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羣毆趙天一
趙天一的失約,使我沮喪萬分,回到寢室,林傲雪見到我,大呼小叫地説:"梁大小姐,您可真有本事啊,兩個人為你大打出手,你現在卻和沒事人一樣!"
"大打出手?"我疑惑地説,"別逗了,我哪有那本事,換成你或許還有人相信。"
她急了,搬把凳子坐到我跟前,"趙天一和莫如海在學校打羣架的事情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什麼,趙天一和莫如海?拉倒吧,八竿子打不着的兩個人你也能往一塊扯……"
"你聽我説呀,就剛才,在男生寢室樓底下,莫如海找了一幫人,要揍趙天一,説什麼要趙天一離你遠點,結果趙天一也不是什麼好惹的,他聽憑別人拳打腳踢,只可着莫如海一個人揍,結果,兩敗俱傷。"
"你説的都是真的?那他們現在人呢?"我急了,"你聽誰説的?可信嗎?"
"我和孫鑫在樓下都見到了,當時圍了好多人,一會兒的功夫全校都傳開了,校長、學生處、班主任,甚至連110、120什麼的都來了……"
"110都來了?趙天一呢,現在在哪兒?他沒事吧?"
"他倆都去醫院了吧,具體情況就不太清楚,人太多了。"
原來如此!
我真傻,這麼大的動靜我怎麼會沒有一點感覺呢?
我不安地在寢室走來走去,怎麼辦?我應該怎麼辦?
林傲雪看看我,建議道:"喂,你到底和他倆誰好了,到現在都不肯和姐們兒透露一下,做的可真保密。我給你分析一下啊,其實莫如海和趙天一這兩個人你要好好想想,莫如海家裏有錢,聽説他爸爸還是大官,有房又有車,將來留在北京什麼的,也方便,説不定還能借助他爸爸找份不錯的工作;不過呢,聽人講,趙天一很有才,要是以後混得好點,也能維持個小康水平……"
"你給我閉嘴!"我再也忍不住,衝她吼道,"我用不着你來管閒事,管好你的兩個老公再説吧,你還不嫌亂?"
説完,我摔門走了出去。
51.兩敗俱傷
在校園裏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會兒,我的頭幾乎要爆炸,他們兩個怎麼會扯在一起呢?這個該死的莫如海,關他什麼事情!
我去找班主任吳天用。
到了他的寢室,敲了半天門卻沒有人,我只好靠着牆根,傻傻地等着。
我眼神空洞,表情木然。樓道里人來人往,用奇怪或者憐憫的目光打量着我。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聽到吳天用的聲音:"梁素顏?你怎麼在這裏?"
我宛如抓到一顆救命草,慌慌張張地問:"吳老師,趙天一怎麼樣了?他在哪家醫院?求求你告訴我!"
吳天用看着我,一字一頓地説:"梁素顏,我最討厭那些經常給老師添麻煩的人,瞧瞧吧,你乾的好事,110都來了,班主任是要扣獎金的。你就不能讓我省省心嗎?"
我?
經常?
給老師添麻煩?
