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父革命十一次才成功。
所以,就算相親十七次都失敗也算不了什麼。
那隻代表她比國父更有毅力、壯志、以及鬥志,所以打死她都不會承認——
她,元茗緣,是個沒人要的「剩女」!
咖啡廳裏咖啡香氣繚繞,ADELE渾厚嗓音慵懶流瀉,襯着落地窗外金黃詩意的秋日風景,正是相親的最好時機,她姿態優雅的坐在落地窗邊,臉上始終噙着一抹温柔婉約的微笑,含羞帶怯地面對第十八次的相親對象。
就是這一次了……
這一次,她一定要把自己出清!
「古先生,你——」
「元小姐,你——」
沒料到相親對象會同時開口,元茗緣故作害羞的低下頭,矜持的放輕嗓音。「古先生,你先説。」
男人輕咳一聲,沒有客氣接着把話説完。「元小姐,聽説你今年三十歲,而且是個作家?」
聽到相親對象忽然談及自己的職業,元茗緣的肩膀幾不可察的抖了一下,但她還是很「含羞帶怯」的輕輕點頭。「嗯。」
「聽説你專門寫同志方面的愛情小説?」
「那個……一般人通稱耽美小説,要説BL小説也可以……」
「所以你是腐女?」男人沒有跟她爭論。
「算……是。」她努力撐住笑容。「但事實上我腐得並不深,真的,那只是我的工作,比起腐女,我更像宅女,因為我每天都在家工作,所以家事、廚藝都很拿手,還有……」
「所以你不只是腐女,還是個宅女。」男人直接作出結論。
元茗緣全身僵硬,再也無法假裝「羞澀」,她抬頭觀察眼前俊美斯文的男人,誰知眼前男人也正饒富興味的打量着她。
元茗緣,很可愛的名字,而她確實也人如其名。
白皙的小臉蛋上鑲着一對烏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即使隔着鏡片也遮掩不了那份靈動,搭上俏挺的小鼻子、粉潤的櫻花唇,以及一頭蓬鬆微鬈的栗色短髮,眼前的女人實在很難讓人相信她已經三十歲了。
若説她只有十八歲也許都不會有人懷疑。
她就像擱在白瓷茶碟上晶瑩剔透的櫻花果凍,光是用看的就給人一種QQ軟軟、甜甜蜜蜜的感覺。
「古先生,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的職業?」元茗緣欲哭無淚的問。
「不,我對你的職業沒有任何意見,只是單純的認為我們兩個不可能。」男人微笑説出想法。
轟!一道晴天霹靂打下來。
「為什麼?」元茗緣傻眼。
男人誠實回答。
「因為我是GAY。」
「……不!」她先是倒抽一口氣,接着悲愴哀鳴,再也顧不得什麼「羞澀婉約」的形象。
男人被她可愛的反應瞬間逗笑。「我是被父母逼來相親的,但剛剛媒婆臨走前提到你的職業,以你的專業眼光,我想我的身分應該騙不了你,所以乾脆坦白,沒想到你的反應這麼有趣,不如我們別相親了,直接當朋友如何?」
元茗緣緊握雙拳,含淚看着眼前的男人,滿滿鬥志頓時一瀉千里。「第十……你是……第十個……」
「什麼?」
「這是我第十八次相親,然後你是第十個説要跟我當朋友的男人……」元茗緣泫然欲泣的抽了抽鼻子。「我三十歲了啊,我是來相親不是來交朋友的,要是再找不到對象,明年我就要從『必剩客』升級成『鬥戰剩佛』,你知道剩女等級愈高愈難出清嗎?」
三十一歲可是中級剩女和高級剩女的恐怖分水嶺,她一點也不想當高級剩女啊!
男人先是一愣,接着理解她話中的意思後,竟忍不住捂嘴噴笑出來。
敢情這位可愛的元茗緣小姐,中意的相親對象竟然大多都是GAY?而且還人緣極好,頗受同志歡迎?
實在太有趣了!
「抱歉,我不是取笑你,只是覺得以你的條件,大可不必這麼絕望——」
「你不懂!」元茗緣悲憤斷話。「從小到大我就只愛你這一類型的男人,若不是像你這樣的,我通通都沒FU啦!」
嗚嗚,耽美作家有罪嗎?為什麼她老是會遇到這種鳥事?
雖然她寫BL小説,但她的性向一直都很正常啊!
