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之陽哈哈一笑道:“哈哈!好總管,有理!谷某不才,還沒把它放在眼內,您請吧!”
説完,腳下連退數步,又向金白羽略拱手道:“金兄,為了表示清白,小弟先行一步了。”
語落,一道弧光,人已遠出五丈,一連幾個起落,轉眼不見。
就在金白羽目送谷之陽遠去之際。
“啊!”
一聲驚魂奪魄的慘叫陡然而起。
“哈哈,哈哈……”
千毒門主仰天狂笑,久久不絕。
場子中人全都呆住了。
呆得最久的是百劍盟的總管馮滔。
但見他雙眼發直,雙手捧着錦盒,凝立不動,由他的十指起,漸漸的發黃,發紫、發青、發黑。
終於,他的臉色也變得漆黑。
玉扇郎君一見,暴退七尺,八大劍士也懼然一驚揚劍護體。
金白羽淡淡一笑道:“馮總管,你怎麼啦!”
“大俠!”
喊聲陰沉,古長卿不知何時已到了場子中間,對着玉扇郎君揮手道:“退!”
王扇郎君略一恭身道:“上稟莊主,馮總管……”
古長卿的面色一沉,十分嚴厲的道:“我一再吩咐,百劍盟不得輕舉妄動,你身為師爺,是怎麼搞的!”
王扇郎君垂手低頭道:“屬下一時愚昧!”
“本莊之人一律撤回!”
古長卿下令後,又瞧了瞧馮滔,然後才對金白羽道:“金大俠!馮滔蠢材,死乃自取,本門無能,不能為他報仇!古某慚愧莫名!”
金白羽不由道:“盟主!你的意思是……”
古長卿老淚縱橫,不勝悲悽的道:“金大俠一代俠士,鋤惡務盡,若能念在馮滔曾捧茶送水的份上,能代他出一口氣,老朽感同身受,生死皆感,言盡於此,告辭!”
他那副悲悽的神情,使人為之鼻酸。
説着,人已一溜煙轉向拐角之處,不見蹤影。
玉扇郎君揮扇率領百劍盟的劍手風馳電掣尾隨而去。
楊氏叔侄,也已在馮滔中毒之際,乘着慌亂溜之大吉。
場子中,只剩下金白羽,還有個不死心的四海龍君與等着得寶的千毒門主。
金白羽素性冷酷,但是,他乃是一個十分重感情的人,眼見古長卿老淚縱橫悲不自禁,也不由得感到馮滔死得悽慘。
因此,他面色一寒,衝着千毒門主道:“老毒物,你一連傷了三條人命,可算得心狠手辣。”
千毒門主森森一笑道:“這是他們自不量力!”
金白羽大喝道:“住口!你可知我青衣修羅也是心狠手辣的四大魔尊之一嗎!”
千毒門主忙道:“這與四大魔尊何干?”
金白羽的目光一寒道:“當着本魔尊之面,你肆無忌憚,你把本魔尊放在眼下沒有?”
這是金白羽存心找岔,也就是存心要替古長卿找回這個臉!
這是雞蛋裏面挑骨頭,千毒門主一時無法回答!
“説!”金白羽殺機已起,兇光滿臉。
千毒門主不由打了一個寒噤,訥訥的道:“這是河水不犯井水!”
“什麼河水井水!”金白羽手按斷劍之柄,腳下漸漸前欺,冷森森的道:“早你自己了斷,還是要金某動手!”
千毒門主通身戰抖,蟹面鐵青,訥訥的道:“我……我……”
金白羽凌厲的道:“識相的自己留下一條手臂,要是等金某神劍出鞘,只怕……”
千毒門主所恃,乃是千毒門主的劇毒。
如今,眼看金白羽百毒不侵,已是膽怯一半,再加上青衣修羅的名號。
他的目光一寒,厲聲道:“本門主今天認了!”
口中説着,右手回掌一劈,“啪!”一聲刺耳驚魂的脆響,竟把自己的一隻左膀齊肩卸下。
他咬着牙順手一撕,血淋淋的硬將那隻左膀拋向金白羽,咬牙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走着瞧!”
語落,帶起一溜血雨,人已穿出三丈之外,搖搖晃晃狂奔而去。
把一個四海龍君看得臉色大變。
金白羽冷冷一笑道:“四海龍君!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四海龍君以為金白羽的目標找上自己,不由悚然,驚道:“我……我不過是開開眼界而已!”
金白羽含笑道:“對於那個錦盒呢?”
四海龍君搖頭不迭道:“老朽已經見識過了!”
