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聖金金童玉女聲稱只是好友,愛的蹦極是為友情···”
“青年導演鈴木川下攜鉅款潛逃,淩氏集團負債累累,正式宣告破產···”
“身價數十億的淩氏家族成欠債王,債主上門輪番轟炸···”
“···”
數日來,有關淩氏倒閉的消息全面曝光,一夜之間,所有人都知道那個曾經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凌家大小姐凌夕煙已經一無所有。
而夕煙卻神色如常,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般,依然用温和的微笑面對所有人,只是面色蒼白了許多,眼眸裏夾雜着絲絲隱忍的憔悴。
尹蕾請了長假。因為黑社會老爸目前正在被警方懷疑,於是全家藉着度假的名義到國外避避風頭。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夕煙握着話筒在線路的這一端苦澀地笑着,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最近太倒黴所以才會連累了尹蕾呢···
原本時時刻刻都被簇擁着的夕煙,忽然覺得,偌大的聖金,如今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偶爾,也會覺得靠窗的角落裏,梵光那兩道冷峻又夾雜些許温柔的目光直直地望着自己,可是回過頭,卻見他正面無表情地望着窗外的風景。
梵光與夕煙解除婚約的消息一經傳出,梵光在聖金的人氣空前高漲。以前礙於夕煙而不敢發起攻勢的女生們如今可算等到機會,雖然梵光對所有人都冷冷的,卻絲毫未能減弱她們的熱情,反而覺得這是屬於冰之王子特有的魅力,從而對他更加痴狂。
銀行的部門經理與凌家以前有過一些交情,所以沒有逼他們馬上搬出凌家大宅,夕煙每天放學都會出去找房子,可是他們一家三口,都是養尊處優慣了的,她又不想家人受苦···所以遲遲找不到合適的地方。
牆倒眾人推那句話果然是沒錯的。以前那些嫉妒夕煙的女生們幸災樂禍地看着她這個樣子,還不忘添油加醋地再踏幾下。
“夕煙,你憔悴了很多耶,是不是日子過得太苦了?説起來,我爸爸還是淩氏集團的債主呢···欠他的自來水筆錢都沒有還呢···不過我跟他説就那麼算了吧,那點錢,就當做善事了。”一個曾經跟江希亞關係很好的女生抱肩坐到夕煙桌子上,陰陽怪氣地説,一臉得意。他父親是給淩氏集團提供自來水筆的供應商,在淩氏未倒之前,這絕對是眾多小商家搶着做的一單生意,所以她一直畢恭畢敬地對待夕煙。
夕煙放下手中的課本,抬眼看着這個曾經對她百依百順的女孩子,平靜地揚起唇角。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以前向我借過兩個名牌手袋,三隊水晶耳環,好像最後都沒有還呢···拿那些抵債,你應該還有剩吧。”夕煙歪着頭,微笑着説。
“你···”為首的女生一時語塞,氣得臉色發青。
“夕煙,你現在日子也不好過,估計要靠賣家當生活了吧?你那些名牌衣服、首飾,什麼時候讓我們去挑挑啊,反正都是要賣的,我們給的價錢也許會高一點呢!”另一個女生接住話頭,尖酸地笑着。
“好啊,反正你們從來都不穿新款衣服的,那些過了季的東西,剛好適合你們呢。”夕煙的表情很無辜,看不出一點針鋒相對的味道,言語卻很凌厲,直直地刺了回去。
“你這個死丫頭···”為首的女生眼看自己這夥人不但沒有討到半點便宜,還反倒被夕煙羞辱一番,氣得高高地揚起手腕,眼看一巴掌就要揮下來···反正她現在只是個什麼都沒有的窮丫頭,自己沒有必要對她手軟的。
夕煙冷冷地看着她,眼神倔犟。
就在那個耳光要落下來的時候,忽然有人自後居高臨下地扼住了她的手腕。女生一驚,回頭,卻看見梵光冰冷而又極具壓迫性的黑眸。
越過她的肩膀,夕煙又看到那張熟悉又遙遠的英俊臉龐,心中莫名掠過一絲酸。
梵光甩開她的手腕,一言不發地看了她一眼···為首的女生看着他冷峻的臉,一陣心虛,頗有些害怕地轉過身,帶着一眾手下怏怏離去。畢竟,得罪了靳氏集團大少爺可不是好玩的。
梵光側頭望向夕煙···她真的憔悴了很多,面色蒼白,眼神卻更加倔犟了···她,過得很幸苦吧?
