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這裏人才濟濟
學校籌備的十一慶祝晚會日益臨近,我和羅植居然是搭檔,負責組織參選學院的節目。
我從來沒有想過學生會主席的權利會這麼大:我可以自己組建一個學生會,各個部的負責人全由我一人選拔,從各部正副部長到幹事大約近50人的幹部團體,全由我一人掌握。
當官的感覺很不錯,羅植和我一樣,整日在院裏選拔學生幹部,讓我氣憤的人通常是我已經定下來的人選不出兩天便被羅植挖了去,而且他許諾給他們的職務基本上都比我定的大一級(至少口頭上是這樣)。
大一的新生,誰沒有年輕氣傲過?誰沒有興致勃勃地揚着一張大展宏圖的臉整日在校園裏晃來晃去過?羅植挖走了人又如何?每天還是有大量的學生前來面試競選學生幹部,就連一個小小的幹事每天都至少有三個人來面試。
我不得不承認,這裏人才濟濟。
雖然同樣的大學,加了"民辦"兩個字就有了它的特殊意義,世人習慣於將"落榜生"、"無能無才"、"社會閒雜人員"等字眼強加到它的頭上,畢竟,進得了公立大學,有誰,會選擇民辦。
我開始用一生作為賭注來承載進入民辦大學所遭受的輕鄙,也許我將被世俗粘上"無能力"的標籤,但,誰又能給"能力"下個圓滿的定義?
應該説上天對人是公平的,有所失必有所得吧?也許是這些同學對自己的夢想太過執著才導致了學習上的一敗塗地?我聽到了這些學生隨意譜寫的歌曲,清新而又富有朝氣,我看到了他們翩翩舞姿中寫滿青春的驕傲,我體味着他們演繹的話劇裏,多彩人生的無奈和淒涼……
我不是人才。
我只是扮演了一個廚師的角色;也正恰如,雖然不會下蛋,但我倒還知道炒雞蛋的味道。
我喜歡這些可親可愛的同學。
我更為他們迷茫,因為我無法確定,這裏到底是不是天堂,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他們的夢想自由地飛翔。
34.新搬進來的室友王惠
安離走後,另外一個女生搬進來,她的名字叫王惠,姿色平平,性格古怪,平日裏在宿舍很少説話,比安離有過之而無不及。她也在自己的牀上拉了一道簾,平時我們叫她一起吃水果,她也愛答不理的。
這次雖然同樣是大一新生,她卻報了八門課程——每次自考最多隻能報八門課程,一個月,八門課程。無疑,她拼了老命。
她學習很刻苦,總是抱着課本看,學校規定晚上11點過後就斷電的,她買了一個充電燈,能堅持好幾個小時。有時候半夜我從夢中醒來,依然能見到她牀前那昏暗的毛茸茸的燈光,讓我壓力陡增。
35.第一次自考
十一的晚會定在九月三十日晚上進行,新聞學院參選的兩個節目,一個是小品,另外一個是雙簧,從全校一百個節目裏一躍而出,甚至被指定為壓軸節目。羅植和我配合得還算順利,整個節目的籌備過程中,除了學生會工作上的溝通之外,我沒有怎麼和他説話,我永遠不會忘記他對我的謾罵,我同樣不允許他再次傷害我,我甚至做好了和他幹仗的準備。但他沒有給我這次機會,他對我的所説的話全都言聽計從,包括之前節目的排練、人員安排、配樂……所有的一切,我反倒有些不適應,因為這應該不是羅植的性格。難倒是他良心發現?