只是因為在家工作的關係,她總是交不到男朋友,所以二十八歲起就積極努力相親,希望可以遇到理想的另一半共組家庭。
她不奢望相親對象能夠大富大貴、文武雙全,唯一小小的要求也只是希望對方可以俊美斯文一點,就像是幻想中的白馬王子,可是為什麼這類型的男人幾乎都是GAY?!
「像我這樣的?」
「就是俊美、斯文、乾淨、有氣質!」她拿起桌上冷掉的咖啡,自暴自棄的大口飲盡,管他什麼羞澀婉約的形象,她通通都不管了啦!
男人莞爾地加深笑意,忍不住問:「既然我是第十個人想和你做朋友的,那你其他八個相親對象呢?」
「那八個討厭腐女,還説我寫BL小説很噁心。」説到這個她更氣!「那種歧視人的笨蛋才噁心咧,愛情是自由的,人人生而平等,他們懂不懂啊,全是一羣自以為是的白痴!」
「説得好!」男人激賞地握住她的手。「元小姐……不,小緣,説真的,我覺得我們一定能合得來,請你一定要當我的朋友。」
元茗緣淚光閃閃,頓時更加絕望。「那除了當朋友,你可不可以也順便娶我?」
「恐怕不行,因為你值得更好的。」男人忍不住又笑了。
嗚……她真的要哭了。
「不過為了賠罪,我可以幫你安排另一場相親,我有個朋友跟我相貌類型差不多,而且保證不是GAY。」男人保證説道。
「真的嗎?」元茗緣喜出望外,心中的悲愴頓時一掃而空。
「當然。」
同樣一間咖啡廳,同樣是金黃詩意的秋日風光,元茗緣小心翼翼地徘徊在咖啡廳門外,暗中對着路邊的汽車照後鏡檢視儀容。
髮型,OK。
妝容,OK。
服裝,OK。
微笑,OK。
很好很好,今天是她第十九次相親,她可千萬不能搞砸了,如今萬事具備、只欠東風,有阿威這個東風介紹人的加持與牽線,這場相親勝率少説也有七成五,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想起上一次的相親對象——古亭威,元茗緣就滿懷感動。
阿威真是她這輩子遇過最好的男人了,不只真的把她當朋友,還信守承諾幫她安排了這次相親,只可惜他只想做朋友,否則嫁給他好像也不錯……
鈴~~
手機鈴聲忽然截斷她的思緒,她迅速從揹包裏掏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瞬間露出笑容。
「阿威,我到了,你在哪裏?」她立刻接通手機。
「小緣很抱歉,我遇到塞車,可能會晚一點到,不過剛剛小洛來過電話,他説他也已經到了,不如你們先見面聊天,我再儘快趕過去?」
聽到好友會遲到,元茗緣雖然有點小失望,但還是鬥志滿滿的道:「沒關係,交通安全最重要,倒是你説小洛本名叫做洛敬姚對吧?他有沒有什麼特徵?我怕我會認不出來。」
「他的類型跟我差不多,只不過氣質比較冷,話不多,喜歡喝黑咖啡,對藝文方面很有興趣,你們應該很合得來。」
「好吧,那我知道了,我先進去,你自己開車小心,記得安全第一。」説完,她正打算掛上電話出征去,誰知古亭威卻緊急插來一句。
「小緣,你沒問題吧?」
「放心,國父革命十一次,我整整贏過國父七次耶,再四次我都能創造兩個中華民國了,還能有什麼問題?」都已經這麼壯烈了,了不起就是「更」壯烈而已。
「説的也是。」古亭威忍不住輕笑。「既然如此,那祝你馬到成功,小洛人很好,你不用太緊張,我很快就到。」
「謝啦,那我就先進去嘍,祝我好運吧。」道完再見後,她再次對着汽車照後鏡檢視儀容,然後才深吸一口氣,姿態優雅的走進咖啡廳。
隨着自動門退開,掛在自動門上的木風鈴也敲出悦耳的聲響,和咖啡廳裏播放的輕音樂很搭。
一名侍者走向前,有禮招待。
「歡迎光臨,小姐請問一個人嗎?」
「不,三個人,其中一位已經到了,我自己入內尋找就好。」元茗緣彎出一抹最有氣質的微笑,決定用氣質攻陷這次的文藝青年。
