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深及腰部的雜草,白長虹步入叢林之中。
皓潔的月光從葉縫中透射下來,在他身上灑下了無數閃動的光芒。
他的腳步踏在堆積的枯枝殘葉上,發出一陣陣簌簌聲響,在寂靜的夜裏聽來格外清晰。
簌簌聲響伴着他的腳步單調的響着,他也默默地躑躅於林中。
突然他的腳步停頓了,寂靜中,一縷柔細的琴音有如潺潺的流水湧進他的耳裏。
幽黯的林間,發出悽清的琴聲,把他已經抑制下的悲懷又引動起來。
琴音縷縷如絲,訴説着無限的淒涼與幽鬱,隨着輕柔的夜風,迴盪在樹梢林間。
白長虹失神地佇立了一會,也不知何時臉上掛落兩行淚珠,他身不由主的向着那琴音走去,因為他想要看看到底是什麼人竟能彈奏出這麼感人心懷的琴聲。
愈行離林愈遠,琴音也愈來愈近,他繞過一個陡直的峭壁,來到一片崢嶸的怪石間。
明亮的月光下,他的身影緩緩在腳下移動着,移動在亂雜的石筍間……
猛然,他呆凝地站立不動,茫然望着左上方的一塊大石屏上。
那塊石屏平坦如鏡,自高峻的峭壁上平空突伸出來,從下面斜斜望去,好似浮在半空中一樣。
在石屏之上,坐着一個全身烏黑、披着長髮的女人,淡淡的月光下,她好像坐在霧裏似的,看得不很真確,但是那挺秀的鼻樑與浮雕般的輪廓,使她看來很是美麗。
她斜斜倚着一張琴幾之上,夜風吹來掀起黑黑的長袍,露出了瑩潔的玉足。
白長虹呆呆的望着那衣袂飄飛的黑衫女人,他低聲喃喃道:“黑色的女人,如霜的月光,淡淡的憂鬱,輕柔的琴音,這是多麼美的組合啊!”
那黑衫女人右手一揮,五指在空中划起一道瑩潔的弧影,又按了下去,琴音陡然一陣大響,隨即戛然無聲。
她輕輕嘆了口氣,緩緩低下頭去。
這聲嘆息沉重得好似擊在白長虹心上一樣,不由得使他打自心底也發出一聲深沉的嘆息。
那女人突然輕聲飲泣起來,她的肩膀不停的抽動着,纖長的頭髮在明潔的月光下就恍如一條細長的瀑布般輕輕地波動着。
白長虹黯然忖道:“她有什麼隱痛要如此痛苦的低泣?難道説這世界上沒有一點歡樂,到處都發生着悲慘的事情?”
他的意念未了,突地耳鼓一震,一聲高昂的長嘯傳來。
他愕然抬頭,只見那垂首飲泣的黑衫女人也抬起頭來,望着西北方。
他順着她側首的方向望去,只見一條銀灰色人影有似電閃般凌空飛躍而至。
就在他略一驚愕之際,那條人影已經來到眼前,有似一片落葉般的飄向石屏。
那個黑衫女人怒哼了一聲,冷峭地道:“你來作什麼?”
藉着淡淡的月色,可以依稀地看清楚那躍來的人影,是一個身背長劍全身銀灰色緊身衣衫的年輕漢子。
他抱拳一拱道:“師侄裴文海奉師父命諭,請師姑……”
黑衫女人厲聲叱道:“住口!”
隨即坐了起來,緩緩道:“是你師父叫你如此説話的?我星宿海一門豈有像你這種弟子,給我跪下!”
裴文海一怔,立即抗聲道:“師父他老人家即將……”
黑衫女人冷峭地道:“跪下!”
裴文海猶豫了一下,終於跪了下去。
黑衫女人冷哼一聲道:“本門第一條戒律便是不敬師長者死,你以為學得本門絕藝便可驕縱了?”
裴文海傲氣消失殆盡,肅然道:“師侄不敢!”
黑衫女人掠了掠長長的秀髮,道:“你走吧!”
裴文海叩了個頭,道:“師父他老人家已到了大眉山莊,請師姑……”
黑衫女人一揮手道:“我曉得了,你走吧!”
