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染載着我離開了城堡,整個樹林裏只有一條通往外面的路,璃音一定是開着車跑到市區去了。我再次體會了一把坐過山車的癮,終於在連內臟都快被顛簸出來後,回到了市區。
“那染,我們分頭找吧,如果我找到他了就打電話通知你。”我拿出手機對那染説。
“可是你沒有車。”那染不放心把我一個人丟下。
“沒關係。這裏有幾個璃音跟彌生提起過的服裝店,説不定他喜歡在這一帶逛逛。我想去碰碰運氣。”
“那好吧。我去學校找他。我們電話聯繫。”那染只顧着尋找璃音,沒有發現我的臉色不自然,約好聯絡方法後,我和那染分手了。
其實我早就趁下課打鬧時,在璃音的手機上裝了GPRS定位系統,本來是為了防止他破壞我的尋寶計劃,沒想到現在要用來找人。我按下手機上隱蔽的按鍵,一張市區地圖出現在手機屏幕上。
屏幕上的小黑點就是璃音所在的位置。他正在商業街裏面,而且沒有繼續移動。我看清了路線,立刻朝他的位置趕了過去。
當我走到商業街的廣場時,一眼就看到他坐在某家店面的玻璃窗後面,神情委靡地喝飲料。
那染真是白擔心了!我剛想給他打電話,心想就算他們見了面,説不定還是得吵架,還是讓我先勸一勸璃音吧。
我邊想邊走進了這家甜品店。
“璃音,原來你在這裏啊,我終於找到你了!”我故作驚訝地走到他面前坐下來。
璃音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説:
“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來找你啊。你不知道那染有多擔心你。他啊,剛罵完你就後悔了,然後就急着跑出來找你。”我邊説邊看璃音的表情。
“是嗎?那又怎麼樣?”璃音苦悶地又喝了一口飲料,那副悶悶不樂的表情實在太不像他的個性了。
“我這麼説當然是希望你不要生他的氣了啊。其實那染很關心你的。”我有些挫敗地垂下肩膀,本來以為璃音聽了我的話會高興一點兒,沒想到他的情緒還是這麼低落。
“我不是氣他罵我。我是……唉,跟你説你也不懂。”璃音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沒想到他也有説不出口的話,不知道他到底在煩什麼呢!
“你又沒説,怎麼知道我不懂?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説出來心裏也會舒服一點啊,而且説不定我還能給你出出主意。不是你説的嗎?我們倆現在是朋友了!”看他那麼可憐的樣子,我又忍不住安慰他。
“朋友?我才沒有朋友呢。身邊的人只會管我,要我學這個學那個。從來都沒有人問過我喜不喜歡學那些東西,也沒有人尊重我的意見。每個人都很在乎我的身份,要不就是為了巴結我跟我做朋友,要不就害怕我不敢和我説話。嗚嗚,我根本就沒有朋友。”璃音説到傷心時,眼睛裏竟然蒙上一層水汽,就像受傷的小動物般可憐。
雖然這個傢伙才説過我也是因為他的身份而靠近他的賤民,但是看到他這副傷心的樣子,不知道為何我就是無法不去關心他。
“別傷心了,那染不是很關心你嗎?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對你好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那染,那染關心的人其實是我的父親!他之所以會跟着我、照顧我,都是為了我父親的遺志,為了逼迫我擔負起茉莉王朝的使命,逼迫我當王!我跟他説過那麼多遍了,我不想當王,不想當王,什麼茉莉王朝?什麼再現輝煌,我都不關心!可是他根本不聽,還幫着其他人逼我!其實他根本不關心我,不愛我,他不會聽我要什麼、我要什麼樣的生活,他愛的人從頭到尾只有我的父親,上一代薔薇王朝的王!”
一提起那染,璃音好像就突然失控了,扯着嗓子大叫,還不時揮動着手臂,就像喝醉了酒的醉漢。
我被他的舉動嚇了一大跳。
天哪,璃音是不是受刺激過度了?而且他剛才説什麼當王,還有什麼茉莉王朝,薔薇王朝的,這都是些什麼東西啊?
