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不能呼吸了!
每每想起前日的那個親吻,她就會心跳加速、呼吸困難,身子難過。
不過她還真不懂「親吻」這種事,這詞兒其實是她在青樓裏學到的,當初她總不明白那些大爺們為何老愛對青樓裏的姑娘又親又吻的,現在她總算明白了,原來那些大爺們都在懲罰那些姑娘。
不過好端端沒事做啥要懲罰人呢?莫非那些姑娘同她一樣也做錯事了?
看來青樓的生活一點也不好過,幸虧當時她沒接受茴萱小姐的好意,否則她豈不是要天天心跳加快、呼吸困難了?
還是跟着主子好,雖然主子只是個畫師,又愛亂花錢,興許將來她還得幫主子賺錢,不過主子脾氣好、性子佳,待人温和,光是這三項優點就夠她感動了。
不過話説回來,不曉得是不是她多心,主子自從前日懲罰過她後,這兩日來好像愈來愈喜歡往她身上靠……
「曉香,你站在這裏做什麼?」長廊上,一位路過的婢女見路曉香佇立在原地動也不動,於是伸手搖了搖她。
「啊?」路曉香猛然回神。
「你手上拿着餐盤,應該是要替華少爺送晚膳吧?」華少爺帶了個婢女人夏府短住的事大家都曉得,尤其路曉香還常跑廚房,讓人想不認得她都難。
「這……」低頭看了眼手中的餐盤,路曉香立刻羞赧的臉紅起來。
糟糕!她怎麼又來了!
這兩日她到底怎麼了?為何一想起前日的懲罰,就會突然覺得好難為情,整個腦袋亂烘烘的,就連主子的臉都不敢看,這會兒更是離譜,竟然飯送到一半就發起呆來,真是丟臉死了!
路曉香不好意思的模樣逗笑了該名婢女。「你就快點去送吧,菜要是涼了,你可又要再多跑一趟廚房了。」
「是,謝謝姊姊。」非常有禮貌的鞠躬道了聲謝後,路曉香立刻小跑步地朝着遠方的亭子奔去。
不多久,就來到亭子外。
此刻,正值傍晚,小小的鼻頭因為小跑步而沁出幾顆汗珠,路曉香站在亭子外深呼吸了幾口氣,才有勇氣踏進亭子裏。
「主子,曉香給您端晚膳來了。」
「擱在桌上。」亭子裏,華元樸坐在石凳上,支手托腮,湛睿的黑眸此刻被兩弧長睫所掩蓋,夜風吹亂他的長髮,他不理,兀自閤眼假寐,臉上的表情少了一貫的愜意,顯得有些沈。
「主子您不吃麼?」偷偷瞧了眼華元樸,發現他沒看着自己,路曉香安心地吁了口氣。
「我不大舒服,稍後再吃。」他低聲道,眉間有幾條皺摺,彷彿是在忍受什麼痛苦似的。
路曉香可嚇壞了,一下子忘了心裏的不自在,匆匆擱下餐盤,就連忙來到那動也不動的高大身軀邊。「您哪裏不舒服?」
長睫微顫,他掀開眼皮,輕聲道:「頭痛。」
「頭痛?」小嘴逸出一聲低呼。「該不會是染上風寒了吧?曉香馬上去找管家,請管家幫您請大夫來!」腳下方向一轉,急忙忙就想往大廳的方向跑。
「不用麻煩,我休息一下就可以了。」猿臂一伸,輕輕鬆鬆將人拉了回來。
「可、可是……」
「別説話,聲音會讓我頭更痛,你幫我揉揉太陽穴,或許會好一點。」華元樸將手中的小手放到自己的太陽穴上。
點點頭,路曉香體貼的沒有開口説是。
她放輕腳步,輕巧地來到那寬背的後方,一雙因做慣粗活而不怎麼柔嫩的小手輕輕撫上那温熱的太陽穴,然後柔緩的以圓圈的方式開始旋轉揉按。
夜風徐徐,蟲聲唧唧,卻出奇的讓人覺得寧靜。
華元樸低喟一聲,竟自然的往後靠在那柔軟的胸脯上。
「主……主子?」某人立刻低喘一聲。
主子怎麼又來了?那是她的胸……胸脯啊,不是枕頭呀!