相親時,第一眼印象可是最重要的,只要第一眼印象好就可以事半功倍。
「好的,請進。」侍者微微一笑,立刻擺出請的動作。
「謝謝。」
元茗緣落落大方的從門口走向用餐區,卻發現咖啡廳裏的客人全都成雙成對,唯一落單的就只有那個坐在窗邊角落,正雙手環胸,閉目養神的男人。
可能是背光的關係,他的膚色一點也不白皙,反倒有着運動員般的古銅色,輪廓深邃嚴峻、眉毛濃密飛揚,完全和俊美斯文搭不上邊,最重要的是那太過俊挺俐落的鼻子,竟莫名給人一種強勢冷酷的感覺,抿成一直線的薄唇更讓人直接聯想到寡情。
這男人根本從頭到尾都找不出一絲一毫的俊美斯文,而且她敢保證,他的脾氣一定很不好,因為她從來沒有看過,哪個男人即使閉目養神,還能散發出「少招惹我」的強烈氣息。
這個男人全身上下都有着不可一世的光芒。
如果按照一般的耽美小説來看,這男人百分之百是個霸道強攻,而且超級唯我獨尊,有一半的機率是男女通吃,換牀伴就像在換襪子,可以兩隻腳同時都是名牌,但品牌、顏色通常都不會一樣。
簡單來説,他是個出色強攻,但絕不是她喜歡的俊美弱受,所以結論是——
阿威介紹的對象應該不會是他,類型差太多了!
就在她分析完畢,打算轉身尋找其他目標時,一名年輕貌美的女侍者正好羞答答的走到男人身邊,無比輕柔的放下手中的餐點。
「駱先生,這是你點的餐點。」
洛先生?!
元茗緣猛地扭頭,一臉驚嚇。
柔和唯美的燈光下,只見男人緩緩睜開眼,面無表情的直接拿起筷子用餐,從頭到尾看都不看女侍者一眼,誰知女侍者仍不屈不撓的猛送秋波,不但站姿頗講究,就連表情都很風騷。
「駱先生,聽説你又新開了一家夜店,請的服務生都是年輕貌美的美眉,原來你喜歡年輕一點的啊?」女侍者含羞帶怯的主動出擊,暗中得意自己只有二十歲。
「不,我喜歡胸部大一點的。」男人扒了口飯到嘴裏,迅速朝她的胸部瞥了一眼。
「呃?!」女侍者愀然變色。「那……那你喜歡多大的?」
「D。」
標準好高!
元茗緣好奇地眨眼,不禁偷瞄一眼女侍者頂多只有B罩杯的胸部,覺得這男人真是蛇打七寸,專攻要害。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見年輕女侍者羞憤的雙手環胸,淚奔退場,換另一名海咪咪女侍者出馬。
「駱先生,這是您的黑咖啡,沒想到你喜歡胸部大的,那你覺得我——」
「我喜歡美腿。」男人淡淡補充,對眼前那對「波濤洶湧」的海咪咪完全無動於衷,擺明目中無奶。
海咪咪女侍者瞬間表情僵硬,偷偷低頭看向自己的蘿蔔腿,然後痛不欲生的轉身離去,一路詛咒某人不得好死。
元茗緣目瞪口呆,第一次見識到什麼叫做一刀斃命,而且殺人完全不見血,這個男人實在太高竿了!
不過話説回來他姓洛?
難道……他就是她的相親對象?
呃……不是吧,是不是哪裏搞錯了,這男人的氣質不只是冷,已經是冷硬強悍了,而且她怎麼看都不覺得他是那種喜歡藝文的男人——
就在她踟躕猶豫的當下,原本坐在角落用餐的男人彷佛察覺到她的目光,竟忽然抬頭看向她。
兩人四目交接的剎那,她本能地禮貌微笑,豈料那男人卻譏諷地拉扯嘴角,無比輕蔑的哼笑一聲,接着收回目光繼續埋頭進食,不過一秒,就把「狗眼看人低」演繹得淋漓盡致。
可惡,他那是什麼態度!
士可殺不可辱,她從來沒受過這種屈辱,但……
沒關係,身為人類——還是一個擁有文化素養、胸襟開闊的美女,她實在不用為這種自以為是的豬大動肝火。
不過為了不造成誤會,她決定先把事情問個清楚,如果他真的是她的相親對象,那就不用再浪費時間了。
漾起一抹甜美的假笑,她立刻以輕快的腳步走向那個男人。「先生對不起,請問你是不是洛敬姚?」
煩死人了,怎麼又來一個花痴,難道就不能讓他好好吃頓飯嗎?!
