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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難得被留下來用飯,印心趁着機會,將“來意”又説明了一遍。

    這次,她將事情原委説得更加詳細,態度也更加誠懇,只是沒想到,他的答案卻還是不變——

    他不相信師父的卜卦,不可能將她留在身邊,更接受不了她的保護!

    他的態度堅決,彷彿是千軍萬馬也撼動不了。

    碰了一鼻子的灰,她也不好再多説什麼,飯席一散,只好乖乖的跟着薛大娘,來到客房。

    在風雪裏苦等了一日,照常理,她該是沾牀就睡的,可她卻睡不着。

    這輩子,她從沒渴望過什麼,除了饕餮譜。

    她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來到這塞外邊疆,還冒着風雪,苦等了他許久,如今就只差他點個頭,她就能在不久的將來,捧着饕餮譜,開開心心的研究大江南北的美食小吃,可偏偏,他就是不肯答應!

    咬着紅唇,印心沮喪的坐在牀榻上,雙手環抱着雙膝,絞盡腦汁的思考着,究竟還有什麼方法能説服東方狩天?

    身為將軍,他似乎有忙不完的事,為了見他一面,她足足等了三日,如果錯過這次機會,下次見面,不曉得又要等到什麼時候,何況夜長夢多,要是改日他有個萬一,那、那——

    “不行!我絕不能讓那種事發生!”握着拳頭,她忽然自牀榻上跳了下來。

    無論如何,她都不想失去饕餮譜,更不希望他受傷。正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也許只要她多試幾次,他就會答應了。

    嗯,就是這樣,她一定得和他再談談才行!

    裝束整齊後,印心連忙披上斗篷,還心細的吹熄桌上的蠟燭,才拉開氈毯,縮着脖子,迎着刺骨的風雪,走出石屋外。

    飯席間,她曾聽見東方狩天有事要和蔣虎商量,所以只要她立刻趕去大廳,就能見到他了吧?

    唔,可是大廳究竟在哪兒?

    適才有大娘帶路,她沒費心記住方向,這下夜深,牧場裏泰半的石屋,早已熄掉燈火,整座牧場闃暗得就像是浸過墨水似的,哪兒是東,哪兒是西,根本就分不清楚。

    這時候,別説是找人問路,恐怕想找只貓都有問題,何況風雪又大,要是迷失方向,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才走了幾步路,印心就發現自己實在太天真了。看來連老天爺都暗示着,要她放棄呢!

    “救……”

    咦,有人?

    攏着斗篷,正當印心打算知難而退時,那自不遠處傳來的人聲,卻重新點燃她的希望。

    太好了,只要能找到人,她就能問清楚方向,找到東方狩天了!

    這意外的發現,讓印心立刻振奮起來。豎起雙耳,她立刻循着那微弱的聲音,開始向前邁進,只是雪積太深,她幾乎得自深雪裏拔起一整隻腳,才能再往前踏出一步,可即使如此,她還是努力前進。

    也不曉得走了多久,前方終於看得見燈火,而原本微弱的聲音,也更清晰了。

    “救……救命啊,誰來發發慈悲心,給我們張毛毯,我們就要凍死啦!”

    什麼?是誰要凍死了?

    難不成牧場裏,有人落難被困住了?

    想法才自腦海裏閃過,印心也加快腳步,迅速朝聲音的來源前進,直到雄偉馬廄橫列前方。

    馬廄的一旁,有座殘破的石屋,燈火就是從裏頭映出來的。

    沒多想,印心立刻衝進石屋,卻見三名北方大漢,被關在一個粗木製成的籠子裏,三人臉色僵白,緊緊的窩在一起,彷彿被凍壞了。

    “你們怎麼了?怎麼會被關在裏頭?”她趕緊跑到牢籠邊,面露焦急的審視着三人的狀況。

    “你、你是……”沒料到在這生死關頭,會見到如此仙女般的美人兒,三人先是一愣,接着竟嚎啕大哭,以為自己陽壽已盡,不知不覺間來到西方極樂世界。

    “呃……你、你們別哭啊!”乍見三個大男人抱頭痛哭,印心更加認定三人一定是落了難,所以才會一見着她,就喜極而泣。“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們出來的。”

