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
“誰?”
徐子陵夜入李靖府第,由後牆入宅,偌大的將軍府出奇地冷清,院落大部分沒有燈光,只有主建築透出燈光,人目情況使他大感異樣。
憑着建築學弄清楚主人家起居處,他輕敲窗檻,試圖驚動李靖。
徐子陵低聲道∶“驚擾大嫂!是徐子陵!”
風聲響起,紅拂女現身迴廊處,秀眉大皺道∶“又是你!來找李靖幹什麼?”
她一身勁眼,顯然尚未入睡。
徐子陵聽她用氣不善,硬着頭皮道∶“對不起!驚擾大嫂休息,我有重要事須見李大哥,他仍未回來嗎?’”
紅拂女露出複雜的神色,帶點苦澀,又似無奈,歉然低聲道:“該是我説對不起,我的心情很壞。唉!進然低聲道:“該是我説對不起,我的心情很壞。唉!進來説吧!”
徐子陵一震道∶“李大哥是否出事哩?”
紅拂女搖頭表示非是如此,似是勉強壓下心頭的不耐煩,轉身引路道;”這裏不方便説話,隨我來!”
在她引領下,徐子陵進人書房,在漆黑中的房中坐下,紅拂女回覆平靜,態度冷淡的道∶“子陵有什麼要事找李靖?”
徐子陵關心李靖,忍不住間道∶“大嫂為何心情不佳?李大哥因何不在家陪嫂子?”
紅拂女答道∶“你大哥到城外迎接秦王,至於我心情欠佳,唉!怎答你好呢?因為李靖與你們的關係,不但遭盡長安的人白眼.更遭秦王府的同僚疏遠.秦王故意不讓他參與洛陽的戰役,表面看是為他着想,説到底還是不信任他,讓他投閒置散。李靖並沒有怪你們,只是我為他感到心中不忿而已!”
徐子陵心中一陣歉疚,可以想像李靖夫婦難堪情況。
紅拂女續道∶“子陵到長安來為的是什麼?難道不知長安人人慾殺你和寇仲嗎?”
徐子陵輕輕道∶“對不起1”
紅拂女嘆道∶“説這些話有何用?對你兩個我真不知怎辦才好?若你們是大奸大惡之徒.事情還簡單,偏知怎辦才好?若你們是大奸大惡之徒.事情還簡單,偏偏你們非但不是這種人,且是俠義之輩;上趟你們更幫了秦王府一個大忙,使沈落雁避過大難,可是也令我們開罪皇上和太子,獨孤家更是恨我們夫婦入骨。我曾提議李靖索性離開長安,隱避山林,卻遭他拒絕,説際此時刻離開秦王,是為不義,漠視塞外異族人侵,更是不仁,可是現在我們還可以做什麼呢?”
徐子陵聽得啞口無言,心中難過。
紅拂女心中肯定充滿不平之意,語氣仍盡力保持平靜,道∶“我們一方面擔心你們在洛陽的憎況,一方面又怕秦王錯失,心情矛盾非常。現今形勢分明,卻又另添重憂。唉!子陵教我們該如何自處。
徐子陵衝口而出道∶“我今趟來長安,不但要助秦王渡過難關,還要助他登上皇位,一統天下,擊退外敵。”
紅拂女劇震道∶“子陵是否在説話安慰我?”
徐子陵斷言道∶“我是認真的!”
隔幾而坐的紅拂女朝他打量半晌,沉聲問道∶“寇仲呢?”
徐子陵道∶“我還未有機會和他説此番話。”
紅拂女道∶“子陵可否説清楚一點。”
徐子陵道∶“我來找李大哥,是想透過他和秦王秘徐子陵道∶“我來找李大哥,是想透過他和秦王秘密碰頭,只要能説服他肯爭奪皇位,寇仲方面交由我負責。”
紅拂女沉聲道∶“你可知如此等若要親王背叛李家,背叛父兄?”