「很舒服,別停。」
「可、可是……」赧然地望着那靠在自己胸前的頭顱,路曉香羞得十隻手指頭都顫抖了,卻沒有勇氣將那狂妄放肆的頭顱給推走。
他是主子,而且他不舒服,她身為一個下人給他靠靠也是應該的,可是她就是覺得好羞啊。
「我頭痛,別説話。」
一聲令下,小嘴哪還敢再吐出半點聲音?
強忍着困窘,她十指顫而輕柔的繼續按壓太陽穴,然而被頭顱依偎的部位卻像是被人點了火,一股高温迅速朝四肢百骸蔓延燃燒。
她覺得胸口發燙,喉嚨乾澀,頭兒發暈,整個人似乎正在燃燒,就在她以為會被這股高温給熱暈時,一串嬌嗓適時解救了她。
「你這不要臉的女人又在對華哥哥做什麼了!快離開華哥哥!」
「晴、晴兒小姐。」小臉轉向來人,路曉香莫名感到一股心虛,囁嚅着就想往後退。
華元樸睜開了眼,及時抓住那往後縮回的小手。
他不許她退縮,將她的手按回太陽穴,示意她繼續按揉,而自己則是舒適的重回她柔軟的胸前。
「你!你怎麼還不離開華哥哥!」
「曉……」看了眼被抓住的小手,路曉香本想開口解釋,可又想起華元樸頭還疼着,連忙閉上了嘴。
「你啞巴是不是?跟你説話不會回應麼?」
夏晴兇巴巴地踏進亭子裏,挾帶的氣勢威嚴而嚇人,嚇得路曉香心跳加快、手腳發軟。
就在她以為自己心臟快要負荷下住時,華元樸終於出聲了,只見他劍眉一舒,目光淡淡掃向桌面。「今天準備了什麼東西給我吃?」
「華哥哥,你怎麼知道我是給你送飯來的?」夏晴迅速變臉,她拎起手上的飯籠,獻寶似地打開了籠蓋。「我記得你最愛吃街口那家客棧的飯菜,所以今日特地……」
「香傻蛋,我問你話呢。」低醇的嗓音輕緩而優雅的在亭子裏泛開,無視於夏晴的喋喋不休,粗臂往後一撈,將身後那因受到驚嚇而略顯僵硬的身子給撈到身邊。
「可是晴兒小姐她不是……」路曉香看着夏晴手中的飯籠,正想告訴華元樸她也準備了飯菜,不料唇瓣上卻突然多出了一根手指頭。
「我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嗯?」
原來手指的主人就是華元樸,説話的同時,他有意無意的在唇瓣上多畫了兩下,惹得路曉香又是滿臉通紅。
「華哥哥!我也有準備晚膳哪!你瞧,全是你愛吃的東西,你快看看哪!」夏晴見不得兩人過從甚密,拎着飯籠捱到了兩人身邊。
華元樸竟看也不看夏晴一眼。
「説啊,到底幫我準備了哪些食物?」
華元樸的催促讓路曉香感到好為難。雖然她不明白三日沒出現的晴兒小姐為何會突然出現,可她明白主子一定又想拿她當擋箭牌了。
她望了眼那雙似是會螫人的麗眸,即使心中不忍,卻還是不得不開口,小聲回答:「曉香準備了鱸魚湯、翡翠白菜、當歸鴨肉、涼拌黃瓜還有人蓼雞。」
豐潤的唇瓣瞬間閃過一抹笑意。「聽起來像是藥膳。」這香傻蛋果然還是不放棄替他補身子是不是?