    “什麼?”三人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們應該是不小心被困在裏頭了吧,放心,我這就去叫人——”

    “不——不!千萬別叫人!”三人驚恐大叫,及時阻止印心的腳步。

    都怪他們一時財迷心竅,受了蒼狼國王的賄賂指示,炸燬毛山礦場,本以為事成之後,就能逃到蒼狼國逍遙,誰想到他們還沒來得及跨過邊界,就被東方狩天埋伏的人馬給活捉。

    拷問過程中,他們被折磨得好慘,還被關在這牢籠裏自生自滅,如今要是再驚動到任何人,肯定少不了一頓皮肉之苦。

    不過話説回來,他們壞事做盡,理應下地獄,怎可能昇天?而且,既然他們都已經死了,這女人為啥還説要救他們?莫非——

    “姑娘,你、你是人?”三人立刻小心翼翼的試探。

    “我當然是人啊。”印心答得理所當然。

    三人面露狂喜。

    “那我們沒死了?”

    “啊?”

    “不不不!”三人迅速改口。“我們是問,你是狩將軍的人?”三人更小心了。

    “人?”水眸眨了幾下。“什麼人?”

    “就是狩將軍的女人,或是侍妾之類的。”三人解釋着,眼神閃過詭詐。

    聽聞東方狩天不好女色,也尚未成親,只是天底下哪個男人不好色,有一、兩個侍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倘若她是東方狩天的女人,也許他們還能挾持她,闖出這座牧場。

    甜美嬌顏瞬間豔如紅花,捧着發燙的雙頰,印心嚷聲否認。

    “才、才才——才不是呢!我、我是南方來的,只在這兒借宿一晚,我和狩將軍才不是……”咬着下唇,她忍住心頭的羞赧,羞答答的換了個話題。“總、總之,你們怎麼會被鎖在這裏頭?”

    眼前的粗木籠固若金湯,繞在門上的煉條,比她的手腕還要粗上一倍,就算是頭大熊,恐怕也難以破籠逃生。

    “這……”三人迅速相視一眼,不答反問:“姑娘,你真的要救我們?”一線生機就在眼前,三人抖着身子,忙不迭起身來到門後。

    “嗯,可是這鎖頭似乎不容易破壞,你們曉得鑰匙在哪兒嗎?”

    “咱們就是不小心丟了鑰匙,這才坐在裏頭髮愁啊。”三人腦筋動得極快,一下子就編出謊言。

    “姑娘,不如你行行好,到外頭的馬廄找把斧頭,只要能劈了這木籠,我們就能脱困了!”

    “那太麻煩了。”印心蹙眉搖頭。

    “啊?”以為她看出了什麼,三人臉色瞬間大變。

    “本來不想破壞這木籠的,不過既然只有這個辦法,那——”她惋惜的低喃幾句。“麻煩你們後退一點,我要折斷籠子的木欄。”

    “什麼?”三人還是傻愣,沒有任何動作。

    “我是説,我要折斷……唉,算了,我從另外一面來好了。”眼看三人似乎被凍得有些遲鈍,她乾脆好人做到底,自行繞了個方向,來到木籠的另一方。

    燈火下,一雙葱白小手合掌握住一根粗木欄,接着用力一扯。

    轟!

    粗木斷裂的巨響,瞬間穿過風雪,傳到附近的崗哨。

    木籠裏,三個大男人被眼前的景象嚇得目瞪口呆,根本忘了要逃。

    轟!轟!

    考慮到北方人體型壯碩,印心好心的又折斷了兩根粗木欄。“好了,你們可以出來了。”

    透過籠子上的大洞,她微笑扔下斷木,正打算開口詢問大廳的方向,誰曉得三人卻忽然躍出籠子,拔腿就往門外衝,過程中,還擦撞到她,差點將她給撞倒。

    “咦?等等,我想問——”

    “怪物啊,有怪物,救命啊!”顧不得外頭天寒地凍,三人連滾帶爬的就往風雪裏衝,一路不曾回頭。

    “怪物?什麼怪物?”印心先是一愣,接着也跟着驚恐了起來。

    該、該不是三人在石屋內發現了什麼,所以才會嚇得拔腿就跑吧?

    乍起的恐懼,讓她連回頭察看都不敢,連忙也跟着奪門而出,在風雪中抱頭鼠竄,可沒多久卻撞上一堵温暖的硬牆。

    “噢,好痛!”