國慶節學校放了七天假。寢室除了王惠和我基本上都回家了。然後是為期兩週的自考(北京的自考一年兩次,分別為四月、十月的最後兩週的週六、週日)。
我哪裏還有心思複習?匆忙地看了一遍書便進了考場。李雀居然和我坐前後桌,旁邊還有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兒,我看到他偷偷地把一本教材藏在了懷裏。
考場地點是在一所中學,監考老師監考很鬆,看到有人作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完全沒有自考規定的"發現作弊成績全部作廢、取消考試資格等處分",期間李雀還給我傳了一小紙條,問我選擇題答案。
我沒有理她。
縱然我曾經在高中會考期間進行了嚴重的作弊,但那是無奈的選擇。套用一句經典肥皂劇裏用得最多的一句話:我是被逼的。
然而自考不同,我絕不允許自己作弊。
考點設在小學考場的同學卻很慘。白麗的考試地點就在一所小學,監考的是那所學校的小學老師,或許平日裏管教小學生習慣了,他們的監考十分嚴格,跟看犯人差不多,一舉一動都要被監視。嚴格到看見長髮女生非要她們把長髮掖到耳朵後邊,"以防止她們佩戴手機的耳機來作弊"。
和白麗在同一個考場的羅植把好多題寫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和衣服的裏襟裏,可喜的是他在衣襟上抄寫的內容有很多和考題不謀而合,但物極必反,羅植由於過度興奮地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被美麗、温柔、賢惠、可愛、大方、盡職盡責的小學女教師光榮抓獲,並上報北京自考辦公室,羅植被取消一年的考試資格。
呵,突然就是很解氣。
讀者啊,請原諒我是這樣的一個小女人吧。
36.自考狀元和停考一年的處分
十月自考過後,學校的學生越來越少了,近乎三分之二的人回了家,等到12月15日考試結果出來前再返校——這得歸功於學校十分寬鬆的考勤考績。學生的學費早就交完了,也就是説,學生的義務已經履行,至於上課的權利,請君自便吧。這同時也是學生考驗自制能力的時候,可惜大多數的學生經不起這場考驗——自考剛過,下次的考試要在來年的四月(臨陣磨槍也要等到來年的三月),這裏要麼是剛從高考中解脱的學生,要麼是在社會上整天晃悠的閒人,或者是結婚多年並育有子女的夫妻,哪裏還有心情繼續留在學校?你又能指望他們有什麼自制力?
基於以上幾點,大部分的學生還是選擇了回家。
王惠使得所有的人都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八門課程全部通過,最高分92分,最低分69分,是當之無愧的"自考狀元"。真是牲口(Z大專用誇獎牛人用語,未經同意,請勿擅自使用,違者必究)啊!
我僥倖過了兩門專業課,寢室其他僅報考一門課程的室友均沒有通過。李雀最低,12分。
最慘的是羅植,自考辦給學校發來了"關於羅植在自考期間作弊給予停考一年的處分決定",鑑於此事的影響不好,校方隨即取消了他團委書記的職位。
但不出三天,羅植又官復原職,鬼知道他又給多少人送了禮。
37.那些瞞着父母和男友同居的人啊
安離在人大附近安營紮寨後給我打來電話,要我有空去看她。正好最近幾天沒有課,我從自習室回來,打算叫上水欣和白麗一起去看望安離。
可是回到寢室,整整等到晚上十點多,中間只有李雀回來換件衣服,轉頭就走了。
十點半的時候電話響起來。
"喂,你好!"
"素顏嗎?我是水欣。"
"水欣?你個豬頭,你去哪裏了?這都幾點了?還不趕緊回來?"
"怎麼,一天不見你就想我了?嘿嘿,你對我可真好!"
"少來,説罷,去哪裏鬼混了?"
"行了,我不和你貧了啊。今天宿管的查寢了嗎?"
"沒有,都好一陣沒有查寢了。你問這麼幹嗎?"
"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要是誰來查寢,你就説我去親戚家住了。"
"不回來了?水欣,你不是……"我猶豫着,終於把"同居"兩個字嚥了下去。
"告訴你也沒有什麼,我直説吧。我和侯明從今天起在萬邦後面租房住了。我怕今天我媽媽給我打電話,如果媽媽打給我,你就説我有個朋友心情不好,今天晚上我過去陪她了。"
"好吧。"我苦笑着答道。
"那多謝了,回頭我請你吃飯呵!"
我知道李雀和羅植早就在外面租了房子,但沒有想到水欣也會這麼快和男友同居。這個水欣,很多時候我都把她當成小孩的,她會很好地保護自己嗎?
