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晃的燈影在室中閃顫,這個悽傷的婦人髮絲蓬亂,眸中含淚,正在低頭輕泣之時,耳邊已響起一聲如雷的巨喝,道:“堡主回來了!”
這個老婦人慌亂的整理衣衫,輕輕拭去面頰上的淚痕,獨自一個人迴轉房中,坐在牀上。
這房中雖然佈置的非常淡雅,卻有些淒涼的意味,幾株褪了葉的花枝,枯萎的沒有一絲生氣,一盆蘭花雖然有縷縷淡淡的花香飄蕩在室中,卻衝不淡這裏面所含鬱的一切悽苦,僅這老婦人心中的感傷已足以使人愁容滿面了。
沉重的步履聲自那掩起的門後傳來,劍堡之主輕輕推門緩緩走進來,他斜睨了孤獨坐在牀沿上的老婦人一眼,道:“怎麼啦?又有誰惹你生氣了?”
這老婦人搖搖頭道:“沒有人惹我生氣,德禮,我有件事想求你。”
劍堡之主崔德禮一怔,訝異的望着她那滿臉企求的神情,沉默了片刻,有些不解的問道:
“婷婷,你還有事求我麼?”
他知道自己妻子自從進了崔家之後,就沒有一天快樂過,除了終日以淚洗面外,天天都是沉默的坐那裏,劍堡之主崔德禮雖然兇狠暴戾,但自娶了她之後,居然不知不覺的深愛着她,他本來是想報復白雲飛的,可是由於時間的久遠,那報復之心漸漸淡去,反而真的愛上了這個女人。
王婷婷黯然道:“這是我最後一次求你,希望你不要拒絕。”
崔德禮搖搖頭道:“你説吧!只要我能辦到的事,我不會使你失望。”
王婷婷哦了一聲道:“在這裏我先謝謝你!”
“嘿!”崔德禮嘿地一笑,道:“我們是夫妻了,還有什麼謝不謝的,這幾年來如果不是你將蝶羽和劍銘照顧長大,他們兄妹還真不知道要變得怎麼樣呢!”
王婷婷淒涼的道:“孩子在我們心目中都佔着極重要的地位,蝶羽和劍銘雖然不是我親生的兒女,我卻將他們看成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德禮,你是很喜歡孩子的,我也與你一樣的喜歡他們,所以我有一件事求你,希望你……”
崔德禮不耐煩的道:“到底是什麼事情?你何不直截了當的説出來。”
王婷婷嘆了口氣,道:“近日堡中來了兩個青年是麼?”
崔德禮神情大變,道:“誰告訴你的?你怎麼會知道?”
王婷婷冷笑道:“你認為堡中的事我都不知道麼?德禮,我很奇怪,你為什麼把所有的事情都瞞住我,難道你還將我看成敵人之妻,傻子,我不給你搶來了麼?”
崔德禮面若死灰,道:“婷婷,你不會誤會……”
王婷婷冷冷地道:“誤會,哼!你沒有能力對付我丈夫,乘我和白雲飛鬧意見出走的時候,將我擄來這裏,居心何在大家心裏都有數,現在事情已過了這麼許多年,你還要狠心的對付我那唯一的孩子,德禮,你的好狠毒呀!”
崔德禮搖搖頭道:“你想的太多了。”
王婷婷哼了一聲,道:“沒別的,我不准你為難白長虹。”
崔德禮目中兇光一閃,道:“不行,這是我所等待的日子,我絕不能放過他。”
王婷婷全身大顫,道:“你為什麼這樣對付他?”
崔德禮恨恨的道:“誰叫他是白雲飛的兒子,白雲飛害得我慘兮兮的,他所以會有這樣的後果,全是他自己造成的。”
王婷婷怒叱道:“這麼説你是不會放過白長虹了?”
崔德禮冰冷的道:“不錯,沒有人能夠阻止我的行動。”
王婷婷見這個無情無義的人説出那樣令她傷心的話,使得她是心涼如冰,冷了半截,她眸中淚影浮現,怒衝衝的道:“你這樣做可知道所將得到的後果?”
