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隔著窗簾透進室內,宋慧儀緩緩地睜開眼睛,在看到身旁的男人後,她慢慢地想起昨晚發生的事。
腰痠背痛的她坐起身,望向沉睡中的孫少康,她目光一凝,愣愣的看著他,想著昨晚的激情。
昨晚算是她的新婚之夜,然而她卻一點也不快樂,二人交纏的身體,她感受不到他的熱情,感受不到女人該有的幸福感,他給她的感覺就只有掠奪,只有發泄。
想著想著,她的心沉了下來,目光也失去了焦點,連孫少康醒來盯著她看時,她也渾然不知。
孫少康饒富興味地瞅著她,「你還要再呆愣多久?」
他的嘲諷聲震醒了宋慧儀,她回過神,直直地望著他。
孫少康翻身下牀,全身赤裸的走到櫃子旁找衣服穿上。
宋慧儀瞪大了眼,雖然昨晚他們……但,她一時間無法適應全身赤裸的男人在她面前晃。
「你快把衣服穿上好嗎?」二朵彩霞浮上她的小臉。
孫少康穿長褲的動作倏地停止,回過頭瞪了她一眼,彷彿她是在説笑話,接著,他慢條斯理的穿好衣服,轉過身面對她,臉上掛著不以為然的笑容。
「經過昨晚,你現在説這種話,會不會太過矯情?」
宋慧儀啞口無言,的確是有那麼一點,她羞怯地撇過臉,不自在地道:「我不習慣。」
孫少康抿嘴一笑,心中突地興起了要捉弄她的念頭。他彎下腰,伸出手指輕輕的畫過她光滑的肩膀,引來她的低呼。
「很多事是習慣成自然的,就像昨晚一樣。」孫少康淡淡地丟下這一句話後,他走進浴室。
宋慧儀因他突來的舉動嚇得心臟快蹦出胸口,整個人差點無法呼吸。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他剛才的舉動是故意逗她的。
聽到浴室內的水聲,她趕緊飛快的衝下牀,將衣服穿上,她不想再被捉弄。
當孫少康走出浴室時,髮梢上還掛著幾滴水珠,為他陰冷的臉龐添增了幾許的稚氣,令宋慧儀一時間看傻了。
「怎麼?昨晚還看不夠我呀?」他諷刺。
宋慧儀回過神,她微愠地瞪了他一眼後,轉身走進浴室,身後則傳來孫少康的大笑聲。
等宋慧儀踏出浴室時,映入眼簾的是整理好的行李,她瞧見孫少康正背對著她站在陽台上,似乎正在欣賞早晨的陽光。
孫少康轉過身,「先下樓用完早餐後,再退房。」
宋慧儀點點頭,在他經過她身邊時,她語氣平淡地道:「我希望有時候你能夠尊重女性一下。」
腳步倏地停下,孫少康撇頭看著她,「真不愧是宋氏千金,是因為你金枝玉葉、財力驚人,才敢説出這種話吧?」
宋慧儀也看著他,「我不懂你説這話是什麼意思。」
孫少康只是輕笑一聲,便拉起她的手,也不管她願不願意,就逕自帶她下樓。
這女人只有外人在,自然而然的就會戴上端莊時「面具」。
旅館採取自助式早餐,孫少康將早餐券交給眼務人員後,笑笑的問著身旁佳人:「想吃什麼?」
宋慧儀不著痕跡的瞪他一眼,這可惡的男人只會在外人面前故作體貼,可由於她也在公共場合戴慣了假面具,她漾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十分温柔地道:「我自己來就好了。」
孫少康點頭表示瞭解,他就知道這女人死要面子。
他也不再多問的回座位,任由宋慧儀自己夾菜。
她不是挑食的人,但眼前的早餐讓她難以人咽,不是因為難吃,而是一大早就和他有口角,她的心情並不是很好。
啜了一口咖啡,孫少康瞧她沒吃什麼東西,笑著問道:「怎麼不吃?」
宋慧儀訝異地抬頭望著他,他關心她?然,這也只是一剎那的感覺,他的下一句話令她差點將刀叉往他臉上丟去。
「昨晚看見你衣服脱光光的模樣,才知道你瘦得像是隻猴子,你再不多吃一點,以後可能連穿著衣服就看得出來。」看她故作正經的模樣,讓他就忍不住想逗她,不過説實話,她的容貌、身材可不輸給模特兒。
「你……」很想怒斥他,但在公共場合裏,她又不好發作,只能緊緊握著刀叉,氣在心裏。
孫少康輕笑,擺出事不關己的態度,他正欲取笑她時,瞥見這處有道熟悉的身影向他打招呼,他以點頭向遠方那人打招呼。
他的舉動令宋慧儀很自然的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原來是昨晚在撞球室看到的辣妹,她正對孫少康擠眉弄眼,頓時她心一沉,彷彿再也浮不上來。
他們……應該,應該沒發生什麼事吧?或許她該瞭解一下。
