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乾物燥,小心火燭。”更夫敲着鑼,大聲説着,他微眯着眼,撐住那快闔上的眼皮,硬打起精神敲更。
倏地,一抹黑影自他面前掠過,他一愣,揉揉眼再看,什麼也沒有。
他應該是眼花了吧!他在心中安慰自己,可是卻止不住身子的顫抖。
驀地,尖鋭的狗叫聲,彷佛哭喪般的在他身後響起。
“啊……”更夫不禁大叫一聲,手中的鑼鼓掉落在地,他驚慌的看了看四周。“好兄弟,不要找我,我什麼都沒做啊!頂多偶爾去嫖妓……”他不停嘀咕着,雙手顫抖的摸着地上,一摸到吃飯的傢伙,就趕緊跌跌撞撞的逃離,就連掉在地上的帽子也忘了檢。夜,依舊寂靜,黑影仍然在屋頂上飛快的奔走着,一起一落,瞬間就已在數十丈之外。最後,黑影落在一間大宅子的屋檐,黑玉般的深眸定定的看着寬敞的四合院,一抹光芒自眼中快速掠過。
黑衣人輕盈的飛下身,熟稔的在毛中游走,靈活的閃過巡邏侍衞,慢慢的來到宅中的深處,最後停在紅色的門前。
他輕輕拔下一根頭髮,手輕輕一轉,原本細軟的髮絲瞬間變直轉硬,他將髮絲插入門鎖,輕巧一轉,頓時解開。
眼眸中閃過滿意的光芒,他輕輕推開門,環視一下屋內,只見寬大的房裏擺滿許多珍貴的玉器、珠寶,就連牆上也掛着許多名貴的字畫。
黑衣人眼眸微斂,目光最後停駐在牆上,那被柔美月光輕照的一幅觀音畫像上。他雙眼微眯,唇角輕揚,輕靈的身影有如貓般迅速來到畫像前。
他仔細的看了看畫像,最後將視線走在觀音手上的淨瓶,本就輕揚的唇角,頓時笑得更深了。
他伸出手,往淨瓶上的柳枝葉輕輕一按,身後的石牆竟然慢慢分開,瞬間數道金色光芒自石牆內射出。
定睛一看,裏面竟是一堆堆黃金白銀。
黑衣人趕緊將身上的黑布袋拿出,迅速將黃金白銀往布袋裏塞。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扛着千斤重的布袋起身。
不過,大概太重了,只聽見啪的一聲,黑衣人趴倒在地,背上壓着黑色的大布袋。黑衣人低咒一聲,懊惱的將布袋推開,不得已他只得將袋中的金子倒出一半,口中也不停的碎碎念着:“小寶貝啊小寶貝,誰叫你們那麼重,就我一人怎麼可能搬得動,只得請你們先委屈的待在這,明兒個我再來把你們帶走,你們可得乖乖的,別亂跑喔!”他似乎沒想過,自己根本不是這些金子的主人這件事情。
不一會兒,黑衣人再次扛起輕多了的黑袋子,看着地上的金銀,眼中閃着濃濃的不捨。喔!他真的好捨不得離開這些小寶貝喔!他依戀的蹲下身,將地上的金銀捧在懷中,不捨的用臉摩擦一陣。
放心,明晚我一定會來帶你們離開的,要等我喔!