不過我可以肯定他現在説的話與不破冥、那染都有關係,因為茉莉花,那朵皎白的茉莉花一定不是偶然出現的。
難道璃音、那染和紅櫻也有關係,他現在説的東西與紅櫻的下落有關?如果璃音與紅櫻有關,那麼有人會傷害他就不是沒有可能的了。
我警覺起來,連忙看了看周圍的人,幸好,沒有什麼人注意到這個角落裏,如果璃音的身份被人發現那就糟了!
我正想阻止璃音繼續説,可現在的他就像要發泄一般,不斷地説着心裏的痛苦:
“以前還有彌生,只有彌生是不同的!雖然她是普通人,但是她不怕我,不會因為我的身份敬畏我。她跟我玩,陪我一起長大。可是我變成男人後,連彌生也不當我是最重要的人了。她愛的人是不破冥,而我只是一個閨蜜!她會有很多很多閨蜜,而我只有她!我,我……”
“我好孤獨。”
璃音的話讓我的心忍不住抽痛了一下,但是他臉不知什麼時候變得紅通通的,就像他面前飲料杯裏的鮮草莓,嬌豔欲滴。佈滿了哀傷和苦悶的雙眼也散發出和平時不同的憂鬱氣質,有種別樣的魅力。
“你別傷心啊。那染讓你做王也是為你好,至於彌生,雖然她和不破冥在一起,但你還是她最重要的朋友啊。他們都沒有拋棄你。”望着這樣的璃音,我忍不住想把他抱在懷裏,像哄小孩子一樣哄他,我這樣是不是就是傳説中的自作孽不可活?明知道他是一個那樣糟糕的人,但是看到他脆弱的樣子卻忍不住比他還要心痛。
“大家其實都是愛你的,只不過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他們無法把全部的愛只傾注在你一個人的身上啊。”
“但是我真的希望有人能夠全心全意地愛我,對我好,有人能夠把我當成是最特殊的!當我是唯一的!”璃音不滿地説,忽然伸手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若琺,難道我的要求很過分嗎?又不是我想成為王的,我只想做一個普通人,被另一個普通人當成最重要的東西對待,難道我的要求很過分嗎?若琺,你説啊!”
“不,不過分。”我支支吾吾地説,忽然覺得眼眶癢癢的,似乎有眼淚流出來了。此刻的璃音脆弱得讓我想哭。
“若琺,你的眼睛怎麼了?”
“沒,沒什麼。”我漸漸不敢直視璃音的雙眸,忽然間他好聽的聲音打在我耳朵上,“若琺,其實我是騙你的。我説你無關輕重,我説你是我不屑一顧的賤民,都是騙你的。其實……我好開心你在我身邊,我好希望你永遠在我身邊,我……若琺,對不起,其實你對我很重要。”
就好像有人突然拿走了壓在我心口的一塊石頭,聽到璃音耳語般的道歉,我忽然好開心好開心。
“璃音,你好傻哦,説什麼沒有人把你當成最重要的東西對待,我不就把你當成最重要的……”我想説我把你當成最重要的敵人對待,結果話沒説完,璃音就高興地叫起來:“真的嗎?若琺!我對你而言是最重要的嗎?我好高興!”
“嗯,是的,你是最重要的……”再一次,我的話還是未能説完,璃音的臉忽然迅速向我靠近。
怎麼回事?腦海裏閃過這句,我立刻直覺地想後退,但身後就是沙發靠背,我只能往旁邊躲。突然,他伸出手把我攔住了。他的雙手撐在沙發上,把我圈在懷裏。
暈!這是什麼狀況?面對他放大的臉,我的臉頰刷地變得通紅。他的呼吸噴灑在我的臉上,帶來陣陣戰慄。他的臉幾乎都要貼上我的臉了,我甚至可以看見他臉上細小的絨毛。這個距離未免也太近了吧!
我害羞地偏開頭,下一秒,我的嘴唇卻被一個柔軟的物體堵住了。璃音如同水果布丁一般柔軟的唇貼在我的嘴唇上,我的身體頓時僵硬,兩隻眼睛睜到最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和我沒有絲毫距離的他。
我被吻了!我被璃音吻了!
他為什麼要吻我?我為什麼會和他接吻?