“如此説……”金白羽緩踱了兩步道:“你不打算要了?”
“呃!”四海龍君點頭不迭!
“哼!”金白羽鼻子裏冷哼了聲,又道:“好讓你死了這條心吧!瞧!”
他口中説着,順手在焦炭一般的馮滔屍體手中,取下了那個錦盒!
“噗通!”
重重的向地面摔去,又大聲道:“你們也是混老了的江湖,有字號的武林,卻為了一個空盒子,不惜以性命相拚!丟臉不丟臉!呸!”
金白羽重重的“呸”了一聲,未見晃肩作勢,人已騰空而起。
他看也不看四海龍君一眼。
一口氣回到客店,也不過是剛剛坐下來。
“金兄!那錦盒!”
谷之陽含着微笑推門而入,也不等金白羽開口,自行坐下又道:“那錦盒算是把你我都給騙了!”
金白羽沒好氣的道:“谷大公子!這個花腔,不要在我金白羽眼前賣弄,哼!哼!”
“金兄!”谷之陽正色道:“我焉敢欺騙金兄!”
金白羽一按桌面道:“谷兄!錦盒中不論任何珍品,我金某都不要,因為在下志不在此!”
谷之陽不由道:“既然如此,金兄這一趙碧雲禪寺,為的什麼?”
金白羽道:“風雲際會而已!”
“金兄!”谷之陽一本正經,也十分神秘的道:“實不相瞞,據兄弟所知,那本“羽書”,本是裝在錦盒之內……”
“哈哈”金白羽一笑道:“難怪你進入禪寺書齋,首先就搶錦盒!”
“天曉得!”谷之陽認真的道:“誰知終朝打雁,這一回讓雁兒喙了眼了!”
金白羽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唉!”谷之陽一聲喟嘆,十分後悔的道:“當兄弟急切之間抓到錦盒之際,尚未覺出,時間一久,已試覺是空的!”
“哈哈哈!”金白羽朗聲一笑道:“豈有此理!”
“不!不!”谷之陽忙不迭的分辯道:“的確是被人捷足先登,兄弟可以發誓!”
金白羽凝神道:“谷兄!反正在下無意!”
“金兄!”谷之陽正色道:“假若在下有何存心,我會失手將錦盒丟下嗎?憑四海龍君與孟氏雙雄那種三家村的玩藝,不是兄弟誇口!想金兄也看得出來!”
金白羽不由一怔。
的確,以谷之陽的奇異身法,詭變招數,若是真的要定,十個四海龍君也攔不住。
在招術之上,金白羽是親眼目擊,谷之陽是存心藏拙,為什麼呢!
谷之陽不等金白羽開口,卻神秘的一笑道:“金兄若是想知道其中的奧妙,不妨三更時分移駕走一趟採石磯!”
金白羽不明白的道:“採石磯?”
谷之陽頷首微笑道:“對!採石磯!”
“採石磯有什麼奧密!”
“天機不可泄漏!”
谷之陽説着,拱手一揖,揚長而去。
金白羽莫名其妙的道:“谷兄!谷……”
“咱們採石磯見!”
谷之陽口中應着,逕向自己所住的東跨院而去。
金白羽如同丈二金剛……摸不到頭腦。
他目送谷之陽的身形待過角門,再也想不通採石磯又有什麼大事。他又想到:
“照谷之陽的神色看,好似那錦盒真的空空如也!”
若是谷之陽玩了手腳,他就該一走了之。
若不是他做了手腳,他又何必與四海龍君虛與委蛇一番?
那錦盒之中一定是“羽書”!
因為谷之陽的消息非常可靠,不然,他不會進了建文帝的書房,首先對錦盒下手。
可是,盒內的羽書究竟是誰先取去而留下一個空盒呢?
古長卿嗎?不可能!假若是他得手,必然早巳撤走了所有的手下?
是蘇王蟾與妹妹?也不可能!
當然,楊玉鳳更不可能了!
難道有人先這批人進入了那間秘室。
想到這裏,忽然憶起在地穴之中那堆枯骨,全真道人袖中掉下來的一個小冊子!
他忙不迭的取出來……
“咦!”
