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帶着崔安泰的衣服去上課。課間休息時在走廊見到他,我便把裝衣服的袋子遞過去:“洗好啦!給!”
“辛苦你了!”説罷,他把衣服從袋子裏掏出來,把袋子還給我。他眼睛很尖,一下子就發現了異樣,指着左邊口袋的問我:“你把這裏開線的地方縫好了?”
我摸摸腦袋説:“是啊,順便的~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手工好惡劣!”
這個不識好歹的傢伙!
我正想教訓他兩句,上課鈴響了,我只好作罷。
“再見!”我跟他揮揮手便跑回了教室。
我看貞愛沒準已經快成為崔安泰的FANS了,這不,她又帶了本崔安泰的時裝雜誌來給我看,説裏面全都是崔安泰的照片,帥得讓人噴鼻血。
封面那張大照片最近在漢城街頭的廣告牌上隨處可見,走上一百米大概就能跟崔安泰碰兩次面。照片上的他下身裹一條窄窄的牛仔褲,上身披了件皮草,而且皮草也不好好穿,左邊的袖子一直卸到手肘處,露出半身的肌肉。
“這將會是今年冬天的衣着潮流!”貞愛很篤定地説,她對時裝素有研究,説起來一套套的,很能唬人,我一向視她為權威。
我學着崔安泰的樣子,把一邊的外套扯到手臂上,裝着挑逗的樣子向貞愛拋了個媚眼:“是不是這樣?”
“啊哈哈!很像!很像!”
我們兩個正笑得前俯後仰,我的天靈蓋上忽然砸下了一沓書。
“亂來!”崔安泰目睹了我對他的模仿秀,十分不以為然,盡從鼻子裏出氣。
“你要不要來攝影棚現場參觀一下?就這個星期天!”
攝影棚?好像很好玩呢!“好啊好啊!”
“我也去!”樸星宇像個幽靈一樣從後面飄出來。“我也很想去看看啊!”
“貞愛也一起去?”
貞愛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笑眯眯地説:“那天我要去老師家呢!”
又是江彬仔!再過一段時間,恐怕我要跟貞愛見個面都得提前半個月預約了。
星期六去了一趟超市,碰到了崔安泰,便一起往回走。
我突發奇想,跳上了路邊花壇的護欄,伸着兩手平衡身體,小心翼翼地朝前挪動。崔安泰極力阻止:“不要啦!你這個笨手笨腳的傢伙~”
“沒事的!”我加快了移動速度。走得很穩當嘛!
“你最近心情好像很好。”不知怎的,他説這話的語氣竟然帶點落寞。
我“嘻嘻”笑了幾聲,沒有説話。
我的左小腦總在不適當的時候鬧毛病,這下又犯病了。我突然失掉平衡,情急之下選擇向花壇那邊倒去,栽進花草裏總比栽在水泥地上強吧~
崔安泰想拉住我,但已經來不及了,説時遲那時快,他一個箭步跨上來把我抱住,“撲通”一聲,兩人一起滾進花壇裏,可憐的崔安泰再次做了我的墊底~
崔安泰一爬起來就急切地問我:“你沒受傷吧?”
“我沒事!可是你的臉……”他的臉上被雜草拉了幾道口子,流着血。
他抬起手擦擦血跡,説:“聽説舔一舔就會好了,但我自己舔不到啊!”他把眼光盯在我身上:“要不~你舔!”
“你做夢啊!”我把他已經湊過來的臉毫不憐惜地推開。
我們把身上的碎草清理乾淨,拖着腳步走回學校。他臉上的血已經住了,只是凝結的血跡讓他看起來有點猙獰。
我心裏無比的內疚:“明天你就要去拍照了。你是模特兒,臉卻弄成這樣,都是我不好。很對不起啊!”
“笨蛋!是我自己弄的,跟你無關!”
他為什麼要這樣的大包大攬呢?明明是我不好的~
第二天見到樸星宇,我馬上向他報告了這個不幸的消息。“崔安泰的臉受傷了,這裏,這裏,還有這裏……”我指着自己的臉比劃着。
“怎麼會這樣呢?那張臉可是他的生財工具呀!”樸星宇也很擔心。
“都是我不好……”
我話都還沒説完,崔安泰就過來了:“嗨!”
樸星宇被他那張佈滿橫七豎八的傷疤的臉嚇了一大跳:“你竟然還若無其事!”