我又羞又氣,伸出手想推開他。可他卻像是把我的嘴唇當成了水果冰,黏着不肯離去,甚至把我的唇當成了食物,輕輕咬了起來。我身體頓時流過一陣戰慄,酥麻的感覺從嘴唇傳到指尖。
這個大色狼!終於我忍不住在他的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他才痛苦地退開來。
啪——
我一巴掌揮在他的臉上,把他的頭打得一偏。我紅着臉,用力推開他,腦子裏一片混亂,我拿起我的包就跑了出去。
狼狽地跑出甜品屋,我的心跳還沒恢復正常,心裏又驚又怕,更多的是屈辱和不甘。虧我好心安慰他,甚至願意不計前嫌跟他做朋友,他居然對我做出這種下流的事。我絕不會原諒他的!
我忍不住回頭再瞪他一眼,卻正好看見這家甜品店的招牌:蜜蜂的家。
蜜蜂?
蜂蜜!
我突然想到那染跟我説過的話,璃音好像對蜂蜜過敏!這下壞了!我連忙走進店裏,拉住一個服務生問:
“你好,請問這裏為什麼叫蜜蜂的家啊?”
那個服務生瞥了我一眼,大概覺得我太沒見過世面了,神氣地説:
“當然是因為我們店的所有甜品都加了蜂蜜啊。而且蜂蜜都是我們店主自制的鮮品哦,別的地方絕對吃不到的。”
暈倒……
果然是這樣!璃音喝的水果冰里加了蜂蜜,他剛才喝蜂蜜過敏了!難怪他的表現一直都不正常,還破天荒地説了那麼多話。這麼説,他會吻我也是喝了蜂蜜的原因嘍!這樣一想,我心裏終於好過了一點。
好過個屁啊!那可是我的初吻呢!我的初吻居然因為某個矮子對蜂蜜過敏這麼扯的理由而離奇消失了,這還有什麼好過不好過,簡直太不好了啦!
想到這裏,我憤怒地轉頭,可是……
糟糕,千不該萬不該我回頭看了眼那隻已經變成醉貓的所謂“王”的生物。拜託,這個世界上哪裏會有這麼奇怪的“王”啊?
不過,他再奇怪,我好像也不忍心丟下他不管。
唉……
走回到璃音的身邊,他還維持着剛才被我推倒的姿勢,倒在沙發上。我有些不忍心,他該不會是過敏太嚴重暈倒了吧?不過,有人過敏以後會變成色情狂的嗎?
我伸手戳了戳他那張紅得可怕的臉,天哪,好燙啊!而且我用手戳他,他一點兒反應也沒有耶。他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喝醉了酒,又像是在發燒,而且全身都很燙,要知道平時璃音的體温可是比正常人還要低很多耶。這個症狀跟那染説的很像,璃音果然是蜂蜜過敏了。
“璃音,快醒醒。我送你去醫院。”我連忙拍了拍他的臉,他居然哼了兩聲,揮開我的手,繼續睡了起來。
“笨蛋!你生病了,要馬上去醫院。”
我不顧他的抗議,把他從沙發上扛起來,一旁的服務生嚇得連忙過來幫忙。他們都很納悶地看着璃音,似乎在想:“我們店貌似沒有賣酒精飲料吧!”
“嘿嘿,他只是對蜂蜜過敏,不是喝醉了。麻煩你幫我叫一台計程車來。”我邊解釋邊指揮他們。
“蜂蜜過敏?怎麼可能有人對蜂蜜過敏啊?”服務生大聲抗議,一定是怕我們影響了店裏的生意。
你問我我問誰啊?事實就是璃音真的對蜂蜜過敏啊!
好不容易上了計程車,店裏的工作人員像趕蒼蠅一樣送走了我們。我鬱悶地坐在車裏,還要照顧化身醉酒大叔的璃音。
“我還要喝,拿蜂蜜來!我一定要喝個痛快!”璃音手舞足蹈地在狹窄的車廂裏亂叫。
汗!這句話怎麼聽都很詭異吧。哪有人把蜂蜜當酒喝的!
“璃音,你乖一點兒哦。我馬上就送你去醫院。”我把他當小孩子一樣地哄着。
“不要!我不去醫院,我不要打針。”璃音頓時從大叔變異為兒童,睜着水汪汪地大眼睛哀求我。
“可是你現在發燒了,不能不打針啊。”我擦了擦冷汗勸他。
“你身上很涼,抱着你就不會發燒了。呵呵,所以我不用去醫院了。”璃音説完就一把抱住我,整個人貼在我身上,腦袋在我的肩上蹭來蹭去。
“嗯,好舒服啊。”他邊説邊收緊了懷抱。
滾燙的體温隔着薄薄的衣料,傳遞到我的皮膚上。我頓時僵硬得動都不敢動。完了,我一定是被他傳染了,不然我的臉怎麼也開始燙起來呢?腦袋裏也暈乎乎的,好像隨時都會暈倒。
“璃音,你先放開我。”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我用力想推開他的懷抱,他頓時不滿起來:
“別動!”