我被他噎得一句話也説不出來,但為了知道趙天一的情況,我強忍住心中的憤怒,低聲下氣地哀求道:"吳老師,求求您,我只是想去看看趙天一,事情的確因我而起,給您帶來這麼多麻煩很過意不去。求您把他住的醫院的名字告訴我,拜託了。"
我的軟弱使得吳天用越發囂張,他最終冷笑幾聲:"省省吧,梁素顏,我覺得你現在最好老實些,不要再捅婁子了,否則到時候開除的就是你了。不要指望着我會告訴你,你回去吧,等到你自己反省好了,再過來找我吧。"
他嘭的一聲把我關在了門外。
我又去找趙雲嫣,能用上的人都找遍了,但是始終沒有人告訴我趙天一住在哪家醫院。
趙雲嫣説她也不知道在哪家,能確定的是趙天一的鼻樑骨斷了,右腿骨折。
莫如海的左手骨折,肋骨斷了三根。
52.開除趙天一
我老是認為自己把什麼都看透了,看明白了,總是那麼自負,以為自己聰明、偉大無比。結果一旦出現問題,只剩下無能為力,除了無助還是無助。
在這之前,我還幻想着如何和趙天一開始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卿卿我我……
不過一瞬間,我已經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除了等待,我沒有別的辦法。
不久,學校教導處下發了一個《關於開除新聞傳播學院趙天一的通知決定》,通知中説趙天一作為學生不務正業,肆意和同學打架鬥毆,在全校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
我站在貼有處分決定的櫥窗前,在刺眼的陽光下,一字一頓地朗讀着。他們的文筆很差勁,我總共檢查出五個錯別字,還有兩處語法錯誤。
唉,那麼優秀的學生開除了也就罷了,居然連個像樣的處分決定都不下些功夫寫,趙天一要是看到,一定會覺得很遺憾。
我和趙天一一樣感到遺憾。
可是,趙天一沒有看到這個處分決定,而我,也再沒有見到趙天一。
他壓根就沒有回來。就連在學校的行李都是李強全權代辦,他再沒有聯繫我,我的手機號除了給室友外,只給了趙天一,我經常期待着在某個夜晚,它突然響起來,然後可以聽到趙天一開朗的笑聲,他嬉皮笑臉地説素顏,你又想我了吧?做我的女朋友吧。他説花開堪折直需折,還有青草甜甜的味道……
53.不要和我談什麼狗屁愛情
我看到了莫如海。一個陰天,他的手還綁着繃帶,在樓道的拐角處,斜着眼睛看我。
"素顏,我們談談好嗎?"我聽到他這麼説。
眼淚就是這樣不爭氣地流下來,我知道,趙天一被開除和他脱不了關係。
"好,"我忍住淚,"談就談。"
我們在二樓餐廳的一個角落裏坐了下來,莫如海端過來兩杯咖啡。
他嘆了一口氣,問:"梁素顏,趙天一已經走了,你還不能接受我麼?"
我差點把咖啡噴出來,但終於忍住。
"你相信嗎?從來Z大到現在,我已經換了不下60個女朋友,什麼樣的女生我沒有見過?有了錢,什麼樣的女生得不到?"他看着我,苦笑道,"我交過的女朋友恐怕比你見過的男的還要多。我最大的遺憾是不能讓你做我的女朋友,哪怕只有一天。"
"一天?你真是抬舉我了。"
他沒有理會我,繼續説道:"或許是所有的女生都想巴結我,使勁地討好我,惟有你,從來沒有拿正眼瞧過我。越是這樣,我越喜歡。"
"你這是輪船不叫輪船,非要叫做艦(賤),你有病吧?"
他嬉皮笑臉的盡頭又上來了:"你説話真有水平,就連罵人都得我琢磨一番才知道。是,我是有病,我就是賤。我無法抑制住自己對你的感情,就因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哼,你可別這樣,我承擔不起。"
"你別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説話好嗎?算我求你。"他有些哽咽,"無論我和你説什麼,你總是用這種冷嘲熱諷的語氣和我説話,讓我只要你在面前,就手腳全都無處放。"
"哈,是麼?那麼你覺得我應該用什麼樣的語氣和你説話呢?"
"求你,"莫如海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説,"換個語氣和我説話好嗎?"
"好,我問你,趙天一被開除了,是不是你搞的鬼?打架不是你主動挑起的嗎?你這樣未免太卑鄙了。"我直直地盯着他。
"哈哈……"他突然大笑起來,"你還是喜歡他是嗎?我就不知道他到底哪裏好,如果你告訴我,我就告訴你為什麼被開除的是他而不是我。"
"好,"我看着他,輕輕説道,"我喜歡他的學識淵博,精通各類知識;我喜歡他幽默風趣,有風度;我喜歡他有思想,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不像某人,就知道攀比誰家有錢有權,換了多少女朋友,整天無所事事就知道招惹是非……"
"我喜歡趙天一,還因為他身上有着你這樣的公子哥所沒有的品質和傳統美德,我這麼説,你滿意了嗎?"