駱競堯幾乎是一臉寒霜的抬起頭,簡直無法忍受一再被騷擾。
為了新開幕的夜店,他已經好幾天沒睡飽了,好不容易一切圓滿落幕,終於可以回家睡個好覺,樓上住户竟然在整修,巨大的電鑽聲響只花了三分鐘就讓他徹底崩潰。
他幾乎是逃難似的跑到大樓底下的咖啡廳,決定先填飽肚子,再開車到自己投資的汽車旅館補眠,卻一再被搭訕騷擾。
他知道自己條件很優,但現在的女人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就不懂得看人臉色?
沒大腦就算了,連眼睛都有問題,實在讓人有夠火大,他以為剛剛那記眼神就足以讓她知難而退,沒想到她竟然還敢靠過來,這女人的臉皮是犀牛皮做的嗎?
「抱歉,我不吃兒童餐。」他火大地嘲諷,目光意有所指的盯着她的胸部,一點也不在乎自己説得有多刻薄。
「放心,我這個兒童餐就算你想吃也吃不起。」元茗緣皮笑肉不笑,完全沒被傷到。
「我只問你是不是洛敬姚,你大可以直接回答我,答非所問只會讓我懷疑你聽不懂人話。」她非常客氣地和他禮尚往來,堅持施比受有福。
開玩笑,身為文字工作者,她肚子裏的壞墨水比他多太多了,要是他以為幾句話就能傷到她,那就大錯特錯了。
敢笑她發育不良,哼,那就別怪她反諷他其實腦袋有問題!
駱競堯黑眸微眯,迅速把目光拉回到她的臉上。
稚嫩的臉蛋、稚嫩的髮型、稚嫩的風情、稚嫩的身材——
這女人真的有夠悲哀,全身上下竟然找不出一絲女人味,除了那張嘴……還算有點意思。
「在我回答之前,你不覺得你應該先報上名來?」
「元茗緣。」
「圓明園,那座百年曆史古蹟?」他嗤的一聲笑了出來,看向她鼻樑上那副厚重的紅框眼鏡。「和你這副扮相倒是挺搭的。」
「你這副臭臉和你跩個二五八萬的氣質也很搭啊。」她還是笑咪咪。
他目露兇光。「你嘴巴小歸小,沒想到挺賤——談的。」
「你看起來人模人樣,沒想到氣味倒是跟某種動物一模一樣。」
「你是指哪種動物?」
「你説呢?」
他收回前言,這女人不是嘴巴有意思,而是一開始態度就大有問題。
只可惜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他早就看多了,她以為裝作對他沒意思,故意和他針鋒相對,他就會對她印象深刻,然後對她產生興趣嗎?
哼,少蠢了。
「你明知道駱競堯這個名字,又故作無知的跑來問我,不覺得太假了?」
「我哪有故作無知,就是不知道才跑來問你,你眼睛有問題嗎?我良心建議你還是去檢查一下眼睛好了。」元茗緣一頓,言歸正傳。「所以你到底是不是洛敬姚?」
「如果我説我是呢?」
他不敢説自己是個名人,但身為三間夜店和兩間汽車旅館的老闆,總會有不少拜金女刻意接近他,而他就住在這棟大樓上,還是這間咖啡廳的常客,她會找到這間咖啡廳,就足以證明她調查過他,偏偏她又很愛假。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直接回答很難嗎?還是你是十大通緝要犯,所以不能説出真名?」吼,這個男人真是有夠機車。
「算了,你不要一直跟我拉咧啦,我趕時間耶。」就説了第一眼印象很重要,如果他不是洛敬姚,她就必須馬上找到真正的相親對象,她絕對不能遲到。
拜託,現在到底是誰在跟誰拉咧?
駱競堯再次眯起黑眸,被她目中無人的態度搞得很火大。
「兒童餐,你看過這麼出色的十大通緝要犯嗎?」眼睛真正有問題的應該是她吧。
「我是沒看過這麼出色的十大通緝要犯,但你的確是我看過最出色的ㄓ……某種動物了。」呼,好險好險,差點把真心話説出來。
ㄓ開頭的某種動物……
等等,這女人該不會是説豬吧?
