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濃的暮色自天邊灑落下來,嫋嫋的炊煙自各家的煙囪中冒出,徐徐的升起散逝於空際……
劍堡——這個神秘的城堡,在暮色垂落的時分,顯得比往日要緊張多了,所有的堡中高手都出動了,將堡中可通過的路道完全封鎖住。
夜暮低垂之際,將有兩個不畏死亡的青年從這裡闖過去,雖然他們闖堡的希望太渺茫,可是他們依然願意嘗試……
曾有多少英雄豪傑曾試著一舉將劍堡之門打開,可是都先後失敗死去,沒有一個人能夠殺到最後一關——堡主之手,更沒有一個人能夠和堡主交手三招不敗,所以劍堡只有進去的人沒有出去的鬼。
劍堡的門永遠是打不開的,不但是堡中的人如此堅信,連想來闖堡的人都相信這句話,因為整年發生的實例太多了,多的不勝枚舉,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死,沒有一個人能逃過最後的一死,因此劍堡在江湖人渲染下就更神秘了,神秘的使江湖中人起了畏懼之心,很少有人再敢嘗試這念頭了。
“當!”
空中響起低沉而震撼人心的鐘聲,清脆的鐘聲片片飛逝於空中,堡中的人都逐漸緊張起來。
“紅旗……”
那直豎在空中的大旗竿,緩緩升上一面紅旗,這是對方將要出場的信號,所有的守堡弟子俱望向那個方形的廣場之中,看看對方將如何闖過關頭。
“當!”
這是第二次擊鐘,清脆的鐘聲有如奏起送葬的哀樂,徐徐縷縷的蕩進每個人的心窩裡,是那麼的令人感覺不舒服,就像是利箭穿心一樣。
一列紅衣背劍的漢子自左側緩緩行來,在廣場之中站成兩排,都肅默的凝立不動,不多時,白長虹和呂人傑由劍堡之主崔德禮陪伴著向場中行來。
途中,三個人俱有沉重的心事,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唯有沙沙的步履聲在他們耳中有節拍的響著……
崔德禮看了看天色,道:“二位要經過三關後,才算闖堡一半,最後還要輪到和老夫動手……”
白長虹冷冷地道:“不要說是三關,就是十關我也要闖闖!”
崔德禮苦笑一聲道:“二位都是一代高手,當然不會將敝堡放在眼裡。”他深長的嘆了口氣,臉上有一絲落寞之意,又道:“這次共有四條路可行,二位可隨便選擇一條。”
白長虹冷冷地道:“我選最難通過的一條,其中包括有你的那條。”
崔德禮怔了一怔,道:“最後一關都是由我把守,不過……”他低沉的道:
“這次設關我僅是排出三道劍手,將機關消息全都撤去,為的是真正較量功力,二位生死全在此一舉,希望你們好好表現。”
白長虹冷笑道:“我可不領這個情!”
崔德禮哼了一聲,道:“你在這個時候還這樣狂妄,當真不愧是白雲飛的兒子,你爹若能親眼看見你血戰劍堡,也許連他都會覺得你的豪情勇氣勝他太多了!”
白長虹冷漠的看了看那兩列紅衣劍手,道:“這是幹什麼的?”
崔德禮淡淡地道:“這是敝堡的送客儀隊,他們站在這裡是表示對二位的一份敬意,希望二位勿辜負他們對你們的敬重。”
呂人傑哈哈笑道:“貴堡的名堂真不少!”
他們方待行去,那兩列紅衣劍手陡地拔出劍來,在空中一劃,行了一個最尊敬的劍禮,在這種情形下白長虹和呂人傑只得揚手答禮。
崔德禮得意地道:“老夫只能伴二位走到這裡,下面的節目全要看你們自己的了……”
他緩緩的煞住步子,深沉的道:“二位最好是選擇第三條路,那樣對於你們似乎比較適合,這是敝堡主的一點心意,希望……”
白長虹冷冷地道:“是不是第三條路比較厲害,如果真是那樣,我願選擇這條……”
劍堡之主搖搖頭道:“厲害倒不一定,只是對你最適合。”
他正待行去,忘情劍客白長虹突然道:“堡主……”
崔德禮回身訝異的道:“什麼事?”
白長虹長長的吐了口氣,道:“希望你能善待我的母親!”
“哈哈……”劍堡之主高亢的一聲大笑,道:“你這不是多慮了麼?我深愛我的妻子,怎會虧待她,好,你有這種孝心我很感激,我會將你的孝心轉告你母親。”
白長虹黯然道:“不!你不要告訴她……”他痛苦的全身直顫,目中浮現出一絲淡淡的淚痕,悲傷的嘆了口氣,道:“堡主,我還有一件事要求你……”
劍堡之主一怔,道:“不敢當,不敢當,我崔德禮雖然不講情感,可是我們的關係卻有點不同,只要你說出來的,我一定設法替你辦到,除了我沒辦法仿到的事例外……你說吧!”