她看著他愉悦用餐的模樣,卻問不出口,任由疑問懸在心中。
之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餐廳,怎麼退了房,只知道他繼續往南開。
開了約莫二十幾分鍾後,他們來到墾了的街頭,找到一處度假飯店住宿,辦好住房手續後,他又帶著她來到海邊。
孫少康見一羣男男女女正在玩著水上摩托車,他體內想追求刺激的細胞躍躍欲試,令他熱血沸騰。
「想不想玩?」
宋慧儀望了一波又一波的海浪一眼,搖了搖頭。「颱風剛過,風浪還這麼大的,挺危險的。」
覺得十分掃興,孫少康的臉色微變。「問也是白問,玩不玩隨你。」
話落,他將宋慧儀留在岸上,租了一部水上摩托車衝浪去。
宋慧儀看他玩得很開心的模樣,心情更悶了,因為他的身邊一擁而上許多辣妹,而他也沒拒絕,就和她們玩在一起。
她不懂自己是怎麼了?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好難受,像是揪在一起似的。
忍下悲傷,她黯然地走回飯店。
宋慧儀也不知道他們一共玩了多少地方,就只知道他們住了一家又一家的飯店,過了一縣又一縣,最後的終點站是他們的新家。
迷迷糊糊的,時間在無聲無息中流逝。
宋慧儀不知道這一個月來,自己是如何度過的,她只知道蜜月過後,她一如同往常般地去上班,下了班除了偶爾參加宴會之外,她都會乖乖的回家去,回到她和孫少康的家,那冷冷冰的家。
可是她知道的,日子不該這麼過的。沒有愛情基礎的他們,婚姻就像是個束縛,緊緊的勒在她脖子上,讓她快窒息、快死亡。
她十分後悔,對於孫少康--她的丈夫,她一點也不瞭解他,陌生得比陌生人還不如。從未交往的男女,至少在第一眼還可揣想對方的想法,但孫少康是個高深莫測的男人,別説瞭解他了,連從他臉上瞧出他的情緒,她也看不出來。
宋慧儀嘆了口氣,思緒被電話的聲響拉回。
她接起電話,對方是她大學的朋友,也是陸天佑的得力助手何家明,他告訴她,孫少康最近又鬧始蠢蠢欲動,他似乎行意圖對陸天佑不利。
她掛上話筒後,趕到孫氏集團,直闖總經理的辦公室。
她對天佑哥並不是情緣未了,他們之間只是朋友,她只是不希望少康出事,因為他做事一向極端。
孫少康直直望著宋慧儀,她來做什麼?
「你該不會是要來查勤吧?」孫少康笑問。
宋慧儀直截了當地問:「你是不是打算找天佑哥麻煩?」
孫少康臉色丕變,冷哼一聲,「別忘了誰是你丈夫。」他盯住她微愕的表情,臉上恢復了慣有刺諷的笑容,「我倒忘了,我説過各玩各的,你想和舊情人重續舊緣,我管不著,但可別惹出麻煩來。」目前他並沒有要對付陸天佑的計畫,在外面的幾個大動作是故意要混淆視聽,不讓父親察覺他有異心。
只是,他對於宋慧儀的質問態度,非常不滿,卻又説不出來是為什麼。
宋慧儀不解地問:「打擊天佑哥對你而言有什麼意義?你們是表兄弟呀。」
孫少康嗤之以鼻,似乎覺得她的話很可笑。
「我真搞不懂你,傷害人會快樂嗎?如果你是因為婆婆的關係,我可以幫你去跟她説説。」
「哈,你以為你是誰?憑你也想政變她?別傻了!」
「是你自己過於悲觀,你是婆婆唯一的兒子,她對你不過是期望過高,不會真的希望你過得不快樂。」自己也是名門後代,他所承受的壓力她略知一二,只不過她是比較幸運的,父親不會施太大的壓力給她。
兒子?孫少康哈哈大笑,彷彿聽到最好笑的笑話。
「我不是她兒子,我只不過是她彰顯地位的工具罷了。」
「你怎麼可以如此批評婆婆,她……」
「夠了!」他霍地起身,打斷她未説完的話:「我和她怎樣還輪不到你置喙,適時的閉嘴對你是有好無壞。」
宋慧儀怔住,他的眼底有著如大海一般深的恨意,為什麼?
如果只是因為婆婆因期望而施的壓力,不可能會出現這麼深沉的憎恨,忽地想起在蜜月時她曾問他受過什麼打擊時,他那凌厲的目光,莫非,有什麼內幕不成?
或許,她該調查一下。
似乎是懶得再同她周旋下去,他冷冷的下逐客令:「出去。」
宋慧儀也不再多説,她默默地轉身離開。
聽到關門的聲響,他抬起頭來,本是陰沉的臉龐閃過一抹哀傷。
那女人不是他的母親,如果是的話,她就不會害死他心愛的女人。
他恨她!恨之入骨!
「總裁、總裁……」
輕柔的喚聲震醒了沉思中的宋慧儀。
回過神後,她暗呼糟糕,她怎能在檢討會議上失了神!