駱競堯氣得扔下手中的筷子,瞬間引起好幾個人的注目,但他一點也不在乎。
若不是他從來不打女人,一定會狠狠的給她一個教訓。
「夠了!你這女人到底想怎樣?如果你以為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可以引起我的注意,那我直接告訴你,不用白費心機了,因為你這招完全沒用,而且只會得到反效果!」
「唉……」面對眼前的惡言惡語,元茗緣只是深深的嘆了口長氣,然後用一種很同情、很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你知道嗎?從一開始我就説得很清楚了,我只想問你是不是洛敬姚,為什麼你偏要把事情搞得這麼複雜?還有,我一點也不想要吸引你的注意好嗎,過度自戀也是種病,你稍微節制一點行不行?」
「你説什麼?!」
「你除了眼睛不好,耳朵也有問題喔?」她的眼神更加同情了。
「你!」
啪!生平第一次,駱競堯彷佛聽見自己理智斷裂的聲音。
這個女人叫做「圓明園」是吧?
好,很好,他記住她了!
「唉,不知道為什麼,跟你説話好累喔。」實在是因為太過話不投機,元茗緣不禁疲憊的嘆了口氣,完全沒注意到某人的額頭瞬間浮現一道猙獰青筋。
「這些話我原封不動的還給你!」駱競堯忍不住咬牙切齒。
她不痛不癢的睨了他一眼,然後像是忽然想到什麼似的,急忙忙的從揹包裏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糟糕,我竟然遲到了十分鐘!」完了完了,就説第一眼印象很重要,她竟然遲到這麼久,都怪這個男人頭腦有問題,問個名字也能拖拖拉拉這麼久。
眼看她突然嚇得花容失色,駱競堯只是冷眼旁觀的坐在位子上,仰頭灌了一大口冰水降火氣。
「這樣下去不行,要是錯過這次機會,我就真的要創造第二個中華民國了。」元茗緣緊張的握着手機喃喃自語,當下決定快刀斬亂麻,把事情做個了斷。
不管眼前的男人是不是洛敬姚,看來她都必須先把他搞定,然後再打電話給古亭威進一步確認狀況,以免浪費更多時間。
一有決定,她立刻氣勢洶湧的看向一臉寒霜的駱競堯,而後者也眼神不善的瞪着她,兩人四目交接的瞬間,鄰座一直暗中偷看好戲的客人們彷佛看到兩人背後各自出現了龍與虎的幻影,兩人交接的目光更是激迸出強大的電流。
現場氣氛一觸即發——
「洛先生。」元茗緣率先打破沈默,偷聽的客人們不禁把耳朵豎得更高。
「不管你是不是洛敬姚、是不是我的相親對象,我都必須誠懇的向你道歉,很抱歉,你完全不是我的菜,很高興認識你,但麻煩以後不用再聯絡了。」
「你説什麼?」駱競堯瞪大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別傷心,青菜蘿蔔各有人愛,只是你剛好不是我的菜,其實你長得……還可以啦,但就這樣,掰掰。」
她瀟灑微笑,一個轉身,打算到女廁打電話聯絡古亭威,手腕卻無預警被人箝住。
接着下一秒,一股霸道力道竟把她整個人往後一拉,她連驚呼的機會都沒有,就跌入某人的臂彎之中。
她錯愕抬頭,對上一雙深冷陰鷙的黑眸。
「女人,有本事你就把剛剛的話再説一次。」駱競堯全身上下殺氣騰騰。
他,駱競堯,白手起家的實力分子,不僅家世好、相貌好、能力好,就連財力也好,從小到大倒追他的女人不計其數,願意和他一夜情的女人更是多到可以填海,這個發育不良的兒童餐卻敢大放厥詞説他不是她的菜?
就憑她這種貨色!
