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香瀰漫在四周,咖啡機發出嘶嘶氣響,輕音樂在唱歌,世界很和平。
但是五分鐘以前,世界根本不是這個樣子!
一張繪着西洋棋盤的木頭小圓桌,對坐着一老一少兩個男人。
老的那個,坐在靠牆沙發上,但仍背脊挺直。那一臉常拿花崗岩當早餐吃的冷硬麪孔,跟他的黑框老花眼鏡與滑稽小灰鬍實在很不搭。
「抱歉在百忙之中打擾你。我是陶然,陶風穎的父親。」嘿嘿,終於被他逮到這個男人了!
韓道辰將雙手交疊在桌上,坐在木椅上,一樣打直腰板。在被猛然嚇一跳之後,他不太確定這個場合適不適合説聲「幸會」。
「我是韓道辰,很抱歉剛才撞傷了您。」他採低姿態,先開口道歉,然後打開銀質名片夾,遞出一張名片。
「撞傷?」陶然笑了幾聲。「沒的事!我以前練過氣功,被你的車輕輕一碰,彈上去又掉下來再滾個幾圈,傷不到我什麼。」
「噢。」以上的言論,是為了讓他產生恐懼感的嗎?
他握了握拳,又鬆了鬆拳,很肯定陶老爹不是不小心撞上他的車。他是故意的,而且就躲在電線杆後面等着眺出來跟他硬碰硬!
這算是一種下馬威嗎?
陶然看了看名片,默唸一次他的名字,左右審視他的長相,口中唸唸有詞。
韓道辰突然覺得這種狀況既滑稽又古怪。姑且不管陶然的本意是不是嚇他,總之他在一開始,就已經提出要求,説要跟他「談一談」。
身為一個成熟的男人,他很清楚,某個女人的父親想跟你談一談的嚴重性。但他還沒有心理準備,他甚至連小穎都還沒搞定,這種情況下,他能談什麼?
「請問,」陶然瑞出長者風範,聲音沉穩。「你跟我們家風穎是什麼關係?」
好制式的問題,但是很難回答。
他眉蜂輕蹙。除了偷親小穎,欺負小穎、逗弄小穎之外,他們八字都還沒有一撇,怎麼定義「關係」?
不不不,他可不想扯上十二年前那一段。任何一個有理智的父親,要是知道某個渾小子曾經將「魔爪」伸向他的愛女,讓她帶着疼痛的小屁屁衝回家,都會恨不得把他架到中正紀念堂,在黎明前拔槍決鬥。
見他猶豫了一下,陶然也猶豫了一下。「你們……在談戀愛?」
他偏着頭,繼續保持沉默。
情況看起來不妙,陶然死命硬撐的氣勢弱了些。「……你『在』追她?」
他沒説話,原本交疊在桌面的雙掌突然改變姿勢,十指交握,手肘撐在桌上,老與少、強與弱的氣勢忽然交換。
「你……『想要』追她?」陶然鍥而不捨地問,聲音變得低微。
一連串問題追下來,陶老爹節節敗退,氣氛變得輕鬆,他開始想要笑。
「還是……你還沒有要追她,只是先觀望看看?」到此,陶然已經氣勢全失,變回平常被女兒欺壓的老實頭,而不是想在未來女婿面前逞逞威風的岳父大人。
根據五寶的密報,這個男人就是先前讓風穎「把屁股翹在車子外面,爬進去玩親親」的正主兒。他原本以為,風穎出閣有望,哪裏想得到,對座的男人嘴巴緊得像蚌殼,什麼都不肯説!