莫如海把頭沉下去,蹺起大拇指,諷刺道:"説得好,我還以為你梁素顏這麼清高,一定有着更大的抱負和理想,原來也不過如此。你喜歡他就去找啊?怎麼不找?"
"找不找是我的事情,和你無關。"
他站起來,附在我耳邊,低語道:"現在我告訴你,為什麼學校不敢開除我,因為學校做了太多非法的事情,校長逢年過節就給我家送禮,要我家老頭子罩着他,現在你明白了嗎?"
"還有,"他輕笑道,"原來真的以為你很不一樣,現在才知道,也不過如此,去做你小女生的痴情夢去吧,趙天一要是喜歡你早就回來找你了,而你,也該醒醒了。"
"我不會再纏着你,放心好了。"莫如海剛走出兩步,又轉回頭,"對了,你們寢室的白麗,牀上功夫真是十分了得,令我享受得很。只是,她的口臭,實在讓我無法忍受,否則我還可以多玩幾天的。"
"你給我滾!"
我丟下莫如海,一路小跑着到了寢室。水欣正在寢室換衣服,一邊在鏡子面前轉悠,一面哼着歌曲。見我進來,説:"素顏,剛才李強給你打了四次電話,説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叫你無論如何回來後都給他回個電話。"
李強?我有些興奮,莫不是趙天一的信息吧?他來找我了嗎?我相信他不會這麼莫名其妙,這麼狠心地丟下我不管的。
我興沖沖地給李強打電話,約好了時間和地點。
Z大校園的東面,在空曠的草地上我找到了李強。
他正抓了一根狗尾巴草,纏在手指上,不停地繞來繞去。
我坐過去,"我來了。是趙天一讓你給我帶什麼話嗎?他現在在哪裏?"
李強漫不經心地看看我,笑笑:"等我先醖釀一下情緒再説。"
"好,那你慢慢醖釀。"
"嗯,我記得趙天一臨走時確實説過一句話,他説最自信的人也最容易自卑,尤其當他發現自己面對一切無能為力的時候,會脆弱無比,也容易喪失信念。"
"他什麼時候和你説的?你説這些又是什麼意思?"
"趙天一對我説,梁素顏長得雖然不漂亮,但也不難看。他説你有一雙讓人難以形容的眼睛,每次見面,你的眼神都不一樣,有時很無助,充滿了危機感;有時候很迷茫,看着就讓人憐惜;有的時候很清澈,一眼望到底,只要見到,心緒就會很平靜;有的時候深邃至極,永遠都望不穿,像一個永遠都解不開的謎……"
"他這麼説我?"
"是,他還説只有和你在一起,他的心裏才不會那麼空洞,只有和你在一起,才覺得心裏很踏實。他説真想就那麼看着你一輩子,和你在一起。"
"可是他説他沒有本事,自己都顧不了,又如何來保護你?所以不如在還沒有開始的時候就放棄,縱然不能在一起,至少沒有傷害到你。至少不會讓你看到他的無能為力。"
"他甚至不願意和你告別,他説就讓彼此對對方的記憶停留在以前那些美好的日子。"
……
我的眼淚終於掉下來,每次都是這樣不爭氣,輕易掉眼淚。
"還有麼?"
"有,"李強伸出手,似乎想幫我擦眼淚,猶豫着,又縮了回去,"本來這些話我答應過趙天一是不和你講的,可是我每天都想着這些話,我不相信他説的這一切。為了能夠證實,我不知不覺中開始觀察你,觀察你的眼神,觀察你的一舉一動。"
"你觀察出了什麼?"
"我發現趙天一説得很有道理,我原來就是想隨便看看的,可是,我不小心就那樣陷了進去。素顏,如果沒有了趙天一,"他轉過頭望着我,"你可不可以答應和我在一起?"
突然就火了,我一下子站起來,憤憤地説:"不要和我談什麼狗屁愛情,我誰也不愛,誰也別愛我,在這個爛學校談愛情,本身就是一種侮辱。"
李強看着我,瞪大了眼睛,因為憤怒臉憋得通紅。
"你可不可以冷靜下?難倒因為我的這些話你覺得自己受了恥辱?我告訴你,我是很真誠地向你表白。我承認,在Z大,很多人眼裏的愛情,就是性交易的代名詞,可我不是!"
