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頭戴黑布罩,只露出一對眼睛,幽靈般來到主艙的廊道時,足音在甲板上響起,在艙門外傳進來,迅快迫近。
寇仲此時掠過左右各兩道房門,離尾端的房間只有七、八步的距離,想退返原房已來不及,無奈下推開最接近他左邊的一扇房門,閃身而入,打定主意無論房內住的是天王老子,又或仙佛聖僧,也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在對方弄出任何聲音前,把房內的人制服。
侯希白和徐子陵先後閃入房內,後者順手掩門,外邊的艙門剛被推開。
房內一片黑漆,房窗緊閉。
寇仲立在牀頭,牀上隱見有人擁被而眠,兩人想當然的以為是他們入房前已給寇仲制服。
徐子陵和侯希白移往房門兩側,若有任何人進來,先要闖過他們的聯手突襲。
足音在門外經過,停在尾房外,一把蒼老的聲音道:“少爺:安爺來了!”好半晌後,楊虛彥的聲音從房內傳出道:“請他在艙廳喝口參茶,我立即過來。”
老者領命去了。
徐子陵和侯希白交換個眼色,心中大訝。本以為這是榮姣姣的座駕舟,現在看來應屬於楊虛彥的才對。否則老者就該向榮妖女請示。
寇仲來到徐子陵旁,三人凝神細聽。果然是一陣穿衣服的蟋蟀聲,均大感有趣,因為一直以來,楊虛彥以來無蹤去無跡稱着江湖,人人聞“影子刺客”之名而色變,今趟卻給三人誤打誤撞下綴上,還窺伺一旁,對他有所圖謀,想想也要大叫過癮。
接着是榮妖女的聲音道:“真是掃興,遲不來早不來,偏在這個要命的時間來。”
楊虛彥沉聲道:“沒有緊要的事,安胖子不會來找我,得去看看他有什麼話要説。”
房門推開,兩人出房後左轉,從旋梯拾級而下,往艙廳去了。
寇仲湊到徐子陵耳旁道:“牀上有個女人,給人餵了迷藥一類的東西,正昏迷不醒,你去看看。”
徐子陵大感愕然,移到牀旁。
寇仲和侯希白來到他兩旁,見徐子陵看得虎軀一震,低呼道:“這不是金環真嗎?”
尤鳥倦、丁九重、周老嘆和金環真同為“邪帝”向雨田的徒弟,為爭那帝舍利反目內鬨。當日在蝠洞迷宮,石青璇把四人誘人洞內,再以簫音催動蝙蝠襲擊四人,丁九重被徐子陵所殺,金環真和周老嘆先後披尤烏倦以卑鄙手段偷襲重創,落荒而逃,想不到此刻金環真竟出現在楊虛彥的船上。一副任由宰割的模樣,教人感嘆。
金環真正是其中一個懂得使用邪帝舍利的人,地出現在這裏,代表着楊虛彥可能已得悉此法。
寇仲低聲道:“要不要把她移走?”
徐子陵搖頭道:“這種那人死不足惜,我們不要節外生枝,你和小侯到他們的房間踩探,我負責偷聽他們説話。”
寇仲一聲得令,與侯希白閃出門外,徐子陵則撲伏地上,貼耳偷聽。
安隆的聲音從艙廳的方向傳上來道:“雲帥來了長安。”
徐子陵在全無準備下收到這麼好的一個消息,知道雲帥逃過石之軒的毒手尚在人間,不禁大喜過望。
寇仲和侯希白先後閃進楊虛彥和榮姣姣的豪華艙房,無論大牀小几,裝飾設置,均極盡請究。
兩人二話不説,展開遂分遂寸的搜查,到肯定楊虛彥沒有把印卷留在房內。又聚在一起商量。
寇仲道:“此房一目瞭然,只有榻底可以藏人,就由我躲在下面。只要你們能在適當時間把他引開,我就動手偷東西。”
侯希白搖頭道:“太接近啦:楊虛彥必能生出感應。”
寇仲蠻有信心的道:“我不但可長時間閉氣,還可以運功把毛孔封閉,不會發出熱量,包保他一無所覺。”
侯希白搖頭道:“除非你能把生機斷絕,否則只是心跳的聲音,已會惹起楊虛彥的警覺,此計絕行不通。”
寇仲苦笑道:“都是你想得周到,不過除此法外,尚有什麼辦法?”
侯希白道:“我們回到剛才的房內再説,現在我們既把握到楊虛彥的虛實,實力又穩勝於他。必要時就動手強搶。”
寇仲皺眉道:“正因我們佔上風,才要搶得來漂漂亮亮的,事後更要他疑神疑鬼。弄不清楚是誰搶了他的東西,這才叫‘上兵伐謀’。哈,隔鄰是什麼地方?”
侯希白道:“該是另兩間艙房。記得我們進來前左右各有一道門呢?”
寇仲迅速移至左右壁,貼耳細聽,伸手道:“有沒有匕首一類的利器?”
侯希白掏出美人扇,道:“這傢伙可當匕首般用,你是否要在壁上開個洞?”
寇仲笑道:“果然話頭醒尾,我們就在牆角開個老鼠洞,到時就由老子表現隔空取物的本領,把印卷手到拿來。”
侯希白雙目亮起來,道:“一不做二不休。我們就索性在左右兩壁各開三個洞,到時可看情況從那個洞出手。不過你真可以只憑內勁取得兩丈外的東西嗎?”
