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雙方距離太遠,那人的內力消耗太大,所以無法支持下去,沒能一鼓作氣追了上來……
他望着那艘畫舫,暗忖道:“我現在還是辦白冷秋的事要緊,別再多惹麻煩了!”
趙七望了他的臉色一下問道:“公子,我們要不要停下船來,還是不理他們?”
金白羽道:“不要理他們,假如他們有人上船來你再通知我!”
趙七道:“是的,小的……”
他剛一開口,只見金白羽臉上倏然浮起一層寒霜,兩顆烏黑的眸子裏放射出一股爍亮的光輝。
他被那股懾人的氣勢所驚,嚇得把要説的話都嚥了下去。
金白羽望着遠處,冷哼一聲道:“哼!好大的膽子,竟然真要惹起我的麻煩了!”
趙七不知他説的話是什麼意思,循着他的目光向後望去,但見那艘小船的速度突然又加快起來。
在淡淡的月光之下,那艘畫舫如同一枝箭樣的射了過來,激起的浪花有如盛開的花朵……
他倏然道:“公子,你看,方才就是這樣。”
金白羽道:“你不用慌張,我會來應付的!”
趙七驚駭地道:“公子,他們不是強盜吧?”
金白羽長笑一聲道:“我是強盜的祖宗,哪個強盜敢來惹我?”
趙七嚇了一跳,道:“公子你……”
金白羽笑了一笑,道:“我是跟你開玩笑的,你別怕,任何事情都有我。”
趙七點頭道:“公子,你站在這兒,小的去把我兒子換下來,恐怕他會嚇得掌不穩舵!”
金白羽點頭道:“你去吧!我在這兒等着他們。”
趙七向船舵之處行去,剛走了幾步,突然聽得空中傳來一陣急嘯之聲。
他抬頭望去,但見一個烏黑的東西牽着一條長索,疾飛而來!
口口口
趙七走到船尾,正要把他的兒子換下來,由他親自掌舵,驀然聽得空中傳來呼嘯之聲!
他抬頭看去,但見一個黑有黝黝的東西,牽引着一條長索,從那條小船上飛射而來。
趙七的眼力不夠,根本沒有看清那根牽着長索的東西是什麼,便已感到一股沉重的壓力逼上身來。
他本能的用手遮住了臉,驚叫着蹲下身去,那個正在把穩着舵的年輕船伕,見到他父親的模樣,也跟着側首往後望去。
當見到那挾着千鈞力道自空中飛襲而來的物件,竟是一個鐵錨時,駭得他臉色發青,大叫一聲,船舵向左邊急旋。
大船正自逆流而上,他這一轉舵左旋,整艘大船頓時向左傾斜,風帆急響,水聲嘩啦,艙裏擺着的東西都傾向一邊,連蹲在船尾的趙七也立足不住,就跟一個皮球似的滾了開去,撞向船舷,儘管大船在這一剎那之間,轉變了方向,然而那雙巨大的鐵錨來勢那樣快迅,依然挾着一股強勁的風力,向船板砸落而下。
眼見這艘大船,在那一錨砸下之時,便將船底洞穿,而逐漸沉沒在秦淮河裏。
倏然,一條淡青的人影在艙面上急閃而過,迎着那急落而下的鐵錨躍去,伸手便抓住了錨角。
那雙鐵錨自遠處而來,挾着千鈞的勁道砸將下來,只怕就是一塊鋼板也會被砸出一個窟窿,然而金白羽卻在抓住錨角的一霎,右手一沉一抖,已把鐵錨下降的勁道卸下大半。
他的身軀在半空中有一霎的停留,隨即便帶着鐵錨落下艙板。
他的身形晃動了一下,便已站穩了腳跟,但是由於卸下從鐵錨傳來的力道,使得他立身之處的船板發出一陣“喀喇”的聲響,以他的雙腳為中心,裂開了數十條縫。
但這時他已把從錨上傳來的勁道完全卸下,儘管他舉着那巨大的鐵錨,卻已提氣輕身,雙腳依然站着在裂開的船板中央,沒有壓下一個窟窿跌下船底。
這一幕驚險情景,整艘船上,只有立在後艙邊的顧子奇看得清楚。
他以往一直以為自己的武功不錯,只有這次碰了金白羽,才遭到了斷臂之痛,他才覺悟出自己的武功確實不如金白羽遠甚。
此刻,當他見到金白羽竟然飛身接下那支挾有千鈞勁道的鐵錨時,他的一顆心頓時有如沉入海底深處,這才清楚地瞭解自己的那點功夫,比起金白羽來相差何止萬里!
