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冷秋低聲細語的道:“我可以進去看看他嗎?”
簡短的一句話,但是,從白冷秋口中説出來,只如巫山猿啼,子規泣血,掛滿了晶晶淚水的臉上,更有一種難以描述的企盼之色!
杜姨皺起眉頭,緩緩的道:“白姑娘!你是一主,我是一僕,這件事……”
“杜姨!”白冷秋忙道:“這話説遠了,四大使者之中,誰都比我們姐妹強百倍,更因為杜姨你平日最愛護我,所以我才敢冒死向你講情!”
“唉!”杜姨嘆了一口氣道:“那是因為你是我抱到島上來的,所以感到有一種特別的情感!”
白冷秋道:“所以我才有這個大膽的請求!”
杜姨搖搖頭道:“這也許是一層孽障,好吧!你去看看,我來巡風,越快越好!”
“多謝杜姨!”白冷秋喜出望外,一斂衽,人已進了精舍。
內間裏羅帳低垂。
白冷秋無心細看,三步兩步搶到牀前,揭開羅帳。
她的兩眼的淚水,已如同斷了線的珍珠。
但見金白羽仰卧在牀上,面如金紙,氣息微弱,額頭一粒粒的汗水,晶晶發亮,雙目火赤發楞如痴。
白冷秋到了牀前,金白羽似乎完全不知不覺,還是直瞪瞪的凝視着帳頂。
往日英風勃勃、神采奕奕的豪氣蕩然無存。
“白羽!金……”
白冷秋嗚咽着,強忍哭泣!
金白羽似乎有些驚覺,他的眼珠略轉……
“白姑娘!”
門簾揭張,杜姨伸個頭進來,面露驚惶的道:“快躲!申大娘來了!”
白冷秋聞警不由嚇出一聲冷汗,急切之際,矮身鑽進了牀下,摒氣凝神,心跳如同鹿撞!
就在她身形才鑽進牀下,已聽到門外通道上腳步之聲,竟已到了精室的外間。
悶沉沉的口音,正是四大使者的首腦人物,人見人怕的申大娘。
但聽申大娘沉沉的道:“四妹!姓金的怎樣了!”
杜姨低頭道:“回大姐的話,似乎好多了,也許天亮之後,會完全復原!”
“噢!”申大娘道:“這小子好福氣,一口氣吃了本島的八顆九珍回春丸,要是還不好!那只有怪命了!”
杜姨應道:“這是島主的恩典,大姐的栽培!”
“哼!”申大娘冷哼一聲道:“依着我,按本島的島規,應該亂棍打死,這都是島主一時心血來潮!”
杜姨應聲道:“也許島主有什麼安排!”
“你猜的不錯!”申大娘道:“瞧,這就是從姓金的身上搜出的那柄斷劍,島主居然又叫咱們趁他未醒之時還他,説什麼怕看了傷心!”
“有這等事!”杜姨也驚訝的道:“島主對這斷劍,不是早就朝思暮想,急欲到手!”
“是呀!”申大娘道:“這要是上一代的老島主呀?哼!一百個姓金的怕早也完了!”
杜姨道:“大姐説得是!”
申大娘突然語氣一轉,沉聲道:“本島的人有到這裏來看他的嗎?”
“沒有!”杜姨似乎有些緊張,一迭連聲的道:“沒有!誰敢!只有大娘您……”
“我?”申大娘一本正經的道:“我見到男人就有氣,我可沒進房一步,也沒看他一眼!”
杜姨存心逗她道:“現在要不要進去看看!”
“不!不!”申大娘一連説了兩個不字,留下了斷劍,向門外跨去。
突然,又折轉回來,鄭重其事的道:“四妹!本島之人,誰也不準前來探望,尤其要注意的是白冷秋!”
白冷秋在牀下不由打了個寒噤。
門口杜姨大聲道:“妹妹遵命!姐姐放心!”
申大娘又道:“既然姓金的天亮能好,我去稟告島主,請示召見他的時間,你隨時侍候着就是了!”
她一面説,一面已走到前面去了。
杜姨折身進了內室,低喚道:“白姑娘!白姑娘!”
白冷秋由牀下爬了出來,感激不盡的道:“杜姨!我真不知怎樣感激你才好!”
“唉!”杜姨深深一嘆道:“不瞞你説,我並不是為了幫忙你……”
“那……”白冷秋不明白的道:“那為了什麼呢?”