元茗緣眨眨眼,一臉莫名其妙。「為什麼,難道你耳朵真的有問題喔?」
他一聲不吭,只是把臉下壓,近到彼此之間只間隔不到三公分。
就是現在,只要他願意,瞬間就能奪走她的芳唇,再逞強的女人都會因為他的男性魅力而臉紅心跳——這就是異性相吸法則,誰都逃不過他的魅力。
這女人再怎麼假裝,也一定會馬上露出馬腳、現出她的真面目——
「我説,你這是在對我性騷擾嗎?」
出乎駱競堯的意料,元茗緣竟然只是非常冷靜的瞪着他,完全沒有半點臉紅心跳,倒是鏡片下的那雙水眸清楚寫着「厭惡」兩個字。
駱競堯的男性尊嚴瞬間大受打擊,卻驕傲的認為一定是距離靠得不夠近,因此又把臉貼得更近,豈料一個巴掌竟無預警地揮來,啪的一聲,狠狠打掉他臉上的不可一世。
他瞪大眼,再次不敢置信。
「我收回我的話,你這個人真是連豬都不如!」元茗緣奮力推開他站起身,忍不住對他破口大罵。
眾目睽睽、大庭廣眾的,這男人竟然還敢對她伸出鹹豬手,真是太可惡了!
「你……」駱競堯摀着臉頰,生平第一次,心中那座廣受女人愛慕的男性驕傲之山,被人打出一道裂痕。
這女人竟然打他?
這個發育不良的兒童餐竟然説他連豬都不如?!
鈴~~
就在氣氛陷入一片緊張膠着的時候,元茗緣的手機忽然響起。
她看了眼來電顯示,立刻氣呼呼的把手機接起。「喂,阿威,你介紹的那個洛敬姚到底是——」
「小緣很抱歉,剛剛小洛打電話給我説他跑錯分店了,他似乎誤把中山店當成中正店,現在他已經搭上計程車趕過去了,我也差不多要到了,你再等一下,我馬上就到。」
「啊?」元茗緣忍不住一愣。
「你再等五分鐘,我保證五分鐘內絕對趕到。」
「……」元茗緣當場啞口無言,只能傻傻看着眼前一臉猙獰的駱競堯。
所以……他根本不是她的相親對象?
所以……一切都是她誤會了?
一瞬間,她忍不住飄飄然的彎起嘴唇,露出一抹好開心、好開心的微笑。
呼,幸好幸好,幸好眼前的男人不是真正的洛敬姚,那就代表她第十九次相親還是有希望的。
「我知道了,那我等你來。」她甜滋滋的切斷手機,一抬眼卻看到駱競堯橫眉豎目的瞪着她。
「你竟然還有膽子笑。」這女人的態度也未免差太多了吧!
「為什麼我不能笑,明明是你對我性騷擾,現場每個人都可以幫我作證,我沒告你就不錯了,你兇什麼兇啊?」她臉色一正,很用力的瞪回去。
「你!」
「算了算了,好女不跟男鬥,看在我心情好的分上就不跟你計較了。」她若無其事的揮揮手,立刻招來躲在角落看好戲的男侍者,替自己安排了一個三人座位,然後開心的拿出化妝鏡偷偷補妝,再也不看駱競堯一眼。
至於被甩了一巴掌,又被完全冷落的駱競堯則是氣得七竅生煙,差點沒吐血以示五臟六腑俱傷。
這女人簡直是瘋子!
不只是瘋子,還是個瞎子!
她竟然對他的男性魅力完全無動於衷,還説他對她性騷擾——
還有沒有天理啊?
歹年冬都還沒到,瘋子就一堆,真是氣死他了。
眼看一場鬧劇竟讓自己成了眾所矚目的焦點,駱競堯實在説不出究竟是氣那座圓明園讓自己丟臉居多,還是氣她竟然真的不迷他居多,反正氣都氣飽了,再待下去只怕自己會失手掐死那座圓明園。
拿起帳單,他火大起身走到櫃枱結帳,不停地在心中詛咒今天的黴運。
那座圓明園最好祈禱以後別再讓他遇到,否則下次他絕對不饒她!
隨着自動門往兩旁退開,他也怒氣衝衝的大步走出咖啡廳,但就在他經過大片落地窗前時,一種無以名狀的衝動讓他驀地轉身,誰知卻正好看見咖啡廳裏,那不可理喻的小女人正扭曲着小臉對他扮鬼臉。
他先是一愣,接着竟也對她做了個吊死鬼的表情。
動作才做完,他就被自己幼稚的舉動給嚇了一跳,然而下一秒當咖啡廳裏的小女人露出驚嚇的表情後,他忍不住開心的勾起嘴角。
笨蛋,罵人打人都不見她畏怯,卻被區區一個鬼臉給嚇到,果然是個瘋子。
雖然臉頰還微微疼着,但駱競堯卻不自覺的轉起手中的車鑰匙,嘴角勾笑的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