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
寬敞舒適的車後座內,修長優美的手指輕輕撫上照片裏的容顏,一絲不易察覺的思念和激動從沉靜的黑眸中閃過。
一疊三天前拍下的照片,以及調查出的消息,讓雲湛終於能夠重新見到失蹤兩年的人。
“叮鈴鈴……”
推開“藍夜”的玻璃門,門框上懸掛着的風鈴隨風擺動,聲音清脆悦耳。
一進門,容若便感覺到一道特殊的目光緊緊地跟隨着自己,明明幽遠沉靜,卻又似乎灼熱無比。眼角的餘光瞟到角落裏的黑色身影,心不可抑止地突地一跳——終於來了!
心裏混雜着興奮、期待,還有一些被刻意壓抑的類似於久別重逢的渴望的感情,容若微笑地迎上已經從吧枱裏走出的何以純。
“生意不錯嘛!看來,我當初入夥的決定算是正確了。”掃視一遍全場,目光從那個在她眼中已是全部焦點和中心的身影上掠過,卻未做任何停頓。
“雲湛來了。”何以純以眼神示意,同時心裏帶着深深的憂慮。
如果説,容若前兩天説過的話是真的,如果説,她當時對她的計劃只是不贊成,那麼,今天當她看見一早便進來的雲湛,或者應該説是,當她看見現在的雲湛時,她決定,要盡力阻止容若,盡力勸她放棄所謂的“報復”。
“容容,雲湛他……”
“他説了要找我嗎?”
“嗯。”一坐下來,雲湛就向她道明瞭目的。只是,她認為有必要把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先告訴容若。
“原來他……”
“那我過去了。”沒讓何以純繼續説下去,或者應該説是已經沒心思聽下去,容若懷着複雜的心情向角落走去。
“讓我和他單獨談。”臨走時,容若又微笑着丟下一句,成功地阻止了何以純即將跟上的腳步。
看着她的背影,何以純開始擔心。
那日容若的眼神,她不會忘記。做了多年的朋友,她當然也瞭解,對於決定了的事,這個外表柔弱温順的女子,其實是會堅持到底的。只是……這對於現在的雲湛來説,她認為,並不公平。
雲湛坐在安靜的角落,看着正向自己走來的女子。微見凌亂的波浪卷及背長髮,精緻無暇的妝容,如湖水般清澈寧靜的眼神,以及嘴角的一抹恰到好處的輕笑。
——明明還是容若,卻讓他明顯地感覺到了和從前的不同。原本包裹在她周圍的柔順温和的氣息,此刻已經被另一種氣質所取代,不論眼神或是笑容,都彷彿淡到極點,卻又有着別樣的攝人的魅力。
這樣的容若,又讓他想起當日在崖頂,當他選擇了雲昕後的她。
然而,不論是當時還是現在的她,都讓他的心泛起鈍鈍的疼痛。
雲湛看着她走近,直到她在自己面前站定,開口。
“請問,是你要見我?”容若問,帶着禮貌的微笑。
“是。”應着,一種奇怪的感覺在雲湛心裏泛開。
“我們以前,認識?”盯着眼前俊美的臉,美麗的眼裏彷彿滿是探尋和思索。
“你……”雲湛盯牢眼前充滿疑惑的臉,眉心漸漸聚攏,不好的感覺從心底升上,引來心口一陣微痛。
“我是雲湛。”聲音有些低啞,他緊緊盯着她,等着反應。
“雲湛……”低柔的聲音從容若口中逸出,緩慢,卻帶着明顯的陌生。
又一陣悶盯着面前的人,似乎想從中看出答案。
“對不起。”轉到餐桌對面坐下,容若抱歉地看着臉色逐漸泛白的人,“也許我們以前真的認識。但是,我記不起來了。”
“醫生説,因為腦部缺氧太久,所以導致喪失記憶。當初,我是被人從海里救上來的,後來逐漸恢復了很多記憶,卻完全記不起為什麼自己會在海里。專家説,也許是選擇性失憶,是為了忘記某段自己不願再想起的記憶,才會記不起來的。我問過很多朋友,她們也不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麼。你……和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我想,或許你能幫我想起什麼。”説完,容若稍微湊上前去,期待地等着雲湛的回應。
失憶?選擇性?不願想起的記憶?眼前是陣陣眩暈,心口的疼痛正愈演愈烈,而云湛卻忍不住苦笑。
原來,自己竟傷她這麼深……深到讓她刻意忘記曾經發生的一切,連他這個人,也忘得一干而淨!
“你怎麼了?”雲湛灰敗的臉色讓容若有些不安,直覺伸手觸碰他按住胸口的手,手底的一片冰涼讓她暗暗心驚。
“不舒服嗎?”仍坐在原位沒有移動,容若儘量表現得平常,只是輕聲問道。另一手卻緊緊抓住靠椅扶手,雲湛的狀況,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沒事。”輕輕搖頭,從那隻讓他有些眷戀不捨的温暖的手中抽回手,雲湛重新看着她:“是的,我知道。你失去的記憶,我都知道。”
“將來,我會告訴你的。”不再去看那雙眼裏透出的讓他心痛的疏離的眼神,他拿出手機,按下快捷鍵。
半分鐘後,司機進來。
“回公司。”
低聲吩咐完,雲湛閉上眼等待司機拿出摺疊靠在椅後輪椅。然後,少有的,在司機的幫助下,移身坐上輪椅,離開。
而這段時間中,他沒再回頭去看容若一眼,自然,也沒看見她眼中來不及掩示的震驚和點點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