連續兩日都讓他吃滋補壯身的食物,他沒出聲,她似乎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呢。
「沒、沒有啊,都是一些家常菜,當歸和人篸只是提味而已,真的!」從來就不會説謊的路曉香,將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詮釋得非常完美。
「是麼?」華元樸輕輕一笑,好心的沒戳破她蹩腳的謊言,正想拉過餐盤準備開動,未料一隻小手動作比他還快,俐落一揮,竟將餐盤給掃落一地。
剎那間,破裂聲、叫喊聲同時在亭子裏傳開,反應遲鈍的路曉香只能眼睜睜看着所有的食物灑在地上,然後心痛的發出哀鳴。
三兩銀子的人篸雞,二兩銀子的上等鱸魚,外加整顆白菜、整條黃瓜、整隻鴨、頂級人摹、當歸……林林總總,加起來都快一錠銀子了,這下全沒了……
「華哥哥,你為什麼不理我!我明明也帶了食物來啊。」夏晴才不理會路曉香心痛的表情,纖腰一扭,硬是將自己的飯籠放到桌上。
「那又如何?」華元樸還是看都不看那飯籠一眼,只是定定地拉着身邊人兒的手,不許她彎身收拾殘局。
「我準備的食物要比她準備的好上百倍,你為……」
「即使如此,你就可以隨意地糟蹋別人的東西麼?」黑眸一閃,瞬間迸射出兩道寒光。
「我……」夏晴被華元樸的眼神給嚇住了。
「晴兒,我當你是妹妹,所以不想教訓你,不過你最好收斂收斂自己的脾氣,否則當心將來沒人要。」
「我才不想當你的妹妹!你明知我一直對你——」
華元樸打斷她。「晴兒,我以為那日我已經將意思表達得很清楚了。」
「我曉得那是你騙我的。」夏晴挺起胸膛,一臉得意。
那日哭完之後,她愈想愈不對,總覺得以華哥哥的身分和地位,絕對不可能會看上一個其貌不揚的小婢女。何況華哥哥從來不近女色,一年不見,回來就忽然變了個樣子,怎麼想都古怪,所以她認為眼前的女人應該只是華哥哥拿來騙她的幌子。
想通後,她又有了自信,因此才會拿好吃的東西來這兒獻寶,一來給華哥哥留點好印象,二來是刺探她的猜測是否無誤。可沒想到她一來又看到兩人黏在一起,真是氣死她了!
「我沒有騙你。」
「可她只是個婢女!」纖指筆直指向路曉香,眼裏閃爍的盡是鄙夷。「以你的身分,怎麼可能會愛上一個婢女?你對她只是玩玩的而已吧?」
愛上她?
秀眸圓圓瞠起,路曉香有些困惑夏晴為何會吐出這三個字。
那日主子雖然在她的面前親吻了她,不過……那不是一種懲罰麼?
何況主子也説過了啊,他確實是為了讓晴兒小姐死心才會做出那種事,所以她也明白主子只是將她當作擋箭牌而已,至於愛……
才不可能呢!主子相貌堂堂,氣度雍容,身邊總是圍繞好多美麗的姑娘,怎麼可能會愛上她呢?何況……她也不配啊!
