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飄落了,片片……
寒冬的日子裏,除了雪花外,就是寒風,點綴這世界上的僅是一片白,無盡的白……
此時,是一個雪後初晴的日子。
此地,是湖北武當山下。
陸劍平一襲白衫飄飄,躡行於雪地上,飛快地便滑出老遠,在他身後跟着兩個身着褐色大袍、銀髮紅面的老者,也是大袍翩飛,騰躍於雪地上。
淺淺的一行足印,漸漸地愈來愈多,愈拉愈遠……
陸劍平來到武當山腳,他仰首望着山頂重重的白雪,回頭道:“武當山到了,我們就此上山吧!”
金翅大鵬道:“掌門人!你的烈日劍法已經練成了吧?”
陸劍平道:“這三招的確不愧為絕世奇藝,竟能在劍式划行之際,而將珠上的神光發出,迷惑敵人眼目,不知道其他兩枝劍有何奇妙之處?”
銀翅大鵬接口道:“‘七彩’長二尺八寸重十斤,‘淬厲’長四尺六寸重四十二斤,當年本門第二代祖師‘巨劍回龍’仗‘淬厲’巨劍,打遍天下而無敵手,曾被尊為劍中之聖。”
陸劍平一楞道:“有這麼重的劍?招式怎能使出?”
金翅大鵬道:“‘淬厲’巨劍為三劍之中威力最大之劍,施開劍式劍氣彌空,定可開山裂石,不過這要將‘七彩’劍法練熟之後,方能習練‘淬厲’劍法,據上代掌門説這一定要循序而進的。”
陸劍平“哦”了聲道:“那麼回龍掌你們可會?”
金翅大鵬道:“小的在大漠習得‘金沙掌’,而舍弟則自天竺習得‘銀沙掌’,此兩種掌法為天下十大掌法之中威力居於第四、五兩位的……”
陸劍平可沒聽過有什麼天下十大掌法,他問道:“這怎麼説?”
金翅大鵬笑了笑道:“‘回龍’、‘玄冰’、‘赤焰’、‘金沙’、‘銀沙’這五種被天下目為最厲害的掌法,至於另外五種則是少林的‘大力金剛掌’、武當‘破玉掌’、崆峒‘伏魔掌’、華山‘木蓮掌’、青城‘回柳掌’,其他如崑崙的‘般若掌’,點蒼的‘飛鳳掌’也都很厲害,不過因為這兩種功夫有加入指功,所以不包括在天下十大掌法之中,而邪派的各種掌功也不算在裏面……”
陸劍平點頭忖道:“寒心冷魔練的是玄冰掌,那火雲尊者一定是練赤焰掌了!怪不得以前的掌門從沒有使完回龍六掌的,頂多只使到第五掌,那武林中頂尖的高手便被掌勁震死,而我目前的功力也只能學成第四招‘回龍定嶽’!看來還得加緊努力才行。”
一陣寒風自山頂吹下,帶了幾片雪花落在他的臉上,他深深吸了口清沁的空氣,説道:
“走吧!”
三條人影恍如急電奔雷,一去數丈,轉眼之間便已躍上半山。
解劍巖又豎在那兒,只是那石塊換得更大了,幾個雕刻的大字還是一樣的龍飛鳳舞。
白雪將巨石旁的一池清水凍結了,雪白滑亮的冰池,映着旭日,反射出燦爛的光芒。
陸劍平望着那方巨石,他微微一哂,説道:“我們再給它留個記號吧!”
他單掌一揮,只聽“砰”地一聲,那巨石上的“解”字已經被削去,碎石四濺,石頂雪片簌籟落下。
等到沙石全部落下後,一個深約五寸的掌印深印在石上,宛如用刀斧所刻的一樣。
金翅大鵬嘿嘿道:“這些雜毛老道以往在江湖上狂妄無比,時刻以正派武林自居,嘿嘿,這下可叫他們血染雪地十里殷紅。”
他輕喝一聲,右掌倏地一豎,只見他的手掌剎時變為金黃,閃閃發光。他單掌一拍,“嗤嗤”聲裏,那方巨石上的“劍”字已經化為石粉掉落下來,裏面清晰地印了一個金色的掌印。
金翅大鵬掌勢未收,銀翅大鵬已暴喝一聲,左手斜掌一切,“砰”地一聲巨響,那個“石”字整片被掀去,留下一個銀色的掌印。
他仰天大笑道:“廿幾年來從未如此愉快過,這下殺他個血流成河!”
