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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連七天。風寄晚都沒有回別鶴山莊。

    從惟妙惟肖焦慮的神情中,從婢女家僕閒暇時的私語裏。從碧湖邊上羣鶴賞落的姿態上……一切的—切都彷彿因他的不在而沾染上冬季陰鬱的氣息。聽侍女們説,風寄晚很少這樣長時間的外出,而且根本沒有人知曉他去了們麼地方。連那天送信的小廝都只知道是十七阿哥派人送來了封緊急密函,然後風寄晚匆匆地趕去,就再也沒有回來;派人去十七阿哥的府上打聽,看門人説沒見過他:難道路上出事?

    所有人都在擔心他。然而誰都沒有惟肖表現的那樣強烈。自從那天晚上風寄晚沒有回來後。她就發瘋似的到處尋找,不吃不喝不睡,才短短幾天,就憔悴了很多很多。

    紀柔荑站在小庭之中,惟妙邊擦眼淚邊端着飯菜從惟肖的房中走出來。見到她愣了一愣,行禮道:“紀姑娘好。”

    “她還是那樣嗎?”

    惟妙眼圈一紅,“嗯……紀姑娘,我怎麼辦好?少爺失蹤了。惟肖她不肯吃東西,存心折騰自己,我怎麼勸都不聽……”

    “風公子他……”想説什麼,又覺得喉間澀澀。

    紀柔荑輕嘆一聲,沒有再問。惟妙哽咽道:“少爺他從來不這樣,而且一走這麼多天,連個回來傳信的人都沒有,怎麼辦?肯定出事了……少爺要是出事了,我們可怎麼辦才好……”

    “你們跟了他多久?”

    “我和惟肖都是孤兒,被人枴子從南方拐到京城來準備賣的,幸好碰到了少爺救了我們。我們姐妹感激他的恩情。就自願留下來服侍他,不知不覺都近八年了……”剛説到這。惟肖的房門突然開了,惟肖怒氣衝衝地走出來厲聲道:“姐姐,你跟這個女人羅嗦什麼啊!就是這個禍水,把我們少爺給害了的!”

    惟妙驚得手中的飯菜都掉到了地上,也顧不得收拾,連忙拉開惟肖,“妹妹,你在胡説些什麼啊?快回房去休息吧……”

    惟肖一把甩開她的手,衝到紀柔荑面前道:“我有胡説嗎?我説的都是事實!就是為了這個女人,弄得我們少爺這些天都忙進忙出。連頓飯都不能靜下來好好吃、這次他出門也是為了這個女人的事,現在好了,他出事了,回不來了,你高興了?你是誰派來的奸細,這樣成心害我們家少爺,你説,你説!”

    她狠狠地推了紀柔荑一把,紀柔荑頓時站立不穩摔到了地上,惟妙見了連忙去扶,驚道:“惟肖!你怎麼可以這樣對紀姑娘,她是客人,要是公子知道了就糟了!紀姑娘,你沒事吧?”

    惟肖眼睛紅紅,哭了出來:“公子要是能知道,要是他還能平安的回來,即使他重罰我,我也甘願。”

    紀柔荑開口,聲音像浮在水上,“你説——風公子的失蹤與我有關?”

    “就是你!除了你還會有誰?從你第一天搬進山莊來,我就看出你渾身充滿了不祥。誰沾上你誰就倒黴。我真不明白你和少爺無親無故的,他為什麼這樣幫你,你……”

    “夠了!”惟妙大喊一聲,“惟肖你鬧夠了!你要還當我是你姐姐,就什麼都別再説了給我回房去!”

    “我……哼!”惟肖瞪了紀柔荑一眼,轉身回房,重重地甩上房門:惟妙望着紀柔荑,滿是愧疚:“紀姑娘,惟肖她……她也是緊張公子,説話才這麼魯莽的,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啊;有什麼不是的,我代她向你賠罪了。”

    “她沒有錯。”紀柔荑淡淡地一笑,笑容裏卻充滿了苦澀的味道,“也許她説的對,我是個不祥之人。”

    “不,紀姑娘。惟肖的話你可不能聽啊!”

    “沒事了。我回房去了。”説罷轉身剛要走,就見向東來遠遠地朝這邊走來,邊走邊道:“你原來在這,太好了!”

    此時此刻居然在此地看見他。真的很意外。“你找我?”

    “對,找的就是你!”向東來一拉她的手,“跟我走。”

    “去哪?”

