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躍人該是伏騫和他手下落腳的華麗庭院,心中頓感不妙,顯然已人去樓空。寇仲仍不服氣,來回搜索兩趟,連隻字片紙都沒留下來。
驚疑不定時,心生警兆,似是有人來至近處。寇仲心中大懍,他之所以能發覺對方接近,純粹是出於高手的直覺感應,非是聽到甚麼聲音。
難道是祝玉妍、棺棺之流繞個圈的又來了。更糟糕的就是來者是寧道奇或四大聖僧。
寧道奇神龍乍現的以簫音駭退陰癸派,在他腦海中留下極深刻的印像,雖未至因而心膽俱喪,總有低對方一大截的不妙感覺。
當然祝玉妍是犯不著與寧道奇、四大聖僧至乎師妃暄、了空禪師等硬拚一場,但祝玉妍如此‘義無反顧’的掉頭便走,可看出寧道奇仍穩為中原的第一人,沒有人能蓋過他的威望。
寇仲製出井中月,在廳堂的椅子坐下,喝道:“誰?”
一道人影像輕煙般飄入,赫然立足,竟是伏騫座下第一高手邢漠飛,後者抱拳為禮笑道:“終等到少帥啦!”寇仲放下心,還刀入鞘,點頭道:“邢兄原來這麼高明,我差點看走眼。”
邢漠飛好整以暇的在他旁坐下,微笑道:“少帥過譽。不過小弟奉大王之命保護王子,當然要下過一番苦功。”
寇仲目光移到他肩上露出的兩把刀柄,道:“邢兄是用刀的。”
邢漠飛道:“在西漠時我慣用的是箭和長矛,入中原後為方便才改用雙刀,發覺非但管用,還有意想不到的好處。”
寇仲像忘記伏騫等人的去處,興趣盎然間道:“是甚麼好處?”邢漠飛答道:“刀槍劍戟,刀居第一。其鋒快和便於砍劈的優點,確非其他兵器能取代,且形制千變萬化,我這兩把長柄陌刀,很適合在馬上與敵交鋒。”
寇仲試探道:“邢兄在吐谷渾必定非常有名氣。”他是從對方可如此改用別的兵器,推測出邢漠飛武功不會在伏騫之下。
邢漠飛欣然道:“漠飛早視少帥為知心好友,實不相瞞,在吐谷渾漠飛尚未曾遇過敵手。”
寇仲拍膝嘆道:“早説我是看走了眼,到剛才始知邢兄的厲害。”
邢漠飛對他的讚賞似是毫不在意,轉入正題道:“少主為免我們成為敵人攻擊的目標,所以化整為雩,散往各處暫避風頭火勢。徐爺比少帥早到片刻,已往少主藏身處會合,少帥請隨漠飛去吧!”片刻後,兩人與藏在附近另一所毫不起眼的小房舍的伏騫、突利、徐子陵會合。
伏騫道:“明天開城後,我的人會分從水陸兩路離此北上,沿途作出部署,以保證可汗能安返汗庭。”
寇仲漫不經意的道:“我已重創闢塵喬扮的榮鳳祥,洛水幫會陣腳大亂,再難有效率的對付我們。”
眾人愕然下,寇仲解釋一番,説到魔帥趙德言已抵洛陽,神龍見首不尾的寧道奇又出面將祝玉妍迫退,眾人均感奇峯迭起,洛陽已成卧虎藏龍之地。寇仲向徐子陵苦笑道:“四大老……嘿!四大聖僧終於來尋我們的晦氣,尚有老寧在背後撐腰,這一關確不易闖。”
徐子陵淡淡道:“此事留待一會兒後再説。照我看帝心尊者和寧道奇這麼迫退祝玉妍,是要警告她不準插手到四大聖僧和我們的事情內。若我猜得不錯,祝玉妍將會撤離洛陽,只要我們能對趙德言迎頭痛擊,對可汗返回故土的行動將大大有利。”
寇仲動容道:“那就事不宜遂,趙德言肯定仍在那處為闢塵療傷。”
突利搖頭道:“趙德言生性奸詐多疑,絕不會留在該處。”
伏騫道:“可汗所言有理,不過我們既曉得趙德言在此,自可從容定計應付。”
頓了頓又道:“榮鳳祥既傷重不起,陰癸派和趙德言亦難有大作為,只要佈置周詳,兼之秦叔寶和程咬金又站在我們的一方,縱使石之軒出手,我伏騫也有把握護送可汗回國。少帥和子陵兄可把精神集中去應付四大聖僧一事上。”
突利搖頭道:“要走我們一起走,否則怎算得上是兄弟。”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一熱,暗忖突利就如跋鋒寒,是真正的朋友。
伏騫微笑道:“我也曾想過這問題,如果我們插手其中,只會迫令師妃暄、了空甚或寧道奇出手干涉,不但於事無補,反使情況更趨複雜。何況這並非生死決戰,只要少帥和子陵兄能在四高僧圍攻下安然突圍逃去,不被生擒,四高僧因自重身份,絕不會二度出手。這會是一場有條件限制的鬥爭,外人不宜捲入。”
突利聽得默然無語。
寇仲伸手搭上突利肩頭,衷心的道:“可汗現在頭等重要的大事,就是安然北返,其他都不要理會。我和陵少是從捱打中長大的,甚麼場面未遇上過。”
伏騫欣然道:“我是旁觀者清,兩位尚有一項優點未曾盡情發揮,只要能好好利用這長處,雖未必強過四僧的聯手,但要在他們務要生擒你們的情況下,突圍逃走該沒有問題。”
兩人呆了一呆時,突利和邢漠飛齊聲問道:“甚麼長處?”伏騫沉聲道:“就是他們聯手作戰的威力。”
寇仲和徐子陵一震互望,均有撥雲霧見青天,豁然貫通的感覺。
自出道以來,兩人聯手作戰不知凡幾,與任少名之戰,就全靠聯手之力,配合部署,才能以弱勝強,名震天下。
儘管如此,兩人卻從來沒有真正研究過如何聯手作戰;憑兩人對彼此的熟悉和默契,兼之武功勁氨均來自長生訣及和氏璧,聯合起來確可發揮無窮的威力。這個以聯手破聯手的戰略,實是最高明的方法,更是唯一的生機。
寇仲柏台道:“王子果然高明,時間緊迫,我就和陵少研究一下。”
伏騫道:“閉門造車,何如利用我們三人從實戰中作磨練,照我看只消一晚辰光,明早太陽出來時,兩位便可報名開赴試場應考哩!”