陸劍平見到公孫正珏兩眼閃閃發出兇狠的神光,那隻揮舞在空中的銀色碩大手掌更是動人心魄。
他一路上行來發覺這兩兄弟性格各不相同,公孫正瓊為人謙遜,但是性格很剛強,純粹是個外和內剛的人。
而銀翅大鵬則較為跋扈,且脾氣暴躁,較之乃兄更是性烈如火,他完全是個剛強之人而且沒有一絲心機,想到什麼就做什麼。
比較起來,他還是較為喜歡金翅大鵬,不過他也知道這兩人全都效忠自己,是毫無疑問的。
他説道:“我們走!”
他雙足方一用勁,便聽得山上一聲大喝,幾條人影飛躍下來。
一眼望去,他便看到以白石道人為首,其他尚有三個俗家打扮的老者在裏面,一共六個人像流星似的飛躍而來。
銀翅大鵬齜牙笑道:“送死的來了!”
他雙掌摩挲了一下,自言自語道:“廿年來未曾殺過一個人,連骨頭都不舒服了……”
陸劍平感到這語氣裏有一股寒氣,他心想:“天下哪有這種以殺人為樂的人?”於是他回頭道:“右護法,等下不必太過殺戮,以免有幹天和。”
金翅大鵬詫異地望了他一眼説道:“掌座,江湖中險惡無比,各種狠毒的人都有,若是心存慈悲,則必將受人陷害,如上代掌門即是因一時不及提防,被當時天下‘六大天柱’聯合起來在大巴山殺死的,如果掌座不能狠下心來,那麼先人之仇就不能報了。”
陸劍平全身一陣悚然,他又想到斷了一臂、血污滿身的母親了,他咬了咬牙,恨聲道:
“對!血債血還,殺!”
他“殺”字才叫出,金銀護法已經遵命飛躍而去,有如兩枝脱弦的急矢似的,迎上那奔來的六人。
銀翅大鵬飛騰空中,四肢張開,盤亙翔飛,大喝一聲,左手單掌帶起一聲尖鋭的嘯聲,朝下飛撲而去。
來人中驚懼地叫道:“銀沙掌!”
叫聲未了,銀翅大鵬狂笑一聲,單掌一劈,血光迸現,那來人中的一個道士已不及招架,便頭顱破碎,慘叫一聲倒地死去。
金翅大鵬也是飛騰空中,有如一隻大鳥似的斜斜往白石道人撲去。
白石道人悶哼一聲,大袖揮處,劈出一道掌風,朝自空撲下的金翅大鵬擊將過去。
公孫正瓊手掌一揚,金光閃閃,挾着一聲異嘯迎上前去。
“砰——嗤——”
白石道人悶哼一聲,整個身子跌出五尺之外,他的一條右袖整個被對方那奇異的掌力劈去。
他驚駭地望着自己手臂上印着的一個金色掌印,呼道:“金沙掌!你是金翅大鵬?”
金翅大鵬仰天長笑一聲道:“老夫二十年未履江湖,你倒還記得我!哈哈,與我納命來吧!”
他話聲剛了,一個低沉的喝聲制止道:“公孫護法請住手,待我問清楚!”
他一聽正是掌座的聲音,於是收掌回身道:“遵掌門人令。”
白石道人一見面前突地出現了陸劍平,他睜大雙眼駭然道:“八臂金龍!風雷門掌門—
—”
陸劍平微微一笑,道:“我説過會再來武當的,因為我們之間的血仇尚未了結。”他臉色一沉道:“我母親是誰將她打傷的?你的右手有沒有包括在內?”