崔德禮嘿嘿地冷笑道:“這會有什麼後果,我只要殺死白長虹,江湖上再也沒有人放在我的眼裏了,嘿嘿,白雲飛如果泉下有知,當會曉得我姓崔的是怎麼樣的對付他!”他陰狠的大笑道:“雖然白雲飛已經死了,可是我和他的仇卻還沒有了結,只要能報復白家子弟,我是不會放棄任何機會的。”
“好!好!”王婷婷驚顫的道:“我現在才認識你這個人!”
崔德禮嘿嘿笑道:“婷婷,白長虹又非是你親生的孩子,你又何必多管他的生死,況且你我夫妻多年,你該幫助我剪除心腹之患才是。”
“哼!”
王婷婷重重的哼了一聲,不屑的道:“我才不會和你狼狽為奸呢,當初你拿白雲飛和我兒子的生命安全作為手段,脅*我嫁給你,僅這一點,就可知道你的為人了,可惜我當時被你的恐怖手段所懾,只要能救得丈夫和孩子,我寧願犧牲自己!”
她滿臉都是憤怒之色,道:“這一輩子,我很難嚥下這口怨氣,你不但毀了我的名節,也毀了我的丈夫,現在又要毀我兒子,崔德禮!我真不知道你的心是什麼做的!”
崔德禮一呆,道:“你怎麼知道白雲飛是我害的?”
王婷婷並不知道白雲飛的死是否真正和崔德禮有關,她心裏只是暗自懷疑這件事情,為了要證實這事的正確性,她不得不拿話激怒崔德禮,希望崔德禮在大怒之下而道出這事的經過,證明這事是他乾的。
果然,崔德禮因這句話而緊張起來,他雙目寒光如刃,緊緊盯在王婷婷的臉上,面上流露出了幾種不同的變化。
王婷婷冷笑一聲,道:“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認為自己做的事可以遮瞞天下,其實天下沒有不曉得的事情,像你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沒有逃出我的眼中。”
崔德禮恨恨的道:“我知道你忘不了白雲飛,所以處處都看我不順眼,白雲飛就算是我害死的,你又能怎麼樣?”
王婷婷神情大變,顫道:“這麼説你已承認了?”
崔德禮冷冷地道:“我有什麼不敢承認的,不錯,白雲飛確實是我殺死他的,你難道還要替他報仇,嘿嘿,我相信你沒這個本事,除非是我……”
王婷婷大吼道:“你這個禽獸!”
崔德禮雖然陰狠惡毒,但一見王婷婷傷心的怒吼着,心中到底還有一絲夫妻之情,他搖搖頭,笑道:“想開點,這事都已過去了。”
王婷婷冷冰的道:“我算是瞎了眼睛,上輩子欠了你們崔家的債,害得我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德禮,你請出去,我要單獨的坐一會。”
崔德禮嗯了一聲,道:“也好,或許你會想開一點。”
王婷婷等他起身行了幾步的時候,突然道:“慢着,我有事問你。”
崔德禮一楞,道:“什麼事?”
王婷婷冷冷地道:“你準備什麼時候對付白長虹?”
崔德禮目中兇光一閃,道:“這……不是你該知道的!”
王婷婷哼了一聲,道:“你真的不能放過這孩子的命!”
崔德禮搖搖頭道:“我沒這個好心腸,你沒在江湖上混過,不知江湖上的險詐,你不殺他,他會殺你,誰先下手誰佔便宜,所以我不能讓白長虹先動手。”
王婷婷黯然嘆了口氣,道:“你去吧,我沒有力量挽回你殺他之心,不過,你得慎重考慮一下,這個後果可要你來負責。”
“嘿!”
崔德禮低喝一聲,道:“當然,不要你來*心!”
他在嘿嘿的冷笑中,緩緩離去,王婷婷在他離去之後,憂悒的在屋中踱着步子,急得熱淚直流。
黎明的影子在天空閃耀,一束淡淡的金光自東方雲深處緩緩射出,劍堡在陽光下,顯得一片寧靜……
“當!”
自那鐘樓裏傳出一聲清越的鐘聲,響遍了整個堡中,嫋嫋的餘音在空中徐徐散去,所留下的是一片人影,所有堡中的弟子都起來了。
忘情劍客白長虹和呂人傑自貴賓精舍之中行出,由於昨夜私自會母,使白長虹一夜沒有安眠,雙目略略有些紅腫,滿臉都是痛苦的神情。
呂人傑望了望四處,道:“長虹弟,我們什麼時候出堡?”
