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了,又是一年櫻花爛漫時。
我捧着一堆書,哼着歌上樓。經過一個寒冬的禁錮,春暖花開的日子總能帶給人的心情以無窮的愉悦。
在二樓拐彎處,一個身影像失控的火車頭般衝過來,差點就跟我撞了個滿懷。
“哇——嚇我一跳!”是樸星宇。
我驚魂未定地按着胸口:“你才嚇我一跳呢!有你這麼走路不帶眼的嗎?”
他揉揉鼻子,説:“民俊説,大家一起去公園賞櫻花。”
“我知道啊!貞愛已經告訴我了,説是這個星期天去!”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呀!我也是剛剛才收到民俊的手機短信,正打算去告訴你呢!”
樸星宇跟我一起回身上樓去,他心情很好的樣子,走着走着就伸起兩臂作舒展狀。我跟在後面,兩手忍不住在他腰間“咕唧咕唧”了幾下。
他像被火燙到屁股一樣整個跳起來,轉過身來把我兩隻手牢牢扣住:“你你你~我最怕就是被人搔癢了!”
我對他吐舌頭做鬼臉,故意氣他。他氣得半死,死命地捏着我的手掌,好像要把我捏成粉末。我也不甘示弱,用盡吃奶的力氣要把他推倒。兩個人,四隻手,就像在練武功一樣互相對推。
正鬥得難分難解,一個高大的黑色影子幽靈般從我們之間快速穿過,我跟樸星宇被撞得一個撲在欄杆上,一個趴在牆上。
崔安泰回過頭來很不滿地白了我們一眼:“擋路!超級擋路!”
看着他“BANG”地一聲把房門拍上,我跟樸星宇大眼瞪小眼——
崔安泰看起來心情非常惡劣呢~
一條小溪穿公園蜿蜒流過,岸兩邊的櫻花開得興高采烈。微風一吹,落英繽紛。
民俊和漣漪狀甚親密,漣漪勾着民俊的手走在最前面。樸星宇、崔安泰、貞愛和我跟在後面嘰嘰喳喳。我們肆無忌憚的談笑聲打破了這賞花的安靜氣氛,遊人們紛紛向我們投來了不滿的目光。
“崔安泰,你説話小聲點!人家都在看你了!”貞愛很不客氣地把罪名都推到崔安泰身上。
“哈!又怪我!你倒不如叫李純熙閉嘴吧,她進來後就説個不停,我都快要被她煩死了!”
逐漸地,這場“口水戰”變成三對一的辯論賽。崔安泰單舌難敵三口,自知勢單力薄,實難取勝,便跑上去纏着民俊和漣漪了。
中午時分,大家都飢腸轆轆。我們在一棵大大的櫻花樹下坐下,一地的粉紅花瓣。漣漪從袋子裏拿出了三個大大的便當飯盒,笑眯眯地説:“我做了飯盒帶來,大家一起吃吧!”
漣漪的樣子真是太可愛了,我都看呆了。怪不得貞愛興奮地壓在她身上,大叫:“漣漪,你嫁給我吧!”民俊在旁邊看得心驚膽戰:“這怎麼可以?!”漣漪笑得就像朵在風中搖曳的櫻花,美得動人心魄。
當漣漪小心翼翼地把便當蓋子揭開時,眾人不約而同發出一陣讚歎聲——譁!簡直就是一件藝術精品哪!菜的樣式既豐富又顧及營養,色彩繽紛,分門別類地安放在不同的格子裏,讓人忍不住食慾大動。
吃着漣漪帶來的美味便當,我憋了半天也説不出口——其實我也做了便當的,但是跟漣漪的比起來,真是拿不出手——
“我好像聞到有食物的味道~”崔安泰抽着鼻子,像條小狗一樣這裏嗅嗅,那裏聞聞,確定味道來源是我的書包之後,便立即伸手進去東翻西找。
“喂~你想幹什麼?!別動我的東西!”我徒勞地阻止着他的“尋寶遊戲”。
我的便當盒終於被崔安泰發掘出來,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之下。這一下,我連上吊的心都有了。
崔安泰迫不及待地揭開蓋子:“哇——亂七八糟!”
我真想哭,感覺就像被人脱光了衣服在遊街。
“崔安泰,你別太過分!”樸星宇終於忍不住説話了。
崔安泰夾了一塊肉送進嘴裏:“好難吃!”
樸星宇緊接着也夾了一塊:“那就別吃啊!又沒人逼你!”
他們你瞪我,我瞪你,就像兩隻紅了眼的野獸。
崔安泰又開始向我的便當盒進攻:“這個也很難吃!”
樸星宇緊隨其後:“我就不信會這麼難吃!”
他們兩個輪流夾菜,嘴裏的還沒吞下去,又急着往裏塞,好像在搶似的。不一會兒,我的便當盒已經被他們吃了個底朝天。
崔安泰擦擦嘴巴説:“還是覺得很難吃!”
樸星宇用挑釁的語氣説:“我倒覺得好吃得很!”