韓道辰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伯父,你這麼問,未免也太心急了吧?」
他有點惱。「我會這麼急也是有原因的。」
橫豎「頑固老爹」的架子是端不下去了,他索性痛快地説出家族咒怨之事。
「……總之,風穎都快三十歲了,還是沒有婚配的對象。」陶然焦急地看着他。「我們家的人,一旦拖過三十歲,就沒有成雙成對的指望了。」
怪不得陶老爹急得找他談話。掐指算算,小穎的確沒多少時間好蹉陀。
算得更精準一點——是隻剩幾個月可以挑三揀四。
「我知道風穎是悍了些,但她絕對是個好女孩兒。」老爹強力幫女兒打廣告。
「您怎麼知道她想不想結婚?」小穎不可能不知道「三十拉警報」的事,但如果她想嫁人,她尋找阿娜答的行動應該會比現在更積極才是。
陶然激動地往前靠。「我確定她想結婚。」父親自然看得出女兒的想法。風穎只是在找一個能夠讓她服氣的男人。「只是她有點『怕』結婚。」
「又想又怕?」韓道辰微微一哂。「我可不認為令媛會『怕』什麼事。」
「我也不認為,但她的確對婚姻有某種恐懼感。」
「是什麼?」
「我不知道,她從來不提,如果直接問她,她也會否認。」
韓道辰舉起白瓷杯,啜了一口不加糖也不加奶精的美式咖啡,苦苦澀澀的。陶老爹給了他一個很有用的情報,如果他要小穎,他就得自己去挖掘答案。
他思索片刻,放下咖啡杯,大掌放在膝上微微低着頭。
「我不能回答你上述的每一個問題。」
他突然變得謙卑的姿態讓陶然驚訝地眨了好幾下眼睛。
「而且我認為,如果我有任何想法,最先知道的人也該是小穎。」
陶然定定地看了他半晌。
雖然眼前的昂藏男子拒絕回答他的問題,但他以風穎為主的想法,還有那個「小穎」的暱稱,已經可以讓他看出端倪。
詛咒是存在的,但已經破解了一個,有個好男人正覬覦着他的次女。
一次就想嫁掉四個女兒當然是不可能,但一個接着一個披嫁紗,陶家的「庫存品」總有清光的一天。
陶然看着窗外,車如流水馬如龍,突然覺得他的老年生活美好了起來。
關於工作合約之事,「康諾」還是處在迷惑不安的狀況中。
白教授出國開會前,扔下幾句「都交給韓道辰處理」、「你們也到了學着自己作決定的時候了」,讓大夥兒瞠目結舌,説不出話來。以前頭上那片天,不是白教授頂着,就是風穎頂着,現在要他們自己頂?膽子就是出不來!
「風穎,你籤合約了嗎?」她的意見是眾人的精神指標。
風穎坐在實驗椅上,手裏拿着精密的定量滴管,配置實驗藥品。
她聚精會神地處理藥品劑量。「我還在想。」
其實衝着對韓道辰的瞭解,知道他不是玩弄權術的人,她早就「畫押」了。
沒想到蘭玉一屁股坐在她旁邊,開始抱怨。
「我也是,長這麼大,第一次籤工作合約,怎麼想就怎麼不安心。港劇不是都有演嗎?壞蛋都會藉着合約上的漏洞,來欺負善良百姓。」
她是個港劇迷,很多「生活常識」都是靠着港劇來「增廣視野」。
風穎將藥瓶放進加温器中,啓動開關,讓裝了六、七分滿温水的鋼盆定速晃動,使藥物溶解更均勻。
「也許你該找的不是港劇,而是律師。」
「嗄?」
她忍不住想替韓道辰説句公道話——趁他人不在現場的時候。
「我覺得這是比較實際的作法,天天拿着合約看,又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幹麼不找個專業的律師幫你研究?」
「那要花錢耶,律師費很貴——」
「你現在的薪水也不差嘛!」
蘭玉扁扁嘴。「風穎,我怎麼覺得你是在幫那個『混蛋執行長』講話?」
「我不是替他講話,我只是想講句公道話,還有告訴你如何既安心又快速解決這件事的方法——」
「謝謝你,陶小姐,我受寵若驚,沒想到你會幫忙勸服大家。」一個男性的迷人嗓音從後頭傳來。
風穎抓在桌邊的手指變得僵硬。該死的,韓道辰來這裏做什麼?
她一回頭,就看到他帶笑的眼睛。他還真的公私分明,上班時只叫她「陶小姐」,私底下卻親虻鼗剿「小穎」。
她甩甩頭,該死的,現在想這些做什麼?
「我講了什麼公道話?」她嘴硬,説什麼她也不願意承認。
她之所以會打斷蘭玉的抱怨,只是因為研究中心的氣氛已經變得詭譎,人人自危,好像哪個人明天就要被出賣,等着接到法院的傳票。
她不懂,既然大家以前都專心在工作上,現在有了工作規範,難道他們就開始質疑超自己過去的努力了嗎?不過就是一切照常,繼續加油就是了嘛!
蘭玉以及其它靠攏過來的人,都帶着敵意看着韓道辰與風穎。
「工作合約規範的是權利與義務,相信各位從小就明白這兩者一向是相伴而生。」韓道辰重申立場。
「你!」很多人就是被他這副冷峻神情惹出反感。
「對了,你……」她正想問清楚,為什麼這一次他的態度如此強硬堅決。
不巧,一個温潤而陌生的聲音響了起來,
「如果各位對合約條文仍有疑慮的話,我可以免費提供一所知名律師事務所的諮詢服務,為各位釋疑。」
所有的人轉過頭去,見到一個穿着米色西裝的俊美男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他淺淺的微笑,清朗的五宮中有種説不出來的優雅氣質,一見即知是名門之後,舉手投足間都有着只有在富貴人家才養得出來的貴氣。
他神情安閒,不似韓道辰蓄勢待發;他看起來完全無害,彬彬有禮、笑容滿面,有着紳士氣質,絕對會給女人最大寬容的那種男人。
他往陶風穎面前走去,韓道辰心裏立刻拉超警報。
「就算對合約內容有意見,想要增刪修改,也歡迎坐下來談。」
風穎看着他。這誰呀?從來沒見過!