他的語氣突然軟了下來,"別看我表面上很空蕩,其實我最怕失敗。我經常感到自己就像一陣風,飄來飄去,空空的,什麼也抓不到。來到這裏,我和你一樣,我恨透了現在的教育制度,在Z大,我們寸步難行,明明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個騙局,可我們無路可退,不知道怎麼堅持,也不敢放棄。陷在一口深深的井內,渴求着一根救命的草繩。"
"可是沒有人給我們,我害怕,只能任憑自己不斷地墜落下去,我沒有力量,沒有寄託,所有的這一切,都讓人恐懼……"
他不再説話,抱住自己的雙膝,深深嘆了口氣。
我有些愣神,沒有想到他會和我説這些,一個大男生,在我的面前,把內心所有的感受,無助也好,恐懼也罷,一一展現給我看,除了意外,更多的還是感動。
而他説的這些感受,曾經,還有現在,我都有啊,但此刻,站在他的面前,我的大腦如此混亂,感覺暈暈的,手腳沒有地方放,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深吸了一口氣,才説:"李強,我很欣賞你。"
他的眼睛瞬間一亮。
"但,我只希望和你做朋友,我不想談戀愛,至少現在不想。如果有什麼心事,我很願意傾聽,也很高興和你成為好朋友。其他的就免了吧!"他緩緩地抬起頭,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你給我滾!"
我想李強是對我徹底失望,覺得我虛偽?卑鄙?無聊?一切都隨他去吧,我已經沒有精力去想。
我發覺自己的可笑,莫如海,還有趙天一,我們都很可笑。莫如海真的愛我嗎?我又愛趙天一嗎?李強呢?
我誰也不愛,誰也不愛我。
我們這些人,這些整日在Z大校園裏遊蕩的人,只是寂寞,我們只是孤獨。
我聽人説所謂寂寞,就是有人關心你,而沒有人理解你。
所謂孤獨,就是站在人羣中,只感到失落和無助,你感覺到一切都跟你想像的相差太遠,他們的語言、所作所為你聽不懂。這孤獨,是會扼殺死一個人的孤獨。
我們既孤獨又寂寞。
現在,孤獨而寂寞的趙天一,自己一個人離開了。他沒有任何義務和職責來管我,從來沒有在一起過,所以也談不上丟下我。
我想我已經可以釋然,可我沒有想到還有更麻煩的事情在後頭等着我。
54.濺你一臉大便
本來這天的公共哲學課我是不想去的,偏偏吳天用要查考勤,正好趙雲嫣打電話説有很重要的事情和我談,要我上完課後一定在教室等她。
等到我匆匆忙忙趕到教室的時候,發現人出奇得多,好幾個月都沒有冒頭的主兒居然也出現了,教室的座位差不多已經坐滿了人,吳天用拿着幾張考勤表煞有介事地畫來畫去。
尋覓了半天,我終於在第三桌找了個座位坐下來。
講台上站了一位中年婦女,她把一頭褐色的短髮別過耳後,耳朵上戴着一對小巧的景德鎮葫蘆墜耳環,皮膚偏黑,塌塌的鼻樑,嘴唇向外翻出,乍一看還有些扁。一套藍黑色的西裝套在她身上未免顯得過於肥大和陳舊,她並不在意,只是拿着一本講義,安靜地坐着。
終於,她看了看錶,敲敲黑板擦:"同學們,安靜一下。已經八點半了,我們不等了,現在開始上課。"
"今天是我第一次給大家上課……"
我拿出一本新買的小説看得正歡,忽然聽到周圍竊笑不已。
"天哪,樂死我了,我實在受不了了,好臭啊,好像大便似的,也不知道她幾天不刷牙。"
"真搞笑!都噴到第二桌了。"
我不經意地抬起頭,終於發現大家樂的是什麼了。
看來這位老師正在興頭上,她興奮地講着,頭還一面賣弄地搖晃着,並沒有留意到嘴角兩邊因為長時間沒有吞嚥而堆積的唾沫,這些唾沫隨着她嘴巴的一張一翕冒出無數個小泡泡,並不斷地落在坐在前面幾桌的同學身上。
眾所周知,一般坐在前面的同學都是認真聽課的好學生,他們的素質也很高:不斷有小泡泡落在他們的頭髮上、臉上、課本上,開始大家出於面子,還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隨着小泡泡的累積,他們終於忍不住拿起課本,舉得高高的,一面遮住"傾盆而來"的小泡泡,一面又要做出不經意的樣子,以免傷害了這位老師的自尊心。
唉,這年頭,做學生容易嗎?