我坐在他們兩個中間,左瞅瞅,右瞧瞧,如墜五里雲霧。究竟是做得好吃還是不好吃?該聽誰的好?!
午餐過後,是自由活動時間。貞愛先行告退了,説是下午約了朋友。臨走時,她暗暗向我擠擠眼,我明白了,她是去跟江彬仔約會去了。好一個有異性沒人性的傢伙呀!
民俊和漣漪雙宿雙飛逛公園去了,剩下我跟樸星宇、崔安泰成二對一的局面。兩個大男孩説什麼也不肯再逛了,在小溪邊的石階上坐下之後就好像長在那裏了,抬都抬不走。
清澈見底的溪水實在惹人憐愛,潔白的鵝卵石鋪在水底,魚兒在自由自在地遊弋。我忍不住把鞋襪脱掉,捲起褲腿,走進清冽的溪水中。溪水水深僅及膝蓋,冰涼沁爽的感覺從腳趾一直傳遞到五臟六腑,精神隨即為之一振。
“純熙,小心點!”樸星宇在岸邊喊。
“哎~知道了~”
在水裏走了幾步,突然感覺有東西碰在我的腳丫上。是一條小魚呢!真壞,竟然趁我不注意偷偷親我的小腳趾頭!
我彎下腰去,想要把它抓住。那條小魚忽然從水中躍起,我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不覺一驚,腳一滑,不知怎麼的就一屁股坐在水裏了。
樸星宇和崔安泰在岸上哈哈大笑,這個説我是笨蛋,那個説我是傻瓜,氣得我在水裏直揮拳,恨不得把他們也一起拉下水來。
總算樸星宇良心未泯,過來把我從水中拉起來。我的褲子已經全濕了,上衣也濕了一大半,雖然春風很輕柔,但已足以讓我冷得直髮抖。
崔安泰見狀,二話不説就開始脱上衣,隨手就把衣服蓋在我頭上。原來他穿了一件針織線衣,現在的他,已經是~半裸了~
“你……”
他背過身去,皺着眉頭説:“小孩子~沒什麼值得看的嘛~”
“誰要看你呀?你有什麼好看的呀?”我不服氣地反駁他。
“好啦,別説了,快把衣服穿上吧!要不一下子就冷病了。”話畢,他頭也不回就走了,我還沒來得及跟他道聲謝。
我實在是冷得夠嗆了,便順從地把衣服套上。衣服鬆鬆垮垮地搭在身上,顯得很滑稽,但對阻擋寒氣的入侵十分有效。我抬起袖子嗅了一下,好像還有點古龍水的味道呢!這該就是崔安泰的味道吧?
樸星宇陪我到草坪上曬太陽,好讓衣服快一點曬乾。説了一會話,樸星宇順勢就在草地上躺下了,兩手交叉疊在腦後,很快就響起了輕輕的呼嚕聲。我湊近去看他的臉,發現他的眼睫毛還在輕輕顫動着。這傢伙,竟然裝睡?!
我馬上使出殺手鐧,伸出雙手就去“咕唧咕唧”他。他從地上彈起來,嘴裏喊着“救命”,一邊哈哈大笑。我仍不放過他,對他的腰部、胳肢窩和脖子等怕癢位置發動了一次又一次進攻,他到後面都已經笑得奄奄一息了,我才停了手。他趴在草地上,有氣無力地説:“我不是叫你不要搔我癢的嗎~”
我無意中轉過頭去,竟然看見民俊和漣漪就坐在離我們不遠處的長椅上。我拍拍已經被我折磨得半死不活的樸星宇説:“你看,民俊他們在後面呢!”
民俊和漣漪沉浸在愛河中,似乎並沒發現我們正在明目張膽地偷窺他們。兩個人的頭越靠越近,直到兩人的嘴唇不容一線——
“他們真的好幸福,好甜蜜。”
“那不是很好嗎?”
我看着遠方的羣山,幽幽地説:“嗯!曾經喜歡過的人,很希望他能夠得到幸福。那些都已經成為回憶了~”
“可是我不需要什麼回憶!”他好像有點負氣地説。
“嗯?”
他深情地看着我的眼睛,鄭重地説:“我覺得,現在和未來比較好!”
他眼神里的那種意味深長和期待,我讀懂了,我的心裏溢滿了感動。“我也是!”
我多想告訴他:我想要的未來,是有你的未來——
曬了半天太陽,衣服終於幹了。樸星宇拍拍屁股起來,説:“走!找崔安泰去!”
走在櫻花夾道的公園小徑上,櫻花瓣在微風吹拂下片片散落,停在髮間,落於衣領,沾上衣襟。我迎風而立,輕閉雙眼,感受着櫻花瓣落在身上的輕柔感覺。
我做了個深呼吸,卻把一片花瓣吃進喉嚨裏去了。看我猛在咳嗽,樸星宇在一邊笑得直不起腰來,直説我是“笨蛋”。我向着他的臉就上了一記老拳:“你敢笑我?!”