杜姨看着窗外,幽幽的道:“因為我也有與你同樣的遭遇,那時,老島主島規極嚴,結果……”
她已説不下去,一雙眼睛中淚如雨下。
白冷秋也陪她滴了幾點情淚,問道:“結果如何?”
杜姨“哇”的一聲哭着跑向外間,扶着茶几悲不自勝的道:“結果他在本島的鳳頭金棍之下,活活的被打死了!”
她雖沒有嚎陶大哭,但扶在茶几上的雙肩抽動厲害,半晌,才緩緩的抬頭道:
“白姑娘!那時,我也是你這大的年紀,如今,人老珠黃不説,那段往事,沒有片刻忘記過,日夜之間,我都悔恨當初不該缺少勇氣……”
白冷秋不由道:“缺少什麼勇氣?”
杜姨的雙目暴射出可怕的精光,肅容道:“當初我該拚着一死,與他一逃了之,也不至於今天悔之不及,銜恨活了二十餘年!”
白冷秋道:“當時你為何不帶你所愛的人跑呢?”
“那時我年輕膽小!”
杜姨道:“又怕逃不脱,又怕逃出之後,失去修練本島無上武功的機會,今天想起來,多懦弱多自私,多……”
她抽泣得接不下去。
白冷秋不由楞了。
她不知道杜四姨為何對她説出自己的往事。
但是,白冷秋的心事,已被杜四姨觸動。
她想:“自己還是冒險帶金白羽逃走?還是任由他明天按島規治罪活活死在鳳頭金棍之下?”
“假若金白羽一死,自己會不會銜恨終身?”
一時心煩意亂,拿不定主意。
逃,島規難違。
不逃,自己的終身,金白羽的性命!
良久,她望着窗外悠悠白雲,偶而掠過一隻飛鳥。
飛鳥,任意飛翔,多麼自由。
這是一個很大的啓示。
白冷秋忽然“咕通”一聲,撲跪在杜姨的身前,含悲喊了一聲:“杜姨!”
剩下來,她只有哭的份兒!
杜姨忙不迭攙着她道:“白姑娘!你……你這是……起來説話!”
白冷秋含淚道:“杜姨!你不答應,我死也不起來!”
杜四姨也不由簌簌落淚,撫着白冷秋的頭道:“姑娘!我知道你要説什麼,可是……”
她凝神很久,忽然道:“好!四更的時候,你再來!”
“杜姨!”
白冷秋仰臉望着淚流滿面的杜姨,又驚又喜的道:“真的!你答應我?”
杜姨道:“四更,他的身體可以復原,你再來!現在你快走吧,唉,我好煩!”
“好!好!”白冷秋爬起來,抹着眼淚,溜出精舍。
日薄西山,夜幕低垂。
月上柳楷,更闌人靜。
白冷秋結束停當,不敢展功,只是躡手躡腳,擇陰暗之處向精舍摸索去。
一路幸喜沒有遇上人。
杜姨,早在精舍門前擊了兩掌,並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喊道:“白姑娘!快來!”
白冷秋緊張異常,穿身而至,低聲道:“他醒來沒有!”
杜姨道:“約莫再過盞茶時分,藥力散盡,才能醒來!”
説完,一拉白冷秋進房,又道:“你是白府的千金,只因遭亂,被島主無意中救出,這是你知道的!”
白冷秋道:“島主的大恩,犬馬當報!”
杜姨又道:“那次,恰巧是我隨侍島主的,所以,你是我抱着走了千山萬水,才回到長春島的!”
白冷秋忙道:“杜姨的恩情,粉身難報!”
杜姨又沉吟了一下,才道:“因為我愛情遭到門規的阻礙,所以我是深切瞭解其中痛苦的身歷者!”
白冷秋點頭道:“所以杜姨對我的事……”
杜姨自顧又道:“男女的愛情,説難不難,説易不易,我們女人最苦的是難過一個真心相愛的人,一旦有了機緣,千萬不能錯過,否則遺憾終生,追悔莫及!”
她説着,晶晶淚珠,又順着雙腮流下。
這個“遲暮”的美人,樣兒夠悲哀的!
她忽然又抹抹淚水道:“白姑娘!你真的愛他?”
白冷秋含羞道:“我不知道!”
杜姨不由一楞道:“姑娘!你這是鬧笑話!”