我低着頭,同樣竊笑不已。偏偏後面有個男生的聲音很怪,抑揚頓挫的,難聽得要命。我轉過頭去,發現莫如海正伸出兩隻手,手心朝上,咳了兩嗓子,嘴巴一撇朝着兩個手心"呸,呸……"分別吐了兩口吐沫,隨後塗抹在嘴的兩邊,還誇張地搖晃着大腦袋,模仿老師的樣子,一面搖晃着,一面嘴裏還嘟囔着:"這是物質的什麼呀……"
他那不斷搖晃的大腦袋馬上讓我想起了幼時看的電視連續劇《包青天》裏面的烏龜孫子和烏龜爺爺(那應該算是一部經典的電視劇,我還記得主演是金超羣和何家勁,那時候何家勁扮演的展昭可真帥啊~~),"哈哈哈哈……"我再也忍不住,放肆地大笑起來。
整個教室一下子安靜下來。
他們齊刷刷地看着我。
他們就那樣齊刷刷地看着我。
尤其是這位可親可敬的女教師,不僅張大嘴巴、瞪大眼睛看着我,就連她的鼻孔也張得很大,寫滿了驚愕。
我還沒有回過神的時候,聽到一個威嚴的聲音:"梁素顏,你給我滾出來!"吳天用的聲音是如此的動聽和美妙,動聽到我一下子就能認出他的聲音來。然後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出了教室,繼續去聆聽他那美妙的聲音。
"梁素顏,你瞧瞧你自己,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跟無賴似的,你還有資格和威信去當學生會主席?站着茅坑不拉屎。"
我畢恭畢敬地站在一邊:"喲,耽誤您拉屎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回頭就把地騰出來,您喜歡怎麼拉屎就怎麼拉屎。"
吳天用氣得眼睛都綠了,他一個大跨步走近我,伸手就朝我衣領的方向抓來。
就在我做了和吳天用"同歸於盡"的準備的時候,趙雲嫣不知道從哪裏閃出來:"吳老師,您這是在做什麼呀?"
啊,趙雲嫣,你簡直就是我的救星啊,我在心裏為她高歌你是光,你是電,你是惟一的一切……,好像剛來學校被那個學生處的王處長教訓時就是她出來救的我。
吳天用訕訕地縮回手,"哦,趙雲……不,趙老師啊,你怎麼在這兒啊?"
"沒什麼,我找素顏談點事情。怎麼,你也找她?"
"嗨,我找她能有什麼事啊,不過是班級的一些小事,既然這樣,你們先談吧!我先走了。"
55.留校任教
趙雲嫣衝我吐吐舌頭:"素顏,你怎麼又惹着他了?他可不是好惹的,你要格外當心。"
"我倒沒什麼,只是很奇怪為什麼他好像很怕你的樣子。"
"他呀,是覺得文院長器重我,怕我在文院長那裏告他的狀,所以才那麼客氣的。"
我們去了餐廳吃飯。
趙雲嫣她舉起雪碧:"為了我們美好的未來,碰一下!"