裴文海站了起來,又恭身抱拳行了一禮,但是當他轉過身來時,目光卻猛然朝白長虹這邊望來。
白長虹相距那塊石屏足足有三丈之遠,卻依然能夠看清那個銀衫裴文海的兩道眼光恍如電炬閃閃發光。
他悚然大驚,還沒有想到要怎麼辦之際,身邊微風颯然,裴文海已經站立在他的身前。
裴文海冷冷地道:“你是何人?”
他的目光轉到白長虹手中託着的屍體上,微有驚訝之意。
白長虹只見這身穿銀灰色衣衫的裴文海生得劍眉星目甚是英俊,只不過嘴唇太薄,嘴角有着一股輕蔑的冷笑,使得他整個都有一股冷森的味道。
裴文海冷哼一聲,跨前一步,抖手處,劍芒閃爍出三朵晶瑩的小花,劍尖所至,已劃破白長虹衣衫。
劍芒如水灑出,寒氣你逼得白長虹倒退一步。
裴文海劍刃一轉,立即收劍入鞘,輕蔑的道:“哼,原來是個啞巴!”
但是他的眼光一轉瞥見白長虹胸前衣衫破碎處竟無一點血跡流出,不由得呃了一聲。
因為他自己知道剛才一劍顫出,劍尖已刺入對方胸前兩寸多深,而對方一聲都沒有吭,只是張開嘴巴退後一步,以至於認為白長虹是個啞巴。
這下竟然發覺白長虹胸前一點血痕都沒有,使得他猛然一愕,不由得臉色微變。
他臉色變幻迅捷,立即便回覆到原先的冷漠,寒聲道:“你是誰?”
白長虹嘴唇嚅動了一下道:“白長虹!”
他腦海裏突然轉過一個奇怪的念頭,沉聲道:“點蒼白長虹!”
“點蒼白長虹?”裴文海劍眉一挑,道:“點蒼派還有人?”
白長虹肅然道:“點蒼派永不會沒落!”
裴文海眼光一轉,瞥見白長虹手上託着的屍體,道:“你手上託着的屍體是誰?”
當他看到白雲飛滿身的傷痕,以及那種悽慘的死狀時,不由得雙眉皺了皺。
白長虹看清楚了這個表情,他狠狠的望了裴文海一眼,沒有説話。
裴文海道:“小子!據説落星追魂白雲飛代點蒼派赴青城之約……”
他跨前一步,又道:“你手上託着的屍體可就是他?”
白長虹心頭一震,猛地想起了父親要上青城山時曾説是落月刀葛洪與殘星指宇文闕飛柬相邀。
由於柬中曾提及點蒼上代掌門神劍謝冰清所遺失的鎮山寶劍“射日神劍”的下落,所以白雲飛才會單身上青城,而落得被圍攻而死。
他這下記起了剛才裴文海提起大眉山莊之事,不禁問道:“你説的大眉山莊,可是落月刀葛洪所居之處?”
裴文海眼光陰鷙地望着白長虹,沉聲道:“想不到落星追魂竟然落得個如此慘死,連屍骨都幾將無存。”
白長虹喝叱道:“住口!我問你一件事,那葛洪是否與你一道在今日上山的?”
裴文海冷冷地道:“不知死活的小子,葛師兄正愁斬草不除根,説不定這下我只好替他代勞了!”
白長虹抑制住滿腔的怒火,道:“今日就是你們設好圈套來謀害我爹的?”
裴文海冷冷地望着白長虹道:“小子,你不需要知道這麼多,因為你將要死於我的劍下!”
他深吸一口氣,長劍悄然出鞘,一點寒光如電射出,斜指白長虹咽喉刺去。
白長虹正待要問出自己父親被圍攻的情形,眼前猛然一花,劍虹一道倏地爍爍而起。
他根本就沒看清劍尖所指之處,只是本能的上身一傾,想要避開往眼睛射來的劍芒。
裴文海見對方上身一斜,右手一招,脅下立刻露出一個空門,他手腕一沉,劍尖划起一條美妙的弧線,直指白長虹“鎖心”穴而去。
劍尖一點,“噗!”的一聲,正好刺中白長虹胸前。
白長虹輕哼一聲,胸前一痛,被對方劍上傳來的一股力道擊得倒退了一步。
裴文海一劍攻出,眼見又刺中對方,卻不料白長虹只退了一步便若無其事,他心頭大驚,長劍一縮一伸,一式“雪擁藍關”,劍刃劃出一道弧光,切入白長虹胸前。
“嗤啦!”一聲,白長虹胸前衣衫被劍刃劃破,飄了起來。
他身形一傾,側身跌倒於地,頓時將託在手裏的白雲飛的屍體拋了出去。
裴文海眼光閃處,已瞥見白長虹衣衫破處露出了銀色的軟甲,他呵呵一笑道:“我還道是你已經練成了金剛不壞身法,連我發出的劍氣都不能將你殺死,原來你是身上穿了護身軟甲!”