望着眼前那相貌姣好、穿着高雅的夏晴,秀眸黯了黯,深深明白自己除了是個婢女之外,什麼都不是。
她的存在就像是一抹影子,當主子説話時,她必須沈默;當晴兒小姐説話時,她也必須沈默,因為……她就只是個奴婢。
沈默有一瞬間在亭子裏凝滯,直到豐潤的嘴唇再度吐出聲音。
「晴兒,我適才沒將你的話聽清楚,你再説一次給我聽聽。」華元樸緩緩掀起一弧笑,低醇的嗓音依舊還是那麼的悦耳,然而路曉香和夏晴卻都敏感的感覺到身周的空氣瞬間陷入了一片冰冷裏。
夜風明明還在不斷地吹送,然而卻再也無法將夏夜的温暖帶入亭子裏,夏晴感到一股巨大的寒冷將她完全籠罩,在那雙凍人黑眸的注視下,她感到自己跌入了一個冰天雪地的世界裏。
「我……」夏晴竟開不了口。
「即便我當你是妹妹,也別妄自揣測我的心意,更別自大的以為你是我的誰,否則小心我連妹妹都不讓你當。」
語畢,華元樸唰地一聲,抓着一臉不知所措的路曉香自石凳子上起身,接着大步離開了亭子。
而就在兩人離開後,夏敬和後腳才匆匆忙忙地踏進亭子裏。
「曉香,我聽廚娘説你端了飯菜來給元樸……晴兒?你怎麼也在這兒?」
「大哥!」夏晴哇地一聲撲進夏敬和的懷裏。
「你怎麼哭了?小心一點,這可是新衣裳,別把它哭髒了。曉香和元樸呢?怎麼沒看到他們?」
「那對狗男女死了!」憤恨的語氣。
「什麼狗男女?晴兒你怎麼可以這樣説曉香和元樸!」夏敬和板起臉來。
「他們就是!男盜女娼、恬不知恥、眼睛有問題、不懂得欣賞女人……嗚……」
「晴兒,你到底在説什麼?別哭了行不行?大哥我在外頭收了兩日的帳,好不容易可以回到家裏,正急着找曉香和元樸吃飯談天呢,你倒是説説他們上哪兒去了……哇!別把鼻涕往我身上抹,這是新衣裳,我特地穿給曉……給人看的,別再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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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個婢女不好麼?
望着那隻始終包覆着自己的大掌,路曉香困惑地下了馬車,實在不懂自己的心情為何會這麼的低落。
當初若不是主子好心收留她,説不準她連個婢女都做不成。主子的恩情,她依舊銘記在心,也決定要一輩子留在主子身邊服侍主子,可為何此刻的她,卻對婢女這個身分感到難過了?
「想吃點什麼?」客棧前,華元樸低頭看着那一路上顯得心事重重的小臉。
「任憑主子決定。」路曉香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
華元樸見狀,以為她是被晴兒的嬌蠻給嚇着,此刻還心有餘悸,因此也沒有想太多,只好先牽着她走入客棧裏。
客棧裏,高朋滿座,此起彼落的談話大笑聲讓路曉香岔了心。
她抬首望着這似乎比白日還要熱鬧的客棧,一顆心競也染上了些許歡樂。
因為晚膳被晴兒小姐掃到了地上,所以主子決定到客棧用餐,一來圖個清閒,二來也省得她或是廚娘再煮一頓。
不過話説回來,這間客棧會不會太高級了?
不但屋大房美,就連裏頭的擺設也是古色古香,尤其二樓雅座之間那為了阻隔他人窺視的屏風,看起來似乎價值不菲,真不曉得這一頓吃完又要花掉多少銀兩了
不知下覺問,路曉香完全忘了難過這回事,趕忙端起心中的算盤。
她一邊打量着四周,一邊在心裏估算着開銷,由於太過專心,竟沒發現華元樸正拉着她一塊坐下。
「客官,想吃點什麼呢?」領路的店小二一邊倒水一邊問。
華元樸瞅了眼身邊愁眉苦臉的小人兒,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出她正煩惱什麼。
他輕笑一聲,然後好心情地回頭道:「三菜一湯,要好吃的,花樣就由你決定。」
「那可有忌諱什麼食物不吃的?」倒完了水,店小二又拿起手中的白布將桌子擦拭乾淨。
「沒有。」
「是,那請您稍待,小的這就去幫您準備。」收起白布,店小二禮貌性一笑,接着快步下了樓梯。
「香傻蛋,這次我又得畫幾幅畫才夠開銷了?」素扇依舊在大掌間搖晃,華元樸傾身偎向那圓潤的身子,用自己的影子將她完全覆在自己的身子下面。
「約莫二十——」轉過頭的路曉香突然沒了聲音,看着那距離不到三寸的俊容,她驀地臉紅了起來,接着她又發現自己競主僕下分的一塊坐了下來,嚇得立刻跳了起來。「對不起,曉香逾矩了,這個位置給您,曉香馬上起身!」
「別走,你忘了我還頭痛麼?乖乖坐在這裏替我擋風。」猿臂一伸,將人又拉回到自己與窗口憑欄的中間。
「您還頭痛?」小嘴突然發出一聲低呼。糟糕,她都忘了這件事了。
一路上她只顧着想着自己的事,卻忘了還要服侍主子,她真是該死!該死!