中午和孫少康的一番談話,令她心起疑竇,總覺得有什麼內幕,於是,她趕到長風集團問天佑哥,他和孫少康怨恨是從何時結下的。
天佑哥告訴她,他也不曉得,他是知道孫少康對他不滿,但真正和他較勁是從大學時代開始,而且是莫名其妙的開始。
「總裁,這是開發部三個月前呈上來的土地開發案,有幾户人家現在故意哄抬價錢,不願意賣出。」
秘書機伶地遞上文案,巧妙地化解宋慧儀的窘態。
連秘書都適時的幫了她一把,她要是再繼續恍惚下去,那她這總裁也別當了。
她打起精神,翻開文案,一如往常般和主管商討,直到沉悶的會議結束,會議廳內還剩下幾名位高權重的大老,其實,是一羣老而下退、充滿野心的老人。
「慧儀,你和孫家那小夥子處得如何?」一名老人意有所指地笑問。
「很好,謝謝高伯伯關心。」宋慧儀微笑的回應。
「可別有了夫家,就忘了自己姓什麼,胳臂別往外彎。」另一名瘦高老人雖是帶著笑容,但尖酸、刻薄的話一聽就知敵意分明。
宋慧儀笑了笑,沒多説什麼。
她心裏清楚,這幾位大老早就有意拉她下台,畢竟她年輕,又是個女孩子,當宋氏的總裁難免會惹人閒話;要不是父親堅持,再加上她談成幾件跨國的案子,堵住他們的嘴,要不然他們早就屬意扶自家人上總裁的位置;如今她結了婚,就算是孫家的人,他們現下又開始蠢蠢欲動,表面上是説關心公司,實際上是在等待機會,乘機要將她拉下來,否則,這種與他們無關的檢討會,怎會令他們「移」駕來商討?其實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宋慧儀微笑的將這幾位元老送至電梯。
此時,秘書拿著手機步至她面前。
「總裁,方嫂找。」
宋慧儀微怔。
方嫂是她公公調過來替他們打理家務的管家,她怎會突然打電話過來?
她接過電話,柔柔地問:「喂,方嫂有什麼事?」
彼端傳來方嫂沉穩中有些擔憂的沙啞聲音。
(太太,約二個小時以前,少爺因車速過快,出了小車禍。」
「有沒有事?他在哪間醫院?」一聽到孫少康出事,她就無法保持鎮定。
方嫂在説了是哪家醫院後,宋慧儀切斷通話,回頭交代。
「何秘書,下午安排的行程全部取消,有重要的事再打手機給我。」話落,她匆匆忙忙的離開公司,火速的趕往醫院。
宋慧儀快步地走向病房,由她心急如焚的表情可窺知一二,她幾乎可以説是以最快的速度趕至醫院。
來到513病房前,她瞪著眼前三個用金屬製成的阿拉伯數字,冷冰冰的掛在門板上,突然間她覺得孫少康冰冷的氣息就和它一般。
深吸口氣,宋慧儀舉起手正要敲門,突地聽見病房內傳來孫萬浪的質問聲,他的口氣似乎是十分憤怒。
「度假山莊一案,你到底向慧儀提了沒有?」做生意是要奪得先機,度假山莊案子由於資金吃緊的關係,延遲了一段時間,再不趕快完成,待其他企業也下去投資,他們能分多少羹還是未知數。
躺在病牀上,右腳打上石膏,孫少康看起來仍是桀驁不馴,不似其他病人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還沒。」他淡淡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
孫萬浪皺眉。「做生意拖拖拉拉能成什麼大事,有可靠消息指出,國內有幾家企業也準備投資了,別再浪費時間了。」
孫少康陰沉的俊容揚起一抹冷笑。多麼可笑呀!多麼冰冷的親情呀!他出了車禍,父親關心的不是他,依舊是他的公司,在父親眼底,他算什麼?棋子嗎?沒有利用價值時,是否也會丟棄在一旁?
見孫少康一副淡然態度,惹惱了孫萬浪,他不悦地攢起眉毛,要不是他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其他的都是女兒,他老早就他把踢出孫氏。
「我不希望這案子和三年前一樣徒留遺恨。」緩和了不悦的語氣,孫萬浪壓下不快。到現在他仍十分扼腕,若當初兒子能爭氣的追上宋慧儀,那件美國高科技的案子也不會延遲一年才動工,讓他損失不少。
孫少康當然知道父親所指何事,他只是冷笑著。
瞧他仍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孫萬浪警告:「如果你不想再次的讓我逐出台灣,你就應該知道該怎麼做。」
孫少康在心中冷笑,對父親他早已心死,也沒興趣接掌孫氏,會繼續賴在孫氏不走,一是時機未到、羽翼未豐,二是孫氏的資源他還沒有利用夠。
「有機會我會跟她説。」
「你最好記住你現在説的話。」
孫少康淡淡一笑,不再多説。
病房外的宋慧儀被這番談話嚇到,孫少康他真的……
突地,她聽不見裏頭的聲響,心想應該是孫萬浪和孫少康談完話,她連忙走進隔壁的空病房;等到孫萬浪離去後,她再度地走到孫少康的病房前,遲疑了一下後,才舉手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