休想!」他忍不住重重呻吟一聲。「但是再這樣下去,我會爆炸死掉。」
「有一句話説,牡丹花下死……」她困難地説著。
他順口接下去。「做鬼也風流。」
一觸即發的緊繃感突然破開,望著彼此的臉,他們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來。
她放鬆了!
「從現在起,我將使出渾身解數為你服務。」
快感漸漸出現,將痛楚各個擊破,唐貴霓迷茫地嬌囈。
漫漫春情在他狂送的力道與她婉柔的承受下,正在房裏暈開……
「你又到我房裏來做什麼?」佯作惱怒的語氣第N度在夜裏爆起。
唐貴霓穿著一襲黑色性感睡裙,笑吟吟地坐在他牀上看書。
「你會不知道嗎?」
黑色肩帶剛剛好滑下來,露出一大片酥胸。
她的舌尖頑皮地滑過下唇,一手勾著肩帶,不往上拉好,藏住春光,也不往下褪掉,徹底給他個痛快。
到底當初是為了什麼開始交歡,他們都選擇不去面對,唯有在彼此體內感受到熾烈的生命力,才是最真實的。
還有,從那一夜起,她不再懼怕腦中對於樓上芳鄰的種種恐怖幻想。
而他,也不再有噩夢,不再有嘶吼,夢裏都是甜甜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