一股很大的力量把我從座椅上搬了起來,接着,我就發現自己坐在璃音的腿上。我的手因為緊張,正死死抓住他的衣領,而他甚至把我的頭按在他的懷裏,像抱着嬰兒一樣把我整個人圈在他的懷裏。奇怪了,他這麼小小瘦瘦的男生,怎麼力氣這麼大啊!
“等等,璃音,你清醒一點兒。”我用力拉開和他的距離,紅着臉看着他。
“我很清醒啊。”他的眼神迷茫,臉上帶着迷亂的笑容,怎麼看都不像清醒的樣子。泛着水光的嘴唇在粉紅臉頰的襯托下,顯得更加晶瑩透亮,就像櫥窗裏的果凍布丁。
“你的嘴唇,看起來好好吃哦。”
汗!他怎麼把我的心聲説出來了!我連忙尷尬地低下頭,怕被他看見我已經紅透了的臉龐。
一隻修長細嫩的手輕輕托住我的下巴,把我的臉抬了起來。我驚慌的眼神在對上他的視線時就再也移不開了。他的眼神那麼專注,似乎還帶着某種探究的光芒。接着,他的臉朝我靠近,越來越近,近得快要貼上我的臉了。
我連忙後退,他的手卻托住我的後腦,然後,一個柔軟的物體貼上了我的唇。
我被吻了……
我又被吻了!
大腦頓時罷工,唯一知道的事實就是我正在接吻!火熱的觸感從嘴唇相貼的地方蔓延開,全身的毛孔都在戰慄。原本僵硬的身體在他的牙齒輕咬我的嘴唇時化成了温柔的水,酥癢的感覺讓我的心撲通撲通地狂跳起來。
他為什麼又要吻我?那染沒有跟我説,璃音蜂蜜過敏後會變成接吻魔啊!
就在我以為自己快要喘不上氣時,他終於放開了我的唇。拉開距離後,我反而更加不知所措了。他正笑得一臉滿足地審視我,舌頭輕輕舔過嘴唇,散發着蠱惑人心的性感。
“果然很好吃耶,如果再甜一些就好了。”他的臉上滿是回味的表情。
“你,你胡説什麼?”我害羞地低下頭,抗議的聲音太小,聽起來反而像是在撒嬌。
“果凍啊。”他的回答讓我徹底懵了。
他在胡説什麼啊?跟果凍有什麼關係?等等,他剛才説我的嘴唇很像果凍,該不會他以為剛才的吻其實是吃果凍吧……
我抬起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可是他完全沒有感覺到我在生氣,臉上依然帶着純情到極點的笑容,兩隻眼睛忽閃忽閃的,純真可愛。這個壞蛋!千萬不能被他的外表迷惑了!他連生病都不忘耍流氓,分明天生就是個大色狼。
“好好玩,我還想再試一次哦。”突然,他丟出一句讓我大驚失色的話。
説着,他已經笑眯眯地朝我靠了過來,嘟着紅潤潤的嘴唇。我嚇得一掌拍在他臉上:
“不要,你給我滾開點!”
就在這時,一陣刺耳的剎車聲響起,接着,隨着“咚咚咚”的腳步聲,有人從外面打開了車門。司機大叔正義凜然的臉從車外探了進來。
“你們下車,我不送你們了。”
“為,為什麼?”我紅着臉驚訝地問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還坐在璃音的腿上。
“我要是不停車,你們是打算在我的車上做完全套嗎?”司機大叔悲憤地指責,“如今的年輕人實在太墮落了,真是讓我心痛。我的車不歡迎你們這些墮落的年輕人,錢我也不收了,你們趕快給我下來。”
我聽見自己的心化成碎片的聲音。墮落的年輕人,墮落的年輕人,墮落的年輕人……
我的人生從此就要貼上墮落的標籤了嗎?尋寶家族第56代傳人,墮落少女若琺?米格爾?拉夫拉緹娜?莫倫娜?比佛爾伊倫……
不要啊!