"美好的未來?我能有什麼美好的未來。"
她垂下眼睛:"素顏,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被留校任教了。下週一就開始領工資了。"
"什麼,留校任教?你的意思是?"雖然做了足夠充分的準備,我還是有些意外。
"對啊,留校任教。我現在馬上要畢業了,由於表現突出,文院長通過多方爭取,把學院惟一的一個留校名額留給我了。你知道嗎?好多人都曾經爭取過這個名額呢,那時候我的壓力大得要死。不過,現在已經好了,再沒有後顧之憂了。"
"那你留校任教都做些什麼?"
"文院長説第一年讓我先鍛鍊下,暫時做學院的教務,負責學院任教教師管理、溝通等工作。第二年再開始嘗試任教。"
"也就是説,我從下週一開始就要叫你趙老師了?啊,我想起來了,好像吳天用剛才就稱呼你趙老師來着,這事確實得慶祝下,"我舉起杯子,"祝福你!"
她的眼睛已經眯成了一條線,"謝謝。不過,我還是比較習慣你叫我趙雲嫣。那我以後指定你為Z大新聞傳播學院惟一叫我全名的師妹好了。"
"哈哈哈……好吧,那就這麼説定了。"
"還有,我在這裏也要先恭喜你一下。"趙雲嫣看着我,"你好好幹吧,將來肯定會超過我的。我現在都有些吃醋了。"
"我有什麼可恭喜的?拿我開涮不是?還吃我的醋,我一會兒就買瓶醬油找個沒人的角落喝下去。"
"你還不知道?"她有些驚訝。
"知道什麼?"
"文院長説你們這屆也有一個留校名額,基本上就指定是你了。"
"我?"我瞪大了眼睛,"你沒有聽錯吧?不可能。"
"怎麼會聽錯呢?昨天文院長找我談話的時候透露的。他説梁素顏這小姑娘不錯,將來不出什麼意外就讓她留校。"
"啊?我留校?怎麼……怎麼可能會……再説,我又沒有想留在這裏。"
"你不願意?你傻吧,要知道,留在這裏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如果沒有學院推薦,你自己拿着簡歷到學校人事部投投簡歷試試去,連面試的機會都沒有。尤其是現在你什麼工作經歷都沒有,還是自考生,你看哪家單位肯錄用你?你不想留校,底下一堆人想,他們送禮都不知道給誰送去。"
"啊?但你當初不是告訴我説自考證書含金量高,所以用人單位會搶着要的嗎?"我迷惑地看着她。
她用同樣迷惑的目光看看我:"我有説過嗎?"
"你當然有,否則我怎麼會那麼痛快地放棄高考,來到這裏?"
"是嗎?我……我,不好意思,我忘記了。"趙雲嫣不好意思地搖搖頭,"我當初招生的時候,説了很多,記不清具體哪句。"她沒有留意到我尷尬的臉色,繼續説道:"其實在Z大也挺好的,你現在前途不是一片光明嗎?你還沒有畢業,學院已經決定讓你留校了,也就是説你連工作都不用愁了。在競爭這麼激烈的北京,有份在大學任教的工作,別人還不羨慕得眼珠子都掉出來?"別人不用羨慕地掉眼珠子,恐怕我自己的眼珠子會自慚形穢地掉出來。我自語着,突然有種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感覺。
在我和趙雲嫣告別的時候,她又説:"素顏,你一定要提防羅植,我聽文院長説羅植多次找他,希望能夠留校任教。而且似乎他和其他老師的關係很好,雖然最後留校的決定權在文院長這裏,但畢竟還要講民主,要投票的,表面上也要過去。所以你需要好好表現,至少不能比羅植差,明白嗎?"
我從來沒有想過將來要留在Z大,留在這個讓我時刻覺得壓抑和窒息的地方。可是分析一下趙雲嫣的話,似乎又不無道理。我再次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
56.自己想過的生活
我依然在尋找。
尋找我那不斷尋求的愛情。
還有我自己想過的生活。
我想有一個知我、懂我、珍惜我、有夢想如我、愛我的男孩子做我的男友,我想和這樣的男孩子在一起,學習或者生活。我們應該很相愛,想過一種淡然、閒適的生活,沒有競爭,沒有壓力,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爾虞我詐,沒有那些雜七雜八地他媽的讓我一想就頭疼的事情。
可是怎樣才算是相愛呢?高中的時候老師盯得緊,我看到任何一個同齡的男生都要臉紅,偷偷多看幾眼能夠歡喜上好半天,很有成就感;現在終於沒有人盯我了,我看到任何一個同齡的男生都要四處打量:為什麼沒有老師盯我呢?沒有老師盯的日子,做什麼都沒有成就感,真是鬱悶。
或許人生來就是很賤的吧?
