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簡藍出現時,我很是讚歎她美麗外表下的慧黠,並興沖沖地説給衞晨聽。
衞晨微笑着,沒有發表任何看法。
那個時候,全校都知道我在追衞晨,我愛他愛得發瘋,然而全校也都知道,衞晨依舊遊移在眾多女生的崇拜中,並不專屬於任何一個。
然而我想,我終歸是與眾不同的。
我那麼自信地活躍在碧草青青的校園中,不是最美、不是最聰明、不是最好,卻絕對最搶眼,一如斯佳麗,如果哪場晚會上我當不了焦點,就寧可不出現。
我當着所有人的面對衞晨大喊説:衞晨,我愛你——
眾人的嬉笑中我看見他的眼睛,温文、温雅、温潤又温柔。他用這樣的表相,騙過了不知多少女孩,但我知道,他骨子裏是個冷漠的人。
最多情的衞晨,其實最無情。
因為無情,故而放心,徑自地宣揚着自己在愛他,像把江水奔流不息地倒進海里,而不必擔憂海水會容納不下。
我説衞晨衞晨,下期的校刊你寫一篇好不好?
我説衞晨衞晨,週末有新的電影上演,你陪我去看好不好?
我説衞晨衞晨,報紙上説凌晨3點有流星雨耶,你記得打電話叫我起來看啊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往他身上堆,把所有問句都説得絕對肯定,我説:衞晨,我愛你,我愛你呢。
我那麼那麼愛你。
這麼炙烈的感情,像把整個人都燃燒了,愛得孤注一擲,沒有退路。
夕子説:若有一天衞晨愛上了別人呢,你怎麼辦啊,明明?
我搖頭,不是沒有想過,而是認為不可能。我太瞭解衞晨,他不會愛人,誰最愛他,誰就能贏。
Two
家樂福推出一款的女式腳踏車,漂亮得像春天的誘惑。我頓時頭腦發熱不顧後果地買了下來,事後才想起其實我不會騎車。
不過沒有關係,衞晨會教我。
於是一整個下午,我拉着衞晨在學校躁場的跑道上學習騎車,第三次摔下去時他伸手接住了我。我抬起頭,從他瞳中看見自己的影子,衞晨衞晨,你的心是否和你的眼睛一樣,有我的存在?
就在那時,有人叫我:明明,鄧主任找你。
衞晨扶我站穩,微笑着説:去吧,我幫你把車推到車棚裏。
一起吃晚飯哦。我丟下這句話後飛奔着離開,20歲的年紀,活潑輕快得像個精靈少女,總是不安分地跳動着,笑嘻嘻地走到主任辦公室。
然後我便看見了簡藍。
她坐在沙發上,正在翻閲新一期的校刊,長髮,圓臉,大眼睛,有酒窩,符合了我對美女的所有喜好。
鄧主任挺着肥胖的肚子站起來對我説:明明,給你介紹一下新搭檔,以後她就進校刊幫你忙。
我説:我怎麼沒見過你呀,你是什麼系的?
她向我伸手,同樣的年紀,卻隱約有了煙視媚行的風姿,看得我心中一動,心想,真好看哪。
這個女孩子,真好看。
後來就知道了,她叫簡藍,法學系的新生,笑容比話多,眼睛比聲音更會傳達情緒。
我對衞晨説:你知道嗎,她也喜歡哥哥(張國榮)耶!
我對衞晨説:我好喜歡她的眼睛,盛漾着好多故事似的,等你去一個個的解讀
我説着説着,放下了手裏的筷子,人頭攢動的學校餐廳二樓,藍色長裙的美麗少女就那樣一步一生姿地從樓梯口走了上來。
於是我理所當然地朝她打招呼,並把她介紹給衞晨。簡藍朝衞晨矜持而優雅地笑着,我看見她眼中一閃即逝的喜悦。
她走後,我託着腮説:衞晨,她喜歡你呢。
衞晨揚起眉毛,不置可否。
我看了他這個表情,覺得好放心。我喜歡大家都喜歡他,就像小女孩對自己心愛的布娃娃,總是渴慕別人都會同她一樣喜歡。那種虛榮,與生俱來。
寒雨敲打在窗上,我望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珠,手指輕貼上去,便蒙起一層水氣。
水氣朦朧中我看見自己的臉,輸了。
輸得那麼蒼白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