「畢竟我們該做的是保障大家的福利,讓各位專心工作。」男子温煦説道。
沒錯沒錯,講得有理,比硬邦邦的韓道辰有説服力多了!
陶風穎點點頭,一臉激賞,看到緊張的氣氯化解於無形,不禁對眼前的俊秀男子產生好感。
這傢伙好像挺優的嘛!不像姓韓的,一天到晚橫霸霸,還怪得要命!
韓道辰觀察她的反應。他正試圖把繮繩往小穎頭上套,而白禹銓卻刷順了這匹小野馬的毛,拿着一顆蘋果誘使她在他手上吃東西。
小穎會吃哪一套?
男子爽俐地對上她。「你似乎是所有人的代表,我應該先跟你談談。」他抽出一張名片遞給她,雪白的紙上只印着一個名字與一組電話號碼。
「你是……」她有絲遲疑地接下。
「『康諾』的特聘人員。」他微笑説道,那笑容看起來很真誠。「白禹銓,請多指教。」
令韓道辰非常欣慰的是,小穎並沒有馬上信服,而是轉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輕輕點個頭之後,才又轉回去。
「我是陶風穎,也請多指教。」
「你的芳名,我早已如雷貫耳。」他有趣地看着她的乎。「如果不是你戴着手套,我會親吻你的手錶達我的愛慕之意。」
愈講愈離譜了!再這樣下去,小穎不被他拐走才奇怪!
「白禹銓——」韓道辰不得不出面捍衞他的「地盤」。
「我看藥品也配置得差不多了。」他看了實驗桌一眼。「你何不脱下手套把手洗乾淨,讓我們移駕到會議室去,我請律師馬上到。」
他用看的也知道,她的工作告一個段落了?風穎懷疑地瞥了他一眼,在接收到蘭玉他們懇求的眼光,她將藥瓶關的關、收的收,關掉精秤的開關,站了起來。
韓道辰的表情黑沉沉。
白禹銓拋給韓道辰一個勝利的目光,拿出手機,像是早有預謀似的按下一連串號碼。
夜深了。
一個女人從「康諾」走了出來,對大門口的保全裝置嗤了一聲,更對門口守衞室的保全人員白了一眼。
「鄭小姐,讓我幫你叫一輛無線計程車……」
「不、用。」哼!這些人都跟韓道辰是一丘之貉。
女人踩着高跟鞋,在寂無人聲的道路上喀喀喀地行走。
突然間,她覺得有一點不對勁,單薄的路燈照出除了她以外的另一條人影,緊跟在後。
她加快速度,後方的跟蹤者亦然。她開始奔跑,愈跑愈快、愈跑愈快,猛一瞬問,鞋跟斷裂,她往前捧去,回頭張望,看到一根鋁棒朝她背後精準揮下——
「奇怪了,蘭玉怎麼到現在還沒有來?」
風穎用筆敲敲實驗日誌,抬頭看着掛鐘。
外面太陽很大,都快接近吃飯時間。雖然説研究中心有制式的上下班時間規
因為實驗室進程的關係,偶爾研究員可以彈性的調整工時。
但不管是誰,請假、遲到或早退,都會跟她事先報備呀!