“我?”白冷秋憨憨的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愛他,但是,我自從見到他以後,心裏時時刻刻都忘不了他!好像他是我世上唯一的親人,不由牽腸掛肚!”
“嘿嘿!”杜姨不由破啼為笑,低聲道:“姑娘!這就是愛呀!”
此時,只聽得內室裏,發出一聲輕微的呻吟與牀間輾轉之聲。
杜姨點頭,又瞧了一下外面的月色道:“快了,他快復原了!”
白冷秋心如鹿撞,他想:“再過片刻,我就要隨着金白羽走了,這算不算是私奔呢……”
“私奔,在長春門是要受到最嚴厲的處罰的……”
“萬一被追了回來……”
然而,有一種説不出來的力量,使她勇氣大增,她又心中忖道:“最多是一死而已,為了金白羽,自己一死又有何惜,強過杜姨這等不死不活……”
“問題是在於金白羽愛不愛自己……以他那冷峻的神態,便很不樂觀,但是,他明明是一個感情豐富的人……”
“只要我愛他,愛不愛我,是他的事!”
這裏,白冷秋只管遐想。
那廂,杜姨已道:“這是一包碎銀子,留作車船之用,斷劍、我已歸還金白羽身上。”
白冷秋接過謝道:“杜姨!你太好了!”
杜姨卻苦笑道:“姑娘!我也要向你討一樣東西,作為我們分別的紀念。”
“這!”白冷秋一時不知道該留下什麼,而且身上也沒帶什麼。
杜姨早又道:“我要討姑娘的紫玉匕首!”
紫玉匕首,乃是白冷秋獨有的一種小巧兵器,通身為鮮明光潔的紫玉琢成,既可防身近搏,又可當做暗器使用,原是白冷秋心愛之物。
但是,杜四姨替她擔着天大的干係,她還能吝惜一支紫玉匕首嗎?
因此,她毫不考慮的,抽出短匕,遞了過去,同時口中道:“杜姨!見物如見人!你多保重!”
杜姨苦苦一笑道:“用得着,所以才……”
“啊!”白冷秋一楞,正待講什麼……
“啊喲!”金白羽的聲音:“咦!這是什麼地方!”
白冷秋生恐他嚷了起來,驚醒了別人,忙不迭躍進內室,低聲道:“不要聲張!”
屋內雖沒燈火,但月色皎潔,加上金白羽功力已復,目力特佳,不由叫道:“韻心!你……”
他把白冷秋看成了金韻心了。
“噓!”白冷秋單指在嘴上一比,示意金白羽不要多話,壓低嗓門道:“你覺着痊癒了嗎?”
金白羽不由發楞的連眨眼睛。
他才如夢初醒的道:“我同神龍喇嘛……”
白冷秋忙接着道:“你受了極重的內傷,五臟離位,氣海不歸!”
金白羽身子一震。
他試着略運功力,卻發覺完好如初,不由道:“妹妹!是你……”
白冷秋道:“此地如虎穴龍潭,走出去再説!快!快起來!”
金白羽見她神情果然緊張異常,一時摸不到頭腦,只好起身下牀。
白冷秋更不怠慢,拉着他出了內室。
杜姨早催促道:“四更已過,但願你們能在天亮之前,逃出百里之外!否則大有麻煩!”
金白羽打量她一陣道:“妹妹!這位是……”
“她是杜四姨娘!”
白冷秋匆匆的道:“是看守你的,也是放走你我的大恩人!”
杜姨手中抓着那枝紫玉匕首,笑道:“姑娘!你很幸運!”接着,低聲伏在白冷秋耳畔道:“金白羽妹妹的叫的好親熱!快走!”
不料,話才説完,一抬手,竟將那柄紫玉匕首,朝她自己的肩胛刺去。
“啊!”血光四濺,她的人也倒了下去!
口口口
事出倉卒,猝然而發。白冷秋大吃一驚,搶步上前,攙扶起來,含淚道:“杜姨!杜姨!”
金白羽更加茫然道:“這,為什麼!這……”
那枝紫玉匕首深入杜四姨的肩胛,只露出一個把手在外面。
血,順着傷口,水般的流下。
杜姨連連揮手道:“不要管我,你們快走!”
白冷秋道:“您這……”
“快!快走!”杜姨揮手不停道:“我不帶傷,如何向島主交待,同時,我可以假做傷重昏迷,讓你們好去得遠一點!”