    “跟我來了就知道了。”不由分説地拖着她走上一輛馬車。然後指揮車伕起程。

    紀柔荑想了一下。也沒再説什麼,安安靜靜地坐着。

    然而向東來卻很不安靜,一雙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她,那目光簡直可以算得上相當無禮;紀柔荑笑了笑,“我又有什麼新的病嗎?大夫。”

    “哈哈哈?”向東來放聲長笑,忽爾臉色一轉。

    很嚴肅地盯着地,説道,“還是心病,我看得出你在擔心一個人。”

    “哦?”紀柔荑不置可否。

    “有一個好消息,有一個壞消息,你先聽哪個?”

    幾乎想也不想,紀柔荑就答道:“壞的。”“凡事先往最悲觀處看,未領略快樂就先挑戰痛苦,你很睿智啊,姑娘。”

    紀柔荑笑笑。

    “壞消息就是——風兄弟受傷了”

    紀柔荑臉色一變,向東來接下去道:“但你不用擔心,那小子命大得很,還死不了。不過要靜養一段時間才能康復了。”

    紀柔荑沉默了許久,才道:“是不是因我而起?”

    “這個嘛,就是我要告訴你的好消息了。給。”

    他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遞給她。

    打開來看,是一封朝廷的公文。

    “這是朝廷罷免陸尚豪禮部侍郎一職的公文,從此他就是個庶民了。這算不算是好消息?不過離你當初要求讓他死的目標還差那麼一點點,所以還不能況足完全成功。”

    紀柔荑怔怔地望着那封公文。上面的每個字都很清晰,然而她看着看着,就恍惚了起來。眼前交錯過很多張臉:爹爹的,師哥們的,奶孃和家裏原來那些僕人們的……一張張臉慢慢地浮現。又慢慢地淡去。她所要的可是這樣的結果?

    捫心自問,卻找不到答案。

    她合上公文,將它遞還給了向東來。

    “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真失望啊,好歹也表示一下感激吧?我很期待美人的以身相許的。”向東來眨眨眼睛。

    紀柔荑看了他一眼。眉眼涼涼如冰。

    接觸到那樣的目光那樣的臉龐,向東來不由地收起了嘻皮笑臉,緩緩道:“你知道嗎?你總給我一種錯覺,好像回到了十五年前初見風奇晚的那一刻。”

    紀柔荑揚眉。“一樣深遂的眼睛,複雜的臉,沉寂的表情,完全超脱年齡的一種靜,好像整個世界與你無關,然而卻又息息相關。”向東來輕嘆了口氣,道,“你和他很像,幾乎可以説是女性的風寄晚,我見到你後才明白。為什麼風寄晚會主動找上你,幫你扛起這一切,不僅僅只是為了協助十七阿哥登上儲君寶位那麼簡單。”

    恍恍然間像回到陸府的門前,百里長街,卻只抬眉一眼。就見到了那個註定在生命中扮演一個重要角色的人。

    要窮盡幾生幾世,才能遇見那樣一雙眼睛?

    上天竟然讓地看見了一雙和她完全一樣的眼睛。

    一個和她一樣的人。

    紀柔荑慢慢地閉上眼睛,右手不自覺的抓緊腰上的錦囊。錦囊裏一樣東西。

    ——翡翠鳴笛。

    ☆☆☆☆☆☆

    馬車行了很長一段時間,車外的聲音漸漸由人聲鼎沸轉為僻靜,再後來便有了山泉鳥鳴聲。

    向東來一推車門,“到了。”説着扶她下車。外面是處林間小院,坐落在半山腰上,幾間精緻的小屋,屋前種滿了植物,還有個大池塘,不過已經結了冰。這種只有在南方才能見到的建築,竟在此地看見,紀柔荑不禁有些意外。

    “這是什麼地方?”

    “這個嘛……是我七七四十九個家中的一個。”

    像是看出她的迷惑,向東來又補充道,“因為我有四十九個老婆,她們誰都不服誰,誰都不願見誰,我只好讓她們分開住。這裏是我十七娘子紫羅花的家……”

    話未説完,一聲嬌呼已從門內傳了出來:“東來——”

    一個嬌小的紫衣人兒像只蝴蝶一樣撲人他的懷中,聲音柔媚之極。

    向東來嘻嘻而笑,抱住她旋轉了幾圈,才放她到地上。兩人神態親密,絲毫不因有外人在場而有所收斂。親熱過後,紫羅花把目光轉向了紀柔荑,“這位就是紀姑娘?果真是冰雪一樣的人兒呢。”