寇仲道:“只是騙你,不過只要有布帶那一類東西,等若把我的手延長。來吧,快動手,切口要整齊,以便補壁。我則負責戳出窺視的眼孔。”
兩人分頭行動,不片刻完成任務,此時徐子陵來到,道:“安隆走哩!”楊虛彥和榮姣姣進入房內,茫然不知大敵正伺伏兩旁,覷機發動。
左邊的房間寇仲和徐子陵席地坐在漆黑的艙房內,閉氣斂功靜待。寇仲還以手捂着用手指刺穿的洞口,以免因光度不同,令場虛彥生出警覺。
這小窺洞開在隔壁一張小几底下,非常隱秘。
兩人你眼望我眼的,不敢説話。
接着是一陣親熱擁抱的聲音,兩人顯是打得火熱,不肯浪費任何光陰。
榮姣姣喘着氣道:“淑妮肚內的孩子是你的嗎?”
楊虛彥道:“這個當然,虧李淵一向自以為是花叢老手,竟看不破淑妮已非完璧。”
榮姣姣笑道:“你該怎麼多謝奴家。若非我傳她秘法,怎瞞得過李淵。”
楊虛彥邪笑道:“謝你這小淫婦只有一個方法。”
按着是寬衣解帶的聲音。
寇仲向徐子陵眨眨眼睛,移開手掌,伏身睜眼去看。
徐子陵腦海中不由浮起榮姣姣美麗誘人的身段,風情萬種的玉容,也大感香豔刺激。
寇仲邊看邊打出手勢,表示兩人正互相為對方寬衣,還丟到在地上。
徐子陵可想見另一邊的侯希白,亦正作壁後觀。
兩人倒在榻上的聲首響起。
寇仲坐直身體,湊到徐子陵耳旁道:“成功啦!”移到正中牆腳的方洞處,貼掌運勁,無聲無息的把破壁吸起移開。
徐子陵俯頭瞧去,赫然見到被油布重重包裏的不死印卷,連着衣物棄在艙板上。離地洞只丈半許的距離。
“砰砰蓬蓬!”子時終到,皇宮燃起兩座鞭爆塔,迎接新一年的來臨,響聲傳遍城內。
寇仲心中叫妙。手上以撕下布條編成的繩子靈蛇投在內勁驅動下,探出洞外,往目標延去。
※※※
寇仲在喜氣洋洋的鞭爆聲中,一覺醒來,窗外正下着毛毛春雪。
想起昨夜侯希白把兩截印卷合而為一的喜悦表情,心中大感欣慰。
現在他們雖然奈何不了石之軒,卻可從其他方面予這可怕的大敵各種影想和深遠的打擊。
下一個就是“四川胖賈”安隆。
只要殺死此人,石之軒將斷去各方面的聯繫。
寇仲從牀上彈起來,梳洗更衣後,隨手把被人偷龍轉鳳的假井中月取下來,抽出一截呆看半晌,嘆一口氣。
對井中月他雖有着深厚的感情,但又心情矛盾,始終那是仇人蕭銑贈他之物。拿在手上總有點不自在的感覺。
唉!索性不問涫涫,就讓井中月無疾而終。憑他現在的功力,什麼刀來到他手上也可變成神兵利器。來到大廳,喜慶滿堂,沙家上下大小全聚在那裏互相恭賀,大説好意頭的話。
寇仲的駕到更惹起全堂起鬨,人人爭相向他恭喜。
接過老爺子特大的紅封包後,常何扯着他到一旁坐下説話道:“太子殿下對你昨晚的做法非常欣賞,此着確是高明,這麼一來誰都曉得輸的是那天策府的莫為,他的傷好了沒有?”寇仲倒沒想過此點,記起尚秀芳的約會,道:“我只是想醫人吧,他的傷經小弟施針後巳沒有什麼大礙,十來天當可復原。”
大少爺沙成功來道:“我們到明堂窩玩幾手,應應春節。”
常何道:“待會我還要和莫兄去向太子拜年,晚一點才成。”
又同寇仲問道:“莫兄愛入賭館嗎?”
寇仲一邊心中叫苦,邊應道:“只是閒來賭兩手鬆馳一下而已,既然要去太子府拜年,不如早些去,我還要到上村苑為尚小姐治病,是昨晚約好的。”
“有客到!”三人暫停説話,往大門瞧去。
只見嬌俏可人的獨孤鳳巧笑情合的走進來,美目環視一下全廳,當目當落在寇仲身上時,忽然明亮起來,還展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這才朝座坐在北端主位的沙老爺子和沙夫人走去。
寇仲心中升起異樣的感覺,一向愛看俊男的獨孤鳳,難道竟看上自己這個醜陋的神醫?
※※※
徐子陵和雷九指在崇賢裏的落腳處悠閒的喝茶賞雪,心中一片平和。
雷九指道:“照你這麼説,你們偷去陰癸派那批火器,定令她們陣腳大亂,須馬上從其他地方補充火器。不過時間急迫,卻到什麼地方找呢?”
徐子陵呷一口熱茶。道:“恐怕要涫涫有説才曉得。但現在巳可肯定他們的陰謀會在初四後發動,目標就是李世民。”
雷九指沉吟道:“若能趁他們發動偷襲的混亂時刻。我們乘機把寶藏運走。將更萬無一失。”
徐子陵苦笑道:“問題是我們現時連寶藏的影子都沾不着半點邊見。假若寶藏的入口真在無漏寺內。情況就更糟糕。坦白説,就算我和寇仲聯手,恐怕仍勝不過石之軒。他的不死印法根本不懼你人多。”
雷九指道:“定要想個什麼辦法把他引開。”
銅環叩門聲響。
兩人臉臉相覷,誰會在新春節的清晨來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