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文學 > 武俠小説 > 《賴藥兒》在線閲讀 > 第五章 孟仲季

第五章 孟仲季

    賴藥兒忙向呂風乾道:呂前輩,這兒濃煙嗆人,不如

    呂鳳子截道:不必了。我既然已給你們醫活,這一點煙也不會把我燻死我想留在這裏。餘忘我把巍巍顫顫的呂鳳子扶近諸葛半里屍身處。

    她説着眼淚往乾癟的頰上淌落,道:沒想到二十年後我再睜眼看這世間。竟先看到吾兒之死

    餘忘我道:諸葛兄一直惦掛着你老的病,這二十年來,他耗盡心血,費盡心機,為的就是給你老治病:

    呂風子悲聲道:也累了你了。

    餘忘我悲聲道:我的命,我的家人都是前輩悉心救的,前輩這樣説,折煞我了。

    呂風子長嘆道:如果説我對你有恩,這個恩,你已報了二十年了,現在輪到我欠你了只是,不知道半里在這二十年來,有沒有做過不好的事?醫好過多少人?有沒有恃技為惡、禍害江湖?

    眾人面面相覷。賴藥兒率先道:諸葛兄仁心濟世,扶病救難。這二十年來除了悉心專神於替前輩治病,就是萍精竭慮於救百姓貧病之中,贏得世人一致推崇在下醫理,也受請葛兄啓發頗多。

    呂鳳子淚流滿腔,道:這這就好了我也對得起他他死去的爹爹了只是苦苦了這孩子

    傅晚飛大聲道:他諸葛神醫是為維護前輩,所以才戰死的,他聲音也嘎住了。

    唐果也掙扎道:我們的命,也是他救的,哎唷!國為用力講話,觸痛了傷口,賴藥兒立即替他搓揉,唐果心裏,比什麼都舒服。

    飛鳥砰地一拳,捶破了一張燒得半焦的桌子。厲聲道:我們要為他報仇!

    呂風乾強抑哀傷,問:是誰殺害吾兒?

    傅晚飛道:都是天欲宮那幹狗賊!

    呂鳳子道:這就是了。若立心行醫。難免會與天欲宮為敵。二十年前,我也開罪過天欲宮的人。只是他們的勢力,大概不比現在強大以項夢飛、哥舒天這等人材,天欲宮也勢必浩壯,只望能改邪歸正,造福百姓就好了卻不知兇手是誰?

    飛鳥大聲道:烏啼鳥、沙蛋蛋、茅雨人只不過其中兩人。也死了他用手向地上茅雨人。沙蛋蛋的屍旨指了指,兀自氣忿地道:我會替諸葛兄報仇!

    呂鳳子道:如果他們也要替死去的同黨報仇呢?

    飛鳥一怔,呂鳳子才又道:冤冤相報何時了呢?吾兒已死。兇手三人,亦亡其二,清諸位就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眾人一聽,全都羞愧的低下頭來,平日在江湖中難免廝殺尋仇,跟呂鳳子胸襟態度一比,全都心裏有愧,唐果雖頑皮,但因受賴藥兒薰陶,從未殺過一人,他眨着烏溜的眼珠瞧着呂風子,心中大受感悟。賴藥兒一生只救人不殺人,就算大好大惡之徒他也常予一條生路,跟一般武林中人體風大相徑庭,頗感寂寞,聽呂鳳子這番語言,忽然之間覺得胸襟大暢,愉快無比。

    呂鳳幹忽向他道:閣下能替老身開腦除毒,醫理高明只怕還勝老身,不過她用一雙慈和的眼光不住端詳賴藥幾。眾人不禁都向賴藥兒望去。只見他白髮散披,有些頭髮落在衣上。肩上、襟上,神態略為疲憊。

    唐果失聲道:爹爹,你怎麼老了那麼多自知失言,忙噤口不説。

    賴藥兒疲乏地一笑道:我是很老了。天祥人因感賴藥兒恩德,都尊稱爹爹而不名之,唐果對賴藥兒更有猶勝父子之情。

    呂風子眼中優色更盛:老身有一疑團,冒昧相同,尚請閣下不要見怪。呂風子醫名譽滿天下之際;賴藥兒尚未出道,呂鳳子手著醫學要方對賴藥兒影響甚大,賴藥兒近年來已青出於藍,醫神醫的名頭更是家喻户曉,但呂鳳子一病二十二年,故未有所聞。

    賴藥兒微微笑道:前輩別客氣。

    呂鳳子道:你今年貴庚?