他臉色一沉,長劍一揚便待劈將下去。
驀地——
“錚!錚!”兩聲琴音響起,恍如有形的石柱擊在他的心頭,頓時心脈一震,渾身氣血浮動,幾乎吐出血來,長劍不由得一顫,緩住砍下的劍勢。
他勃然色變,側首一看,只見自己師姑九天琴仙金筠音右手五指緩緩攏起。
金筠音那瑩白如玉的纖長手指緩緩收回,撫在她面前的一張漆黑瑤琴上。
她優雅的側過頭來,緩緩道:“你還想不想動手?”
裴文海吸口氣道:“大師兄奉師尊之命,要將落星追魂白雲飛殺死,這小子正是白雲飛之子。”
金筠音道:“不管他是誰,你已經不能殺他了!”
裴文海雙眉一斜道:“為什麼?”
金筠音冷哼一聲道:“來自星宿海的弟子何曾三劍殺不死人?尤其是對於一個絲毫不會武功的人,你難道不會覺得羞恥嗎?”
裴文海憤憤的收劍入鞘,轉首向白長虹道:“小子!算你命大,今晚饒了你,下次碰見我一定要殺了你!”
白長虹滿臉殺氣,狠狠地道:“你先報上名來,下次碰到你時,我才不會忘了在你身上試試我的劍刃。”
裴文海仰天長笑道:“小子,你好好聽着,本少爺在江湖上稱為劍郎君裴文海……”
他説話之際,突地望見白長虹眉心當中一點淡淡的痕印顯出了鮮豔的紅色血光。
他的笑聲陡然一頓,被那股懾人的怪異情景駭得心神大震,連話都説不出來了。
他話聲一停,一聲尖鋭的琴音陡然跳出,刺入他的耳中。
金筠音喝叱道:“你還不走,真有面子留在這裏?星宿海的弟子那個像你這樣?”
裴文海肅然恭身一禮道:“謝師姑教誨。”
金筠音冷冷道:“哼!你是不服嗎?”
裴文海道:“這個師侄不敢!”
金筠音駢指一彈,一縷琴音陡然發出。
“呃!”裴文海心脈劇震,被那恍如有形的琴音一撞,立即吐出一口鮮血。
他喘了兩口氣,抑制住翻滾的氣血,沉聲道:“想不到師姑琴技如此高超,師侄真是有幸聆聽!”
金筠音冷冷問道:“你是怪我偏袒外人,而與本門弟子作對?”
裴文海道:“這個師姑自己心裏明白,恕師侄愚昧不知。”
金筠音突地狂笑道:“我就算幫了點蒼,你師父又能如何?”
她笑聲忽斂,又道:“二十年前他已為了點蒼神劍謝冰清而不顧師兄妹之情,難道現在我不能袒護點蒼弟子?”
她頓了一頓,冷冷道:“他既然已被你們害死,他的義侄我必須保護,你就跟你師父説,誰妄敢碰白長虹一下便先來找我!”
裴文海行了一禮,默然飛躍而去。
白長虹凝望劍郎君裴文海的身影消失在黑夜裏,方始躬身道:“謝謝前輩維護之恩。”
九天琴仙金筠音默然沒有作答,靜靜的仰首望着蒼空的一鈎冷月。
好一會,她才輕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唉!謝郎,你可曾聽見我的呼喚?你可曾曉得我的衷懷?”