「阿德,你再幫我call一次她的手機,小巫,你去打她家電話。」她坐在位置上嘀嘀咕咕。「等會兒蘭玉來,我非説説她不可,我知道她對韓道辰很感冒,但也不應該這樣表達——」
「各位請過來一下。」門口傳來沉重的聲音。
韓道辰神情凝重,眼中有着罕見的嚴厲。他直直走進來,腳步沒有任何遲疑。
所有的人警戒地互看一眼。小巫與阿德同時把電話掛上,他們可不想害自己的夥伴因為遲到而挨韓大執行長一頓刮。
「不用再打電話給鄭小姐了。」他第一句話就震懾住其它人。
「你怎麼知道我們是在——」小巫還想幫夥伴擋一擋。
韓道辰打斷他的話。「昨天晚上,她在研究中心外面的道路被攻擊。」
「什麼?!」所有的人都震驚不已。
「她有沒有怎麼樣?我是指,她的傷勢……」風穎唰一聲站起來問。
「她捱了兩記悶棍,分別在後腦與肩背,被門口的保全人員及時發現,傷勢並不嚴重,起碼沒有造成永久性的傷害,但是夠她躺在病牀上休息好幾天。」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她震驚地喃喃,坐了下來。
韓道辰注意到,阿德與小巫交換了一記驚惶的眼神。
「等一下。」風穎急問。「你請來的保全人員不是素質很高嗎?為什麼還會發生這種事?」
「那是因為鄭小姐『婉拒』保全人員為她叫車,一個人獨自離開。」
「歹徒抓到了嗎?」
「事實上,歹徒將仆倒的鄭小姐翻過身後,叫了一句『他媽的,找錯人了!』,然後就趁亂跑走。」
韓道辰很清楚,如果那個歹徒就是他被聘回國的原因,那麼歹徒原本要找的人,應該是小穎。
「有沒有人知道關於這件事的任何內情,想要向我坦白的?」他定定地看着阿德與小巫。
風穎抬起頭來,剛好看到他的眼神,一股保護欲登時發作。
「你別又懷疑別人了,這裏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而韓道辰以前也不是個疑神疑鬼的人。
韓道辰的視線轉回她臉上。「但是,它現在發生了。」
「是在你出現以後才發生的,跟阿德與小巫沒有關係。」她不受控制地開口,説出了這輩子每一次想起都後悔不已的話。「仔細想想,蘭玉對你最反感,她被襲擊也有可能是你為了逼她簽下工作合約而做的警告。」
他的眼神瞬間下降至冰點。
「向,我、道、歉。」每個字都像鉛塊擲在她心上。
她瞪着眼。「我才不要。」
其實話一出口,她就後侮了,韓道辰當然不是這種人!
但是……但是他的臉色也沉得太快了吧?她知道他並不是那種不容人當面質疑的男人,但為什麼唯獨這一次例外?
奇怪,真的是太奇怪,他一定有些事瞞着她,而且很不對勁。
「道歉,現在。」他仍然態度強硬。
她磨了磨牙根。他就不能在她一手帶起的學弟面前替她留一點面子嗎?
「這個我們私下再——」
「我代陶小姐向你道歉。」就在韓道辰搖頭的那一刻,白禹銓適時走進來打圓場,同時贏得風穎感激萬分的目光,以及韓道辰鋭利不悦的瞥視。
「現在,受傷的鄭小姐已經沒有大礙,我建議大家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不要再做意氣之爭。」白禹銓一句話,破解了詭譎不安的氣氛。
「好主意!」風穎偷瞄韓道辰一眼,飛快地説道:「來來來,大家呈工作隊形散開!」她特別對小巫與阿德使個眼色,而他們也忙不迭地逃走。
回頭她會向韓道辰道歉,但得另外找個時間,私底下,兩個人。習慣「當老大」的她承認自己很介意麪子問題,她知道剛剛衝口而出的那句話非常不對,那等於是某種控訴,韓道辰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但是、但是……就當她濫用一次女人任性的權利好了,如果他要得到她的道歉,得等等。
她又偷偷瞥了他一眼,想知道他還有什麼反應。
他毫無表情地轉過頭,邁開腳步想回辦公室。
就在此時,白禹銓提高聲音問:「陶小姐,不知道你今天晚上有空嗎?」
韓道辰腳步一頓。
不知道為什麼,他這麼「立即」的反應,讓她有一點點……高興。
他並不是像她所想的那樣,對她若即若離,他應該有一點點在乎她才對。
「我幾乎每個晚上都有空。」這樣説,他會約她嗎?她指的是韓道辰。
不料他突然插嘴,聲音凍得像冰塊。「那是因為沒有人敢約你,他們都怕被母夜叉吃掉。」
這一秒,風穎決定不要為剛剛的衝動道歉了。
「那我一定是個勇者。」在她拍桌發怒以前,白禹銓已經搶先開口。「我想邀你今晚一起晚餐。」
韓道辰的眼睛眯了一下,儘可能義正辭嚴地説道。「上班時間,請兩位不要閒聊私事。」
白禹銓沒有反駁,反而温柔地笑道:「我們等會再談,午餐後我過來找你。」
韓道辰幾乎是咬着牙了。「你今天跟我有一個午餐會報,必須開到下午兩點。」
「有嗎?」白禹銓的眼神相當迷惑。
「有,你的PAD上面一定有紀錄。」他咬牙切齒。
如果沒有,他會很樂意砸碎那個不能跟他「心電感應」的PDA。
白禹銓看着他,鏗!兩個男人的眼神默默地在空中較勁。
敢拆我的台,你就給我試試看!韓道辰用眼神警告。
偏偏白禹銓最懂得迂迴曲折的戰術。
「噢,那我肯定是忘了,我回去查查PAD。」他轉過頭,對風穎安撫地笑道:「不必擔心,我會傳簡訊給你,告訴你晚餐的時間,地點。」
去他的!是哪個傢伙發明了『簡訊』那種爛東西?韓道辰的視線比先前更富殺氣。可惡!看起來『套繮繩』的戰術遠遠不及「咬蘋果」的效果。
「當然好。」她笑了笑,目的只為了看到韓道辰愈來愈鐵青的臉色。
誰叫他居然敢「尊稱」她為母夜叉!