崔安泰瀟灑地一甩手:“沒問題的!可以用化妝遮蓋掉的!走吧!”
攝影棚裏的崔安泰,簡直就像換了另一個人。他更換着名貴衣服,按照攝影師的要求熟練地擺着姿勢,無論是多奇怪的姿勢,他演繹出來都給人恰如其分、渾然天成之感。只需聽聽攝影師那一個接一個的“好”“OK”“棒極了”,就可以想知他的表現有多出色。強光燈下的崔安泰,詭異得像個精靈,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
我跟樸星宇都看呆了。樸星宇感慨説:“哎~果然是天生吃這行飯的!”
“他真的好厲害,竟然好像完全沒有事一樣……”
拍攝得如火如荼之際,攝影師的手機響了。他一接電話,聽了沒幾句就臉色大變:“什麼?來不了?!”他對着電話那頭罵了幾句便氣乎乎地掛了電話。
“怎麼了?”馬上有好幾個人圍上他。
“跟崔安泰搭配的女孩子臨時來不了了!你們能找來其他替代的模特嗎?”
大家都露出了為難的神色:“這個~時間太倉促了,恐怕不好找~”
攝影師一下子就火了:“那可怎麼辦?攝影棚一天的租金那麼貴,我們的損失誰來負責?!啊?”
我跟樸星宇面面相覷,雖然聽得有點雲裏霧裏的,但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了。
化妝師在給崔安泰補妝,他陰沉着臉,嘴巴緊閉。攝影棚裏的氣氛一下子降至冰點。
攝影師揹着手滿場亂轉悠,轉到我面前時,他忽然眼睛一亮:“小姐,你能幫幫忙嗎?”
我差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我?幫忙?我能幫什麼忙?
我腦子裏還迷糊着,負責服裝的工作人員已經把我往服飾間拉了。我用求救的眼光看着樸星宇,他聳聳肩,攤攤手,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誰讓攝影棚裏只有我一個年輕女孩呢?總不能讓樸星宇來反串吧?看來是騎虎難下,只好硬着頭皮上了。
室外雖然豔陽高照,攝影棚裏卻是另一個季節。我穿上了一套白色滑雪服,跟穿藍色滑雪服的崔安泰以情侶的姿態出現在鏡頭前。
在男朋友面前跟別的男生扮情侶,眼睜睜看着女朋友跟別的男生作親密狀卻不能動氣,天下大概再沒有比我和樸星宇更可憐的情侶了~
燈光一亮,樸星宇在暗處的身影幾乎就消失了。我的身體僵硬得像條死掉了的蛇,崔安泰輕輕抱着我,低聲在我耳邊説:“別緊張!我會引導你的!”他的聲音似有鎮靜和催眠作用,我的身體真的漸漸放鬆下來,慢慢進入了狀態。
我們按着攝影師的要求,或坐或站,或摟或抱,甚至,讓崔安泰的鼻子輕輕抵着我的臉頰……在閃光燈的閃耀和崔安泰的氣息裏,我有點迷失了自己。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新鮮經驗,像夢一樣,而我竟然……不大願意從這個夢中醒來……
“大功告成!”拍完最後一套照片,大燈熄滅,四周燈光亮起。我只感覺到眼前一黑,不禁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樸星宇已經迎上來了。“小熙,還好吧?”
“嗯,沒事。”短短的半個小時,再看到樸星宇,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謝謝你!”崔安泰向我們報以燦爛的一笑,便跑進化妝間裏了。
“你也去把衣服換下來吧!”樸星宇拍拍我的背,語氣温柔得能把人融化。
收拾停當,準備離去。崔安泰慷慨地説:“去吃飯吧!我請客!”
“好!我要吃魚翅撈飯!”
崔安泰一手就把樸星宇的頭推開:“拜託!你不懂什麼叫客氣嗎?!”
兩個大男生在前面打打鬧鬧,毫無隔閡的樣子,我在後面邊看邊笑,覺得很欣慰。這一對也是歡喜冤家呢~
期末考試結束,全體學生大解放。
考完最後一門科目,步出教室,貞愛問我:“純熙,暑假有什麼計劃嗎?”
“還沒有啊!你呢?”
“太好了!你還記得我婆婆的旅館嗎?”
“當然記得!那裏的帶魚湯可好喝了!”
