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吃喔!”斐悠呼嚕呼嚕的吃着泡麪,俊秀的臉上淨是濃濃的滿足,“這是什麼東西呀?怎麼這麼好吃?”偷了個空,咬着麪條,他抬起臉問着,一邊還不忘咀嚼口中的美味。
“你不會沒吃過泡麪吧?”二手撐着臉,夜君影坐在桌前,好笑的看着他臉上的滿足。
今夜她再次做個反常的舉動——把他帶到她家,還親手煮了泡麪給他吃,心裏無不對自己舉動的訝異,因為她的地方,一向是不準男人進來的。
“我沒吃過。”斐悠搖頭,眨着眼,他皺皺鼻頭,然後又笑眯了眼,“這泡麪真好吃。”
或許是這張純真的笑臉讓她放下戒心吧,很久沒看到這麼單純的笑容了,不含一絲雜質,乾淨的讓人見了就舒服。
“沒吃過?”夜君影訝然的揚起眉,看着他身上的穿着,雖然有些髒污,不過看得出採是名貴的衣物,還有他身上散發的氣質,感覺並不像普通人家,“你不會是離家出走吧?”黑眸睨着他,夜君影沉下臉,“吃完就請離開吧,我這不收留逃家的小孩。”
“逃家?”斐悠無辜的眨着眼,無視夜君影沉下的臉,他依然笑得燦爛。“我沒有逃家呀!”
“喔?”夜君影斜睨着他,“那怎麼這麼晚了,你還在外面逗留?”當初沒仔細想就把他帶了回來,現在她才覺得有絲不對。
“我原本住在國外,這次到台灣是想找我母親。誰知我下了飛機沒多久,東西就被偷了,在街上徘徊到半夜,然後就遇見你了。”純真的眼眸可憐看着夜君影。
“喔!”夜君影點了點頭,拿起電話,將電話遞給他,“那你現在可以打電話給你媽媽吧?”清瞳睇着他,灩紅的唇角揚起笑,擺明不相信他的話。
“我不知道她的電話。”見夜君影又揚起眉,他趕緊又説着:“我爸跟我媽在我小時候就離婚了,從那之後我就從沒見過她,後來聽説她在台灣再婚了,所以我才特地跑到台灣來,希望能見她一面。”
他眨着眸子,純真可憐的睇着她。“我沒有謊,我説的是真的。”
被他的眼神給軟了心,夜君影放下話筒,“那你父親知道你到台灣嗎?”她坐上他前面的椅子,輕聲問。
“知道。”他低下頭,手中的筷子輕攪着碗中的面,“因為我快滿二十八歲了,所以他答應我二十八歲的生日禮物,就是讓我到台灣找我母親。”
“你二十八歲了!?”夜君影打斷他的話,臉上滿是驚訝。不會吧,他看起來就一副未滿二十的模樣,怎麼可能比她大?
他抬頭看着她,“嗯,再過二個月我就滿二十八了。”看夜君影一臉驚訝的模樣,斐悠不由得輕嘆一聲,“看來我這張臉皮又讓人誤會了。”
“我還以為你才十八、九歲。”他竟還比她大幾個月,夜君影擰起眉,二十八,那他就不是小孩了,而是個比她大的“男人”,她竟然讓個男人進到她屋裏,真是……
可是,夜君影看了斐悠一眼,二十八歲的大男人,怎麼臉上的表情會純真到不像樣,這……也太扯了吧?
見夜君影攏起眉,斐悠繼續剛剛被打斷的話,“誰知沒找到母親,還一到台灣機場,就發生一堆事。”話落他笑了笑,不再説話,低下頭一口氣將已半涼的面吃完。
“謝謝你的招待,面很好吃。”斐悠站起身,“就不打擾你了,拜拜,君影。”他笑着向夜君影道再見,轉身走到門前,握住門把,就要開門離去。
“等等。”夜君影喚住他,隨即眸中閃過一抹懊惱。
她是在幹嘛,他走了不是很好,她也少了一個麻煩,可不知為何,她就是不忍讓他一個人流落街頭。
怎會這樣?她明知道他不是個少年,而是個比她大的男人,雖然看起來一點都不像……
再瞄了斐悠一眼,純真的眼眸、無心機的表情,鬼才相信他二十八歲!夜君影擰起眉,想到他剛剛的話,二十八歲的生日願望,都是個成年人了,怎麼還會這麼聽父親的話?是被保護得太好,所以不知人間疾苦?還是他心智有問題?