我欲哭無淚地下了車,璃音也被司機給扔了出來,現在正坐在地上撒酒瘋。我就這樣被計程車拒載了,尋寶家族第56代傳人,墮落青年若琺?米格爾?拉夫拉緹娜?莫倫娜?比佛爾伊倫被拒載了!
“都怪你,你這個超級大災星!我的清白就這樣被你毀掉了啦。明天全世界都會知道尋寶家族第56代傳人變成了墮落少女,還被計程車拒載了。”我拽着璃音的衣領死命地搖,聲音裏帶着哭腔,他卻依然睜着迷離的雙眼衝我傻笑。
我和璃音的遭遇引起了廣大市民的圍觀,不知什麼時候,我們身邊聚集了一大羣看熱鬧的人。
“咦?這不是璃音嗎?”
圍觀羣眾裏突然走出一個女生,看起來很面熟。哦,對了,她不就是上次在學校見過的伊莎貝拉嗎?
“璃音他怎麼了?看起來好像很難受的樣子!”伊莎貝拉那張可愛的娃娃臉上寫滿了擔心。
我想起上次璃音對伊莎貝拉的羞辱,沒想到伊莎貝拉一點兒都沒有放在心上,她還是那麼關心璃音。我對她更有好感了。
“璃音……”忽然,我想起了那染的話,不能對別人説璃音對蜂蜜過敏的事。
“他不知道怎麼了,我正打算送他去醫院。”我紅着臉告訴她。一邊在心裏祈禱,剛才我對璃音吼出來的那些話沒有被她聽到。
“他不知道怎麼了?”我知道這個理由很扯,所以伊莎貝拉你就不要再重複一遍了啦。伊莎貝拉俯下身在璃音的腦門上試探了一下,忽然面色變得慘白:“他身體好熱!太熱了!體温高過38度,血液就會黏滯在一起。”
啊?還有這樣的事?我忍不住懷疑,我小時候好像每次生病都會高過38度耶。
“他的情況真的很嚴重嗎?”我連忙擔心地問。
“當然。”伊莎貝拉看了我一眼,想了想才説,“你把他交給我吧,你不是我們的族人,是不會知道怎樣照顧他的。”
族人?雖然我不太懂伊莎貝拉的話,不過這好像是很萬全的方案,“呃,那好吧。”
“既然這樣,我就先走了。”把璃音交到伊莎貝拉的懷裏,我鬆了一口氣。
“別走!”我剛想轉身,原本迷迷糊糊的璃音突然睜開眼睛,抓住我的手臂。
“你也要丟掉我嗎?”璃音迷濛的眼神透着一股絕望,微弱的聲音聽起來好可憐。
“我……”我愣住了。
我想起了他在甜品店跟我説過的話。那種孤獨寂寞的語氣,傷心的眼神,還有絕望的心情都深深觸動了我,我想起了自己説好要陪在他身邊的承諾。如果就這樣把他丟給別人,好像很不厚道耶。
“你真的想跟我走?可是我要帶你去醫院打針哦。”我最後一次提醒他。
璃音聽到醫院兩個字,眼神里出現了猶豫,看他的表情,好像是真的討厭醫院。
“那染説,不能去人類的醫院。”璃音低着頭小聲解釋,露出蓬鬆的短髮後紅紅的小耳朵。
人類的醫院?應該是平民醫院吧。好像他們這種有錢人都有私人醫生的,肯定不會跟普通人一樣去醫院排隊看病啊。
“所以啊,你就跟伊莎貝拉走……”
話沒説完,璃音忽然爬過來抱住了我,那樣子就像抱住最心愛的東西:“不過,只要若琺你和我在一起。我就跟你去醫院,打針吃藥,動手術做實驗都可以。你不要把我交給別人哦,任何人都不要!”璃音含淚的雙眸專注地看着我,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了。
“璃音大人,你的情況很危險,還是讓我……”伊莎貝拉好心地説,璃音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賤民,不需要你管我!”