“是這樣的~有一位叫阿美的領班住院了,現在旅館裏人手不夠……”貞愛慾言又止,有點故弄玄虛,我心裏有不祥的預感,這傢伙在打我什麼主意呢?
“唔?”
“你跟我一起去當侍應生吧!”
當侍應生?呵呵,聽起來好像還蠻好玩的。跟貞愛在一起,應該會過得很開心的,而且還可以順便報答婆婆上次對我們的熱情款待,真是一舉兩得。我略一考慮就答應了:“好啊!那就一起去吧!”
“可是,要坐今晚的夜車走呢!最近去那裏避暑的客人很多,婆婆希望我們越早到越好。”
“大概要呆多久?”
“聽説阿美兩個星期之後就可以出院了。”
回到宿舍匆忙收拾了行李,便趕緊跑去跟樸星宇道別。他大概是一考完試就踢球去了,敲了半天門都沒人應。我這一去最少都要呆兩個星期,臨行前卻不能跟他見上一面,真是太遺憾了!無奈之下,我只好在他門上貼了張留言:
TO星宇:
我有工作,暫時不能回來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哦!我會買禮物回來給你的。
FROM:純熙
看着緊閉的房門,我在心裏對星宇説:“我會努力加油的!”
婆婆對貞愛和我的到來非常高興,特意為我們準備了兩套新韓服,這是旅館的女侍應的統一着裝。當我們兩個“I公仔”般走出來時,婆婆頓時眉開眼笑:“衣服好合身呀!你們看起來真可愛。年輕真好啊!”
我跟貞愛互相打量着,還擺了一些跳舞的姿勢,兩人笑作一團。
第一天,店經理對我們兩個進行了一整天的嚴格培訓,從禮貌用語、臉部表情到站立姿勢、走路姿勢、端菜姿勢等等的細節都要學習,時間短,信息量大,我跟貞愛除了埋頭做筆記,還得互相提醒着,一個腦袋真的有點不夠用了。
第二天馬上就要進入女侍應的角色了。平時在飯店吃飯被人伺候倒不覺得什麼,現在才發現伺候人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早上六點鐘起來就開始幹活,清潔地板,給客人泡茶,上菜,忙得手腳沒一刻的空閒。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已經累得腰痠腿疼,連端碗都覺得沒力氣了。
貞愛看我累得不成樣子,有點內疚地説:“純熙,真是辛苦你了!不好意思!”
我忙振作起精神來,搖搖頭,笑着説:“沒事沒事,習慣了就好了,也不會太辛苦啦!”其實貞愛也比我好不了多少,我看她連胃口都沒有了,是累的。
晚上,宴會廳裏舉行一個企業的週年聚會,客人很多,這個要啤酒,那個要勺子,我跟貞愛簡直就像風車一樣在會場裏轉,還得時刻提醒自己臉上得掛着殷勤的笑容。一個晚上下來,兩腮的肉都笑得沒知覺了,但還是得繼續做假動作。
客人陸續散去,有一位白髮老者招手讓我過去。
“請問有什麼可以幫你嗎?”
“小姑娘,你好像越忙越有精神呢!真的厲害!來,這是給你的賞錢!”説着就把幾張鈔票放在我端着的盆子上。
“謝謝你!但我們規定不能收取客人的小費。歡迎你下次再來光顧我們旅館!”
老者滿意地點點頭,親切地問起了我一些情況。當聽説我還是高二的學生,只是趁假期來幫忙而已,他輕輕拍着我的肩膀,讚賞地説:“小姑娘,可真不錯呢!”
在忙碌和疲勞中,日子過得很快,我累得幾乎沒有時間和氣力去想其它事情,只是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躺在牀上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樸星宇,想念他的怒,他的罵,他的笑,還有他的吻……走的時候太匆忙,竟然忘了拿手機。幾天沒聯繫了,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呢?
輾轉好久仍無法入睡,我躡手躡腳爬起來,輕輕推門出去。走廊盡頭有個電話機,我拿起話筒,撥通了樸星宇的宿舍電話。
“嘟——嘟——”接通聲單調地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星宇,快來接電話吧!哪怕聽聽你的聲音也好啊!
他不在宿舍……再撥手機,關機了……
我黯然地放下話筒,心情無比的沮喪。很想念他,怎麼辦才好呢?還有一個多星期才能回去,日子好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