    紀柔荑欠身行禮。紫羅花一把牽住她的手,熱情地説道:“客氣什麼,還行什麼禮呀。你來了就好。我們的風少可等半天了。他現在在屋子裏躺着看書,你進去看他吧。”

    紀柔荑點了點頭,剛走了幾步。紫羅花又叫道:“是左邊第一間屋子。”

    她走向第一間屋子,房門順手而開,裏面佈置的非常美麗,温暖舒適。風寄晚擁被躺坐在暖塌上,臉色雖然很蒼白。但一雙眼睛仍是很有神采。他看着她走進來,目不轉睛,紀柔荑臉上微微一紅,“你……他們跟我説你在看書。”

    風寄晚笑了笑,“我本來是在看書,但是聽見你們在外面的話,然後就猶豫,是假裝不知道你來了繼續看書好呢,還是大大方方地目接你的到來。”

    紀柔荑忍不住莞爾。在塌旁的椅子上坐下,仔細觀察他的臉色:“你的傷勢如何?”“我沒事!”

    “是因為我的事嗎?”

    “和你投關係,是我自己疏忽大意。”

    話題到此便以冷場結束,只好無話找話道:“你這麼多天沒有回去,惟妙她們都擔心壞了。”“我若回去,她們更擔心。而且我暫時也不能回去,這是計劃中的一部分。”

    紀柔荑不解:“計劃?什麼計劃?”

    “登天計劃!”聲音洪亮,答話的人卻不是他。

    只見向東來大步地走了進來,望着他兩人嘻嘻而笑。

    風寄晚有點無可奈何地嘆道:“雖然這是你的家,但偷聽客人們説話,主人不嫌失禮嗎?”

    “我本來也不想的,但實在是好奇,英雄為了幫美人報仇而負了傷,美人究竟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

    “那你現在看到了,滿意嗎?”

    向東來連連點頭,“滿意,滿意,太滿意了!能見到冰山美人臉紅,實在是非常難得的啊!”被他這麼一説,紀柔荑的臉反而不紅了,恢復了一貫的冷白。

    她沒有理會向東來的調侃,問道:“登天計劃?這是什麼?”

    風寄晚失笑道:“向東來的話你也信?不過我現在所做的事還不方便告訴你,抱歉。”

    “我明白了。”垂頭,接下去便沉默,不再説活。

    向東來瞧瞧她又瞧瞧風寄晚,搖頭道:“真無趣,不好玩,兩個木頭人不看也罷,走了。”説完轉離去。

    紀柔荑咬了咬下唇,輕聲道:“既然什麼都不能讓我知道,又為什麼要找我來?”

    “因為我認為你住在山莊裏可能有危險,所以請向兄把你接過來。這裏很安全。”

    “我會有什麼危險?是陸尚豪官職被罷免心生怨恨伺機報復嗎?”

    “嗯。”

    又是一陣子沉靜。

    過了許久,紀柔荑站起身道:“我出去了,你休息吧。”

    風寄晚卻忽然拉住了她的手。雙手相握,他的手温暖,她的手冰涼,暖意自他的手上傳過來,輕輕柔柔,卻又沉沉甸甸、就這樣僵在那裏。一時間不知是該走還是該留。

    輕輕嘆息逸出風寄晚的唇邊,他鬆開了手,“也好,你也早點休息吧。”

    是失望還是壓抑的情緒自腳底升起,就那樣慢慢地將她的身心浸沒……

    ☆☆☆☆☆☆

    天色漸漸暗下去,紫羅花抱着厚厚一疊被子來敲她的房門,一進屋就説道:“郊外冷,入夜能凍死人,紀家妹子你課要多注意點彆着涼啊。”

    “有勞紫夫人了。”

    “呀。什麼夫人不夫人的,這院子就我一個人住,侍婢家僕通通沒有,什麼都自己動手幹,我才沒那麼嬌貴呢!你看,我叫你紀家妹子,你就叫我紫姐姐好了。”紫羅花邊説邊幫她鋪被,動作千脆利落,果然是熟做家事的。

    “我……”紀柔荑有些躊躇、紫羅花轉身,看着她笑了笑,“其實我也看出來了,紀家妹子你不習慣與人親近,你要不想叫也沒事,就叫我名字吧?”