他在驚楞與沮喪交集的情緒下,忍不住由衷的叫了聲好!
這個“好”字,剛剛啓唇而出,他只見金白羽驀然向前跨出兩步,振臂一揚,把手裏抓着的那支鐵錨向後面跟着的那支小船擲去。
顧子奇驚呼一聲,奔上前去,道:“前輩……”
他本想阻止金白羽擲出鐵錨,哪知身上傷勢未愈,體力損傷太大,這一奔而去,根本沒有想到船板上裂開的數十條縫。
等到他一腳跺斷了已經裂開的船板時,他已經來不及提氣輕身了,腳下一軟,在一陣木板裂斷的聲響裏,整個人摔了下去。
他的身子懸空,跌入那個窟窿裏,雙腳還未觸及艙底,那支上揚的左手,已被一支有力的手掌握住。
墮落之勢一停,顧子奇正待借力躍上船板,整個身軀已被那人提了起來,放在艙板之上。
他定過神來,見到那對自己伸以援手的,不是金白羽還有誰?
頓時,他的臉孔一紅,囁囁的道:“前輩,我……”
金白羽淡然一笑道:“你傷得太重,元氣未復,還是站在一邊休息吧!”
顧子奇想起了自己剛才的窩囊情形,真恨不得一頭鑽入河裏,就此淹死算了!
他苦着臉道:“前輩,我是……”
話剛出口,他已聽得河面上傳來一陣驚叫之聲,目光閃處,他剛好見到那隻跟在後面的小船上衝起一條很高的水柱,船身搖晃,向水裏沉去。
他曉得這是那支鐵錨擊上小船之故,忍不住道:“前輩,你這樣一來,豈不把船上的人都害了?”
金白羽冷哼一聲道:“是他們要惹我的,豈能怪得了我?”
他瞪了顧子奇一眼,道:“你快進艙去,免得惹上麻煩!”
顧子奇未及開口,已見到從那即將沉落的小船上,飛起兩條人影,他們一先一後,縱起在桅杆上,藉着桅杆晃動的力量,飛身躍起,向這邊疾射而來。
金白羽冷笑一聲,道:“不讓他們喝點水,他們不會舒服的!”
顧子奇聽金白羽的意思是要逼使那從小船上躍起的兩個人下水,忙道:“前輩,請你高抬貴手,給晚輩一個解釋的機會……”
金白羽冷哼一聲道:“若非是我接住了鐵錨,只怕翻船的是我們,他們既不給你機會,你還跟他們解釋什麼?”
他的話雖是這麼説,卻沒有出手攔截那躍上大船的兩人。
這時,那掌舵的年輕船伕,已經把穩了舵,趙七也已爬了起來。
他沒有看見金白羽方才大發神威擲回鐵錨,眼見大船無恙,只是心中有些奇怪。
不過他沒有多問,趕忙向舵尾定去,道:“誠信,你怎麼搞的?差點沒把大船弄翻了,還是讓我來!”
他想要接過舵來自己執掌,以免發生危險,哪知剛走兩步,只見人影一閃,一僧一道從河上飛掠而來,落身在船舷之上。
趙七行船二十多年,雖説見過的人不少,但他頂多碰到一些逞強鬥勝,惹事打架的地痞,哪曾遇見江湖的高手?