“唉!”白冷秋無話可説,嘆了口氣道:“您!杜姨!大恩大德,改日再報吧!”
説完,拉着金白羽道:“不要展功,隱身出谷!”
金白羽完全不明白事情的真相,只有聽白冷秋的話,照辦不誤。
兩人左穿右躲,專擇柳蔭深處,小溪岸堤隱蔽之處,向谷外走去。
好在白冷秋對地形十分熟悉,輕易的出了“長春谷”的洞口。
金白羽道:“妹妹!現在該可以把事情説明白了吧!”
他依然是那樣從容不迫。
白冷秋焦急的道:“不行,我們得離此百里之外,才能談得上暫時的安全!”
金白羽笑道:“天啊!走一百里?這等走法不要走到半夜!”
白冷秋道:“現在可以展功了,近午時分,一定可以趕出百里之外!你不餓吧!”
金白羽搖搖頭道:“我好像精神特別好!”
白冷秋心知是八顆聖藥的關係,她對着神情瀟灑的金白羽,感覺到無限的親切,芳心之中,也有一種説不出的安慰。
因此,她微微一笑道:“既然不餓,我們較量一下輕功如何?”
“妹妹!”金白羽不由童心大喜。
他日夜所追求的,就是與妹妹相處,過一個手足情深的親切之日。
如今,他眼見白冷秋喜上眉楷,憨態可掬,竟要與他比較輕功,喜不自禁,忙連聲道:“好哇!我讓你五十丈!”
“不要!”白冷秋忘記了危險了嗎?不是。
她要逗着金白羽展功趕路,早早脱離將要被抓回的危險範圍,到安全地區。
因此,她撒嬌的道:“你看不起我是嗎?”
金白羽笑道:“好好好!妹妹出自名門,做哥哥的焉敢看不起你!來,一齊動身吧!”
“好!”白冷秋與金白羽並肩而立,嬌叱道:“一!二!三!起!”
兩人一齊展勢,同時而起。
兩道飛煙流雲似的身影,在原野上奔馳。
白冷秋心有城府,因此開始就全力而為。
金白羽的功力,卻高過白冷秋一籌,本可以超前十丈八丈,並不吃力。
然而,他沒有。
他心目之中,認為在自己妹妹之前,不必要真的爭強奪勝。
另外,他飄零江湖十餘年來,所要找的妹妹,現在才似乎真的被他找到了,要與她多親近親近。
所以,他並末真個的施展全部功力,卻也毫不落後的隨着白冷秋亦步亦趨。
眼看日上三竿。
料着離開長春谷已有五十里開外。
白冷秋還是一味狂奔疾射,鬢梢眉角,晶瑩反光,分明已見汗漬。
金白羽不由道:“妹妹!歇一會兒不行嗎?”
白冷秋腳下不停,口中道:“你累了!”
“哈哈哈哈!”
金白羽不由朗聲而笑道:“我卻沒累,只是你……”
他指着微見汗漬的白冷秋又接着道:“你怕真的累了!”
白冷秋不由臉上一陣發熱。
她已察覺自己額上有汗,而再看金白羽,毫無倦容,呼吸均勻。
因此,她含羞帶愧的道:“你取笑我?”
金白羽忙搖頭道:“不!我怎會取笑你呢?只怕你累壞了身子!”
白冷秋心中不由泛起一絲絲甜蜜蜜的,但卻皺着眉頭道:“比賽事小,逃出虎口事大!”
“妹妹!”金白羽猿臂舒處,硬把白冷秋前進之勢攔住,朗聲的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什麼?”
白冷秋急道:“使不得,你……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
金白羽挺胸道:“但是,我也不怕!一切由我出面……”
“不!”白冷秋堅決的道:“走!快走!此時我無法對你解釋……”
金白羽大急道:“我們跑到何時為止,難道跑一輩子!”
“百里以外!”
白冷秋的語發人動,飛矢一般的自顧向前射去。
金白羽搖搖頭,無可奈何的也只好跟着狂奔疾瀉。
一輪紅日已快當頭。
遠遠已看出官塘大道。
一座鱗次櫛比的市鎮,縷縷炊煙四起。
白冷秋才收下勢子,略帶喘息的道:“好了!現在想展功也不行了!”
金白羽苦苦一笑道:“是累了吧!”
白冷秋小嘴一噘道:“還説呢?不都是為了你!”