“璃音……大人……”伊莎貝拉的臉上立刻又染上一抹憂傷。真搞不懂,為什麼璃音這麼討厭她呢?她明明是非常温柔善良的女生啊。
“若琺,不要拋下我,不要……”
唉……現在根本不是教育璃音的時候啦,我只能無奈地對伊莎貝拉説:
“伊莎貝拉,很抱歉,我不能把璃音交給你。還是我帶他去醫院吧,不用麻煩你了。”
“好吧,璃音就交給你了。我尊重他的想法。”伊莎貝拉強打笑容,眼神卻落寞得讓我都覺得心痛。
“你放心,等璃音醒來我會告訴他你對他的關心。”我只能這樣安慰她。
“好的,那我先走了。”伊莎貝拉説完,撐起她的遮陽傘走進了人羣中。
我看着仍然倒在地上、一臉痛苦的璃音,心想還是先打電話給那染吧。那染一定知道怎麼緩解璃音的痛苦。
“璃音,你等等,我叫那染過來接你。”我説着就想去拿手機。
“別告訴他。我很快就會好了。”璃音説着,已經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他好像比剛才清醒了很多。
“真的?可是我看你的情況很不好啊。”我很懷疑地看着他。
他臉上不正常的紅暈消退了一點,眼神也恢復了清明,可是身體還是沒什麼力氣的樣子。
“哎呀,反正我休息一下就好了,你扶我過去坐坐。”才剛剛好一點,他就開始使喚人,指着前方不遠處車站裏的凳子説。
真討厭!早知道我就讓伊莎貝拉把他帶走了。
我很不情願地走過去扶他,碰到他的身體時,我突然臉一紅,想起了剛才在計程車上發生的事。我不由自主地縮回了手。
“哎呀!”璃音整個人朝我靠過來,我這一鬆,他直接趴在了地上。
“你搞什麼啊?”他坐在地上氣呼呼地瞪我。
“先説好,我扶你過去,你不準再對我做過分的事哦!不然我就打得你滿地找牙!”
“過分的事?我做了什麼過分的事啊?”璃音好不容易再次從地上爬起來,一臉疑惑地問我。
“那還不算過分的事嗎?剛才在計程車上……”哎呀,這種事我怎麼説得出口啊?
“計程車?我剛才是在計程車上嗎?我怎麼不記得了?”璃音還是一頭霧水。天真的眼睛眨啊眨的,不像在説謊。
天哪!他居然忘記了!在對我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以後,他居然全部忘記了。那可是我的初吻耶!最可惡的是,我還不能跟他生氣,他是因為生病才失去理智,又不是故意的。
可是,我被他佔了這麼大的便宜,難道就這樣算了嗎?
“哎呀,算了就算了!反正你現在也清醒了,應該不會再出事。”我很不情願地大聲説。真是的,無緣無故吃了這麼大的虧還不能説,我真是太可憐了!
不過他忘記了也好,如果他還記得,我現在説不定更尷尬。這樣一想,我心裏也舒服了點:
“好吧,我扶你過去坐坐。”
“等一下!”璃音突然緊張地喊。
“又怎麼了?”我不耐煩地回頭看他,卻被他的臉色嚇了一跳。
他神情緊張,一張臉蒼白得沒有血色,在陰暗的光線中顯得有些詭異。那雙金色的眸子閃爍着令人戰慄的光芒。
等等,陰暗的光線?我環視四周,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天空變得灰濛濛的,就連身邊也飄浮着一層黑色的霧氣,就像整個世界都被巨大的黑雲籠罩着,分不清天與地。
霧氣遮擋了我的視線,但我還是發現周圍除了璃音,其餘的路人全都不見了。喧鬧的城市就像按了靜音的音響,突然失去了所有的聲音。
“璃音?這是怎麼回事?”璃音的神情告訴我,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小心!”他的雙眸突然閃過一絲驚慌,話音未落,我覺得自己被他抱了起來,突然整個人飛了出去。
回過神時,我已經站在車站裏了。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我回頭看向剛才站着的地方,那裏的地面居然出現了幾條並列的溝壑,像是被某種動物的爪子抓過一樣。
天哪,如果我和璃音沒有離開,現在大概被分成幾段了。是什麼動物會有這麼強大的力量,連地面都能抓開!