徐子陵道∶“他是別無選擇,建成、元吉分別勾結突厥人和魔門,對他心懷不軌。在路上我曾撞破梁師都的兒子從海沙幫買入大批火器,又見李建成的手下爾文煥和喬公山在附近現身,着我沒有猜錯.這批火器將是用作攻打天荒府用的。”
紅拂女色變道∶“竟有此事?”
徐子陵道∶“我會盡力説服李世民,假若他仍堅持忠於李家,不願有負父兄.我只好回去全力助寇仲取天下、抗外敵。”
紅拂女道∶“寇仲或者肯聽你這位好兄弟的活,但宋缺呢?天下恐怕沒有人能左右宋缺的心頭大願。”
徐子陵嘆道∶“我只能見步行步,盡力而為。”
紅拂女顯是對他大為改觀,低聲道∶“秦王該於明早登岸入城,子陵可否於正午時再到書房來,我們會設法安排子陵和秦王秘密見面。”
宋缺揹着他盤坐筏首,整整兩個時辰沒動過半個指頭,説半句話。
明月清光照着兩岸一片純白的雪林原野,寇仲在筏明月清光照着兩岸一片純白的雪林原野,寇仲在筏尾默默搖槽,如陷夢境。
宋缺打破壓人的沉默,長長呼出一口氣道∶“寧道奇果然沒有讓宋某人失望,寇仲你能親睹此戰,對你益處大得難以估量。”
寇仲欲言又止,最後只道∶“我確是得益不淺,眼界大開。”
宋缺淡淡道∶“你是否很想問我究竟是勝還是負?”
寇仲點頭道∶“我真的沒法弄清楚。”
宋缺平勢的道∶“這將會是一個我和寧道奇也解不開的謎。”
寇仲愕然道∶“這麼説即是勝負未分,閥主因何肯放棄第九刀呢?”
宋缺淡淡道∶“我不願瞞你,原因在乎清惠。”
寇仲大惑不解道∶“竟是因為清惠齋主,我還以為動手時你老人家已把她徹底拋開。”
宋缺道∶“你知否寧道奇有個與我同歸於盡的機會?”
寇仲答道∶“那是當問主成功從他兩手間拔起寶刀的一刻,對嗎?”
宋缺道∶“那是我一意營造出來的,不過我肯定寧道奇並不曉得我可把貫注刀內的真氣回輸自身,大有可能硬握他一擊,所以看似是同歸於盡,事實上我有保命能硬握他一擊,所以看似是同歸於盡,事實上我有保命之法,而他則必死無疑。”
寇仲摸不着頭腦道∶“這和清惠齋主有什麼關係?”
宋缺道∶“寧道奇拼着落往下風,捨棄如此擊殺我宋缺的良機,當然與她大有關係。如非清惠與寧道奇議定不得殺我宋缺,以寧道奇這種大仁大勇,不把自身放在眼內的人,怎肯錯過如此良機。”
寇仲一震過∶“閥主肯冒這個天大的險,就是為測探清惠齋主對你的心意?”
宋缺道:“有何不可?”
寇仲為之啞口無言。
宋缺道∶“第八刀令我負上嚴重內傷.必須立即趕返嶺南,閉關潛修,你回彭梁後須盡力在這餘下的兩個多月內平定南方,待着暖花開時揮軍北上,攻陷洛陽,再取長安,完成統一的大業,勿要令宋缺失望。”
寇仲劇震道∶“閥主的傷勢竟嚴重至此。”
宋缺嘆道:“我傷得重,寧道奇又比我能好得多少?
我第九刀至少有五成把握可把他收拾。但寧道奇寧落下風放過殺我的機會,我怎能厚顏乘他之危。”
寇仲心中湧起無限崇慕佩服之情,説到底,宋缺雖不肯改變自己的信念,但對梵清惠還是未能忘情。
宋缺輕柔的道∶“我對你尚有一個忠告。“寇仲伸手搖槽,恭敬的道∶“小子恭聆清教。”
寇仲伸手搖槽,恭敬的道∶“小子恭聆清教。”
宋缺從容自若,緩緩道∶“任何一件事,其過程往往比結果更動人,勿要辜負生命對你的恩賜。”
徐子陵回到風雅閣,見陰顯鶴正在房內默坐發呆.順口問道∶“為何不趁機休息?”