    紀柔荑連忙道:“不,紫蛆姐,謝謝你。”

    紫羅花上前拉住她的手,很是感慨,“你來之前。東來就跟我提起過你的一些事情了,紀家妹子,你做得很好呢。可恨你那些師哥們個個都是書呆子,不瞭解你的一片苦心。”

    “我……”紀柔荑扯出一個笑容來,“無所渭。我真的覺得無所謂。別人怎麼看我,是別人的事,我對的起自己就可以了。”

    “可你這樣,永遠只會委屈自己。人活在這世上不容易,如果連自己都不對自己好些,怎麼指望人家對你好?”紫羅花拉着她一起在塌上坐下,説道:“紀家妹子我不怕告訴你,我是青樓出身的,我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兒,後來因為愛情一時衝昏了頭腦跟着個書生私奔,把爹孃給氣死了。沒過幾年,身邊帶的金銀都花光了,那書生百無一用,後來還迷上了賭,輸了很多錢,就把我賣給了妓院。我剛開始也不肯,被打得遍體鱗傷,老鴨拿着鞭子對我説,你看,一邊是皮鞭,—邊是華服玉食,你自個兒選吧!我一咬牙,就認命了。在風塵裏漂浮了幾年,見到東來的第一眼起,我就告訴自己,這是個好男人,我得抓住他。我不要他給我名分,不要他帶我回家,我就只要這麼一幢小小的院子有個安安靜靜的安身之地。表面上看來好像很委屈,其實是賺了。他家那位大夫人那麼厲害,我要真進門去了早起晚叩頭的,還不給折騰死。而且住得遠了,兩人聚少離多,感情也就格外的親近。要天天待一塊,遲早他會看我厭了。但是紀家妹子,你比我好,你雖然遭遇了這樣的變故,可你遇到了貴人。風少不像東來那麼花,他是個不肯輕易把心給女人的男人,但是一旦他給了,就會對那個女人忠誠一輩子。”

    紀柔荑驀然站起,急道:“紫姐姐你在胡説什麼?你扯遠了。”

    “我真的胡説嗎?”紫羅花看着她,眼神中有種洞悉的明瞭,“紀家妹子,你若不是這般心高氣傲的,會幸福很多。”

    紀柔荑默立半晌,跌坐回塌上,渾身彷彿虛脱了一樣,沒有絲毫力氣。紫羅花的話像把利箭,把一切隱藏着的心事直直白白地挑出來給她看,讓她看見自己的等待和期盼,但也同時看到了怯懦與矜持。其實從百里長街抬頭一瞥開始,宿命就展開了一道結,無論她怎麼逃避躲閃,都無濟於事。

    只那麼一跟,那個與她一樣清傲冷絕的男子,就已在她的心上刻下烙印。這烙印,註定揹負一世。

    然而多麼令人絕望的事實——與她相比,那個男子的心藏得更深,遙遙隔着無邊的距離無法觸摸。

    實在是不敢,怎麼能夠奢求那樣一個男人的愛情?即使他給得起,她也受不起。更何況他根本無意相紿!

    一時間思緒混亂,心痛難當。抬起頭來,紫羅花靜靜地注視着自己,表情温柔而哀傷,“紫姐姐,我——”她張口,正想傾訴一番時。

    房門忽然開了,向東來探頭進來道:“娘子大人,請問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開飯?”

    像是原本雀躍紊亂的氣泡,因一針刺來而頓時恢復平靜,所有的情緒重新歸整為零。紀柔荑站起來,望着紫羅花道:“紫姐姐,我們出去吧。”

    紫羅花暗歎口氣,瞪了向東來一眼,“就你最急,進姑娘家房間也不敲門。”

    向東來一臉委屈,“沒辦法啊娘子大人。誰叫此地本來一直只有你獨居,我都習慣了,一時間改不掉。”“好啦好啦,別羅嗦啦,出去陪我擺碗筷啦。紀家妹子,你去看看風少醒着沒,叫他一起吃飯。”説着推向東來出去。兩人糾糾纏纏、打打鬧鬧,卻又説不出的甜蜜和諧。

    紫羅花的確很聰明,她沒有要名分,卻擁有了最質樸純淨的生活。很難想像在高門深院內,向東來身為一家之主還能如此放鬆自在,完全不必顧慮形象地與妻子嬉鬧,這是他們的幸福。

    那麼她的幸福呢。又在哪裏?會得到嗎?