忘情劍客白長虹那雙如刃的眸子一寒,緩緩投落在空中,望著那飄浮的白雲,心中有如割剜那樣的痛苦,他哀傷的沉默了一會,又黯然的收斂眼神……
然後以一種夢幻似的聲音,道:“這次闖關如果我不幸死去,請你不要告訴我母親,我不希望她傷心,你只要說我闖出去就行了,這件事我想你一定能夠辦得到。”
“嗯!”劍堡之主道:“也好,我儘量幫你忙就是了!”
忘情劍客白長虹憂傷一除,豐朗的玉面上陡地湧出一片神光,這時豪情大發,不禁哈哈大笑道:“堡主,你可以下令了,我準備出堡了!”
劍堡之主嗯了一聲道:“各道關卡都準備好了!二位可以請了,這一路上希望二位能奮勇拚鬥,你們的生死決定於此……”他詭異的一笑,又道:“但願我們這次不是死別,而有再見的時候。”
“哼!”忘情劍客白長虹鼻子裡傳出重重的一聲冷哼,兩道斜飛而起的濃眉倏地一揚,冷笑道:“我會重進劍堡將這塊汙穢之地毀去!”
劍堡之主聽得心中大顫,怒道:“你永遠也回不來了!”
呂人傑冷哼道:“我們走著瞧,堡主,你不要那麼有把握,我相信總有再回來的時候。”
劍堡之主嘿嘿冷笑道:“我也希望有那麼一天,但願你們能實現這個承諾。”
他輕輕一揮手,那兩列紅衣劍手隨著他行去。
忘情劍客白長虹和呂人傑等這裡的人都走光了,兩人知道生命的考驗已降臨在他們頭上,他倆互相看了一眼,緩緩向前行去。
白長虹心事重重的道:“大哥,這次恕小弟之事要你陪我冒這麼大的生命危險,實在有些過意下去,小弟心中感到……”
呂人傑淡然笑道:“這是什麼話,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我們同心協力,我相信小小的劍堡未必能留下我們。”
忘情劍客白長虹深長的嘆了口氣,苦笑的搖搖頭,黯然透出一絲隱憂,步履沉重的行去。
轉過一排屋舍,前面出現一大片花樹,在這花樹之前,公孫雄獨自一個人的凝立在那裡。
他上前微微笑道:“二位,進堡時是由老夫接進堡中,出堡時也要由老夫伴送闖關,二位不知你們今日選的是第幾條路?”
白長虹冷冷地道:“第三條。”
公孫雄一呆,道:“第三條,二位可真選對了地方,請!在下送二位上路。”
他肩頭輕輕一晃,閃身向那片大花林行去,不多時,在這大片花林之間出現了三條小徑。
他向最右側的一道花徑輕輕一指,道:“二位可以請了,那就是二位所要走的路,老夫只負責送到這裡,我祝二位一路順風,能順利的出堡。”
呂人傑回頭冷冷地道:“後會有期!”
他和白長虹並肩行去,對身後公孫雄所傳來的冷笑充耳不聞,一路上花香馥郁,蟲聲鳴鳴,若非將要經過一番拼命的搏鬥,他倆真願意在這裡欣賞花圃。
夜神的薄紗已將這堡中四周籠罩住了,那黑黝黝的前方,這時突然亮起了兩盞慘綠的大風燈。
搖曳的燈影在黑暗中發射出一股慘綠的光華,像是兩團磷火似的在空中閃耀。在那燈影之下,一塊豎起的石筍筆直的指向空中,在那石筍上寫著兩行小小的黑字。
“前途無路路已斷。”
“回頭是岸岸也逝。”
白長虹冷笑一聲,伸出右掌在那石筍上輕輕一拍,道:“去他的!”
那石筍喀喇一聲,頓時粉碎而斷,激濺的石屑飛揚,花叢中響起一連串石屑落地聲,叮叮不絕於耳。
“嘿!”
突然,自那花林之中響起一聲陰冷的低喝,這聲低喝冰冷得沒有一絲情感,傳進耳中有如鬼魅般的難聽,十分不舒服。
呂人傑雙目圓睜,沉聲道:“好朋友該亮相了,闖關的朋友到了!”
“嘿嘿!”兩聲冷笑一落,自那花林中緩緩走出兩個身穿黑衣的精癯老頭子,這兩個人甫一落在呂人傑的眼裡,他心中已是一驚,凝重的哼了一聲,道:“沒有想到把守第一關的會是花氏兄弟,獨霸黑道的‘花門二梟’,這倒使我兄弟失敬了!”
白長虹一聽對方是黑道中著名的‘花門二梟’,心神頓時一顫,只因這兩個人都在江湖上揚名甚久,不知多少英雄毀在這對兄弟手上,是出了名的人見人愁的兩大煞星。
左邊那個獨目老頭嘿嘿冷笑道:“呂大兄弟,你還能認出我花大可還真有點眼力,今夜我兄弟奉了堡主之命把守這一關,不論交情深厚,誰要過去都得在我兄弟手下闖闖!”