她的話説得淒涼幽怨,使得白長虹不忍猝然離去,他茫然佇立着,凝望着石屏上的金筠音。
金筠音緩緩垂下頭來,五指一揮,琴聲悠揚響起。
顫抖的音韻似是嗚咽而去的流水,低聲的傾訴着深沉的幽鬱。
正像那古老的故事,一個美麗的少女,懷着金色的夢幻,企盼着與那夢裏的白馬騎士一同馳騁於夢之綠野,他朝着自己發出了爽朗的笑聲,向着揮舞彩巾招喚的美麗姑娘飛馳而來……
終有一天,果然有一個英俊的青年,挾着他的長劍含笑而來,他驚訝於她的美麗而停住了馬……
她報以美麗而的羞澀的一笑,於是他也還以深沉的一笑。
在美麗的春天,他與她在一起度過了許多絢爛的黃昏。
他們在一起數星星,數着螢火,也數着片片的紅葉。
在燦爛的秋日裏,他攜劍遠行,她依依惜別,呵囑着他早日歸來。
但是時日飛逝,他卻悄然無蹤,不再回來了,於是留下多情的少女,在冬日的黃昏裏憔悴。
琴聲哀怨婉轉,不停地迴盪在白長虹的心底,使得他心裏難過無比,幾乎為之泫然淚下。
“唉!”
悠長的嘆息裏,琴聲倏地一斷,四周又回覆了寧靜。
白長虹茫然佇立着,他的腦海之中還回縈着這悽怨的琴聲,良久,他才輕輕的嘆口氣。
金筠音倏然側首,道:“你還沒有走?”
白長虹肅容道:“在下被前輩琴音所感,忘卻身在何處,有失禮儀之處,尚請前輩原諒。”
金筠音怒聲道:“哪有這麼多的廢話,滾開!”
白長虹一楞,心頭頓時泛起一絲反感。
他忖道:“我是因為你與我義伯父相識,且又救過我的性命,所以才對你如此恭敬,誰知你卻這樣對我,哼!”
他低下頭去,脱下身上的外衫,將他父親的屍體包好抱了起來,默然向後走去。
他才走了四步,金筠音叫道:“回來!”
白長虹愕然轉過身來,望着那塊大石屏。
金筠音站了起來,道:“你可是點蒼派弟子?”
她緩緩掠一掠長長的髮絲又道:“那麼你可曉得點蒼神劍謝冰清?”
白長虹道:“謝冰清是家父結拜義兄,二十餘年以前已經失蹤了。”
金筠音道:“這個我知道,他們已經失蹤,唉!就在這青城山裏失去了蹤影。”
她嘆了口氣繼續説道:“你話裏的意思是説你自己並非點蒼弟子?”
白長虹道:“在下連一點武功都沒學,並不算是真正的點蒼弟子,但是……”
他黯然道:“點蒼已經全派覆沒,自江湖除名了。”
金筠音啊了一聲,似是非常驚訝,她沉思了一下道:“你一點武功都不學,怎能替點蒼報仇?”
白長虹握了握拳,堅毅地道:“憑着我的毅力,我一定要學成天下第一等武功,替點蒼死去的弟子報仇。”
金筠音讚歎一聲,道:“好志氣!你手上抱着的是誰?”
白長虹垂下頭來,沉聲道:“是我爹的屍體,他被三十多人圍攻而死!”
金筠音輕聲嘆道:“上代的恩仇都留下讓下一代來報,冤怨相結,永無休止。”
白長虹道:“這是大眉山莊落月刀葛洪所為!”
金筠音沉吟了一下道:“你上來,我有話你説。”
白長虹猶豫了一下,抱着屍體大步跨開,向着石屏行走過去。
當他走了兩丈多遠,金筠音喝道:“小心!”
話聲一了,一條黑色綢帶飛卷而下,好似一條靈蛇繞着白長虹的腰部。
白長虹只覺身上一緊,耳邊風聲颯颯,整個人都被那條黑綢帶纏住飛掠而起,落在石屏上面。
這時鈎月將近中天,看來已是二更時分,清瑩的月光,他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站在面前的金筠音。
他目光一掃之下,不由吃了一驚,暗忖道:“她既與師伯相識,怎麼還是這樣年輕?”
敢情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臉容俏麗、肌膚細緻瑩白的年輕女人。
那細長的柳眉,清澈的眸瞳,豐潤的嘴唇,與挺秀的鼻樑都是構成一個美女的主要條件,而她卻都具備着。
他愕然呆立着,木頭似的抱着他父親的屍體在旁發楞。
金筠音見到白長虹訝異的樣子,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嘆道:“唉!老了!”
白長虹道:“不!……你還很年輕。”
金筠音目中一片迷惘,輕聲道:“我十五歲那年遇見他,到現在已整整二十三年,年年為他愁苦,日日為他悲懷,怎會不老呢?”
白長虹脹紅着臉道:“真的,前輩,你還很年輕。”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我留着這條命也只不過是任憑回憶慢慢蠶食罷了!