路曉香自責地咬着下唇,一雙手早已自動自發地撫上那太陽穴,輕輕地揉按起來。
「給你揉揉後有好一點,不過你還是替我探探温度,看看是不是有發燒?」看着自動靠近的小臉蛋,豐潤的嘴角閃過一抹笑意。
「是。」當然要探,主子要是有個萬一,她十條命都不夠賠。
小手正要往前撫向那優雅的額頭,不料眼前的俊容卻在瞬間放大,一下子,競與自己的額頭黏在了一起。
「主、主子?」路曉香瞠目結舌。
華元樸假裝沒看到她吃驚的表情,逕自問:「怎麼,有發燒麼?」
「發、發燒?曉、曉香看、看……」
眼前的黑眸太過深幽,路曉香被瞧得不自在,於是連忙垂下兩排長睫。
她盯着自己的鼻尖,屏氣感受那與她緊密相連的額頭温度,卻發現那額頭並沒有什麼高温,倒是自己,體温高得不像話。
怪了,又不是她頭痛,怎麼會是她發燒呢?
路曉香困惑的蹙眉沈思,卻被一股熱氣給吹回神。
「香傻蛋,如何?」
「好、好像沒有。」她眨眨眼,又眨眨眼,忍住那讓她寒毛直豎的酥麻感,小心翼翼、不着痕跡的往後退了開來。
「可我還是覺得不大舒服。」華元樸邊説邊往軟嫩的身子靠去。
一聽到發燒兩個字,路曉香哪還顧得了心裏頭的那股不自在?不躲不閃的就讓那昂藏的身子靠了過來。
「那怎麼辦?要不要曉香幫您找大夫過來替您看看?」
「我討厭看大夫,也許一會兒就會自己好了。」
「是……」主子説得是,她還能多説什麼呢?眼見店小二正好端了一些飯菜繞進屏風裏,她心思一轉,連忙開口問:「主子,既然您不舒服,那要不要將這些飯菜打包回去,您吃完也可以早點歇息?」
聞言,華元樸正要開口説話,不料屏風另一邊的談話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陳兄,聽説你上個月買到了一隻銀戒,而且還是神鐫設計的?」
「哈哈!你的消息可真是靈通,怎麼?莫非你今日邀我出來吃飯,就是為了這事?」
「哎,陳兄你就別笑我了,你明知小弟我對絢銀坊出產的銀飾向來有興趣,對神鐫更是景仰已久,不過鼎鼎大名的神鐫一年只出五十款銀飾,沒有門路,就算想瞧一眼都辦不到。」
「那倒是,要不是我跟絢銀坊裏頭的人有點交情,否則還真買不到這隻銀戒子呢!不過為了這隻銀戒,我家的祖產還真去了一半。」
「陳兄你也無須太過芥蒂,神鐫之作就值這個價,你要是將銀戒轉賣出去,搞不好還能賺回兩倍的錢呢!」
「沒錯沒錯,當初我就是想到這點,才捨得花下這筆錢,否則我一個大男人買女人的銀戒做啥呢?」
「不過話説回來,陳兄既然懂得小弟的意思,想必應該有將銀戒帶在身上,就是不曉得你願不願意讓小弟瞧上一眼?」
「若是不給你瞧,還會答應你這一聚麼?」
「那就是願意給小弟看了?多謝陳兄!」
驚喜聲之後,是一陣掏東西的聲音,華元樸不多想,立刻起身來到屏風前。