連他自己不由大吃一驚。
先在地穴之中,無暇仔細省視,原來薄薄的只有六七頁的小冊的封皮上,竟是兩個十分刺眼的篆字:
“羽書”。
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
金白羽幾乎失聲笑了起來。
他閉上房門,仔細參詳。
原來,所謂“羽書”,一共只有七頁。
第一頁,是“練氣”只有八句淺而易解的口訣。
第二頁,是“練精”,只畫着一個打坐入定的蓄精圖形。
第三頁,乃是“練神”,較為複雜,畫着四個不同的坐姿。
第四頁是“練心”不但有八尊不同的坐姿,而且有十七句口訣。
第五頁是“練意”沒有圖形,卻有三十二句口訣,讀起來十分艱澀。
第六頁是“練丹”有圖有訣。
第七頁畫着無數的飛騰人像,題着“羽化”二字。
此時,僅不過是掌燈時候。
金白羽按着“羽書”所載試練下去。
前三頁在他來説,是輕而易舉。
到了第四頁,那十七句口訣,配上八種坐姿,便覺不太易學。
他一口氣做了半個時辰,才運用自如,心領神到,神走氣隨,氣動精合。
接着,第五頁的“練意”三十二句口訣,初讀只覺空空洞洞,越念下去,越覺奧妙無窮,一連數十遍,漸覺心領神會,意念之明前所未有。
忽然——
他合起“羽書”振袖而起。
就在這一剎那之間,門外已喙喙有聲。
金白羽朗聲道:“是古盟主嗎?”
門外古長卿失聲道:“噫!金大俠,老朽未出聲為何……”
“這!”金白羽又驚又喜。
喜的是,自己初練“羽書”,竟在下知不覺之間,聽出店門以外的腳步有異,走近了來,又已不見而知來人是誰,這份功力,豈是一般人可以想像。
驚的是自己一時失慎,也許古長卿已然起疑。
想着已開門讓進了古長卿。
古長卿一揖到地,十分恭敬的道:“多蒙老弟替百劍盟露臉找場!老朽特來道謝!”
説着,一雙眼神四下掃了一逼。
金白羽道:“些微小事,何勞前輩言謝!”
古長卿苦笑一笑道:“事不能算小,百劍盟若不找回這個場,老朽還有何面目呆在金陵,只好退回風陵莊了!”
他是無事找事説。
其實,古長卿是要藉着“道謝”之名,來打探那錦盒的下落!
金白羽一直認為古長卿是敦厚的長者,正派人士。
因此,他微微一笑道:“勝敗乃武林的家常便飯,前輩未免言重了!”
古長卿見金白羽絕口不提錦盒之事,不由單刀直入的道:“老朽一來道謝,二來要開開眼界!”
金白羽道:“開眼界?前輩指的是……”
他悚然而驚,以為自己無意中得到的“羽書”,已走露了風聲。
“賢弟!”古長卿含笑道:“奉盟之人前去查看,只見千毒門主的一隻斷臂,不知那錦盒……”
“錦盒?”
金白羽鬆了一口氣,笑道:“前輩還關心那錦盒?”
“這!”古長卿老臉一紅道:“這是……因為本門總管為它而死,究竟內裝何物,好歹要明瞭一下!”
“哈哈哈!”金白羽忍不住仰天大笑道:“冤枉!冤枉!”
古長卿忙不迭的道:“老朽之意並非説是你金老弟……”
“前輩!”
金白羽朗聲道:“我是説貴莊總管馮滔死得太過冤枉!”
“唉!”古長卿嘆了口氣道:“生死有命,也是他命中註定,又怪老朽無德!”
金白羽笑笑道:“前輩,他若是知道那錦盒乃是空的,或許不致於死於千毒門主的劇毒之下!”
“空的!”古長卿如何沉老穩練,也不禁為之一震,目露驚疑道:“你説那錦盒竟是空的?”
“不錯!”金白羽頷首帶笑道:“這是任何人也料不到的!”
古長卿沉吟了片刻,不由滿臉的疑雲道:“老弟!難道你還信不過老朽嗎?”
這分明是説錦盒之中的寶物,已被金白羽得到手,而不願“露白”的意思!
“前輩!”金白羽的臉色一沉道:“難道你信不過我金白羽!”
他是個十分耿介的人,説話的神情,帶着三分怒意,古長卿何等老到,忙道:“實在……實在是令人莫測高深!”
金白羽淨冷一笑道:“碧雲禪寺的出入之路,甚至於機關消息,算是首推前輩最熟,在下初時還以為你古大盟主捷足先登呢?”
話不投機,古長卿苦苦一笑道:“那便使老朽百口莫辯了!好在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老朽告辭了!”
“請!”
金白羽一心要參詳“羽書”的精華,所以並不留客,並且先行站起離坐。
古長卿又是一揖到地道:“改日有暇,還請賁臨!”
古長卿剛走到門首。
王彩雲揭開面紗跨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