    “你怎麼會在這兒?”

    藴滿威嚴的嗓音自上頭落下,印心一聽,立即抬頭。

    “狩將軍?!”小臉才露出驚喜,卻又在瞬間轉為驚恐。“快逃啊!後、後頭有怪物!”不由分説,她立刻抓着他的手,好心的想拉着他一塊逃,只是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前進,一雙腳始終在原地踏步。

    “牧場裏沒有怪物。”原來,是東方狩天不肯動。

    他低着頭,淡漠的陳述事實,一雙深邃的黑眸,卻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攀在手臂上的小手。

    “將軍,那三人不見了!”有人忽然自北方跑了過來。

    剔鋭飛揚的劍眉驀地一獰。

    “將事情説清楚。”

    “牢籠不知怎麼搞的,竟然斷了好幾根木欄,那三人乘隙便逃了,不過雪地上的腳印還很新,應該跑得不遠。”

    “馬上派人到馬廄、火藥庫看守,還有叫醒大夥,展開搜索!”

    “是!”得到命令,那人便立刻抽出腰上的號角,吹響號角。

    幾乎是號角聲響起的瞬間,所有石屋便傳來動靜,一簇簇燈火迅速自石屋裏亮起。原本闃黑的牧場,瞬間注入光明,甚至各處崗哨,也都燃起篝火。

    光亮中,幾十個人表情兇狠的衝出石屋,手裏拿着兵器,不斷吆喝,在東方狩天的指示下,迅速分批列隊的朝四面八方追人。

    呃!這、這是什麼情況?

    他們所説的那三個人,該不會正巧就是她見過的那三個人吧?如果是,為何他們看起來這麼生氣?

    一旁,東方狩天沒有加入緝捕的行列,而是筆直走到馬廄外的殘破石屋,印心不由得緊張了起來,連忙也跟了上去,早忘了怪物的存在。

    扭着小手,她不安的覷了眼石屋裏的木籠,然後又回頭覷了眼牧場裏的男男女女,最後,那雙藴滿倉皇的琥珀水眸,怯生生的移到了東方狩天身上——

    她輕輕拉扯他的袖擺。“請問……”

    “什麼?”他沒回頭,而是低頭審視殘破的巨木籠。

    木籠是以百年烏心木製成,木欄粗壯堅固,就連猛獸也摧毀不了,除非內力深厚之人,否則很難扳斷木欄。

    “那個——那個關在木籠裏的三個人是……”

    壯碩的身軀緩緩轉動。

    “你見過他們?”他不答反問,深邃的黑眸再次若有所思的望向她的雙手。

    她嚇得不敢點頭,可那張泫然欲泣的小臉,卻已泄漏出太多線索。

    “他、他們不是牧場裏的人嗎?”她絕望地問。

    “不,他們是投靠蒼狼國的漢奸。”一頓,他又補充:“他們炸了礦場,害死十條人命。”

    亡羊補牢,猶未晚矣。

    在所有人通力合作下,三名漢奸在最短的時間內就被逮了回來,這一次,他們直接被綁在木樁上,像三支串燒似的立在雪地裏,任由風吹雪淋。

    惡人就逮,所有人並不急着高興,反倒把巨木籠扛到了大廳內,仔仔細細的研究着,究竟是誰有這能耐可以將木籠給扳出一個大洞。

    “嗚嗚嗚……”

    人羣裏,忽然傳出哭聲,可大夥卻不在意。

    以蔣虎為中心,三名校尉圍成一圈,正聚精會神的討論着,石屋門口那兒除了三人以外的另一對嬌小鞋印,究竟是屬於誰的?根據種種線索,這木籠肯定是有人自外頭給扳壞的,而那個人,應該還是個女人。

    “嗚嗚嗚……”哭聲持續着,印心就縮在大廳的一個角落,小小聲的啜泣。

    “別哭了,壞人都抓到了,沒什麼好怕了。”以為印心是在害怕,薛大娘連忙走到她身邊安慰,原本用來追捕三人的菜刀,就插在腰帶上,在爐火的照映下,閃爍着鋒利的光芒。

    “不、不是的……”印心還是滴滴答答的落着淚,粉雕玉琢的小臉上,滿是淚痕。“是、是我……嗚……”

    “什麼?”