“還有事嗎?”斐悠偏着頭,不解的看着她。
“唔,你父親是不是很保護你?”不好意思直接問這人是,是弱智,夜君影問的十分委婉。
“算是吧。”斐悠微笑了笑,“他一向不准我一個人出門,我要出去一定要有保鏢跟着他才准許。”説到此,他不禁笑得無奈。
“喔。”夜君影點了點頭,“看來你被保護的很好嘛!”他應該是有錢人家的小孩,不然就是他父親有戀子情結。
“是保護的太過了。”斐悠扯出笑容,“所以常有人笑我什麼都不懂,都二十八歲了,還被人這麼説,也蠻沒用的。”他皺皺鼻,一臉自嘲的表情。
夜君影被他的表情給逗出笑容,總算能理解原因了。
“呃,那你今晚要住哪?”微抿着唇,夜君影輕聲問。
“不知道,隨便找個地方睡吧!”斐悠無謂的聳着肩,臉上依然揚着笑容。
“那你身上還有錢嗎?”夜君影下意識的再擰起眉。
“唔。”斐悠低頭掏着口袋,“有,二塊美金。”抬起頭,他笑着。
很好,二塊美金,在寸土如金的台北頂多只能撐過一餐,翻了翻白眼,夜君影無奈的想着。
“你可以留下來。”想了會,夜君影才緩緩開口,“直到你找到你母親為止。”
很好,她今天再次做了件奇怪的事,收留一名成年男人,想必説出去沒人會相信,因為就連她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竟會做了這種決定。
可只要一想到他一人像個流浪漢睡在街頭,她就……不忍心,揚眸看着他,許是他身上的乾淨氣質讓她軟了心吧。
“你説真的?”斐悠亮了雙眸,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
被他臉上的喜悦給感染了,夜君影不由自主的揚了抹笑,輕點了點頭。
“哇!”斐悠撲身抱住她,“謝謝你,君影,你人真好。”清亮的聲音帶着歡喜,然那雙清亮的眸子卻在瞬間閃過一抹狡黠,只是背對他的夜君影沒有看到。
“你身上好臭。”聞到他身上的臭味,夜君影不禁皺起眉,雙手推開他。
“是嗎?”斐悠低頭看着自己身上的髒污,低頭聞了聞,好看的眉也緊緊蹙着,臉上有着嫌惡,“真的很臭。一定是剛剛跌在垃圾堆的關係。”
被他臉上顯見的嫌惡給逗笑了臉,很奇特,在他面前笑好像是一件很自然的事,他讓人不自覺的卸下心防。
“你進去洗個澡吧,我拿件衣服給你。”夜君影走進房裏,再出來時,手上拿着一套乾淨的衣物。
“這套衣服你勉強穿一下,明兒個我再帶你去買幾件便服。”她將衣服遞給他。
“謝謝。”接過衣服,斐悠笑得燦爛。
“浴室裏有乾淨的毛巾,你可以用。“夜君影説着,看着斐悠進了浴室,她呼了口氣,也進了房裏的浴室,準備沖洗漫着煙酒味的身子。
閉上眼,站在蓮蓬頭下,任熱水沖洗着雪白的身子,濕淋的長髮覆在背後,掩住了雪白的凝膚。
她輕撥着長髮,白色的熱霧瀰漫了整間浴室,不期然的,腦裏浮現紀嫣然在墮落裏説的話。
天使的救贖……
然後又想到了斐悠。
哼,她在想些什麼?不會真被紀嫣然的話影響了吧?
呵,那傢伙的話哪能相信,她一定是閒着沒事做,才會想這些有的沒的。
關了水龍頭,她步出浴缸,輕甩了濕發,拿起架上的浴巾輕輕擦拭着。
不知斐悠洗好了沒?那套衣他應該能穿吧?當初買衣服時不小心買大了,依他的體型應該可以勉強穿得下吧?
擦着發,她隨意想着,穿上浴袍,肩上還披着毛巾,她步出房間,手還隨意擦着濕發,黑眸不經意一揚,隨即定在一點。
斐悠彎着頭,手上的白色毛巾輕拭着半長的黑髮,黑眸微掩,長長的眼睫在俊秀的臉上形成黑影,白色的睡衣合身的穿在他身上,前面的幾顆鈕釦開着,露出精瘦的胸膛。
“君影。”斐悠看見了她,俊臉馬上升起一抹笑,“你也洗好澡啦?”清澈的黑眸温柔的睇着她,即使見到她暴露的穿着,臉上的笑依然無一絲邪念,純淨的令人不由得呼吸一室。
夜君影臉上莫名的一紅,她趕緊別過頭,急促的説着:“你就睡在沙發好了,我剛把被子放在椅上了,就這樣,我去睡了。’説着,她轉身就要走進房裏。
“君影。”誰知斐悠竟喚住她。
“什、什麼事?”夜君影不由自主的回過頭。
“晚安。”好看的唇揚起笑,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深邃清澈的眸子好似要將她吸了進去。
“晚、晚安。”夜君影趕緊逃人房。
關上房門,背靠着門,她閉上眼不住的深呼吸,她是怎麼了?心跳得這麼快?