57.李強的瀟灑與墮落
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李強。
那個晚上,他帶給我的,除了感動,還有很大的震驚,我不能成為他的知己,可我也不希望我們是陌生人,對彼此而言。
但那晚之後,李強似乎就從Z大消失了,有時我想,我和他完全可以成為朋友的,很好的朋友。比如見面後可以拍拍對方的肩,説:啊哈!你小子/丫頭也在這裏啊!可以在開心的時候擊掌,不高興的時候歌唱,們可以一直為對方打氣和鼓掌。
我只是不想談愛情,他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一般要和我成為陌路。
他只想要愛情。能要一天,是一天。
有一天,我突然發現每到晚上八點左右,便有一個男生在女生宿舍門口彈吉他,原本喧鬧的女生宿舍,每每此時也像商量好的似的鴉雀無聲。我們的宿舍就在二樓,衝陽面,聽得很清楚。
低沉的輕柔的又帶着股淡淡的哀愁,隨着微冷的風飄過來,讓人不忍打破這朦朧的意境。
橫着的台階日曬的花你的微笑還記得嗎
簡單的學號不美的書包我的事情你還打聽嗎
爭搶的座位被誰佔去了今天你是否回到你原來的家
我們已經長大不再講以前愛講的話
風吹來一個冬送走一個夏現在的你還記得嗎
斜倚的吉他欲説的話我們在一起的日子
你快樂嗎……
我一向不喜歡湊熱鬧,所以一直不知道這個男生是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唱給誰聽,除了覺得這個男生很有才華外,就發現每天他的吉他聲都能吸引大量的學生,尤其是女生圍觀。
而且,他一直都在堅持,日子久了,居然成了固定的演出。
聽隔壁的女生説他一天創作一首歌曲,然後到女生宿舍門口自彈自唱。
歷時一個月,沒有一首歌重複。
據説他是"飄搖"文學社的社長,半個版面刊登他的文章。
據説他是學校聞名的籃球王子,無人能從他手中奪下一球,三分更是投得漂亮之至。
據説,據説……
我終於按捺不住,來到了陽台,見到了這個傳奇人物:他果然有些盛氣凌人,中長穗的頭髮懶懶地貼在臉上,乾淨的白色T恤,褐色的多袋褲,懷抱一把破舊的古銅色吉他,微低着頭,用重重的低音唱着:
我像風永遠飄浮永無定蹤
在每時每刻的每個季節裏我都身變萬種
我行過無數次萬里長征的心路
我蔑視世俗的種種
揹負着萬眾罪名我也被世人稱頌
所有愛我恨我的人啊
我不需要你們誰懂
……
有幾個大膽的女生不知從那裏弄來的鮮花,大方地放在他的腳下。
"我們愛你!"她們齊聲大喊,惹得路人駐足觀看,一陣陣的口哨聲、起鬨聲隨即響起,持續了好一陣子。
他這才把吉他放下,抬起頭審視那幾個女生,微微一笑,指着其中一個個子較高的女生説,就你吧!
"噢……"又是一陣起鬨聲。
我不由得愣住,居然是李強!是,我早就應該想到他的,只是……在我愣神的功夫他已經抓起那個女生的手瀟灑地揹着吉他朝校外走去。
這是在選女朋友麼?我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吉他聲再度響起,他以同樣的方式帶走了另外一個女孩子。
哈!校園越來越文明,越來越開放了,原來這樣也可以!想起那天他説的話,我有些心酸,更多的還是震驚。
"我承認,在Z大,很多人眼裏的愛情,就是性交易的代名詞,可我不是!"