白長虹想了想,道:“今下天下午我們就要動身!”
呂人傑憂悒的道:“這是一場好拚,我們得小心應付!”
白長虹哼了一聲,道:“呂大哥,我要設法獨自鬥鬥崔德禮……”
正在兩人低聲而語的時候,崔劍銘領着幾個漢子由堡中一角轉了出來,陰狠的朝白長虹行來。
白長虹雙眉一鎖,忖道:“這小子來幹什麼?”
崔劍銘斜睨了白長虹一眼,道:“姓白的,我們找個地方談談!”
白長虹冷冷地道:“你是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和我談談?”
崔劍銘一楞,沒有料到忘情劍客白長虹這樣的高傲,居然不給自己絲毫面子,他氣得大笑一聲,道:“白朋友,你不要太使人難堪!”
白長虹冷笑道:“怎麼?閣下是你老子派來的麼?”
崔劍銘冷冰的道:“那倒不是,在下想以私人的身份和你單獨談談,如果閣下不肯給這個面子,嘿嘿!”
他乾笑幾聲,冷道:“那個後果是很難想像的……”
白長虹冷哼一聲道:“哪裏談?閣下儘可先劃下道來!”
崔劍銘想了一下,道:“本堡後面有一片大山林,那裏經常沒有人,以我倆私下的交情而言,那倒是個好地方……”
白長虹看了呂人傑一眼,道:“行,我們就那裏見!”
崔劍銘陰沉的大笑,道:“希望你不要臨陣脱逃,這裏都是我的人……”
他未等話音消逝,身形已斜轉而去,領着心腹手下向堡外行去。
濃密的樹林,裏面黑黝黝的,除了那陣陣腐朽的葉子味道外,就是那此起彼落的鳥語之聲。
崔劍銘方待進入林中,只聽哈哈一笑,道:“劍銘,那個小子來了麼?”
崔劍銘嘿嘿冷笑道:“乾孃,這小子可上當了!”
雪花娘娘自林中一閃而出,冷冷地道:“乾孃這口鳥氣不出不行,我老婆子在劍堡從沒丟過人,沒想到給這小子折辱一頓,嘿,今天在這裏我們母子就毀了他!”
崔劍銘憂悒的道:“乾孃,我真擔心爹爹,這事要是給他知道了一定會生氣,他老人家最氣我不爭氣,這次如果……”
“嘿嘿……”
雪花娘娘冷哼一聲,道:“你怕什麼?一切都由乾孃做主,你老子如果怪罪下來,就説是我老婆子要你這樣做的不就結了。”
崔劍銘吶吶的道:“我還是怕!”
雪花娘娘氣得怒吼一聲道:“你這孩子就是這樣沒出息,有乾孃出面,你還怕什麼?大丈夫敢作敢當,才能揚名天下。”
“是……”
突然,自林外傳來一個漢子的聲音,道:“小堡主,姓白的來了!”
忘情劍客白長虹冰冷的望着他們,他和呂人傑並肩而行,兩人臉上俱是倔強與冷傲的神情,恍如根本不將這些人放在眼裏一樣。
崔劍銘嘿嘿冷笑道:“乾孃,那姓呂的也來了。”
雪花娘娘斜斜一躍出道:“白長虹,你昨天好神氣呀!”
白長虹冷冷地道:“想不到崔兄也將令師請來了,昨天在下已經領教過了,今天這一場不知是否還有意動手?”
雪花娘娘面上一寒,道:“昨日之辱今日雙倍洗雪,白長虹,我老婆子最是好勝,要我在你手中認輸,那可不是件簡單的事倩。”
白長虹冷哼一聲,道:“昨日饒你不死,你該知道進退才是,沒想到你非但不知道進退,居然還敢再來找死,哈哈,老太婆,你要知道幸運不會永遠在你身上,今天或許是你的終日……”
“住嘴!”
雪花娘娘面上冷寒,氣得嘴唇顫動,道:“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我老婆子敢約你來這裏,就有辦法對付你。年輕人,不要太自信了,有許多人都是因為太自信而毀了自己。”
白長虹冷笑道:“老婆子,不要太狂傲,有許多人都是在我面前賣狂而死在我的劍下,你還是多想想……”
“哼!”
崔劍銘上前跨了一步,道:“乾孃,和這小子沒有什麼好説的了,我們還是動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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