    “嗚嗚……人是我……”她抽噎着,連説話都不清楚。

    “是你怎樣?”薛大娘拉長了耳朵,還是難以理解她的意思。

    “我是説,人……嗚……是我……是我放走的。”

    “啊?”這下子,薛大娘可聽懂了,只見她瞅着那張哭得梨花帶雨的小臉,驀地仰頭大笑,笑聲之大,立刻引來蔣虎一羣人的側目。“沒想到你這小丫頭也會開玩笑,那木籠連熊都掙不破,人怎麼可能是你放走的?”

    薛大娘話才説完,幾個大男人也不禁低笑出聲。

    “是、是真的,人……人真的是我放走的啦,嗚……哇!”受不了內心的煎熬,柔潤的粉唇一張,嚶嚶啜泣竟轉為嚎啕大哭。

    那揪人心疼的哭泣聲,讓所有人停止笑聲。

    眼看印心哭得更厲害,小臉因為用力而脹得嫣紅,纖柔的嬌軀也一顫一顫的,好似就要癱軟暈厥,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立刻勾起不少男人的憐惜。

    三名校尉咳了幾聲,正打算挺身展現自己的男兒柔情時,始終默不吭聲的東方狩天,卻捷足先登的來到她面前。

    在爐火的照映下,他的身影顯得更加高大。

    壯碩的身軀成功的阻絕每一道視線,巨大的影子卻像無形的牢籠,密實的將她整個人籠蓋住,那自昂藏身軀裏散發出的魄力,嚇得她渾身僵凝,一顆淚水就這麼懸在眼眶,剎那竟忘了哭泣。

    “為什麼到石屋去?”他問,沉靜得讓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我……”

    “姦淫擄掠、燒殺搶奪,那三人沒一樣做不出來,你曉不曉得靠近他們有多危險?”他又向前一步,雖然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可一旁的薛大娘卻敏鋭的察覺到他隱忍的怒氣。

    將軍行軍多年,打贏無數大小戰役,靠的不僅是他那超凡入聖的身手,還有他卓越的智慧,以及靜如深海的沉着。

    跟着將軍那麼多年,將軍動怒的次數,搬出五根手指頭數,都還有剩。

    她還記得,上回惹怒將軍的人是蒼狼國的一名上將,那該死的人渣虐殺戰俘不説,還捉着老弱婦孺當擋箭牌,最後被將軍捉了回來,砍斷了手腳,扔到了荒漠喂禿鷹。

    不過話説回來,將軍又何必動怒?該不是——

    除了薛大娘,包括蔣虎一行人,也隱約察覺到東方狩天的怒氣,所有人登時面面相覷,就連呼吸都變得極為小心。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想找你……”破碎的嗚咽緩緩自粉唇裏飄了出來,懸在眼眶的那顆淚珠,最後還是墜到了嫩頰上。

    印心哭得一抖一抖的,娓娓將事情的經過説明,一雙小手相互扭絞,幾乎就要打成死結。

    只是隨着真相的大白,所有人也不禁目瞪口呆。

    不、會、吧!

    人真的是她放走的?

    雖説無心之過,尚情有可原,可那木籠——

    所有人不禁有志一同的看向殘破的巨木籠,腦袋瓜裏全是印心弱不禁風的模樣,呃……

    她究竟是怎麼將木籠給弄出洞來的?

    “嗚嗚……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笨蛋!她真的是笨蛋啦!

    還説要保護他呢,結果她卻差點鑄成大錯,如果當時,她能思考得更深入些,就該發現那三人有問題。

    這世上哪有人會笨到失手將自己關在籠子裏的?大概也只有她這個笨蛋,會那麼胡塗!幸虧人抓回來了,否則她怎麼對得起礦場裏,那冤死的十條人命。

    轟!

    就在印心哭得不能自已時,外頭忽然傳來巨大的爆炸聲,那強大的力道,竟震得大廳都撼動了起來。

    整座牧場瞬間騷動了起來,大廳外,人們喊叫,馬兒嘶鳴,透過窗子,遙遠的北方竟燃起沖天火焰。崗哨上警響大作,所有人拿着武器衝向北方,東方狩天抽起掛在牆上的大刀,一馬當先衝出大廳,如疾箭般的衝到最近的崗哨。

    “怎麼回事?”

