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白羽見他那副諂笑的樣兒,前倨後恭的神態,越增三分厭惡,冷冷的道:
“少套交情!”
梅九奇笑得眯着眼道:“不!不!美不美江中水,親不親故鄉人,你是來自中州,我家就在洛陽!”
説着,大肚皮一挺一挺的緩步上前。
金白羽滿腔怒火,滿腦子的不高興,但是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因此,他一回身向楊玉鳳道:“我們走!”
梅九奇一楞道:“金大俠,你這就走?”
金白羽沒好氣的道:“怎麼?你們丐幫又要開大會嗎?我姓金的不可能為你撐腰!”
梅九奇的臉色一紅,苦笑道:“金大俠!這是江湖的傳言,你千萬不能開這個玩笑,使老化子吃罪不起!”
“哼!”金白羽冷哼道:“你既然敢做,就不要怕人説!”
説着,邁步下了台階!逕向大門外走去。
誰知,梅九奇卻要自討沒趣,尾隨上來道:“金大俠,老化子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他一臉神秘之色,奸狡外露!
金白羽不由停下來道:“有話快説,何必鬼鬼祟祟的!”
梅九奇道:“丐幫之事,傳言也好,真事也好,請金大俠人前人後不要再提!”
金白羽冷漠的道:“為什麼?”
梅九奇尷尬的苦笑道:“別人説出來,老化子不在乎。若是出於您金大俠之口,這個份量可就不同,影響老化子就太大了!”
金白羽不由道:“要叫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不料,梅九奇冷冷一笑道:“金大俠,老化子的請求,是有條件的哦!”
“條件?”金白羽不解的道:“什麼條件?”
梅九奇陰兮兮,慢吞吞的道:“血盟幫雖不是名門正派,可也算九大門派之外的江湖大幫會,也有聯盟的一般高手啊!”
金白羽喝道:“什麼意思?”
梅九奇三角眼一掃血泊中的屍體,低聲道:“今天二位這回事,我老化子可以在江湖上絕口不提!”
金白羽不由怒道:“你以為血洗血盟幫的是我?”
梅九奇淡淡一笑,緩緩的道:“不是你,是你們二位!”
“住口!”金白羽更加怒惱的道:“誰説是我同她!難道你就親眼看見的嗎?”
金白羽並不怕梅九奇誣栽,也不怕血盟幫報復。
但是,他所顧及的內中牽扯着楊玉鳳,正如梅老化子所説,血盟幫在黑道上也是有數的幫會,一旦傳了出去,對於楊玉鳳大為不利。
因此之故,他不能不聲色俱厲的否認。
梅九奇一見,更以為他懼怕張揚出去,因此得意的道:“公公道道,老化子最講信用!”
金白羽雙目冒火,怒不可遏的道:“我警告你,梅九奇,你不能血口噴人!”
梅九奇得意忘形的道:“對!我的意思是彼此彼此,大家心照不宣!”
“可惱!”金白羽再難忍耐,順手一抖,發出一股勁風,直襲梅九奇的肚皮!
只因他根本沒把梅九奇放在心上,出手只用了三成力道。
梅九奇看來胖如肥豬,身形並不呆滯,身子一旋,躲開襲來的勁風,口中道:
“金大俠!公平交易的事,生意不成仁義在,何必動手動腳!”
金白羽更加不耐,不再發掌,腰身一弓,猿臂長舒,硬抓老化子的肩胛。
不料,梅九奇的大口一張,暴喝道:“倒!”
説也不信,金白羽的人搖搖晃晃,玉面飛紅、真的應聲倒了下去。
“酒葫蘆”梅九奇冷冷一笑,咬牙切齒的道:“青衣修羅徒有虛名,原來不過如此!”
他口中説着,身子急撲,探手並指,認定倒地的金白羽命門點去。
“住手!”
嬌喝聲裏,楊玉鳳快如驚鴻,長劍掠起一縷寒芒,直削梅九奇的手腕。
梅九奇霍然而驚,顧不得傷人,眼看將要點實的單掌疾撤,左腳飛起,認準撲到的楊玉鳳踢去。
楊玉鳳武林世家,辣手主觀音的名號也非幸致,凌空二次上提,右腳順勢一鈎,反踢梅九奇的左腳。
他二人都是在急切之間的用出絕招,而且同樣的勢在必得,完全沒有撤招的打算。
因此,喝叱聲中,人影一分,各自震出丈餘以外。
楊玉鳳覺得右踝間隱隱作痛。
梅九奇也感到左腳背既痛又麻。
然而,此時金白羽倒在地上,危殆萬分,楊玉鳳一顆芳心是既急又怕,既驚又奇。
在她意料之中,漫説是一個梅九奇,縱然是一百個梅九奇,也不是金白羽的對手。為何才一照面之際,金白羽竟會在梅九奇的喝聲之中倒在當場呢?
梅九奇固然不是正道人物,但是,據楊玉鳳所知,他也不是放蠱使毒的能手呀!
更使楊玉鳳不解的,金白羽連千毒門主的無形之毒,尚且毫無所懼,縱然梅九奇施放奇毒,豈能強過以毒聞名的千毒門主。
若説是中了暗器,更難使人相信。
楊玉鳳本身就是施用暗器的健者,既沒看到梅九奇出手,暗器又從何而來呢?