當我們找到崔安泰的時候,他正光着上身躺在草坪上睡得正香呢!
第二天中午,碰到樸星宇時聽他説,崔安泰感冒了。
“因為發燒,難受得唉唉叫,但有時候又會哈哈大笑,有點不正常!”
聽着樸星宇描述崔安泰的病症,我心裏很沉重,一定是因為把上衣借給我的緣故了,昨天那麼冷,他又不穿衣服在草坪上睡覺……都是我害的!
我在飯堂打包了幾個菜,想給崔安泰送去。他在生着病,一定不會自己跑出來吃東西的。
他的房間門沒上鎖,我一擰就進去了。他正伏在洗手池邊哇哇大吐。我趕緊衝過去:“你還好吧?”
他忙用手胡亂擦擦嘴,轉身就對我吼:“你為什麼隨便就跑進來了?哈?這可是男人的房間!”
“門~沒鎖~”
他張口還想説什麼,但隨即就彎下身去拼命咳嗽起來,看他那個架勢,好像都要把五臟六腑全咳出來才能罷休。病得很重呢!
我伸出手來在他後背輕輕地拍了幾下,想讓他可以好受一點。不料他很快就把我的手擋開,還説:“別碰我!你沒有警戒心的嗎?真是笨女孩!”
這個人真是太不領情了!我知道他是因為我而生病的,我也覺得很對不住他,但我不是來謝罪了嗎?怎麼他就一直這個兇巴巴的態度呢?
我滿心委屈,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我冷冷地説:“好吧!那我走了!”
我剛把身子轉過去,他突然一下子拉着我的手臂,臉上的表情捉摸不定。過了一會,他輕輕地説:“留下來吧!”
他的眼神變得很脆弱,像是在企求我。我的心軟了。
就在這時候,樸星宇闖進來了。他提着一個大塑料袋,帶進來了飯菜的香味。他看到我們這個樣子,一下子就愣住了。
我回過神來,輕輕把手臂從崔安泰的手掌中抽出。崔安泰露出了尷尬的神情。
把飯菜放下之後,我跟樸星宇就退出來了。進了樸星宇的房間,他倒了兩杯熱水,兩人在桌子旁坐下來了。
“崔安泰他不要緊吧?”我實在是沒話找話。
“應該沒問題的!”
“他能吃布丁嗎?想給他送點過去。”
“好啊!待會我們再去看他一次吧!”
樸星宇的神情和語氣都很平靜,看不出有什麼異樣。剛才那一幕,他大概沒有太介意吧?唉,連我都不知道那一幕意味着什麼,真是煞費思量。
崔安泰這場病纏纏綿綿持續了差不多一個星期。病好了之後,他重新回覆了昔日的高傲,從他的臉上,我無法尋覓到當天那種乞求和脆弱的神色的半點蛛絲馬跡。他仍然是以前那個不可一世的“萬人迷”。
有着兩張臉孔的崔安泰,究竟哪一張才是他最真實的樣子呢?
四月的一個寧靜的下午,樹上的鳥兒在婉轉地唱着歌。我踏着輕快的腳步往宿舍走去,腳趾頭突然碰到了毛茸茸的東西。低頭一看!我的媽呀,是個人頭!人頭落地的人頭!
我的腳一碰,那顆頭顱就滴溜溜地往前滾。我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無比的驚悚,張口就要尖叫。還沒等喊出聲音來,一隻手已經緊緊捂上了我的嘴巴。
難道是那顆人頭剩下來的那隻手?
我全身血液凝固,差點就暈過去了,直到被人用力搖醒。“冷靜點!你看,是假人,假人而已!是練習剪髮用的假人!”
我睜開朦朦朧朧的眼睛,認出眼前的人是樸星宙。他看我醒過來了,態度也不客氣起來了:“真是個夢遊的女人!”
“小宙~”一場驚嚇之後,我只剩下氣若游絲的份了。
“你們在做什麼呢?”樸星宇回來了。
“人頭~”我的語言功能急劇倒退回三歲孩童時候。
“人頭?”樸星宇的眉心打了個結。
樸星宙指指我,又指指地下的假人頭,然後扮暈倒狀,算是為我那句沒頭沒尾的話來個詮釋。
“哦——”樸星宇這才恍然大悟。他一手把我攬過去:“走!喝下午茶去!給你壓壓驚!”
樸星宇所説的下午茶,既沒有點心,也沒有甜品,真是純粹的喝茶而已,在他宿舍。
經過短暫的調整以後,我的語言和思維能力都恢復了正常。樸星宙今天又換了新形象,一頂漁夫帽幾乎遮住了半邊臉。誰説明星的形象才是百搭多變的?依我説,髮型師的形象才是日日新鮮呢!
“小宙,美髮學校開學了吧?怎麼樣?”
“挺好的。老師剛剛教了剪髮!”
我已經有半年沒進過髮型屋了(陪伴貞愛除外),現在逮到個免費髮型師,此時不用,更待何時?“那你現在就幫我剪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