你不是嗎?我大笑起來,心卻隱隱地痛,他變成這樣是在賭氣?放棄自己,慢慢墮落?
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救世主,誰也救不了誰,什麼都不是藉口,早晚你要為自己的年輕付出代價。
有一次我在校園見到了他,他側着頭,衝我曖昧地笑笑,嘴角輕輕上揚,我低着頭,假裝沒有看到。
那是一個有風的夜晚,我能感受到淚水順着臉頰滑下來,滴答滴答帶給我的陣陣寒意,老天吝嗇得很,他不僅有肯賜給我愛情,甚至連友誼也不肯施捨給我,我就這樣,看着他,一步步,離我越來越遠。
58、戀愛標兵
我沒有想到王惠居然也談了戀愛。這説起來有點像小説,那個男生也是Z大的,叫周小奮,是法學院01屆的本科生,十月份考試一下就過了七門,一直很仰慕新聞學院那個"報八過八"、傳説中"看書都看得吐血"的女生,沒有想到"千里姻緣一線牽",兩人在書店相識,一番交談過後,發現都是對對方仰慕已久,後來的事情就順利多了……
以前我就一直在想,什麼樣的人會有那麼大的魅力,能夠將王惠這樣的女生征服呢?
他倆談戀愛的方式,一説出來,恐怕天下的父母都會支持自己的子女這樣戀愛了:早上五點半,兩人一起去晨練,一面晨練一邊交流學習的心得,然後去吃早點。早點過後,兩人分頭上課或者自習,等到中午大家吃飯的時候,兩人找個自習室,把上午學到的、看到的知識鞏固下,互相考對方,據説基本上到了把所看過的內容都背下來的程度,否則誰也不去吃飯,等到吃飯的時候正好過了吃飯的高峯,省去了排隊的時間;下午還是照常上課或自習,到了晚飯之前依然採取中午的方式;晚上7點至9點是學校規定的上自習的時間,兩人這階段自習是照上的,9點至10點依然是"考試"時間,10點至10點半是吃夜宵時間,期間可以完全拋棄學習,隨心所欲地談情説愛了。
如果在"考試"期間,有一方回答不出,可以稍微提醒,如果提醒依然回答不出,則懲罰兩人一天不得見面、不得吃飯,懲罰程度視回答問題錯誤的數量,依次遞增……
瞧人家這戀愛談的!我曾看到王惠的作息時間表,安排得滿滿當當,兩人都是文科,理解或者背誦的成分居多,採取一對一的形式,一問一答效果是立竿見影的,尤其是回答錯誤的時候,越發記憶深刻。二人開創了Z大學生談戀愛的新局面,將談戀愛和學習、生活達到了全面高效的統一,被廣大師生贊為"戀愛標兵"。
這樣一對志同道合的活寶,在Z大,據説還不止這麼一對,王惠聽周小奮説,他們寢室就有一哥們,和他女友這麼幹,愛情學業兩不耽誤,比翼齊飛。
尖子生就是尖子生,連談戀愛都這麼叫人"口服心服"!
58.我時常想起受傷的心靈
我開始喜歡獨自坐在空曠的教室裏,讓幽靜平和的空氣麻醉自己。有時我的思路能飛到很遠,直至忘乎所以,在我看來,這是一種享受。
偶爾我會抓一聽可樂在手中,可能是可樂,可能是冰茶,也可能是啤酒——我所在意的並不是它們的味道,而是不同圖案不同味道的易拉罐:將它們握在手中,拇指和食指輕輕用力,便聽到"咔"的凹陷聲,如果用的力度不大,既而會聽到"啪"的回起突出聲,再繼續加深力度,直至出現扭曲的斷裂口。不同的易拉罐,不同的圖案,不同的力度會產生各種各樣不同的效果,很容易讓我想起受傷的心靈。
老是TMD的這麼壓抑和鬱悶,不知道這樣下去,我會不會崩潰。
我一直在想,總有一天我會離開學生會,即便我不離開,吳天用、羅植之流也會找到各種藉口和理由將我趕出去,在他們的眼中,我是多麼大的一個眼中釘啊,可是我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