白長虹斜睨了這老頭子一眼,道:“大哥,他叫花什麼?”
獨目老頭一瞪獨眼,沉聲道:“花開就是老夫!”
白長虹哈哈大笑道:“你是花開,那這位一定是花關了。”
右邊那個滿臉刀疤的老頭聞言大怒,道:“放屁,我是花落。”
忘情劍客白長虹面上一寒,道:“花氏門中沒有出過一個好人,你倆在劍堡受命於崔德禮更不會幹出什麼好事,我忘情劍客今夜要向二位討點人命了!”
“嘿!”化落嘿地一聲喝道:“我道忘情劍客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原來就是這麼一個娃兒,若不是堡主一再叮嚀,我真不願意和小孩子動手。”
白長虹冷冷地道:“學無先後,達者好師,二位不要拿老前輩自居,今夜我白長虹可讓你們見識見識,年輕人所表現的會不會比你們差……”
花開嘿嘿冷笑道:“好呀!你居然敢不將我兄弟放在眼裡……”他伸手拔出了背上長劍,在空中輕輕一顫,大聲道:“你們可以上了,我老頭子的劍已在等你們。”
忘情劍客哼一聲道:“我們是鬥雙還是單挑?”
花開斜睨著獨眼,道:“隨你的便,我老頭子全聽你的!”
白長虹豪邁的一笑,道:“我想一個人鬥鬥你們花氏二梟!”
呂人傑全身一顫,道:“弟,這使不得……”
花落聽得大怒,道:“你真是個狂妄的小子,我兄弟的手段江湖上人人皆知,你要獨自鬥鬥我兄弟,嘿,你準是沒命!”
忘情劍客白長虹這時只恍若胸中氣血沸騰一樣,激動的只想發洩一下精力,他冷冰的一笑,玉面上陡地罩上一層寒霜,神情瀟灑的一抬右手,輕輕的將射日神劍拔了出來,流灩的劍光斜斜灑出。
他的舉動灑脫中又含有一種穩健沉著的樣子,長劍在他手一顫連續幻出七朵劍花,點點流逝的劍芒恍如浮星一樣劃過長空,使黑夜憑添了不少點綴。
花落全身一顫,道:“射日神劍,沒想到謝冰清的命根子在他手中,嘿,大哥,當年他老子也沒這般豪氣,而他……”
花開凝重的道:“我看這小子很不簡單,蠻像那麼回事!你我可不能陰溝裡翻大船,這個跟頭誰也栽不起。”
白長虹長長吸了口氣,道:“怎麼樣,二位可以準備了。”
花落冷冷地道:“你真敢獨鬥我兄弟倆麼?白朋友,我看你還是收回那句話好,這是闖關不是拚命,那樣子你會連說話的希望都沒有。”
忘情劍客白長虹深沉的道:“我忘情劍客說過的話何曾更改過,你們兩個大可出招,我今夜非但是要闖出堡外,還要奪取二位的殘命!”
“什麼?”
花落氣得從地上跳將起來,舉劍指著白長虹,吼道:“他媽的,你這小子的鳥蛋,居然敢這樣瞧不起我兄弟,今夜我花落如果讓給你闖過這關,就算是你養的……”
他朝花開一施眼色,嘿嘿笑道:“大哥,恭敬不如從命,我們就上吧!”
劍影顫閃,兩道濛濛的劍氣自左右兩旁斜閃而起,這兩個黑道高手果然有不可忽視的力量,僅是一招出手已顯出在劍道上的功夫。
白長虹身形一閃,暗中一凜,忖道:“看不出這兩個該死的東西還真有兩下子!”
他斜顫射日神劍,迅捷的點出兩劍,這兩劍都是神奧無比,是劍道中的上乘功夫,頓時將這兩個劍中高手*退了兩三步。
花開那隻神眼中的兇光一閃,道:“嘿,果然是不簡單!”
花落一推長劍,道:“去他孃的,老子就不信這個邪門!”
身影晃動,兩個人像是幽靈似的一閃,自左右揮劍劈了出去,這拼命的一招看得呂人傑心中大顫,暗暗的忘情劍客白長虹出了一身冷汗。
白長虹面上神情一冷,凝重的吸了口氣,大喝道:“朋友,我的劍想要你們的命了!”
他身子化作一縷清風,幻化的轉旋而飛,射日神劍的劍芒在空中一顫,數點劍影斜斜的湧了出去。
“呃!”
那淒厲奪魂的兩聲慘叫,隨著濺起的血光灑遍了整個花林,花門二梟的身軀在砰砰兩聲中,俱倒了下去。
花開慘嚎一聲,道:“你好狠!”
白長虹冷冰的道:“這就是罪惡的下場,若不是你們作惡自斃,今夜也不會得到這種血的報應,二位再會了!”
“咚!”
低沉的鼓聲自黑夜之中響起,那慘綠的大風燈尚在黑夜中搖曳,不過又增加了兩個垂死的人伴隨著它!
請看第九卷《劍射秋陽》——
一兆OCR,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