「主子?」在路曉香疑惑的眼神下,華元樸一把推開了屏風。
「不知可否也讓在下瞧上一眼?」
「你是誰?」
很顯然的,華元樸的突然出現讓兩人嚇了一大跳,兩人立刻自椅子上起身,並戒備地瞪着華元樸。
「在下夏家人。」
「夏敬和?」其中較年輕的男子猜道。
「不,夏敬和我是看過的,他才不是。」這聲音應該是被喚做陳兄的男子。
「在下是敬和的堂弟,與華家稍有往來,適才在隔壁聽聞陳兄買到神鐫所設計的銀戒,因此冒昧打擾。」
「口説無憑,我怎麼曉得你真的是夏敬和的堂弟?」姓陳的男子緊緊拽着銀戒,就怕會被人搶走。
「也對,夏家與華家是三代世交的事也不是什麼秘密,莫怪二位兄台會不信在下,不過還請兩位看看在下手中的這把扇。」
華元樸緩緩遞出手中的素扇,年輕男子一手接過,並不覺得這把扇哪裏特別,不過就是一把普通的素扇,然而一旁姓陳的男子眼兒卻尖,一下子就在扇柄上發現一個特別的圖紋。
「這不是華家的家紋麼?莫非這是……」姓陳的男子大吃一驚。
「沒錯,這把扇乃是華家銀礦的繼承人在兩年前贈與在下的東西。」
「看來你真是夏敬和的堂弟,在下失敬了。」看到華家家紋,姓陳的男子立刻卸下心防,熱情的作了個揖。
華夏兩家乃是三代世交,能攀上這層關係總是件好事。
「哪裏,在下唐突打擾,想必一定嚇着了兩位。」
「哪裏的事。」姓陳的男子連忙招呼華元樸坐下。「不知兄台怎麼稱呼?」
「夏權放。」華元樸隨口扯了一個名字。
「在下陳中,這一位是王虎。」
華元樸笑笑地點了個頭,同時發現屏風後頭的路曉香正無措地瞧着自己,於是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來到身邊坐下。
「這位可是權放兄的妻子?」陳中見兩人並肩而坐,於是大膽猜測。
妻、妻子?她……她像麼?
呃!不對不對!她怎麼可以這麼想,她明明就是婢女,怎麼可以任由他人誤會呢?粉唇忙下迭就要開口反駁,不料卻被人打斷。
「是啊。」在小嘴發出反駁之音前,華元樸先笑着攬住了路曉香的肩膀,讓她岔心。
「兩位應該是新婚吧?」瞧見華元樸大膽的舉動,還沒娶妻的王虎又是欣羨又是臉紅。
怎麼可能!粉唇多想再開口反駁,然而肩上的重量卻在瞬間加重,並將她更加拉進自己的懷裏。
「是啊,新婚不到一個月呢,我愛妻性子羞澀,不太會説話,還請兩位不要見怪。」語翠,華元樸佯裝替路曉香撥發,卻在她的耳邊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音量命令她不許説話。
陳中兩人不覺,路曉香的心兒卻撲通撲通跳得劇烈而顫抖。
在眼前那兩雙隱含着驚奇笑意的黑眸注視下,她幾乎是逃難似的將臉垂了下去。她實在不懂,主子為何要在其他人面前做出這種舉動,並且還撒了這麼大的謊?畢竟,晴兒小姐不在這裏不是麼?