不過我很快就知道答案了。三個黑色人影刷刷兩下跳到我和璃音面前,把我們包圍起來。他們都穿着黑色的長風衣,黑色的鉚釘靴,高大的身形在服裝襯托下,像三棵大樹聳立在我們跟前。他們的臉都被黑色的寬檐帽擋着,身體唯一裸露在外面的只有兩隻手。青色的手掌上青筋密佈,足有十幾釐米長的指甲像是最鋒利的武器。
指甲……
難道剛剛劃破地面的兇猛動物就是他們嗎?好可怕!這些人的目標好像是我和璃音!
“哼,終於有人沉不住氣了。”璃音把我抱在懷裏,臉上是瞭然的神情。一雙眼睛鄙視地看着這些人,絲毫沒有畏懼。
璃音知道他們的身份嗎?那些人看來都是衝着他來的。天哪,我的運氣也太壞了,璃音果然是我的災星!
“我會保護你。”就在我恨不得在他的肩膀上咬一口泄憤時,他突然看着我,温柔卻堅定地説。
我詫異地望着他的臉,他的體温漸漸變得冰冷,但是怎麼我在他懷裏會感覺如此安心呢?明明是個矮子啊,還霸道得沒有章法,怎麼會讓我如此地……好像被保護的寶物一樣。
不過……被保護的寶物,這個身份不大適合我哦。頓時,我身體裏尋寶家族的血液沸騰了,我可是尋寶家族第56代傳人耶,怎麼能輸給他呢?他現在身體不舒服,就算要保護也是我保護他啊!
“你比我還矮,怎麼保護我啊?還是讓我保護你吧!”説着,我很豪氣地從他懷裏跳出來,伸手擋住他。
“你……”璃音的臉頓時就綠了。可是沒等他把後面的話説完,那三個黑衣人已經朝我們撲過來了!聽我們説了那麼久的廢話,他們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吧!我果然墮落了,生死關頭不想着怎麼逃跑,還跟這個白痴吵架!
我正想用我那三腳貓的功夫對付他們,沒想到其中一個黑衣人已經撲到我面前,揮起他的利爪,打算給我致命一擊。我被這巨大的實力差距嚇到了,眼看着他的利爪就要掃過我的臉龐,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黑暗中,我覺得自己被人狠狠一推,就從地面上飛了起來,落在旁邊的地面上。落地的剎那,我忍着痛睜開眼睛,只見璃音跟那三個黑衣人纏鬥在一起。
剛剛推開我的人一定是璃音!他救了我,不知道他自己有沒有受傷!
璃音虛弱地躲避着那三個黑衣人的攻擊,有幾次那些黑衣人的利爪就要掃到璃音的臉上,都被他驚險地躲了過去。我嚇得氣都不敢出,為他狠狠捏了一把汗。
“若琺,快逃!”這時璃音突然朝我揮揮手大聲説。
他在胡説什麼?我怎麼能丟下他一個人離開呢?
“我不會走的,我走了你怎麼辦?”
“笨女人,我不會有事的!等我的力氣恢復了很快就能解決他們,到時候我會去找你。你快走!”璃音焦急地衝我大喊。
話音未落,一個黑影突然不再攻擊他,朝我飛過來。
“啊!”我大叫一聲,本能地轉身就跑。這時,我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金屬的碰撞聲。我納悶地回頭,只見一個高大的人影揮動着手中的長劍,擋住了黑衣人的利爪。
他用力把長劍一甩,黑衣人頓時被甩了出去,在空中翻了個跟斗,輕巧地落在地面上。這一甩把他的帽子甩掉了,露出一張青白的面孔,以及一雙閃着紅光的眼睛。
天哪!這些黑衣人長得好恐怖!
黑衣人似乎知道不是眼前這個高大身影的對手,他憂鬱了一下,突然轉身跑掉了。
“你沒事吧。”這時,救我的高大身影轉過身來,我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克勞!”
沒錯,這個人正是我們班的神秘轉學生,不破冥的好朋友克勞。此時的他穿着一身中世紀的騎士服裝,肩膀上還披着一件斗篷,手中舉着長劍,腳上穿着馬靴,風塵僕僕的打扮就像從古裝電影裏走出來的人。
他為什麼會在這裏?還穿着這麼奇怪的衣服?
無數個問號浮現在我的腦海中,不過現在不是説話的時候,璃音還有危險!