    ☆☆☆☆☆☆

    於是她便在這座荒郊小院裏住了下來,每天幫紫羅花澆水種花、收拾房間、準備食膳,雖然一切都需要自己動手,但比之別鶴山莊的孤獨寂寞,在這裏要充實了許多。不知不覺地,過了三天。

    第四天一早起來。就見紫羅花準備了籃子和鋤子,説是帶她去山上挖野菜。

    “紀家妹子你肯定沒吃過山野的蔬菜吧?只要烹飪得當,也是很好吃的,你知道東來為什麼喜歡來我這嗎?就因為這有他平日裏吃不到的一些東西。”紫羅花顯得無比得意。“我只是好奇,這麼冷天,也有野菜挖嗎?”

    “當然有。跟我來就是了,今天就帶你去開開眼界。”説着挽了她的手一同出門。

    沿着山間小徑一路走上去,地面上還有厚厚的積雪,實在不像是有野菜的樣子,然而既然已經出來了也只好跟着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紫羅花忽然一聲歡呼,丟開她跑了過去,從一棵樹下挖出幾株類似楓葉一樣的植物來,“菊花腦耶!而且還很嫩!帶回去做湯。”扭頭衝她招手,“紀家妹子你來。看仔細了,就照這個挖。我去遠邊再看看還有什麼其他的沒。”

    紀柔荑點頭道:“好。”“你可小心點啊,別割破了自己的手。有什麼事就喊一聲,我立刻回來。”紫羅花説着另覓目標去了。

    刨開積雪。果然長着不少那樣的野菜,這麼其貌不揚的植物名字倒是很好聽。才挖了幾棵,就聽一個聲音高聲道:“姑娘,請問這附近可有人家?”

    她站起來朝聲音的來源處看去,頓時怔住?

    小徑上,兩人牽馬而立,當前一人,正是不久前冰河樹旁偶遇的那個狩獵公子。

    那人見到她,也呆了一呆,接着眼睛就亮了起來,“是你!我們真是有緣,果然又再見了。”

    “紀家妹子,什麼事?”紫羅花聽得聲響,自林子深處折了回來,見到來人,下意識地將紀柔荑住身後拉,“你們是什麼人?在這幹什麼?”

    另一個牽馬之人湊到他耳旁説了幾句話,那人的臉色為之一變,“當真?就是她嗎?”

    紫羅花隱隱覺得不妙,連忙拉着紀柔荑道:“紀家妹子我們回去吧。”

    “等等。”那人伸手相攔。

    紫羅花斥責道:“你要幹什麼?休得放肆!”

    那人歉然一笑,眉宇間更顯儒雅,“姑娘誤會了,我只是想問問,你可就是紫羅花紫姑娘?”

    紫羅花滿腹狐疑地望着他:“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如果不是,那打攪了。如果是,請姑娘帶我去見一個人。”

    “什麼人?”

    那人緩緩道:“風寄晚。”

    紀柔荑一驚,未想到此人也與風寄晚有所瓜葛,而且在別鶴山莊的人都找不到他們的主人時,他竟會知道風寄晚在此處。

    他是誰?消息又是怎麼走露的?這一切究竟有什麼內在的關聯?

    她剛這麼想,紫羅花就已直載了當地問了出來:“你是誰?你找風少什麼事?你是怎麼知道他在這的?”

    那人微微一笑,他身後的人走前一步。傲然答道:“這位是當朝的十五皇子,你們還不快拜見?”

    永琰!

    紀柔荑的臉刷地變白。雖然她料到他出身高貴,必非普通人,但怎麼也沒想到他就是十五阿哥永琰!

    陸尚豪的主子!

    望着他温潤如玉的臉,那天風寄晚的話語又在耳邊響起,每個字都很清晰:“忘記他,你和他之間最好不要有任何交集。”

    原來——如此——

    就在那天,她因風寄晚的喜怒無常而深感受傷,覺得自己像個被人擺佈的玩偶,主人只會下命令,絲毫不説原因,專制又霸道。卻原來,風寄晚是怕她知道真相後有什麼其他的想法。所以隱瞞了不告訴她,而她還在心中因那事抑鬱了很長時間……真是錯怪他了,若她事先知道此人就是永琰,也絕對是能避多遠就避多遠,儘量不要有所瓜葛。

    他找風寄晚,必定是為了陸尚豪的事,一想至此,紀柔荑便對紫羅花説道:“姐姐,我們不要理他們,我們走吧。”

    紫羅花卻不走,她盯着永琰道:“原來你就是十五阿哥……也好,該來的遲早要來,風少吩咐過,如果有人能找到這來,那就是瞞不住了。跟我來吧,我帶你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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