「哪裏,娶妻當娶賢,我看尊夫人一臉賢淑,想必一定善持家務吧?」
「那倒是真的,就因為如此,在下正想着要買點銀飾給她穿戴呢,碰巧在隔壁聽見兩位説到銀戒,所以忍不住就想讓我愛妻看看,她要是喜愛,在下打算拜託堂哥牽個線。」
「呵呵,權放兄愛妻之心,在下自嘆弗如啊,不過其實權放兄大可不必那麼麻煩,要是尊夫人相中在下的銀戒,在下也是願意割愛的。」一邊説,陳中一邊獻寶似地獻出手中的銀戒。
在燭火的照映下,手中的銀戒閃閃發亮,它的線條婉約柔美,雕紋更是錯綜複雜,隨着光影的交錯,中央清雅綻放的芙蓉似乎也在搖曳生姿,只消一眼,就能看出設計者的別出心裁,以及雕琢者的手藝非凡。
饒是沒有任何鑑賞能力的路曉香也覺得這隻銀戒美極了,然而華元樸瞧了,卻只有一肚子的火。
該死的!究竟是誰!
是誰膽敢未經他的同意,擅自將他棄之不用的設計圖拿去製作銀飾,甚至還敢假藉他和絢銀坊的名義將這隻銀戒賣出!
「權放兄,如何?這隻銀戒夠美吧?若不是親眼所見,我還不相信有人可以利用線條將芙蓉花設計得如此栩栩如生呢!這隻銀戒怕是世上沒有第二個了,你考不考慮買給尊夫人呢?」見華元樸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手中的銀戒,陳中心中一陣竊喜,連忙乘機推銷。
「不曉得陳兄花了多少錢買到這銀戒的?」華元樸聲音很輕,讓人聽了覺得無比悦耳,然而路曉香可不這麼想。
因為距離極近,她可以敏感的感受到身旁那昂藏身軀所散發出來的怒氣,雖然害怕,可她還是勇敢的扯了扯那湛藍色的衣袍,用眼神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然而她並沒有得到回答,只得到大掌温柔的撫觸。
「神鐫之作可不便宜,整整花了我一箱的金子呢,不過權放兄若是喜愛,我就給你個友情價,兩倍價就成了。」陳中開心地亮出心中的如意算盤。
「太貴了。」華元樸搖頭。
「權放兄,這可是合理價啊,神鐫之作可不……」
「我是説你用這個價買這銀戒太貴了。」華元樸斷話。
明明就是有瑕疵的東西,哪值一箱黃金?何況以那雕鑄手法來看,那隻銀戒根本就不是出自於絢銀坊!只怪他的眼光太差,只看到那朵芙蓉搖曳,卻沒發現那芙蓉缺少了一股清靈之美。
「怎麼會?神鐫設計的銀戒都是這個價,要是銀鐲子,那可要貴上好幾倍的價了。」
「陳兄所言有理,不過在下恐怕無力負擔兩箱黃金的錢,只好辜負陳兄的好意了。」一頓,拉着路曉香起身。「對了,在下還有事,先走了。」
「咦?權放兄你等等啊,價錢好商量,你若是嫌貴,咱們……」
華元樸沒有停下腳步,他二日下發地快速步下樓梯,不一會兒,就出了客棧。
走在大街上,他表情凝重,像是在思考什麼嚴肅的事,而一旁的路曉香瞧出他心情不好,也不敢開口詢問為何他要假冒身分,更不敢開口問為何要欺騙別人他們是新婚夫妻,只是貼心而沈默的跟在他身邊。
「香傻蛋,咱們明日就離開夏府。」
「您……又要上青樓了麼?」小手撫上胸口,不明白裏頭為何會發酸。
看着天邊的一彎弦月,華元樸做出一個決定——
「不,咱們回絢銀坊。」
「絢銀坊?」
「對,回我的家。」
看來他是離開絢銀坊太久了,所以才會有人乘機作亂。
盜取他棄之不用的設計圖也就算了,竟然還敢冒用絢銀坊的名義將銀飾賣出以牟取暴利,這根本是誣蠛神鐫和絢銀坊長久以來的名聲!
他一定得回去將事情調查個清楚,看看究竟是誰有那個狗膽,做出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