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找不見了,維儀立在人來人往的商場裡,失落一點點的漲潮,淹沒到心口的位置,涼得心寒。目光還在遊弋著,似乎指望著哪裡可以跳出驚喜來,最後有人輕拍自己的肩膀,嚇了自己一跳。唐嘉薄唇抿著,帶著瀟灑的笑意:“怎麼了?”
兩個人都是高挑的個子,人潮湧動中如同釘子一般,死死的立在原地。維儀的表情又凝重,真像鬧了彆扭的情侶。唐嘉表情溫柔,像在在哄她。她受不了這樣的注目禮,回過神,略微直起背,大步的往外走。
唐嘉停下腳步,嘴角勾起的弧度叫人琢磨不出是淺笑或沉思。他立在她的身後,身側是巨大的銅柱,映得兩人的的身影層層疊疊的交錯,都略有扭曲。而維儀也停下了腳步,定定的看著不遠的地方,那個剛才遍尋不見的身影。
唐嘉和她一起等待,默不作聲。他只是想看看,這出人追人的戲劇,究竟會怎樣收場,於是愈發的不動聲色。
靳維儀只是駐足了一會兒,一瞬間下定決心,腳步急快。綠燈恰好在那一刻轉成了紅色,而維儀的聲音卻近乎囁嚅,近在咫尺的距離,叫她失去了力氣,再也發不出聲音來。
而霍景行卻轉過了身子,聲音低沉:“我說好像有人叫我名字呢。”然後語氣有些剋制不住的意外,微笑:“維儀,這麼巧?”
他的膚色是古銅色,比以前又黑了不少,南方的男人大都白淨,少有這樣子的,於是看上去愈加的清瘦。而讓維儀念念難忘的眸色,益發的散出古酒韻味。她轉瞬間用笑容替代下怔忡,安然的對他笑:“你怎麼會在這裡?”
綠燈打亮,人群往前湧去,彷彿向四面八方滑開去的時光。
“單位有事,過來出差幾天。”霍景行簡單解釋了幾句,顯然是在趕時間,腳步卻不由自主停留下來。
他們互留的電話,然後簡單的告別,約好過幾天再見。
一年多過去,在全無預料的時候,又一次見到了霍景行。她只是奇怪自己剛才居然有勇氣追了過來,如果像畢業的時候那樣,那麼她只能怯懦的在寢室默默的數著時間,揣測著他是否已經上了火車。
維儀住在商業區,需要掉頭往回走。她低頭捏著手機,屏幕上是一個新加的號碼,冷不防撞上路人,才連聲道歉:“對不起。”
“朋友?”唐嘉的聲音從上方飄下來,冷冷的傳到耳朵裡,雙手攏在胸前,略有些玩世不恭。維儀惶然間撫了撫額角:“你怎麼還在?”眉毛輕挑了一下,笑:“你的夜生活時間到了沒有?”心情極好的樣子,連對他說話都不再間或咄咄逼人。倒有他從未見過的笑容柔和綻開在唇邊,就像糖果融化在舌尖,甜意絲絲。
唐嘉的目光中滑過不可思議,又似乎是驚豔,半晌,才平靜下語氣,又帶了些挑釁:“怎麼?要一起去麼?”其實唐嘉並沒有約朋友,只是莫名的見不得她這樣的表情。語氣越發輕慢:“走,我帶你去見識見識。”握住了她的手腕,稍稍用力,帶得她略微往前衝了一步。
靳維儀下意識的甩了一下,覺得他莫名其妙,人群喧咋,她的聲音壓過了腳步聲:“我回家了。”
她急急的往回走,而那個聲音如影隨形般不屈不撓:“那個就是你待見的人?”譏誚而嘲諷,像在不動聲色的試探她。
她被激起了脾氣,慢慢的轉身,重新站在他的身前。目光毫不猶豫的直視那雙期待已久的眼睛。彼此之間絲毫沒有溫度,唐嘉終於輕笑:“是不是?”
“你還真說對了,我喜歡他整整五年,從來沒變過。”她終於輕輕易易的,第一次將這句話從心底坦誠出來,說給眼前的人聽,更多的,卻是在說給自己聽。
“唐嘉,咱們以後還是別聯絡了吧?”她沉默了一會,眼珠烏黑而透亮,“我也有不對。你約我我不大拒絕,雖說是因為不好意思拂了你的面子,可仔細想想,我還是有些虛榮。”又仔細琢磨了一下,換了個說法,“總是就是我的錯,不夠乾脆。對不起。”
她自說自話般走了,連之前的氣也出的一乾二淨,顧不上看身後男人的臉色。他目光中那點光亮已經一點點黯下去,薄唇抿如一線,一側的手輕輕握了拳:她還不乾脆?唐嘉自嘲般笑了笑,倒是他自己,則是第二次,很乾脆的被同一個女子這樣拒絕。
靳維儀從茶室出來的時候接到弟弟的電話,她有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愉快而爽朗,而之前,接到單位的電話,臨時讓她去外地出差。其實本不是她的分內事,只是一時抽調不過人手,照例詢問她的意向。維儀連忙答應下來,其實審計很辛苦,可是她現在希望越辛苦越好,可以毫不費力的把亂七八糟的情緒狠狠的擠出去。
其實人家說姐弟連心,這話不怎麼誇張。然而這次靳知遠這次並沒有聽出姐姐略作誇張的聲音,只是問她:“姐,我明天有個同學在我家住幾天。”倒是比她還心煩意亂的樣子。
她只是藉著說電話的機會出來,又回頭惶然看了一眼那個茶室,用青藤裝飾的店面,透著雅緻和清便。那一眼已經看不到坐在自己對面的男子了,卻再也提不起勇氣跨進去了。
維儀又打了個電話:“霍景行,我臨時要回單位去了。”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很長很長的時間裡,這個纖細美麗的女子緊緊握著電話,似乎想要把電話裡的聲音牢牢刻在心底。她沉吟了一會,說:“記得保持聯繫。”
她的車子就停在路邊,坐進去,抬手把空調打開了,吹得臉色發白。只是想起了一句話:相見不如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