金白羽心想:“天知道,我明明不要跑,是你要跑。”
但是,口中卻道:“好妹妹!都怨哥哥好不好!”
白冷秋鳳眼斜瞟着道:“誰也不怨,怨命!”
金白羽搖頭道:“命?什麼叫命!命的好壞,全由自己,好比,適才我們想跑,就得跑,我們若是不跑,誰也沒法叫我們跑,這是命嗎?”
“不同你抬槓子!”白冷秋一扭腰,人已上了官塘大道,指着不遠的市鎮道:“到鎮上歇歇去!”
金白羽道:“最少要喝點水!”
説着兩人攜手向鎮上走去。
眼看已到鎮梢……
“姑娘……老身等你很久了!”
一聲冷峻異常,令人不寒而慄的喝叱,由路旁竹林之中傳出。
白冷秋不由一怔,撒手退後七尺。
竹林中並肩走出三個人來。
為首的白髮皤皤,乃是長春島中四大使者的第一號人物——申大娘。
左首,正是一身青衣的喬三姑。
右邊,是一位通身粉紅勁裝,十分矯健,但也婀娜多姿的女郎。
三人緩步走出竹林,上了官塘大道。
白冷秋粉臉慘白,雙目發直。
金白羽一見,不由問道:“妹妹!她們是什麼人?”
白冷秋惶恐至極,忙道:“不關你事!你不要插手!”
説着,搶上幾步,對為首的老太婆道:“申大娘……”
申大娘毫無表情,鐵板似的面孔,説道:“先見你大師姐!”
白冷秋又向那粉紅勁裝的女郎恭身為禮叫了聲:“大師姐!”
粉紅勁裝女郎十分嚴肅的道:“你與金白羽隨我們到竹林一談,免得在此驚世駭俗,大家不便?”
申大娘不等白冷秋開口,又冷冷的道:“我們先去了!”
説着,三人頭也不回,已鑽進了竹林之內。
金白羽不由微愠道:“妹妹!是你們師門的人!”
白冷秋六神無主,面如死灰,點頭應道:“正是!”
從她神色上看,分明是畏懼至極。
金白羽心想:“尊師重道乃是理所當然,何至於怕成這個樣子!”
想着,不由道:“這有什麼可怕的,我們又沒做什麼壞事……”
説到這裏,不由正色道:“妹妹!你難道……難道説做了有把門規的事嗎?”
白冷秋滿腹委屈,此時已不容多講,搖搖頭道:“對!”
金白羽理直氣壯的道:“看看他們能把你怎麼樣?”
説着,率先進入竹林。
密密麻麻的竹林,濃蔭遮天。
竹林最後,原來是一層斷巖,甚是隱秘。
但見申大娘等三人,已背對斷巖並肩嶽立,每個人都氣勢冷峻,面隱嚴霜。
白冷秋早搶上前去,哀求的道:“大師姐千不念萬不念……”
“住口!”
紅衣女郎勃然變色,戟指着白冷秋,聲色俱厲的喝道:“七丫頭,你眼睛連島主都沒有,還有我這個大師姐嗎?”
因為武林之中,各門各派的門規固有不同,但是有一條不成文的通例,卻是人人要守的。
那就是任何門派處理“家務”,外人都不能插手,更不能表示意見。
金白羽雖然一肚皮不高興,但只好忍耐下去。
白冷秋含淚道:“小妹一時的錯誤,難道大師姐不能諒解!”
紅衣女郎怒火益熾,冷冷的道:“諒解!這是可以諒解的事嗎?”
申大娘也厲聲喝道:“姑娘!你可知道你這一招毀了本門一甲子的規矩嗎?”
白冷秋道:“我知道!可是……”
紅衣女郎大吼道:“可是什麼?還有臉説嗎?”
申大娘冷森森的道:“我很佩服你,居然説服了杜四姨,她也為了姓金的自刺一刀!本事不小!”
紅衣女郎又道:“杜四姨現在已經為你被島主嚴刑拷問,七丫頭!你於心安否!”
“哦!”白冷秋想了杜四姨為自己的事,已經刺傷肩胛,如今……
她感到比自己受島主的拷打還要難受。
因此,悲從衷來,不由道:“好!我隨你們回去!”
紅衣女郎冷冷一哼道:“諒你不回去也不行!”
白冷秋道:“一切的罪過都在我,與四姨無關!”