陰顯鶴苦澀的反問過∶“我能睡着嗎?”
徐子陵在他旁坐下,安慰道∶“紀倩回來,一切自有分曉,有青青夫人為我們穿針引線,可省去想法説服她的工夫。”
陰顯鶴岔開道∶“池生春因何要買下上林苑,自己另開一間不成嗎?他要人有人,要錢有錢。”
徐子陵道∶“他的目的是顯示信心,展示實力,更是要做給大仙胡佛父女看。像上林苑這類在長安首屈一指的字號,非是有錢便能買起,還要講人面關係,少點道行也難成事。李建成一黨定是趁李世民遠征的時機,在李淵默許下迅速擴展勢力,清除異己,如我所料不差,以往支持李世民的幫會門派,又或富商大臣,若不保持中立或改投李建成的陣營,必是飽受打擊迫害。”
陰顯鶴對池生春仇深似海,聞言殺機大盛,冷哼道∶“殺一個少一個,我們怎可容池生春恃惡橫行?”
徐子陵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們是要將香家連徐子陵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們是要將香家連根拔起,殺池生春只會打草驚蛇。照現在的形勢發展,香貴極有可能舉族遷來長安,因為長安外再無他們容身之所。”
陰顯鶴待要説話,足音響起。
徐子陵認出足音的主人,起立道∶“紀倩來哩!”
陰顯鶴搶着去開門。
“咿唉”!
房門洞開,紀倩在青青陪同下消立門外,烏靈靈的大眼睛朝明顯鶴上下打量,她仍一身盛裝,明****人,以陰顯鶴對男女之情的淡薄,一時間亦看呆眼。
青青像介紹恩客般嬌笑道∶“乖女兒啊這位就是娘提過的蝶公子哩!”
在一旁的徐子陵聽得啼笑皆非,青青是慣習難改,她仍是年輕貌美,口氣卻如在歡場混化了的老鴇婆。
紀情果然態度截然不同,“噗哧”一笑掩叱道∶“蝶公子?公子頗不像蝴蝶,蝴蝶見花想採蜜,愈鮮豔的花愈不肯放過,公子卻絕非這種人,倩兒一看便曉得哩!”
對着花枝亂自,可迷死男人的紀倩,明顯鶴手足無措,一向本無表情的瘦長瞼破天荒第一趟紅起來。
徐子陵知他吃不消.移到她身旁施禮道∶“徐子陵拜見倩大家,以前有什麼得罪之處,請大家恕罪。”
紀倩狠狠阻他一眼,嬌嗔道∶“原來真是你這小子,紀倩狠狠阻他一眼,嬌嗔道∶“原來真是你這小子,算吧!紀倩就是紀倩,不是什麼大家,大家只有一個尚才女。你識相的就把你那幾手騙人的把戲教給我,本姑娘肯學是你的榮幸。寇仲呢?他不是和你一起的嗎?”
説罷又往正目不轉睛果瞪着她的陰顯鶴拋媚眼道∶“呆子!有什麼好看?想變身作蝴蝶嗎?”
陰顯鶴老臉更是紅透,徐子陵也招架不來。輪到青青解圍道∶“乖女兒啊!不要胡鬧哩!子陵和蝶公子是有正事來找你的。”
紀倩回道:“人家見到老朋友高興嘛,他們還會為倩兒出頭的。”
接着把青青推走,道∶“你快回去應付那些討厭的人,這邊由我接着。”
青青揚風擺柳的去後,紀倩毫無顧忌的跨步入房,嚷道∶”我累死哩,坐下再説。”
見房內只有兩張椅子,就那麼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在牀沿,嬌呼道∶“還不給我乖乖坐下,是否討打。嘻!
見着你兩個大膽小子真好,竟敢偷來長安,不怕殺頭嗎?不過我最歡喜大膽子的男人,這才像男人嘛!”