因此,她芳心焦急,身手加快,落地一彈,如同蜻蜓點水,閃電一般,撲向兩丈之外的梅九奇。
同時,大喝嬌喊道:“臭化子,你是什麼邪門!”
語落,人到;人到,劍發。人劍合一,化成一道寒電,泛出斗大的劍花,罩向梅九奇的前胸,怒極而發,其勢如同雷霆萬鈞,着實驚人。
梅九奇乃是丐幫中三代門徒,手底下也不見弱。
他獰獰一笑道:“丫頭!原來是四川楊家的臭婆娘,本幫主教訓教訓你!”
他説話之際,由袖中取出一個尺來長的竹筒兒,迎風一揮,發出陣陣嗚嗚的刺耳之聲,左手取下腰際的竹板,兩件外門兵器,吧噠嗚啦的亂響。
楊玉鳳一面劍不停手,一面芳心欲碎。
她想到了“食人魔尊”之言,認定了金白羽是中了“陰寒毒掌”。
所以,她是急欲打發了梅九奇,好看金白羽的傷勢,設法尋醫治療。
因此,她一上手就展開了楊家的峨嵋十劍。
一代絕學,果然招招凌厲,式式辛辣,把梅九奇圈在劍幕之中脱身不得。
梅九奇一對蓮花落的短兵器,吃虧不少。
也不過半盞熱茶時分,二十招已過。
楊玉鳳的長劍,已是夾着風雷之聲,不斷在要害之處逼近,致命所在搶攻,毫無半點護體的守勢,處處都是捨命而為的打法。
梅九奇挺着個大肚皮,在輕靈方面,已落了下風,加之他的蓮花捧青竹板又不敢硬碰鋒利的鋼劍,尤覺漸漸吃力,招招退讓。
又是片刻,梅九奇心中一動暗想:“假如再纏下去,金白羽醒來,想走也走不掉了,還纏下去則甚!”
想念之中,以進作退,突然雙手一合,寒簫竹板猛然歸一,讓出隻手來,摸起葫蘆,百忙中向口中倒下,接着,大口一張,噴出一口酒箭,酒香四溢之下,如一蓬銀箭直射楊玉鳳的面門。
楊玉鳳一見,橫劍上揮,人也左躍三尺。
梅九奇找到這個空隙,狂叫一聲:“本幫主去也!”
喝聲未畢,人已穿上假山,略一點腳,越牆而去。
楊玉鳳一心記掛着金白羽的安危,無暇去追梅九奇,只狠狠的道:“臭叫化子!不過如此!”
説着,彈身到了金白羽身前。
但見他鼾聲如雷,面紅如胭脂,最最奇怪的是呼吸之際有一股濃烈的酒味。
“奇怪?”楊玉鳳茫然的道:“是適才梅老化子噴出來的酒香?還是……”
她無暇細想,扶起了金白羽,顧不得男女之嫌,背在背上,就向赤楓嶺外奔去。
出了赤楓嶺,楊玉鳳不往江邊,卻向羣山深處奔去。
越向前定,山路越發難行。
楊玉鳳揹着金白羽,又是逢澗過澗,遇巖翻巖,則更為吃力了。
只累得她香汗淋漓,嬌喘噓噓。
但是,一味展起輕功,絲毫不停。
眼見天色已明。
前面,忽然一道狹谷,只容一人行走,谷口一截殘碑,依稀可以看出“仙猿峽”三個大字。
楊玉鳳抽出一隻手來,抹了額頭的汗珠,喘息着道:“總算到了!”逕向狹窄的穀道走去。
才不過幾丈之地。
“咦!”楊玉鳳不由楞在當地,作聲不得。
原來,迎面一根枯木擋路,枯木之上釘着一塊三尺來長七八寸寬的木牌,上寫:“閉峽謝客,貴賓止步。”
這八個大字如同八個飛轉的輪子,在楊玉鳳的眼前飛快的轉了起來。
她覺着眼前金星亂晃,頭暈腦脹。
略一沉吟,一跌腳,自言自誥的道:“封峽謝客也不行!進!”
她腳下加快,越過木樁,繼續向內奔去。
又是一箭之地。
迎面又是一個木樁,釘着木牌,依舊八個大字。
而這八個卻換成了:“已到禁地,勿再前進!”
楊玉鳳略一遲疑,眉頭一皺,越過木牌,又向前穿,約莫一箭之地。
迎面一道白牌,上面刺目的的八個紅字。
“再進一步,即無死所!”
楊玉鳳不由呆了,幾度欲行又止,踟躕不前。
她咬着下唇,沉思良久,終於彈身向那狹谷穿去……
“好大的膽!”
一聲嬌嫩的喝聲,從峽谷頂上傳了下來。
楊玉鳳忙不迭中途收勢仰面望去。
但見三十餘丈的削壁之上,站了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正望着自己。
小女孩粉面桃腮,細眉圓眼,梳着對長長的辮子,由後腦撩在兩肩,垂到胸前,穿着淡青的衫褲,套件深藍的馬夾,十分可愛,也十分神氣。
楊玉鳳仰臉叫道:“小妹妹!這仙猿峽現在下通了?”
小女孩調皮的道:“你沒看見寫的字?”
楊玉鳳又道:“那麼,我要找九指神醫凌大鵬該從哪裏走?”
小女孩一聽,笑着道:“那是我爺爺!”
楊玉鳳大喜過望道:“太好了!我現在就是要找他老人家,從什麼地方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