寇仲和徐子陵步入董家酒樓鬧哄哄的地下大堂,立即被請上四樓的大廂房。約好的楊公卿和張領周尚未出現,倒不是他們爽約遲到,而是兩人故意早到小半個時辰。
董老闆親身來和他們寒暄敍舊,雖言不及義,已表現出這大商賈乃看重情義的人,否則誰敢在這等風頭火勢的時刻和他們沾上任何關係。
董老闆去後,寇仲呷一口熱茶,笑道:“榮妖女定是把她爹傷重的事實隱瞞,用以抑制洛水幫來向我們尋仇。”
他們剛才曾故意在街上露面,就是測試洛水幫的反應。假若榮鳳祥被襲重傷的消息傳出,洛水幫當然會來找他們的晦氣。中過若榮妖女要繼續控制洛水幫,最好方法就是常沒有這事發生過,並事事假傳榮鳳祥的命令,甚至抑制幫眾把事情鬧大,免得隱藏中住榮鳳祥傷重難起的消息。
徐子陵默默進食,腦際仍縈繞早前與寇仲從實戰中研究所得的聯手合擊之術。在這方面,他們確足天造地設的一對最佳拍檔。他已把與智慧、道信兩大高僧交手的情況詳告寇仲,今這小子信心倍增,士氣高漲。
寇仲壓低聲音道:“橫豎都要走,我們今晚就走,我已有周詳的計劃。”
徐子陵點頭同意,輕輕道:“你有甚麼計策。”
寇仲笑道:“這叫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明的是我們詐作護送可汗北上,暗裹卻由你大搖大擺的直闖關中,我則另外證法。”
徐子陵愕然道:“你教我去送死嗎?”寇仲笑道:“大家兄弟一場,我怎會點條黑路你去走,你知否原來老嶽與李淵乃是知交好友。”遂把從榮鳳祥“父女”聽到有關岳山與李淵的關係説出來。
徐子陵眉頭大皺道:“真有此事?為何嶽山在他的遺記中對此卻隻字不提?況且若李淵真的和嶽山稔熟,只幾句話我便會露出馬腳。更何況師妃暄曉得嶽山只是我的化身,這怎麼行?”寇仲胸有成竹道:“嶽山出名沉默寡言,行事不近情理,這種人最易喬扮,更何況他與李淵多年未見,到時隨機應變,便可矇混過去。至於師仙子,無論她怎麼心切助李小子,但亦心存顧忌,絕不會把你如此出賣,此乃最高明的妙計。你將由外敵變成內應,對我們尋寶一事大大有利。”
徐子陵沉聲道:“但眼前最大的難題是四大聖僧,你怎麼應付?”寇仲雙目寒芒爍閃的道:“這事定須在我們離開洛陽前解決,否則暗渡陳倉之計將胎死腹中,我打算主動出擊,與老張老楊吃過這頓酒飯,就摸上至善寺,與四大聖僧較量個清楚明白,看我們究竟是成王抑是敗寇,再幹瞎纏下去。”
徐子陵不得不同意寇仲想出來的確是目下的形勢中最可行的方法。由於有秦叔寶、程咬金跟伏騫兩方人馬的合作,他們可輕易製造出送突利北返的假象,兼且此事合情合理,又吻合他們重情重義的性格,誰都不會懷疑。
寇仲道:“不過其中一個先決條件就是要把洛水幫癱瘓下來,合他們難以監察我們北上之行,而王世充則以為秦叔寶和程咬金兩人必會依足他定下的路線北上,我們才可將計就計,把突利送返老家。”
徐子陵仍是不大放心道:“為此佈置,是否真可保得突利亦然無事呢?”寇仲伸手搭上徐子陵肩頭,微笑道:“放心吧!為掩護你,我會真的隨他們走一段路,如此可保萬無一失。”
又低笑道:“沒有了洛水幫,石之軒和趙德言這對邪王魔帥,憑甚麼去把握突利的行綜。兼且老寧和四僧均在附近遊弋,他們豈是全無顧忌。”
徐子陵苦笑道:“就依你的計劃去博他孃的一鋪吧!”寇仲舉杯大笑道:“祝我們的大計馬到功成。”
話猶未已,一把清越動人的女子聲音在門外道:“你們的大計已給我聽得,如何仍能馬到功成呢?”兩人立時嚇得驚駭欲絕,瞠目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