黑衣人在心中重重的立誓,才毅然決然的轉過身,踩着堅決的腳步離開石室。離開前,他不忘將石牆關閉,飛速離開屋內,將門再次鎖上,看了四周一眼,確定無人後,輕輕一躍,飛快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月光依然柔美,和風仍舊吹拂,彷佛什麼都沒發生過,只有石牆內少了大半的金銀,告知人們,偷兒曾經來過。
幽暗的樹林裏,風徐徐吹過,使得茂密的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偶爾飛禽走獸自林間閃過,發出令人膽寒的叫聲,讓人不敢接近這座樹林。
突地,踏踏的馬蹄聲響起,打破了林中的寂靜,數只飛禽自林間向天空飛出,片片樹葉自空中緩緩落下。
此時馬蹄聲也消失了,只見三匹駿馬立在樹林中央,其中左右兩騎士皆全身警戒的看着四周,穩穩的護住中間身穿藍緞袍衫的高大男子。
“公子……”右側的青袍男子恭敬的看着中間的男人,眼角餘光依然不敢放鬆的直往寂靜的樹林看。
靜!實在太靜了,多年的經驗告訴他不尋常。
“嗯!”中間的男人輕應一聲,他微傾着身,温柔的撫着愛馬柔軟的鬃毛,似對四周的異樣毫無所覺。
然,若仔細一看,會發現他漫不經心的眼神里隱藏着一抹寒芒,就連那似笑非笑的唇角也隱凝着寒意。
“是誰?膽敢擋住溟月樓的去路,有膽就出來,少裝神弄鬼!”左側的黑衣男子留神的看着四周,他的手拿着一把銀斧,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懾人的光芒。
“嘿嘿嘿……”陰冷的笑聲自幽暗的林中傳出,瞬間,數千校飛箭自暗處射向三人。就在箭矢快射中三人時,左右兩名男子快速的拔起身上的武器,反將箭矢揮離,射入林中。頓時,幾道慘叫聲自林中發出。
而中間的男子雙眸依然微斂,無視周遭飛來的箭矢,徑自愛撫着身下的愛馬,只是眼中的冷寒更甚。
瞬間,一支飛箭破空朝他飛來,寒眸一閃,他手輕輕一揮,一抹銀光乍現,匡的一聲,飛箭迅速射向林中。
“哈哈哈……不愧是溟月樓的樓主,今天本座可真是見識到了。”話落的同時,四道身影自林中飛出,一眨眼,只見三男一女筆直的站在林中,而其中一名高瘦男子,手上正拿着一枝箭矢。
藍袍男子沒有應聲,他淡淡掃了四人一眼,薄唇凝着一抹笑,長及腰的黑髮則隨意地以絲繩繫着,散落的幾緩髮絲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飄着,為他俊美的不似凡塵的容顏,更增添幾許狂放不羈與邪魅。
“呵呵,冤家,這麼久不見,你還是那麼俊美,讓人家好想一口把你吞下去喔!”女子輕佻的看了男子一眼,粉舌輕舔着嫣紅的雙唇,嬌媚的臉上揚起一抹勾魂的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淫’山四魔啊!也只有你們這四個鼠輩,才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對眼前的美人視若無睹,青衣男子的眼中閃着嘲諷,他的手上握着一把劍,劍身閃爍着凌厲的銀光。
“哼!”四魔中的老三——羅明冷哼一聲,上抹青光快速的飛向青衣男子。青衣男子哼笑一聲,劍光輕輕一閃,那抹青光迅速回射向羅明。
羅明身影一閃,青光射向樹身,原本高大的綠樹竟緩緩腐化,最後軟倒在地,發出陣陣難聞的惡臭。
藍衣男子看着腐爛的樹身,眼眸半掩,形於外的冰冷讓人不寒而慄。
終於,他開口了——“陰山四魔,我想溟月樓應該沒得罪你們吧!”
低沉的嗓音自薄唇逸出,好聽的有如天籟,只是不知為何,卻令四魔感到冰寒。“哼,敢拒絕與曉甜的婚事,單就這點,你就該死!”四魔之首——羅生恨恨的瞪着藍衣男子不似凡人的俊容,然而在滿恨意的眼中,卻又隱藏着一絲複雜且淡淡的……慾望?“有這回事嗎?夜剎?”藍衣男子輕撫着手上的軟劍,輕柔的語音彷若醇酒般令人迷醉,就連唇上那漫不經心的笑,也幾乎奪去人的心魄。
青衣男子,夜剎開口道:“公子,是有這回事,不過屬下代公子回絕了,請公子為夜剎的自作主張恕罪。”他一臉恭敬,只是眸中卻無任何悔意,反而在望向四魔時還滿嘲弄。“喔?”