白石道人臉色變了一下,他説道:“本門‘碧蘿金丹’當然不能容許外人來竊盜……”
陸劍平厲聲道:“武當為九大正派之一,玄門之人裏理應憐老憫少,我母親身負重傷,哀求你們這些臭道士給一顆丹藥,而你們竟然無動於衷,反而將她老人家打得傷勢更重!你們這些沒有心肺的賊道該不該殺?”
那邊站着的三個老者默然的望了白石道人一眼,其中一人咳嗽一聲道:“大俠威名震爍江湖,但這也不能責怪敝派呀!碧蘿金丹為敝派之寶,當然不能隨便給人,令堂大人之死……”
陸劍平狂笑一聲道:“你認為家母死得活該是嗎?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那老者臉色一變,沉聲道:“老夫乃武當俗家弟子震三湘劉昭普,今年五十有二,從未見過如此狂妄的後輩……”
他話聲未完,銀翅大鵬叱道:“你敢辱及本門掌座?嘿嘿!老夫七十有三可也沒見過有像你這樣混蛋的小子辱及風雷門掌門,小子!你死定了!”
震三湘劉昭普擺出一副老者的模樣教訓了一下陸劍平,豈知碰上銀翅大鵬更以前輩的口吻教訓了他一頓,不禁怒道:“你是誰?”
銀翅大鵬冷冷地一笑道:“你已經死了兩次!”他左掌一立,只見手掌漸大,從掌心開始,一片銀色剎時將整隻手掌佈滿,銀光閃閃,嚇人之至。
劉昭普臉色大變,他囁嚅道:“銀沙掌!你是銀翅大鵬!”
銀翅大鵬冷哼道:“你這是第三次死了!小子!拿命來吧!”
他身隨掌走,快逾閃電似的射將過去,單掌一揮朝劉昭普當頭劈去。
劉昭普見他來勢兇猛,忙斜側上身,雙掌一架,施出本門“破玉掌”中一招“殘金缺玉”,雙掌一分,朝對方胸前印去。
銀翅大鵬狂笑一聲,右手往外一撈,五指已經抓住對方左臂,他左掌往下一劈,只聽“喀折”一聲,銀沙掌已將對方左臂活生生切下。
他身在空中,雙手一分,掌勢變幻之下,銀光閃爍,還沒等對方慘叫出來,已快迅絕倫的將對方整個頭顱劈碎。
鮮血四濺下,他咧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狂笑一聲,又躍回金翅大鵬身旁。
他這幾個一連串的動作,完全在極短的時間中完成,那些人也只聽見異嘯聲,便見銀翅大鵬已如一隻大鳥似的飛躍同去。
銀翅大鵬嘿嘿道:“震三湘也只不過如此!你們還有哪個敢辱及本門掌座,吃我一記銀沙掌!”
白石道人此時整條右臂已然麻木,他駭然的望着劉昭普的屍體緩緩的倒下,一轉首,向一道人説道:“你趕緊回到觀裏去,説風雷門掌門‘八臂金龍’上山來了!”
那個道人應了一聲,正待起步躍上山去,豈知他的耳邊響起一聲震耳的暗喝:“不要動,我自己上山去找你們掌門,還有慧明長老!”
他猶疑了一下,仍然往山上躍去。
陸劍平喝道:“你敢走!兩丈之內我要叫你死於回龍掌下!”
那個道人回過頭來,他的臉上佈滿了恐怖之色,哀求似的望了白石道人一眼。
陸劍平嘴角浮現一絲殘酷的微笑,眼前他彷彿看到他的母親也是用這種哀求的目光懇請武當派的道人給她一顆丹藥。
“但是他們沒給,反而把她打下山!”他暗自忖道:“因而我要叫他們流血來還債!”
他回頭道:“這幾個人留給你們,我先上山!”
話聲一了,他飛身而起,騰空四丈,朝山上飛躍而去。
他聽到銀翅的冷笑,與那掌上發出的異嘯,但是他沒有回頭看,因為他已知道那些人的下場了。
回曲的山間小道,鋪着一塊塊的大石板,雪倒是被掃得乾乾淨淨的,只不過道旁的雪堆得更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