“快!跟我去救璃音。”我衝上前抓住克勞的胳膊。
“冥正在救他。”聽了我的話,克勞的眉頭突然皺成一團,似乎對我的話很不滿。
我卻驚訝地發現,圍攻璃音的兩個黑衣人被另一個揮舞着長劍的人攔住了,而這個揮劍的人正是不破冥!
不破冥很輕鬆地就把黑衣人逼退,再加上克勞衝了上去,黑衣人見形勢不對,也轉身溜走了。
“璃音,你沒事吧?”我最擔心的還是璃音的狀況。眼見着他支撐不了倒在地上,我連忙跑到他身邊。
幸好,他除了流了很多汗以外,身上沒有什麼外傷。
“幸好你沒事,剛才真是嚇死我了。”我輕輕舒了口氣。
“哼,如果不是我身體沒有力氣,怎麼會打不過這些低等傀儡?真是可惡!”璃音懊惱地捶了捶牆壁。
“你的身體怎麼了?”不破冥聽到璃音的話,終於開口了。
“不要你管,你少在這裏多管閒事。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會感謝你的。我絕不會把彌生讓給你。”璃音沒好氣地説。
“你怎麼能這樣説呢?如果不是冥和克勞趕來,我們早就死了。你這個態度哪裏像是對救命恩人!”我生氣地指責他,故意忽略掉他説絕不會把彌生讓給不破冥時,自己心裏一閃而過的疼痛。
“救你的人是我!如果不是我把你推開,你能等到他們趕來嗎?哼,反正我做什麼都是錯的,你不感謝我就算了,我也不稀罕。”璃音委屈地衝我吼,看我的目光裏全是埋怨和不滿。
“我沒時間聽你們吵架,剛才的事究竟是怎麼發生的?你們怎麼會被這些傢伙纏上?”不破冥不耐煩地打斷我們。
璃音轉過頭不理他,我只好尷尬地説:
“我也不知道。剛剛璃音……吃了太多東西,有點不舒服,我打算送他去醫院,結果這三個人突然出現要殺我們。我們什麼都沒做啊。不過我覺得他們的目標好像主要是璃音。”
聽了我的話,不破冥的眉毛皺了起來。
“克勞,你怎麼看?”不破冥突然回頭看了看他的同伴。
“他們偏偏找了璃音沒有抵抗能力的時候下手,我想一定不是巧合。這麼説的話,他們一定已經開始監視我們了。我想我們的身份,包括璃音的身份都已經暴露了。”克勞的聲音出乎意料的低沉,臉上的表情十分嚴峻。
“你是誰?你也是獵人嗎?以前沒見過你。”璃音突然皺着眉,一臉防備地問他。
“我只是銀狼的同伴。”克勞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淡淡地説。
他們在説什麼啊?什麼銀狼?什麼獵人?還有他們説的暴露身份,是什麼身份?而且他們好像都知道對方的底細一樣,唯一被矇在鼓裏的人只有我……
難道説他們真的是吸血鬼獵人,那麼璃音究竟是什麼?
“哼。我們族內的事不用你們操心,你們管好人類世界的那些傀儡就行了。”璃音似乎很討厭和他們接觸,時刻注意着和他們保持距離。
“我也不想管你們的事。只要你們遵守約定,安安分分地過自己的日子。”冥的聲音異常冰冷,如同冰霜一般冷酷的眼神直視着璃音。
我終於忍不住了,這些人到底在説什麼啞謎啊?能不能跟我解釋一下?
“璃音,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們説的話我都聽不懂?”我不滿地看着靠在牆上的璃音。
“你問我我問誰啊?不過我建議你打個電話給那染,我想他可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璃音對我聳了聳肩,別有深意地説。
陽光照在他瓷玉般的臉頰上,額頭上亮晶晶的汗珠使他整個人都散發着讓人眩暈的光彩。
咦?什麼時候陽光又出來了?天空中,明晃晃的太陽即使在厚厚的雲層遮擋下,仍然散發着刺目的光芒,一點兒也不像曾經被濃霧包圍過。圍繞在周圍的霧氣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全部消散了,變成了滿街行走的路人。街道上恢復了原本的喧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如果不是因為剛才的事太真實,我一定會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眼前的世界平靜祥和,完全不像剛剛經歷過那麼恐怖的事件。那剛剛被濃霧籠罩的世界又是什麼呢?難道剛才那一瞬間我們全都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越來越多的謎團繞成複雜的線團,把我徹底繞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