甩了下頭,將莫名的感覺甩了開,躺上柔軟的牀,她疲憊的閉上眼,將臉埋進枕頭裏。
該是太累了,才會胡思亂想,對,沒錯,一定是這樣。
她想着,思緒依然混亂,可疲倦的精神卻讓她緩緩進入夢鄉,而那張純真的笑顏卻不停在夢中浮現,久久不散……
不該睡得太沉的,看着黑暗的四周,聽着熟悉的哭聲,夜君影想着。
多久沒作這個夢了,記得很久了不是嗎?那怎會突然又夢到了?還真實的讓人恍如置身在現實一樣,不,該這本來就是發生過的事。
揚起嘲諷的笑,她踏出腳步,在黑暗中順着哭聲走了過去。
來到一扇門前,握住手把,她遲疑着,可最後還是堅決的將門打了開,然後毫無意外的看着房裏哭泣的女人。
那是一名很美的女人,三十上下,不算年輕,可就是美,美得讓人捨不得移開眼,尤其此刻她又楚楚可憐的哭着,柔美的臉龐有着脆弱,讓人見了就忍不住想上前好好的呵護她。
不過,前提是這名女人得不生氣才行,夜君影想着。
果然,才想完沒多久,酒瓶就往她旁邊砸來,撞上了牆壁,飛散的碎片劃過她的臉,一絲血痕從雪白的嫩頰上泛開。
“為什麼?為什麼他不要我?”女人吼着,臉上滿怖着淚,”我是這麼的愛他,為什麼他不要我?”水眸閃着狂亂,直直的看着夜君影,可黑眸裏卻無她的身影,僅是一片黑。
“他明明答應會跟我相守一輩子的,他還説他愛我,不能沒有我,我是他的唯一,他説過的……”女人低訴着,臉上的表情有如小女孩似的純真,可不一會又化為猙獰。
“他謊,他變心了,他不要我了,不要我了!”揪着長髮,女人尖吼着,“小影,你説,他為什麼不要我?”水眸望着夜君影,女人可憐的問着。
夜君影沒有回答,僅是靜靜的看着她,臉上一片默然,唯有她知道自己的手正微發着抖,心也狂跳着。
“為什麼他要離開?我是這麼的愛他,為什麼他不要我……”女人側着頭,不解的問着,她緩緩起身,慢慢走向夜君影。
“小影,你知道為什麼嗎?”她輕問着,眸子好天真好天真,可卻令夜君影不停打着顫慄。
女人每向前一步,夜君影就往後退一步,直到靠到了牆,無法再退為止。
“小影,你怎麼了?為什麼要退後?”女人不解的問着。
夜君影咬着唇,沒有回答,身子顫抖着,眸裏閃過一抹懼意。
“小影,你怕我嗎?”女人來到她面前,蹲下身撫着她的臉,“你臉好冰喔?你冷嗎?”她輕輕問着。
夜君影愣了一下,這才發現此時她竟成了小孩,在女人面前矮小的不堪一擊,而這個認知更讓她冷了心。
“小影你怎麼不説話?”女人柔聲詢問,“是不是連你也不要我了?”倏地,猙獰了臉,她緊捏着夜君影瘦弱的肩,緊窒的力道讓她痛得擰了眉。
“連你也不要我了嗎?”女人尖吼着,黑眸直直的瞪着夜君影,手勁大得似要捏碎她的雙肩。
“沒,沒有。”咬着唇,夜君影不敢喊疼,只能柔順的回答。
聽到她的回答,女人才滿意的笑開臉,“小影好乖。”女人鬆開手,撫着她的手,美麗的臉漾着柔笑。
“小影你知道為什麼他不要我嗎?你知道原因嗎?”女人再次柔聲問着,“你一定知道的對不對?”