    賴藥兒道:二十四。

    這句活一出,眾皆愕然,出為以賴藥兒的容貌來看,至少也該近四十歲或更長才對,如以白髮來推測.自然六十歲都不止,加上賴藥兒所精研的醫術又必須以閲歷、經驗為主,加上名聲鼎盛,天祥人心悦誠服的稱呼他為爹爹,尋常百姓也當作扁鵲復生,在未見過賴藥兒的人來説。更會想像他是年近八十的老翁。

    呂鳳子點頭道:這就是了,你患上的是先大過早衰老症,這種病例不算多見。你的屬於較嚴重的一種,比平常人衰老得快三倍欲言又止。

    賴藥兒神色泰然道:也就是説,別人活一天,我等於活了三天,別人活一個月,我已活了三十月,別人過了一年,我就老了三歲。

    這一番話下來,各人心頭,難過得不知怎麼説是好。好友如李布衣,雖看出賴藥兒特別易老早衰,也不知道竟如此嚴重,至於其他人包括唐果。卻一點也沒有察覺,乍聽心裏十分難受。

    賴藥兒笑笑又道:所以我今年實齡雖才二十四,但在體能心智上,已經是超過六十歲了。

    呂風子眼中悲憫之色更重:你能那樣豁達,自是最好,不過,你比別人老得快,生命自然也比別人短促一些

    賴藥兒灑然道:也死得快一些。我已六十多歲,自然已沒有幾年好活。

    他頓了一頓又道:我只想在有生之年,多救一些人,也算沒有白來世間走這一轉了。

    唐果聽到此處,不禁抽泣起來,賴藥兒拍拍他肩膀笑道:人生自古誰元死?我快樂得很,你又何必傷心?萬一引動傷口,一兩個月內復原不了,可不把你悶着了?

    呂鳳子喃喃地道:古來能醫不自醫,也不只你一人你的病,也絕非不能醫治的。

    嫣夜來。唐果、傅晚飛同時搶着問:怎麼醫?

    飛鳥本也搶問,但他反應較鈍,遲了一步,反手抓抓頭皮,粗聲道:他奶奶的,怎麼醫嘛!

    呂鳳子道:諸位可曾聽聞過扁鵲的七大恨方子!

    眾人因聽諸葛半里提起過,都説知道,賴藥兒苦笑道:實不相瞞前輩,在下也珍惜性命,近年來苦心收集,但七樣藥物之中。仍缺其三

    呂風子道:是哪三件?

    賴藥兒道:孟仲季、龍睛沙蔘、燃脂頭陀。

    呂鳳子道:我兒死前,手裏捏着這個盒子她自諸葛半里僵硬的五指裏取下錦盒。拇指一彈,盒蓋外地打開,只一陣清芬的參味,襲人諸入鼻端,眾從頓覺腦裏軟暖舒泰,倦倦欲眠。又十分迷醉,如飲醇醒。呂鳳子啪地把盒子關上,道:這龍睛沙蔘,滋陽養血,補力至強,如元氣本盛,反受其衝,不可久聞。

    眾人隱隱約約只見盒內有一株人首珊瑚菜梗似的藥物,花莖作傘形,果梗倒卵形,極像兩顆龍目,淡黃色幼毛,因氣味十分好聞,迷醉之餘,未加細看,都覺遺憾。

    呂風子把錦盒遞給賴藥兒.道:半里死前緊握此盒。想來他也看出你的病情,要把這兩顆龍睛沙蔘給你你就收了吧。

    眾人雖把諸葛半里因呂鳳子中暗算事而性情大變,一事隱瞞不説。但諸葛半里死前的確是要把龍睛沙蔘相贈賴藥兒,這點可猜得絲毫不錯。

    諸葛半里要將這罕世奇藥相贈,倒是十分真誠的。

    賴藥兒沉默半晌,雙手接過,還未道謝,呂鳳子道:太行山奇珍孟仲季,恰巧我有留着一份,一併都給了你吧。

    傅晚飛拍手笑道:好哇,那七樣藥物全了六樣

    賴藥兒道:太行山孟仲季是藥中絕品,三百六十五年開花一次,一開即謝,花籽結在根部,花落時蒂即熟,為地底熱流所吸。鑽地而去,可謂稍縱即逝,前輩得之想來不易,現在前輩正需強血藥物,怎可

    呂鳳子道:我既昏迷二十二年不死,今大夢方覺,就白頭人造黑頭人,大意如此,吾復何言?我死不了的但是這藥你卻非要不可。

    賴藥兒仍是不同意:事有輕重緩急之分,晚輩罹疾已非一口,一時三刻還死不了,還是前輩留用。

    呂鳳子正色道:正因事有輕重緩急,你必須馬上收下。

    李布衣聽出語氣不對;問:前輩,難道?

    呂風子凝重地細察賴藥兒的臉色,道:你近日是不是喝下三種極毒的藥物?

    賴藥兒想起為救閔老爹時所喝下的三杯毒酒,頷首道:是。是三杯毒酒。

    呂鳳子惋惜嘆道:以你的武功,有人逼你喝下三杯毒藥,並非易事;若要騙你喝下,以你醫術高明,更無可能。想必是你自恃藝高膽大,喝下毒酒不錯,這三杯酒毒性互相剋制,你又服下解藥,制住毒性,只是這毒力雖不當時發作,卻破壞了你身體構造,現下你先天性易衰老疾,已由潛在被轉為劇烈,你活一天,等於別人活上半年,而且還會加劇老化,你再不急治,控制病況,還剩幾天可活?呂鳳子卻不知道那三杯毒酒,是她兒子諸葛半里逼使賴藥兒喝下去的。

    這時人人臉上,盡皆變色。

    呂風乾又問:你這一、兩天是否常有昏眩、嗆血、脱髮、易倦的情形。

    賴藥兒道:是。

    呂風乾點頭,又點點頭,肯定地道:這就是了,若無七大恨,你已沒有幾天好活。

    嫣夜來急道:那麼其他四種已搜得的藥材呢?