藍衣男子似笑非笑的睨了夜剎一眼,還沒開口説些什麼,左側的黑衣男子——鬼剎就搶先開口了。
“公子,夜剎是為了公子您着想啊!江湖上誰不知四魔中的龔曉甜,已經‘高’齡八十七了,還想老牛吃嫩草,真不知羞恥!”鬼剎不屑的看了龔曉甜一眼。
“況且以龔曉甜與其他三魔之間的關係,更不用説那些被她採精補陽的男人了,此等人盡可夫的蕩婦,怎麼配得上……”鬼剎還沒説完,就被人怒聲打斷。
“該死的賊小子,還不住口!”頓時,一抹白影迅速飛向鬼剎。
“唷!惱羞成怒啦!”鬼剎嘲弄一聲,不等白影飛來,他即施展輕功飛向白影,而手中的銀斧則留在馬上。
“老妖婆,不要説我欺負老人家,看!我可把武器留在馬上喔!”説話中,鬼剎已和龔曉甜對上數十掌。
只見鬼剎招式意見凌厲,而龔曉甜卻已慢慢落居下風,看來不用一刻鐘,鬼剎即可戰勝。就在這時,四魔裏排行老二的羅川亦飛身加入戰場,與龔曉甜一起對付鬼剎。“來來來,就算你們一起上也行,對付你們這四個淫魔,我鬼剎一人就綽綽有餘了。”鬼剎大笑道,本就強勁的掌力,在羅川的加入後,威力不但絲毫未減,反倒增強,將龔曉甜兩人制得死死的。
“你們兩個,總不能讓你們閒在那邊看戲吧!就讓我來討教討教吧!”夜剎笑着看向羅生兩人,只見他輕輕一飄,身影緩緩的飛至羅生面前。
“來吧!我們速戰速決,公子,就麻煩您等一下了。”他笑着對藍衣男子説道,然後轉頭看向羅生、羅明兩兄弟,心中升起一股厭惡。
他可沒錯過羅生眼中的光芒,他相信公子也發現了。
哼!也不想想看自己夠不夠格,令人作惡。
“臭小子,不想活了!”羅明低吼一聲,飛身至夜剎面前,數道青光快速自他手上射出。“來的好!”夜剎輕笑一聲,手中的劍輕輕一揮,飛至他身前的青光瞬間回射,而他的身影也隨着青光來到羅明身邊。
羅生深深看了藍衣男子一眼,眼中閃着深濃的渴望。
是的,渴望,早在三年前的武林大會,他無意間看到神秘的溟月樓樓主時,他就想要他了。絕塵的容顏,飄逸的長髮,如冰的眼神,彷佛天人般的出現在他面前,就在那一刻,觸動了他心中的慾望。
這麼美的東西,該是屬於他的,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他就決定,這絕美的人兒,是他羅生的!而他會得到他的,就在今天,羅生低喝一聲,快速加入戰局。
要得到他,惟有殺了這兩人,以及……他冷冷一笑,再看了藍衣男子一眼,眼中閃過一抹狠厲。藍衣男子依然坐在馬上,微風吹亂他的髮絲,卻無損他俊美的容顏,反而更為他增添一股惑人的魅力,他看着羅生,眼中閃過一絲嘲弄,就連那迷人的唇畔也浮起一抹諷笑。接着他慢慢拿起軟劍,倏地,銀光一閃,凌厲的劍氣快速的往空中飛去。就在這時,一陣尖吼自空中傳來——“啊!我的金子——”隨着尖吼聲,空中快速落下數十塊金子。
黑衣人不敢相信的看着空空的黑袋子,然後再緩緩轉過頭,看着地上閃爍的金光,清亮的雙眼漸漸染上怒氣。
他轉頭看向罪魁禍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大吼:“媽的,你是瞎子啊!沒看到上面有人啊!拿把劍就了不起啊!我都沒怪你們夜裏擾人清夢了,你憑什麼拿劍砍我啊!該死的王八蛋,還把我的寶貝全部弄髒了,這下你不賠,我絕對跟你沒完沒了,”
尖細的嗓音打斷雙方的打鬥,只見他們全停下來往空中看。
女的?