唉!一寸相思一寸灰……”
她望了白長虹一眼,道:“你坐下吧!”
白長虹應了一聲,盤膝坐了下來。
金筠音也緩緩的坐下,右手輕摸着琴几上的黑色瑤琴,撥動着一根弦,立即一聲清脆的琴音飛起……
她側過頭來凝望着白長虹道:“你可想要學武?”
白長虹點了點頭道:“我要學武,因為我必須報仇。”
金筠音點頭道:“你願不願跟我學武?做我的徒兒?”
白長虹一楞道:“請問前輩,你的武功是否是天下第一?”
金筠音很奇怪白長虹會這樣回答,她怔了一下,搖了搖頭道:“天下沒有絕對的第一,誰敢説武功是天下第一的?”
白長虹道:“那麼我不願學。”
金筠音道:“我是星宿海流沙一脈,本門武技注重陰柔靈巧,雖不能説天下第一,但是在中原已無敵手,你為什麼不願學呢?”
白長虹道:“我發誓要學得天下第一的武功,否則的話,我便要學會點蒼射日劍法,來報點蒼血仇。”
金筠音喃喃道:“射日劍法……點蒼射日劍法剛猛純正,使出之際,劍氣迴旋,大樹搖曳,威力無儔。”
她的目光突地凝聚起來,又輕聲道:“我第一次遇見謝郎時,他也是手持射日劍與大師兄古雷較量劍技,那時他三十二歲,正當英年,卻已贏得神劍之名,他總是戴着金色的面具,英姿瀟灑……”
她的目光温柔而明亮,向四周一掃,幽幽地道:“我以一個少女最真純的感情對他,終於獲得他的愛戀,在他贏得本門‘流沙劍法’之後,他挾劍與我同遊,我們度過了一個長長的秋天,那是我一生中最難忘懷的秋天,我們數着片片落葉,我們撲捉着秋夜的流螢,訴説着金色的夢幻。”
她的臉上浮現一層薄暈,嬌柔地撫摸着自己那長長的黑髮,深沉地道:“那時他最喜歡我那長長而披散的黑髮,他説我的發裏有着無限的神秘,使他產生了無盡的遐想……”
白長虹可以從金筠音那種沉醉的神態裏看出當她年輕時與神劍謝冰清所一同度過的一串幸福綴含着歡樂的日子,那時的她是多麼的嬌柔美麗,而使得謝冰清不忍離去,迴歸點蒼……
金筠音的聲音突然轉變為幽怨起來,她繼續道:“就在那年的九月深秋時分,中原八大門派,以少林、武當、華山、峨嵋四派為首,具柬相邀其他五大門派會於青城之巔,他終於攜劍走了……
他本説只要旬日便可趕回,但是過了一個長長而寒冷的冬天,他都沒有回來,直到現在……”
她的眼睛裏浮現淚影,喃喃道:“自他走後,我有説不出的空虛,説不出的寂寞,每天晚上,只要一閉上眼睛,便可感到他悄悄的來了,給我帶來了無比的喜悦與興奮,但是我一睜開眼,他已經悄悄的走了,留下了更多的寂寞與悵惘,最令人遺憾的是我竟然從來沒有見過面具後他真正的容顏。”
兩顆晶瑩的淚珠灑落胸前,在黑綢的長衫上滾落下去,她幽幽地道:“夜深了,露水好濃!”
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四下看了看,輕嘆道:“霧起了,隨着山風飄來!”
白長虹有似泥雕木塑似的,怔怔的望着金筠音在出神,在他的生異泛起了無限的喟嘆。
他忖道:“若是我有一天也遇見這樣深愛着我的女人,我是否能夠拋下她,任她如此的悲痛地盼望着我?若是她發現面具後是一張醜陋殘缺的面孔,她還會愛他嗎?”
他思緒運轉,久久也都未能想出答案來,突地,他耳邊響起一聲沉悶而宏亮的聲音,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
他愕然抬起頭來,只見金筠音臉色凝重的望向遠方。
他側首望去,只見在這片刻,濃濃的霧已經將四周罩住,視線根本就不能穿過濃霧看到遠處。
他詫異地問道:“是誰來了?”
金筠音沉聲道:“我的大師兄。”
白長虹哦了一聲道:“是裴文海的師父?”
金筠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道:“不錯,是怒天尊者古雷!”
“怒天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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