此刻,當他見到那一僧一道隔着那麼遠,從小船越過水麪,騰飛而來,有似長了翅膀的飛人,不由大吃一驚,忙忙身形一頓,退縮不前。
那一僧一道年紀都在四十開外,全都長有短髯,但是他們的面貌卻渾然不同,和尚長得慈眉善目,肥頭大耳,道士卻面目兇惡,臉上無肉。
那個道士手持長劍,一臉怒容的站在船舷之上,他從那麼長的距離,藉着一塊木板的浮力,飛掠而來,似乎連喘一口氣的時間都沒有,俯身抓起那在掌着船舵的趙誠信,便要往河裏扔去。
他剛剛抓起趙誠信,力道還未發出,驀地覺得一股犀利的勁道湧上身來。
那股無形的暗勁,彷彿是一枝利劍奇襲而至,逼使他無法就此將左手抓着的趙誠信擲入河裏。
匆促之間,他運劍護胸,擋住那股突襲而至的無形勁道,但見一片劍芒灑出,他的腳下已橫移三尺,轉向一邊。
身外的壓力一鬆,他這才看清站在船板上的金白羽和顧子奇。
當他見到顧子奇臉色蒼白,只剩下一條左臂時,他已吃了一驚,等他看到金白羽竟是那樣年輕時,更加使他感到驚詫無比。
若非親眼望見,他真不敢相信,方才那接下千鈞鐵錨,並且將之擲出數丈,砸沉小船的武林高手,就是眼前這個英俊的年輕人!
因為據他的估計,能夠接住那支飛掠過數丈水面的鐵錨的人,內功的造詣最少也得有三十年的修為不可。
因為他本身有二十年的功力,也不可能接得了此等強勁飛砸而下的鐵錨,否則他們的小船也不會被砸沉了!
是以當他見到金白羽竟然如此年輕時,他不禁為之大為驚訝,但是很快地,他便為那不可能的事情找到了答案。
這時,金白羽已收回發出的勁道,沉聲道:“道士,你還不把那人放下來?”
那個道亡沒有回答他的話,道:“你把你師父叫來,貧道與他説話!”
“師父?”金白羽冷笑一聲道:“道士,你弄錯了!這兒只有我在此。”
那個道人微微一楞,道:“你……”
金白羽冷冷道:“怪不得説中原九大門派已經沒落,武當派有你們這些弟子,哪能振興起來?”
那個道人臉色一變,狂道:“好個狂妄的小子,竟敢如此口出大言,也不怕舌頭閃了!”
他側首對那個和尚道:“大明道兄,你有沒有聽到過這等狂妄無知的話?”
大明禪師凝目望着金白羽,道:“阿彌陀佛,施主手段毒辣,驕傲放縱,想必是出身邪道哪位大師門下,貧僧……”那個道人打斷了他的話,道:“這種人還跟他羅嗦什麼,我們先把顧賢侄救下來再説!”
敢情他見到金白羽拉住了顧子奇,顧子奇一直沒有機會説話,以為他被金白羽所挾持。
金白羽冷笑一下,對顧子奇道:“現在該是你解釋的時候了,你告訴他們實話沒有關係,不過先得要他把趙七的兒子放了……”
他的目光一閃,道:“若是他們再要自找麻煩,那時可別怪我事先不打招呼!”
他説完了話,負手而立,冷冷地望着立身船舷的一僧一道。
顧子奇躬身道:“多謝前輩!”
那立身船舷的避塵道人和大明禪師,一見顧子奇對金白羽如此恭敬,齊都面現異色,他們對望一眼,避塵道人問道:“顧賢侄,這是怎麼回事?”
顧子奇道:“道長,請你先把那位兄台放下,以免發生誤會,而引起……”
“發生誤會?”避塵道人冷哼一聲,道:“顧賢侄,貧道這次是應曾師兄之邀而來,可不是因為九頭金獅的面子!”
“這個晚輩知道,也多謝兩位前輩的鼎力相勸,不過……”顧子奇,話聲稍稍一頓道:“這位前輩是青衣修羅……”
“青衣修羅!”大明禪師和避塵道人齊都大吃一驚,他們兩人對望一眼,眼中現出警戒之色。
避塵道人愣了一楞,把手裏提着的趙誠信放回艙上,定了定神道:“敢情尊駕便是享譽江湖的金大俠……”
“大俠可不敢當!”金白羽冷冷地道:“在下不過是一個嗜殺的魔頭而已,當不得你如此尊稱。”
他的目光在避塵道人和大明禪師兩人臉上一掃,又道:“你們既曉得在下是誰,也該曉得我的為人,在一盞茶的時間裏,你們可以留在舟上,過了這個時限,我們便是敵非友,到那時別怪我不辣手了!”