夕煙靜靜地回望着他···那雙曾經讓她心痛留戀的黑眸還是那般深邃清冷,總是可以直直照進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四目相對的瞬間,夕煙忽然有種想要流淚的感覺。
就在這時,電話忽然響起,夕煙這才恍然發覺自己一直在看他,急忙調轉目光,從制服口袋裏拿出手機。
“喂,媽媽,什麼?你別急,我馬上就過來!”一向處事不驚的夕煙瞬間慌亂起來,不顧一切地衝出教室。
媽媽説,爸爸心絞痛犯了,現在正在醫院裏。
怎麼會這樣呢?爸爸因為淩氏集團的事情已經很受打擊了,這個時候又病倒了,她真怕他撐不住啊···夕煙奔跑着,咬着嘴唇,眼淚細碎地灑在風裏。
一路飛奔到醫院,夕煙站在走廊上,深吸一口氣,用袖子抹掉眼淚,調整好自己的表情,平靜地走進病房。
“媽,爸爸怎麼樣了?”夕煙看着病牀上蒼老了許多的父親,小聲地説。
“打過點滴,現在已經睡着了。”凌太太幫丈夫蓋好被角,輕聲回答,保養得很好的眼角,皺紋忽然空前地明顯起來,刀刻一般。
“怎麼···忽然會這樣呢?”夕煙心疼地看着母親,喃喃地説。
“銀行的人開始拍賣我們抵押的物業,今天不但逼我們搬離凌家大宅,還要把她賣給淩氏以前的鄭董事···”母親臉上掠過哀傷的表情,頓了頓,接着説,“鄭董事看重的是凌家大宅那塊地,一旦買到手,就會把房子拆掉重建···可是那棟祖宅是你爺爺親手設計建造的,你爸爸怎麼能眼看重···”説到這裏,凌太太忍不住抽泣起來,又怕驚醒熟睡的丈夫,捂着嘴別過去,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那棟大宅是爺爺親手設計的,拆掉的話,就會永遠從世界上消失,再也換不回來了啊···夕煙深深在心底倒抽一口冷氣。更何況,如果父親此時再受這麼大的打擊,他一定會支撐不住的吧···
“媽,別擔心,我去跟鄭董事談談,也許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還有,把父親轉到高級病房去吧,這裏他住不習慣的,醫藥費方面我會想辦法的。”夕煙握了握母親的手輕揚唇角,努力地笑着。
夕煙起身走出門口,咬着嘴唇,面色蒼白得有如失色的花瓣。
梵光急忙閃身到門後面,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並沒有發現他。
剛才,看到夕煙焦急地衝出教室的時候,他幾乎是下意識地跟在她身後···
一路跟到醫院,聽到她跟母親的對話,才意識到此時的她小小的肩膀,承擔着多少沉重與哀傷。
梵光站在病房門前,微薄的陽光灑在他冷漠英俊的臉上,宛如蒙上一層金色輕紗,泛着似有若無的温柔。
2
凌家組摘得後花園裏。
“鄭叔叔。”夕煙站在鄭董事身後,輕聲地説。
“哦原來是世侄女。”鄭董事回過頭,看到是她,愣了一下,隨即敷衍地揚了揚嘴角。
“好久不見,鄭叔叔身體進來還好嗎?”夕煙端莊地笑着,自己也覺得這是很虛偽的開場白。
“還好,謝謝世侄女的關心。我知道你是為什麼來找我的,別説Uncle不給你面子,如果是為這棟房子的事情,我想我們不用談了。”鄭董事開門見山地説,他對這個世侄女印象一向不錯,所以才沒有馬上趕他走。
“Uncle,‘天碧居’住得還舒服吧?”夕煙掉轉話題,聲色平靜地説。
鄭董事一愣。沒想到她會忽然若無其事地説起這些。
“那本來是凌駕的私人產業,但是當時Uncle説要退股,公司沒有錢還你,父親無奈,就把那棟房子給了您。若是轉手的話,應該也賺了不少吧爸爸雖然不擅經商,可是也不曾虧待您我們兩家也有二十年的交情了,現在我們唯一的願望就是保住這座住宅,難道連這一點您都不肯通融嗎?”夕煙上前一步,懇求地看着鄭Uncle。
“夕煙,現在不是我不通融,這棟房子就算我不買,銀行也會把他賣給別人的,大家都是商人,看重的都是這塊地皮而已,誰都不會留這房子座博物館的對不對?”鄭董事聽了夕煙的話,也不免有些動容。轉身背對着她,微微有些不忍。
“Uncle,不如這樣啊,我答應您我以後一定會把這裏買回來,你先不要拆這個房子好不好?那是我爺爺親手設計的,拆掉之後就會從這世界上消失,再也找不回來了啊”夕煙見鄭董事有些鬆動,急忙轉到他面前,診治中帶着一絲哀求。
“唉,夕煙,這棟房子我就要買下來了,我投了八千五百萬在這裏,難道要我等你十年二十年把它贖回去嗎?Uncle是商人,不是慈善家,你不要讓我為難了。”鄭董事長嘆口氣,面對這樣一個動之以情的可憐少女,想必誰都不能無動於衷,他也有些矛盾,但是利益始終佔了上風。
“鄭Uncle”夕煙還想再説些什麼,卻被橫橫地打斷。
“夕煙,你説什麼也沒有用的。再説下去,別怪Uncle對你不客氣了。”鄭董事揹着手,冷冷地對夕煙説。
“我”夕煙嚴重掠過意思恐懼的光芒,她真的很怕這棟房子會被拆掉,下意識地想再説些什麼,眼淚卻搶先灌滿了眼眶。