申大娘冷笑道:“杜四姨自刺一刀,難道我們看不出,她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不要説了!”白冷秋淒厲的尖聲而叫,抹抹淚痕,憤慨的道:“我隨你們回去,要殺要剮,由我承當!”
説完,真的淚也不流,挺立當地。
申大娘冷冷一笑,用手一指金白羽道:“還有你!走!”
金白羽滿腔怒火,正在無處發泄,聞言冷冷一哼,緩緩跨上前去,冷森森的道:“你同我説話?”
申大娘道:“廢話!除了你還有誰?”
金白羽雙目陡然暴睜,射出了冷電似的寒芒,咬着牙低聲的道:“那算你自找麻煩!”
説到這裏,突的提高語氣,雷吼道:“適才我尊重你們一派的門規,因此未曾説話,想不到你找上我青衣修羅,哼!哼哼!算你瞎了眼,瞧錯了人!”
“放肆!”黑影一飄,從未開口的喬三姑電射而出,逼到金白羽身前五尺之處,喝道:“青衣修羅又如何!”
金白羽毫不示弱的道:“專門殺人的祖宗!”
“好狂!”
喬三姑的話未落音,雙掌已發,快逾追風的直取金白羽抓到。
金白羽大喝一聲:“來得好!”
不閃不躲,反腕認定喬三姑的雙腕抓去。
“啪噠!”
一聲大響,兩人各自退出七八尺之外。
這一招竟拚了個半斤八兩。
喬三姑神色不變,掌式已成。
金白羽心想:“難怪妹妹對師門心存畏懼,這般婆娘似乎都有兩下子……”
想着,也不敢大意,雙掌一挫,搶制先機,直拍喬三姑的迎面九大要穴。
這一招是他搶先出手,心存必得,因此,竟用上了七成力道。
掌勢未到,勁風已成,含怒出手焉同小可。
喬三姑乃是行家,一見忙不迭揮掌卸力。
不料,金白羽一掌既出,二掌又到,斜地裏連環上步,開氣出聲,喊了一聲:
“着!”
“三姑速退!”
喝叱聲中,申大娘已橫勢運掌,迎着金白羽的斜飛掌力劈了一掌。
饒是如此,喬三姑也被震得立椿不穩倒退丈餘。
金白羽收勢嶽立,冷冷一笑道:“不過如此而已!”
申大娘勃然大怒道:“老身接你幾招!”
金白羽淡淡一笑道:“你自問比她強多少?”
申大娘聞言,只氣得白髮亂抖,老臉變色,沉聲大喝道:“金白羽!你好狂!”
金白羽既已動手,便毫無顧忌,冷然道:“不是在下太狂,只怪你們太不中用!卻又狐假虎威,專門嚇唬晚輩!”
“不要多口!”
申大娘憤怒振掌,雙臂陡然一擺,遙遙發出。
白冷秋一見,嬌聲呼道:“小心!九曲神掌!”
金白羽不由一楞。
因為,他已感到申大娘的掌風彎彎曲曲,似乎十分軟弱,但怪異的是完全找不到力道的所在,根本無法消除,自然更無從硬拚了。
如今,又聽白冷秋的喊叫,一時沒了主意,猶疑不定起來。
就在他分心散神之際,忽覺一股軟如棉絮,韌似柔剛的力道,絞纏着逼近了來。
他心頭一震,一式魚躍龍門,彈身躍出丈餘。
恁令他如何的快捷,也不由手忙腳亂。
申大娘冷冷一笑道:“姓金的,這一掌的滋味如何?”
金白羽怒不可遏道:“邪門歪道!”
申大娘揚掌作勢,腳下步步前移,嘴裏緩緩的道:“我讓你再嚐嚐這個邪門歪道吧!”
金白羽有先前一招的經驗,毫無所懼的道:“你全力而為吧!”
兩人眼看逼近,忽地同時出手。
“蓬!”
悶雷似的一響,勁風如潮,震得林木蕭蕭,竹葉如雪片似的飛落。
又是個平分秋色的局面。
一旁的喬三姑一見,震掌揉身……
“住手!”
紅衣女郎嬌叱一聲,對申大娘、喬三姑道:“他是島主所要的人,既不能傷他,打個什麼勁!”
申大娘紅着臉道:“可是!他這般傲勁……”
喬三姑道:“他不願隨我等回谷,只好如此!”
請續看第七部《長春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