説着,他側首對顧子奇道:“有什麼話,你儘快説吧!過了這個時間,我也無能為力了。”
顧子奇知道金白羽武功高強,個性冷酷,若在往昔,避塵道人如此不客氣,只怕早就出手了,絕不會還容許他們在舟上停留。
他也不明白金白羽現在為何會如此容忍,不過他心中清楚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要求所致!
因此他見金白羽説完了話,轉身要回到艙裏,連忙道:“多謝前輩關照,晚輩知道!”
避塵道人一直望着金白羽走進艙去,才憤憤地道:“這種狂妄的小子,以為他在江湖上稍有名望便如此囂張,貧道真恨不得……”
顧子奇忙道:“道長,請別這麼説……”
“怕他什麼?”避塵道人重重地哼一聲,道:“他青衣修羅固然厲害,我武當快劍也不是飯桶,真還怕了他不成?”
避塵道人原先是武當俗家弟子,深得武當劍法的真髓,在江湖上博得了武當快劍之名。
可是他的個性急躁,經常仗着一手快劍之技,惹出不少的禍事。
由於這個原因,武當上代掌門,認為他的修養功夫不夠,所以把他召回武當,闢一秘室供他閉門思過。
經過一年的修練之後,他在極端懺悔的心情中,請求掌門為他束髮為道。
武當掌門人為了讓他能永遠記得他那急躁的個性,所以給他取名避塵,原意是要他避開塵世的紛爭,多做一點定心的功夫。
然而一個人的本性是難以改變的,武當快劍雖然束髮為道,改名為避塵,然而他的急躁之性卻沒改變多少。
若非是金白羽的威名遠震江湖,誰都知道青衣修羅是武林中四大魔尊之一,只怕避塵道人早就動手了!
顧子奇見到避塵在咆哮,唯恐引起更大的糾紛,趕忙加以阻止道:“道長,請你冷靜下來……”
“冷靜?”避塵道人躍下船舷,站在顧子奇的面前,道:“顧賢侄,你需要弄清楚,我們是為了……”
他的話聲一頓,道:“對了,我問你,我那曾師弟呢?”
顧子奇道:“曾師叔,他……”
他真不知道該如何把拳劍雙絕己被青衣修羅殺死之事對避塵道人説出來。
避塵道人見到他的神態,臉色一變,沉聲道:“快説,他怎麼了?”
顧子奇為難地道:“他……”
避塵道人一把抓住顧子奇的衣襟,怒睜雙眼,道:“他是不是遭到不幸了?”
顧子奇整個身軀被他提了起來,臉色不由大變,道:“道長,你快放手……”
大明禪師也看到情形不對,曉得拳劍雙絕可能遭到不測。
不過他對於避塵道人這等粗暴的行動,也不以為然,是以他飛身躍下船舷,出言攔阻道:“道兄,有什麼話慢慢的説,不要……”
避塵道人怒道:“我那師弟與他父親是多年好友,這次應他之求到杭州一趟,由於他感到這次任務艱鉅,路途危險,所以才請我勸他一臂之力,我才邀請道兄趕來,哪知……”
“道兄,我明白你的心情!”大明禪師道:“不過有什麼事慢慢再説,別把他嚇着了,貧僧看他新傷未愈,恐怕……”
避塵道人冷哼一聲,把顧子奇放了下來,道:“顧賢侄,貧道可不是跟你有什麼過意不去的地方,只是這件事……”
大明禪師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打斷了他的話,低聲問道:“顧賢侄,你這條胳膊是怎麼斷的?”
顧子奇臉色慘白,道:“晚輩……”
他囁囁難言之態落入避塵道人和大明禪師的眼裏,使他們立刻便想到了他的難言之處。
避塵道人恍然道:“我曾師弟是被青衣修羅殺死的,對吧?”
顧子奇默然無言,臉上一片悽慘之色。避塵道人問道:“那麼密陀寶珠也是被他奪去了?”
顧子奇道:“不是……”
避塵道人臉孔一沉,道:“你還跟他辯護?你……”
“道友!”大明禪師制止避塵道人繼續説話,低聲道:“道友,他只怕是被挾持住。”
避塵道人點了點頭,道:“道友,我們要拚命了,這種歹徒……”
大明禪師猶疑了一下,還沒説話,顧子奇已道:“道長,請恕晚輩多言,依我之見,你們還是速速登岸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