藍衣男子眼微眯,看着包裹在黑衣下的嬌小身軀,纖細的柳腰,微微突出的胸部,清靈閃亮的雙眸,及剛剛那清亮的聲音,不過……他看向地上的金子,再看向她的穿着,他生平第一次看到這麼囂張的賊。
他輕輕一笑,手中的軟劍輕柔的往地上一挑,捲起一塊金子,再伸手接住,秤了秤手上的重量,墨黑的冰眸定定的看着立在樹上的黑衣人。
“這金子是你的?”他問道,輕柔的聲音裏有着不易察覺的嘲弄。
“廢話,不是我的難道是你的啊?”黑衣人如柳絮般輕輕的自樹上飄下,落至男子面前。看着黑衣人的身手,男子眼中掠過一絲光芒。
“還我!”黑衣人蠻橫的想搶走男子手上的金子。
就在她快拿到金子時,男子頎長的身影突然一閃,欲搶金子的手頓時落空,而用力過猛的下場是整個人往前一倒。
她低呼一聲,閉上眼等着疼痛到來。
就在她快與地面接吻時,男子軟劍微揚,緊緊繫住她纖腰,手微用力,將她拉到馬前,微傾着身,饒富興味的看着她緊閉的雙眸。
黑衣人緩緩睜開雙眼,卻被映入雙瞳裏的俊顏嚇了一跳。
直到此刻,她才注意到男子的長相,她不敢相信的眨眨眼,舉起手輕撫着面前那絕世的容顏。
沒想到這世上真的有長得這麼好看的人!就連他身上淡淡的麝香味也很好合。“看夠了嗎?”男子眉微挑,如冰般的寒眸染上一絲嘲諷,“花尋歡是你什麼人?”如果他沒看錯,她剛剛所使用的輕功,該是神醫花尋歡的成名招式之一——踏月無痕。黑衣人眉微蹙。奇怪,她掌下的肌膚明明是温熱的,可是……她定定的看着男子,彷佛想找些什麼,最後她才輕輕開口:“你好像是一尊木偶娃娃喔!縱然漂亮出塵,卻沒有靈魂,真是可憐!”看來他一點也不完美,反倒有着嚴重的缺陷。
男子眸一冷,一股寒氣自他身上發出,四周的人全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黑衣人卻無所覺,反倒悠哉的聳聳肩,“不過那也不關我的事。喂!金子還我!”她伸出手,明亮的星眸看向他手上的金塊。
男子輕笑出聲,只是那笑卻隱含着殺意。
“你很勇敢。”他低語,冰眸睨脯她,“只是很可惜,你用錯地方了。”隨着話語的消失,銀光迅速襲向黑衣人。
黑衣人快速閃過,一瞬間,她已落在數尺之外。
她低下頭看向手臂上的血痕——要不是她閃的快,恐怕她這隻手臂早斷了。
“你!”黑衣人瞪向男子,卻在看到他的眼眸時,不解的蹙着眉,“你在生氣?為什麼?難道是因為我剛剛的那番話嗎?”
男子沒有回答,反倒回問:“花尋歡是你什麼人?”他眸微斂,身上散發出的寒氣因花尋歡三字而更顯冰冷。
黑衣人的眉皺得更緊了,她看了眼地上的金子,在心中哀痛的嘆了口氣。看來這些寶貝她今兒個是註定帶不走了。
嗚嗚!心痛啊!
“我再問一次,花尋歡是你什麼人?”低沉的嗓音依然輕柔,卻沒有任何感情。“他啊,”黑衣人眸一轉,隱藏在黑布後的紅唇微揚,“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你是個不敢面對自己的膽小鬼。”説完,她即撤下迷香,轉身快速離去。
“哼!”男子冷哼一聲,“夜剎、鬼剎,他們就交給你們了。”不等他們兩人回答,男子輕輕一提氣,瞬間已消失在遠方。
“該死,那傢伙怎就是陰魂不散!”
黑衣人足尖輕點樹枝,一下即飛離了數十丈,可是她還是不敢緩下速度,因為只要她一放鬆,那傢伙絕對會追上來。
她回過頭,只見那抹黑影與她的距離是愈來愈近了。
該死!她低咒一聲,深吸一口氣,瞬間又拉長了與他之間的距離。
驀地,她感到身後傳來一股殺氣,她迅速將手伸到腰,輕輕一扯,轉身用力一揮——啪的一聲,只見銀亮的軟劍頓時與黑色長鞭纏在一塊,而它們的主人則緊握着其柄對峙着。“夠了,你不要欺人太甚!”黑衣人怒道。
“這樣就叫欺人太甚嗎?那麼你告訴我,你當眾揭人瘡疤的行為叫什麼?”他睨着她,邪魅的雙眸閃着詭異的光芒,令黑衣人的心不禁跳快了幾拍。
“我……”黑衣人原本瞪着他的雙眸,不安的看了看四周,卻説不出個所以然。“怎麼?感到愧疚了?”他嘲諷。
“我……對不起。”起字一出口,黑衣人趕緊將迷香往他身上丟去,長鞭一收,即要飛身離去。
“你以為相同的把戲對我還會有用嗎?”男子冷哼,銀光射向黑衣人。
黑衣人一閃,卻已遲了一步。
只見銀光劃破蒙面的黑巾,絲綢般的雲發自巾中散開,隱藏在黑巾中的容顏在月光的照射下,讓人看了分明。
怎麼可能……男子怔怔的看着黑衣人的臉龐,動作乍止。
而黑衣人則趁這時快速遠離。
這次男子沒有追上去,頎長的身影定定的站在林中,孤單的影子被月光拉的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