    “啓稟將軍,蒼狼國舉兵來襲,還用火藥炸燬了北方城牆!”哨崗上的人迅速回答。

    “他們終於來了。”嚴酷的俊臉沒有意外,反而還露出嗜血的笑容。

    火光之中,他提刀而立,壯碩的身軀迸射着濃濃的殺戮味,那凜冽的氣息,竟比狂風暴雪還要令人膽寒。

    “哼哼,那些狗孃養的速度比老子想的還要慢,老子都快等得不耐煩了!”隨後趕到的蔣虎,咧嘴獰笑,手中的長刀早已蓄勢待發。“將軍,現在該怎麼做?”

    “難得盼到‘貴客’上門,自然得好好迎接。”一雙冷沉的黑眸,直眺北方烽煙。“既然他們炸了城牆,我們也禮尚往來,想辦法炸得他們無路可退!”

    “無路可退”這四個字,立刻讓蔣虎憶起盤定好的計劃。

    原來這半年來,蒼狼國屢屢挑釁,一會兒用火藥炸城牆,一會兒派人潛入北方各城,擾民滋事,不斷挑起事端,可每當他們帶兵趕到,那些王八烏龜就會夾着尾巴躲回大漠。

    本來不傷人命,將軍倒還可以睜隻眼閉隻眼,只是毛山礦場這一榻,害得不少人慘死重傷,將軍忍無可忍,才決定要“一勞永逸”。

    這次,就算那些個王八烏龜逃得多遠,他們也會追殺到底!

    轟!

    又是一道撼天動地的爆炸聲響,東方狩天倏地拔身而起,昂藏的身軀瞬間化為蒼鷹,直衝向遠方駿馬,眨眼間,便來到軍隊前方。

    “沒問題!”提着長刀,蔣虎賁猛追上。

    數十尺外,奴僕們早已將戰馬、火藥備妥,牧場大門大敞,所有士兵也列隊整齊,見兩人提刀上馬,也迅速跨馬而坐。

    “分東西兩隊,照計劃行進!”迫人的低沉聲嗓自黑馬上炸開,東方狩天高舉手中大刀,神態狂霸,氣勢洶洶,宛如戰神。

    所有人皆高聲應答,那整齊劃一的嘶吼,遠比火藥爆裂的威力還要撼人。

    養馬跟打仗都是他們最拿手的事,如今有仗可打,所有人技癢難耐,興奮得不斷仰頭吼嘯。

    充滿戰意的嘯音,一高一低的在草原上回蕩,所有人都沸騰了起來,只是印心可就不同了。

    才因為做錯事而愧疚不已的她,一顆心還揪得緊緊的,這下又遇上這等陣仗,整個人幾乎嚇壞了。白着一張小臉,她揪緊衣袖,靠着門框不斷髮抖。

    風雪中,東方狩天側首望去,正巧就見到這一幕。深不見底的黑眸,瞬間閃過一抹擔憂,可轉瞬間又恢復平靜。

    “走!”

    在水眸的注視下,他迅速回頭,高舉大刀,領着所有人馬衝出大門。

    轟隆轟隆!

    當百來匹駿馬踏雪而去時,遼闊的草原也為之震動。

    “大、大娘,這是怎麼回事?”捂着鼓譟的胸口,她緊張得幾乎腿軟。“狩將軍帶着那麼多人馬,是要去哪裏?”雖然事實就擺在眼前,只是她生性膽怯,寧願矇騙自己,一切都只是自己多想——

    “當然是去打仗!”

    可惜,她的期盼落空了。

    不知何時,薛大娘也領了一票娘子軍,開始列隊。

    所有人摩拳擦掌,表情興奮得就像是等着去參加什麼慶典似的,只是不同於一般女子畫眉點唇,這票娘子軍可是拿上了兵器,還套上了軟甲,站在最前頭的薛大娘更是勇猛,連軟甲也沒套上,就拿着菜刀虎虎生風的揮舞着,她的腰間上,甚至還掛了個不知打哪來的流星錘——

    “將軍打仗去了,我們也不能偷懶,跟着殺敵去!”