    唐果道:珊瑚馬廊金。萬年石打穿、飛喜樹、獨活雪蓮全在我背上藥箱裏。

    嫣夜來道:那麼加上龍睛沙蔘及大行山孟仲季.一共是六味,還有一味

    呂鳳幹忽道:慢。

    眾人一愣,呂風乾苦思道:二十四年前,我在大行山掘藥。無意中得到孟仲季種籽五枚,把它研化成粉未,再製成丸,只有一顆只是,我把它放在哪裏呢?半里他有沒有服用或丟棄呢,這我就她苦思的臉容漸呈痛苦之色。

    賴藥兒知道呂鳳子是因為剛動手術後就傷心於兒子之死,費神於自己之病所致,忙道:前輩不用擔心,生死乃安天命,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前輩請先休息,晚輩的事,可容後再費神

    呂風乾忽道:我記起來了。

    唐果急問:在哪裏呢?呂鳳子道:就在辰字排藥櫃最上一格左邊一隻抽屜裏我把半里他爹的書信,也放在那裏。把孟仲季的丸泥與丈夫書信放在同一格抽屜裏,可見她對這藥品有多麼重視。

    餘忘我道:卻不知諸葛兄有沒有取出、服用?

    呂鳳子搖首道:不會的。這孟仲季藥性奇特,半里只怕驗不出來,他驗不出性質的藥品又怎能胡亂處理呢?

    眾人都覺有理。諸葛半里雖是個惡醫,但絕不是庸醫,這樣的一位高明藥師斷斷不會胡亂處理藥物的。諸葛半里分明不知其母已收穫得盂仲季.所以只獻龍睛沙蔘,沒提及孟仲季一字半言。

    傅晚飛道:辰字藥櫃在哪裏?我替前輩拿去。

    呂鳳子用手指道:在整個人都怔住了。

    眾人也都愣住。

    因為呂鳳子手指處,的確是藥櫃,但是已給火頭燒焦七七八八.本來是白漆髯上的辰字,也只剩下半個焦影,上面幾排藥格,早已燒成炭灰。

    大家一時都説不出話來。

    傅晚飛道:我們趕去大行山,再鋤一株孟仲季回來。

    李布衣道:來不及了。

    呂鳳幹道:沒有用的。

    賴藥兒道:不要緊的。

    餘忘我忽道:咦。

    呂鳳子吃力地偏首,問:什麼事?

    餘忘我道:前輩剛才是説,那孟仲季藥丸是和書信放在同一處嗎?

    呂鳳子道:是。那是半里他過世的爹的書信。言下無盡啼噓。

    餘忘我卻道:有一次,諸葛兄找出一批書信,説是諸葛老先生的遺物。他説放在藥櫃上怕不安全,便移到別處去了

    他的眼睛和別人一樣,發出興奮的光彩:不知孟仲季丸有沒有同時移去?

    呂風乾即道:他把書信放在哪裏?

    餘忘我道:書房鐵箱裏。他大聲道:我這就去看看。

    説着身形掠出,忽見一人與他並肩前掠,原來是李布衣。李布衣道:我跟你一起去這有關賴兄性命的藥物。不能有任何閃失。

    眾人都焦的而又情急的等待着。

    呂鳳子道:要是孟仲季的藥丸尚在,那麼七大恨中,你只欠一味燃脂頭陀了。

    傅晚飛問:不知這一道藥,哪裏可以找到?

    呂風乾搖首道:可遇不可求。

    唐果試探地問:要是缺了這一道藥,其他六道還不足夠嗎?

    呂風乾道:這七大恨藥方,性子奇特,是利用各種性質為特異的藥性,摻合一起,相剋相生,正好醫治先天衰老病症,燃脂頭陀,是這七種藥性裏最重要的一味,至寒至涼,人肝經,幾可起死回生,惟常人服食反受陰寒之害而致命,功力高深的人服食,也難抵受,故七大恨中以此藥來專制調和其它至陽、至燥。至毒的藥物,不可或缺。

    飛鳥道:若找不到達種藥,那六種豈不全都~一時説不下去。

    呂鳳子道:二十多年前,我因要救治半里他爹六陽真火夾攻的傷勢,必須燃脂頭陀救治,一樣徒勞於功。

    賴藥兒忽道:我知道哪裏有這種藥。

    眾人不禁一起問出聲來:哪裏?!

    賴藥兒長嘆一聲,緩緩地道:天欲宮副官主,哥舒天的海市蜃樓裏。
此页面为HK繁体版,其他版本: 中文简体 | TW 繁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