徐子陵暗感不妥,他比陰顯鶴熟悉紀倩的行事作風,她適才遣走青青,他早生出警戒,現在又蓄意誇獎風,她適才遣走青青,他早生出警戒,現在又蓄意誇獎他們的膽量,肯定別有居心。
紀倩烏亮得像兩顆寶石的眸珠在眼眶內滴溜溜飛快左右轉動,眯着眼盯着徐子陵道∶“聽娘説你們有事來求我,這方面沒有問題,大家江湖兒女,既是友非敵,當然要講江湖義氣。不過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有所謂禮尚往來,你們給我辦一件事,我紀倩必有回報,憑你們驚懾天下的武功,替我辦這事只是舉手之勞,不費吹灰之力。”
陰顯鶴沉聲道∶“紀小姐請賜示!”
紀倩一面喜色的把目光移往陰顯鶴,顯然發現陰顯鶴遠較徐子陵“誠實可欺”,拋個媚眼道∶“給我幹掉池生春,那不論你們要我紀情做什麼,我紀倩必乖乖的聽你們的話。”
陰顯鶴為難的朝徐子陵瞧去,徐子陵則目注紀倩,淡談道∶“池生春早列入我們的必殺名單內,但眼前卻不宜立即執行,我們今趟來長安,是希望小姐坦誠相告有關陰小紀的事。”
明顯鶴立時呼吸轉速,心情緊張。
紀倩皺起秀眉,有點不耐煩的道∶“殺個人是你們的家常便飯,為何要拖三拖四?我紀倩一向恩怨分明,有恩必報,你們不為我辦妥此事休想從我口中問出半句話。”
話。”
徐子陵搖頭道∶“不!你會説的!”
紀倩露出沒好氣的動人表情,橫他一眼道∶“你徐大俠並非第一天認識我紀倩,怎能如此有把握?我最討厭自以為是的男人。我看你又不敢嚴刑迫供,你可拿我怎樣?”
陰顯鶴欲要説話,被徐子陵打手勢阻止.柔聲道∶”正因我認識小姐,明白紀倩是什麼人,故有把握你肯説話,不忍心不説出來。”
紀倩訝道∶“不忍心?真是笑話,你當我第一天到江湖來混嗎?”
徐子陵嘆道∶“因為蝶公子的原名叫陰顯鶴,是陰小紀的親大哥,自她被香家的惡徒擄走後,十多年來一直不辭艱辛險阻,天涯海角的去尋找她,你能忍心不立即告訴他嗎?”
紀倩嬌軀劇震,目光投往陰顯鶴,愕然道∶“這是沒有可能的,小紀的大哥早被那些狼心狗肺的大惡人活生生打死。”
輪到陰顯鶴渾體劇震,熱淚不受控制的狂湧而出,流遍瘦瞼,往紀倩撲去,雙膝下跪,不回一切的緊擁紀倩修長的玉腿,嗚咽道∶“求求你告訴我,小紀在那裏,倩修長的玉腿,嗚咽道∶“求求你告訴我,小紀在那裏,我真是她大哥,我沒有被打死。”
徐子陵心中一酸,差點掉淚。
紀倩嬌軀再顫,垂下目光迎上陰顯鶴的淚眼,不但沒有不高興陰顯鶴抱上她的腿,且兩眼轉紅,淚花在眶內翻滾,探手撫上他瘦長的臉龐,回聲道∶“你真的沒有死?”
陰顯鶴泣不成聲的微微點頭,只看他真情流露的激動樣子,誰都知他説的非是假話。”
紀倩低呼進∶”天問!你真的沒有死!”兩行清淚,滾下香腮,再非以前那不住自詡到江湖來混的長安名妓。
徐子陵道∶“小紀左臂月上有個指頭般大的淺紅色胎記,還有一對明亮的大眼睛和長腿,能説出這些特徵,小姐該知我們不是騙人白撞的。”
紀倩取出絲巾.温柔的為陰顯鶴拭淚,哄孩子般輕輕道∶“不要哭!我曉得小紀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