    “沒錯,一定要替礦場裏那冤死的百姓報仇!”

    “殺死那些烏龜王八蛋!”

    拉過奴僕手中的戰馬,一票娘子軍利落上馬。

    邊疆民族天性剛烈,作風剽悍,無論男女全是好戰份子,尤其在東方狩天底下工作的女人,更是個個不讓鬚眉,全是最好的戰士,難得有仗可打,自然沒人肯缺席。

    攬着繮繩,娘子軍連聲吆喝,策馬就往前衝。

    “大娘,請等——等一下!”印心不安的追了上去,小小的身影還在雪中踉蹌了下。

    “啊,差點就忘了你。”薛大娘回頭咧笑。“去去去!快回屋裏烤火去,千萬別凍着了。”

    “可是——”

    “待我將那些王八烏龜打得落花流水,大娘再回來替你做好吃的。”

    “可是——”

    “大娘得先走了,再晚就遲了。”遠方,兵器相接的金鳴聲不斷,馬嘶人吼,顯示戰況激烈,薛大娘雙眼閃亮,迫不及待的就往大門外衝。

    眼看所有人都趕着殺敵,沒人願意留下來為她講解情況,印心急得差點又要哭了。

    怎麼會這樣?蒼狼國不是三年都沒動靜了,怎麼今晚卻攻過來了?

    扭着一雙小手,她在雪地裏來回踏步,心急如焚,整個腦袋瓜裏,全是東方狩天離去的那一幕。

    雖然每人都説,狩將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可師父也説了,他今歲劫難不少,這一仗開打,不知會遇上什麼危險——

    轟!

    彷彿是要驗證印峯所言無誤,遠方再度傳來強勁的爆炸聲響,大地再次震動,慘叫聲不絕於耳,印心臉色慘白,差點癱軟在地。

    這顆火藥是誰扔的?是蒼狼國的人?還是狩將軍這方?

    那些慘叫聲又是哪方發出來的?狩將軍應該沒事吧?還有大娘和大叔,他們沒受傷吧?

    望着北方那一道道沖天烈焰,印心的小腦袋瓜裏,立刻浮現各式各樣恐怖的畫面,一顆心因為溢滿擔憂和恐懼,而開始抽緊。

    唔,不行!不行!她不能只是站在這裏胡思亂想,她得振作起來才行。

    雖然她有些害怕——呃,事實上,她怕得連牙關都打顫了,可她更擔心狩將軍的安危,她一定得曉得他是否安然無恙,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她也去參、參參參——參戰!

    師父也説過了,她得待在他身邊保護他才行!

    深吸一口氣,印心握緊粉拳,迅速抬頭望向前方,正巧就看見幾匹駿馬在牧場裏來回踱步,鼻頭還不斷噴拂着白煙,背上早已上好馬鞍,就只差讓人騎上去。

    偌大的牧場,除了留下來看守的幾名守衞,幾乎可以算是人去樓空,她還眼尖的發現,牧場的巨木門還沒關呢。

    握緊粉拳,她又吸了吸幾口氣,接着便三步並作兩步跑,偷偷摸摸卻又動作迅速的奔向馬羣。

    拉過距離最近的一匹花斑駿馬,她試着跨坐上去,卻發現自己的小腳,就連馬蹬都構不到。

    原來牧場裏的馬兒,全是精挑細選、訓練有素的上好戰馬,體態修長強勁不説,就連脾性都沉着得很,見陌生人突然靠近,也不慌張亂踢,只是馬蹬的位置全是依北方人的身高設定,嬌小如她,自然無法順利上馬。

    失敗了幾次,她又氣又急,眼角餘光發現一旁有塊半人高的大石,想也不想,便將大石搬到馬邊,藉着大石順利的爬上馬背。

    “你做什麼!”崗哨上的守衞忽然大喝出聲,連忙想阻止她“盜馬”的舉動,可惜卻是為時已晚。

    被人發現的慌亂,以及心中的擔憂,讓她不敢多作解釋,連忙扯着繮繩,就往牧場大門衝。

    刺骨的風雪不斷呼嘯,螫得她小臉好疼好疼,她卻不敢放慢速度。

    嗚嗚,對不起,待她找到狩將軍,確保他安然無恙後,她一定會把馬兒歸還的,她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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