白禹銓是個説到做到的男人,他很快就弄到她的手機號碼,也很快就Send一封簡訊給她。
晚上八點半,在探望過蘭玉之後,他們在一家很熱門的法國餐館相約見面。
leBernardin的餐點以海鮮為主,作風頗為道地,風穎對繁複的法國菜不甚瞭解,她只是穿得美美的,坐着等吃的,至於其它點菜選酒,全交給白禹銓處理。
全套正式的法國餐點,從開胃酒、餐前小菜、開胃菜、魚、肉類、色拉、奶酪、甜點、水果、咖啡,直到最後那杯迷人的千邑酒,都有學問。
看得出他閲歷豐富,對於用餐的禮儀,佳餚醇酒的搭配,都頗有見地,她為無心賺來一頓飽吃飽-的機會感到興奮不已。
幸好她回家去換了一套美麗的禮服,不然對這家高級餐館多失禮!
白禹銓望着她身上那襲Lanvin沉紅色打折洋裝,腰間同色的繫帶使她更加纖細窈窕,而膝上的裙襬下,那雙被網狀絲襪裹着的勻稱長腿,既性感又迷人。
如果韓道辰知道風穎今晚是作這種打扮來赴約,一定會氣瘋。
他舉起酒杯。「陶小姐永遠都是這麼搶眼。」
「穿實驗袍的時候例外。」
「看在仰慕者的眼中,那可不算例外。」
他的話有如春風,聽了只讓人愉悦,卻不會讓人有太多浪漫懷想。她是個女人,對於恭維當然來者下拒。
她笑了笑。「我一直都不知道白先生在『康諾』的職務是什麼。」
「你很好奇?」
「你似乎可以跟韓道辰抗衡。」風穎眨着好奇求知的眼。
話題還是繞到了韓道辰身上,但這似乎是可以預料到的事。這對男女互相把心懸在對方身上,就説韓道辰好了,一直到他來赴約之前,還刻意在他眼前轉,試圖打探飯局的地點。
「事實上,我的位階在他之下,只不過我與他是摯友,所以有我開口緩頰,他通常都會賣我面子。」
「看不出那傢伙還有這麼通情達理的一面。」一談到韓道辰,她眼底的光芒亮得驚人。
但她並不是刻意拐着彎兒在為自己探口風,白禹銓覺得有趣。這個美麗又難馴的女人恐怕還不知道,她對韓道辰的注意,遠大過於她自個兒所想象的。
這個狀況真的很有趣,他可以在這兩人之間玩玩花樣,調劑身心。
用完一餐繁複的法國料理,天南地北瞎聊之後,白禹銓揩了揩唇角。
「陶小姐,你真的非常有意思。」他擎起甘邑酒杯,温柔地笑。
怪不得韓道辰會愈戀愈深!
「是嗎?」她瞪大眼睛。「大部分的人對我的評語都是『很兇』、『不好相處』、『太有意見』、『喜歡管東管西』。」
「不對,你很有意思,再説,你對一起實驗的夥伴也很照顧,不是嗎?」
啊!原來還是有人發現,她一副「大姊大大大」模樣糾正學弟這個、管管學妹那個,除此之外,她那深刻「照顧」他們的用心呀!
登!登、登、登,登、登!對白禹銓的好感,突然往上竄升好幾分。
風穎有點害羞的微笑,他的眼神隨即認真起來。
「陶小姐,」他在心裏暗忖,如果韓道辰知道他今晚説過的話會有什麼反應。「我可不可以請你以『結婚』為前提——跟我交往?」
還在品嚐干邑的她,差點就不雅地一口噴吐出來。
「嗄?」她看着那張俊雅、温柔、跟韓道辰的橫眉豎眼完全不同的面孔,開始結結巴巴。「交,交,交……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