“不要再求他了。”一個冷峻而熟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隨即肩膀傳來熟悉的體温,夕煙回過頭,之間梵光修長好看的手掌攬住自己,彷彿在幫她只撐住身體的重量。
“鄭Uncle,好久不見。”梵光禮貌地頷首,聲音中透着居高臨下的高貴。
“是指,別來無恙,你父親最近好嗎?”整棟時間到梵光,立刻換上一副熱絡的笑容。
“他很好。爸爸總是教我,當長輩的就該有長輩的樣子,不要事事跟人計較。”梵光好看的臉上掠過一絲系虐的神清。
“那,那當然是了。”鄭董事不知道他這話究竟是什麼含義,頓了頓,略帶僵硬地陪笑説。
“真是不巧呢我剛剛跟大通銀行的Phlip簽約買下了這個地方鄭Uncle一定不會介意的吧?”梵光幽幽地説,唇角掠過一絲壞壞的笑容。
“你”鄭董事已經,幾乎氣結。以這塊地皮的潛質,翻新之後轉手就能賺個幾百萬,可是卻忽然殺出來個什麼都不懂的大少爺攔住了他的財路。
夕煙也是一愣,側頭望着梵光近乎完美的側臉,心中彷彿被什麼擊中了,驀地融化了她心中最最柔軟的地方,一種甜甜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在她最無助的時候,他就是這樣地站在她的身邊,宛如神明。
“算了···正好省得這位能言善道的史侄女讓我為難。我先走了,梵光世侄,後會有期。”鄭董事剛想發作,在腦海中飛快地盤算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要去惹靳氏集團的大少爺比較好,只好笑着離開。
“再見。”梵光禮貌地説。貴氣逼人。
3
“你···怎麼會來?”星諾看重他的眼睛,只覺心中一陣委屈之後是酸澀的驚喜,眼睛一熱,淚水就流淌出來····
“凌伯父的病房我已經派人幫他轉好,你不用再擔心嘍。”梵光雙手扶着她的肩膀,伸出修長的手指輕柔地抹去她眼角的淚水,像在哄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為什麼?為什麼要幫我?”血液睜着一雙迷離的淚眼,梨花帶雨地看重他,心底竟隱隱地帶着一絲希翼···
他···為什麼要幫我呢?
“因為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你的問題啊···”
“我會記得你的。”
“會記得你很久的。”
“可是想起你的時候···我不會快樂。”
“因為,我不想看到你獨自受苦的樣子啊···”記憶中冷漠高傲的梵光似乎第一次説出這樣長的句子,英俊的眉宇間透着雪花般綿軟的温柔。
梵光修長的雙臂稍一加勁,猛地夕煙擁進懷裏,一種熟悉的香甜又進入鼻息,彷彿包含着一絲幸福的味道。
夕煙怔怔地睜大了眼睛,臉頰猝不及防地貼着他的胸口,可以聽見他略微急促的心跳聲音···整個人彷彿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氣,完全淹沒在他冰冷魅惑又略帶一絲霸道的氣息裏···
就在這時候,夕煙的手機忽然毫無預警地響起來,強烈的震動讓擁在一起的兩個人驚醒,兩個人面帶羞澀地分開,夕煙微低着頭,臉頰微熱起來···
“喂,真的嗎?太好了!好的,到時候見了。”夕煙扣上電話,表情歡快起來,開心地揚起唇角。
“···司徒俊清打來的?”梵光眼眸一暗,試探的語氣中有些清冷。
“是啊,他幫我找到工作了,那我現在就有兩份工,應該可以生活下去了吧···”夕煙認真地在腦中盤算着,臉上露出希翼的表情。
“其實,你···”梵光憐惜地看重她,心疼地皺了皺眉。其實,你不用這麼幸苦的,我可以照顧你···
可是自顧自想着未來與生活的夕煙,並沒有聽完他的話。
“買房子那筆錢···我以後會還給你的。”夕煙抬起頭,眼中的微紅還沒有完全褪去,目光清澈而堅強。
“···隨便你。”梵光的心一沉,淡漠地説。
她果然···還是更依賴司徒俊清的吧···
當她碰到困難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人,可不是他呢。
梵光雙手插在褲袋裏,悠悠地走向前方,眼眸中掠過一絲落寞。
高大的海棠樹後,杜子曦靠着樹幹,雙腿一軟,整個人滑落在地上,狠狠地咬着嘴唇,雙唇泛着白,幾乎要失去最後一絲顏色···
方才她去醫院探望在建築工地被腳手架砸傷的父親,他也只有在需要錢的時候才會想到她。無意間在走廊中看到梵光,剛想過去叫他,卻看到他的目光直直落在凌夕煙的背影上···
於是一路跟着他們,當她看到他們緊緊相擁的時候,心就像被什麼絞碎了···
破碎的,還有她對生活僅有的一絲希望。
梵光,你就要···離開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