夜君影搖着頭,眼眸不敢看向女人。
“你不知道,你怎會不知道?”女人抓住她的肩膀,不停的晃着,“説,我要你説,他為什麼不要我!”她尖聲吼着。
夜君影緊閉着眼,忍着雙肩的疼痛,吭也不吭一聲。
“我知道了,因為你,都是因為你,他才會不要我的。”最後女人下了結論,“都是你的錯,要不是你,他才不會離開我,你不該出現的,你給我消失,給我消失!”女人尖聲道,二手倏地掐住夜君影的頸,緩緩收緊。
夜君影睜開眼,小手握住女人的手,想讓她放開,可她緊掐的力道卻讓她緩緩失了呼吸,臉也漸漸變得青紫。
“不……要……媽……”她低啞的求着,“媽……”
“君影、君影,醒醒,君影……”斐悠輕喚着夜君影。見她額上全覆上冷汗,嘴裏不停的逸出痛苦的低吟,秀眉緊緊擰起,二手緊掐着牀單,全身緊緊繃着,他一直要喚醒她。
“君影,醒醒。”他叫着,卻叫不醒她,且她的呼吸更見低促,唇裏的代吟也更顯痛苦,身上的汗也冒得更多了。
斐悠皺起眉,二手抓住她的肩,不停的晃着,“君影,醒醒,你作惡夢了,醒來就沒事了,醒醒。”他叫着。
“君影!”他大吼。
“嗄!”夜君影倏地睜開眼,不停的喘着氣,身上全冒着汗,把衣服給浸濕了,身子也猶顫抖着,眸子漾着深深的懼意。
見狀,斐悠不由得躺上牀,張手抱起她,讓她靠在自己懷裏。
“噓,沒事的,那只是夢,醒了就沒事了,別怕,沒事的。”下巴抵着她的頭頂,他輕聲安撫。
夜君影依然發着抖,小手緊揪着斐悠的衣服,小臉靠在他温柔的胸膛,唇微微顫着,眸子依然慌亂,顯然還沒從夢裏清醒過來。
“別怕,沒事的,只是夢而已,有我在,沒事的。”斐悠柔聲道,手指温柔的撫着她的發,低醇的聲音慢慢讓夜君影緩下顫抖的身子。
她閉上眼,將臉深深的埋進他懷裏,不讓他看見她臉上的脆弱,斐悠像也明白,僅是低聲安撫,俊臉滿是温柔。
好一會兒,夜君影才抬起頭,臉上又恢復一貫的冷靜。
“你怎會進來我房間?”她推開他,冷下麗顏,彷彿剛剛的一切都沒發生過,唯有額上殘留的汗珠,讓人知道剛剛並非虛幻。
“我在外面聽到低吟聲,敲、了門你卻沒應聲,所以才進來,誰知竟發現你在作惡夢。”他自若的説着,臉上無一絲異樣。
夜君影擰起眉,“你是怎麼進來的?”她記得她把門鎖了,不是嗎?
“你沒鎖門。”斐悠眨下眼,一臉的無辜。
“喔。”夜君影輕應一聲,她沒鎖門嗎?奇怪,她明明記得她有的。
“你全身都被汗弄濕了,要不要去沖洗一下?”側着頭,斐悠打斷她的思緒,柔聲問着。
看着汗濕的衣服,夜君影點了點頭,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吵到你了,你去睡吧,我沒事的。”
“不會,那你去沖洗吧,不吵你了。”斐悠笑了笑,轉身離開,不再多問什麼。
見斐悠離去,夜君影才卸下臉上的偽裝,讓臉兒浮上了疲憊。
手支着頭,她怎麼又作這夢了,還以為早忘了。
輕呼口氣,她起身進了浴室,看着鏡中的自己那神似夢裏女人的臉龐,秀眉立即擰起,掬起冷水潑了下臉。
她沖洗了身子,換上乾淨的衣服,才轉身走出浴室,誰知一出了浴室,就見斐悠站在房裏,她立刻揚起眉。
“你洗好了?我幫你泡杯牛奶,你喝下去,身體會暖和些。”揚起笑臉,斐悠輕聲説着。
看着面前無邪的笑臉,她想沒人能拒絕這張笑臉的,伸手接過牛奶,她輕道聲,慢慢喝着。
“我在裏面加些白蘭地,會讓你比較好人眠。”牽起她的手,斐悠讓她坐在牀邊,見杯子空了,他才接過。
“好好睡吧,晚安。”説完,他起身就要離開。
“嗯。”不自覺的,夜君影喚住他。
“嗯?”斐悠轉過頭。
“呃。”夜君影咬着唇,最後才輕輕搖頭,“沒事。”
斐悠眨了下眼,再次走向她,讓她躺下身子,幫她蓋上棉被,唇畔浮着淺笑。“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離開。”
“謝謝。”為他的體諒暖了心,夜君影輕聲道着謝。
斐悠搖搖頭,“晚安。”
“晚安。”微微一笑,夜君影輕閉上眼,許是有他陪在身邊吧,不一會就又再次沉人夢鄉。
聽到她沉穩的呼吸聲,斐悠的眸子微微幽暗,低頭在她額上輕輕烙下一吻。
“祝你有個好夢,君影。”柔柔的聲音在寂靜的房裏飄着。
夜君影不自覺的揚起一抹笑,好甜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