掛上電話沒多久,王惠、白麗和林傲雪陸續地回來了。
從此,噩夢開始了。李雀、水欣和男友同居後,苦了我們這些一直在寢室睡的人,總要為她們圓謊,每當室友的家長來電話,我們總要編上成百上千個藉口:誰誰今天去找班主任談心了要很晚才回來;誰誰已經睡了,臨睡前告訴我們誰的電話也不接……
在Z大的日子久了,我開始害怕打雷,因為説了這麼多的謊話,縱然不怕鼻子變長,卻還是擔心雷公會擊到我。
38.第三者插足
林傲雪最近頻頻接打電話,有時候一個電話接起來要三個小時後才能放下,到後來只要她在寢室,別人就別想動電話,那時除了李雀和林傲雪外,我們都沒有手機。
林傲雪的嗓門奇大,無論是平時聊天還是打電話,她都是扯着嗓子説。有那麼幾天連續地,晚上九點她下自習回來,便開始接電話,一直接到凌晨三四點,我真佩服她的精神勁。
因為她,寢室再次出現了新的矛盾。好像總是這麼多麻煩,女人常常因為一件芝麻大的小屁事吵得翻天覆地。我開始相信,女人之間,是沒有真正的友誼存在的,宛如兩隻小狗,可以親密地在對方的身上蹭來蹭去,可以一起歡快地搖着尾巴嬉戲,可以在陽光下靠着對方,耷拉着尾巴休息……這一切看上去是如此温馨,親密無間,但只要一塊骨頭拋過來,馬上反目成仇,哪怕是小小的一塊骨頭。
這個骨頭,可以是你不小心動了我的化妝品,可以是你吃飯時沒有叫我,可以是你把我的牀坐髒了,可以是你説我皮膚長得黑……
這次的骨頭,是林傲雪使用的電話。
主要有兩點:一是她長期地佔用電話,完全把電話當成了自己的專用座機,導致其他人無法使用,無法和親朋好友取得聯繫;二是由於她通電話和朋友聊天時間長且晚,嗓門又大,我們無法入睡。就連平時不大講話的王惠也不滿她的舉動,暗示她應有點自知之明,多為別人考慮些。
那麼林傲雪究竟在和誰通電話?究竟有什麼可聊呢?
我不是有心偷聽,而是聲音太大,每天都入侵我的耳朵,沒多久就聽出了大概:林傲雪上高中時有一個鐵哥們,家裏超級有錢,暗戀她已久,一直沒有説出口,這次終於鼓足勇氣説出那三個字。
林傲雪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每天都要聽這個男生給她講述上學時暗戀自己的一些舉動:比如偷偷往她的課桌放水果了,幫忙做值日啦,每天偷偷跟在她放學的路上保護她啊,還有過生日的時候到電台點歌什麼的……
她就那樣興致勃勃而公開地和這個叫郭小凡的男生在電話裏打情罵俏,從始至終我都沒有聽到她提起"孫鑫"這兩個字。由此可見,女人變心的指數和虛榮心的滿足成正比,尤其是這種滿足建立在足夠新鮮的前提之下,她有百般的理由去忘記曾經深愛自己的人,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癱在沙灘上是也。
可憐孫鑫每天對她殷勤備至,百般疼愛。
看來,不止女人會對愛情昏頭,男人同樣會,孫鑫這次就昏了大頭。
當林傲雪在電話裏開始叫那個男生老公時,我就知道,這下,孫鑫是徹底沒戲了。
39.男兒膝下無黃金
果然,沒幾天,林傲雪突然得意洋洋地回到寢室,問我們:"有哪個男生給你們跪下過嗎?"
當時只有我和王惠、白麗在寢室。
白麗問:"沒有,男的幹嗎要給我跪下?除非他有病,再説,我又沒有死,讓人跪我幹嗎?"
"笨蛋,又不是隻有死了人才可以下跪!素顏,你呢?"
我笑笑:"林大小姐,是有人跟你求婚了?還是……?您想説什麼就直説吧,別吊人胃口了。"
"你們知道嗎,孫鑫今天給我下跪了!"她故作神秘地説,依然沒有掩飾其中得意的語氣。
"孫鑫?為什麼給你下跪?"我和白麗異口同聲。
"我和他提出分手,他不肯,後來就跪下求我,説沒有我,他就沒法活。"
白麗傻傻地問:"你和孫鑫不是很好嗎?為什麼分手?"
"其實我一直愛的是郭小凡,孫鑫家很窮的,以前是我太傻了,到今天我才知道。"
……
後面的一切我什麼也沒有聽進去。
我沒有了你不能活!我怎麼那麼不相信呢,誰沒有了誰不能活?難倒你在不認識我之前是死人一個嗎?
當一個女人變了心,想要拋棄別人的時候,什麼噁心的理由都可以説出來,而可悲的是孫鑫,以為放下了所有的自尊,不顧一切,就可以使已經變心的林傲雪回心轉意。他以為自己是做了最大的努力,他以為男兒膝下有黃金,他把自己最貴重的東西給了出去,孰不知他在跪下的那一剎那,丟掉了自己的尊嚴,"黃金"在那一刻,已經變成了廢土。他成了眾人譏諷的對象,最可能的,他的行為還會成為女人炫耀的資本。
據説在男生宿舍,男生常常以"睡過很多女生"為榮,可女生以什麼為榮呢?她們顯然不能以"和好多男人上過牀"為榮,那隻會被人罵做"公共汽車"。如果一個女生説"好多男生給我下過跪",那效果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至少説明兩個問題:一、我是有魅力的,有魅力到男生為了得到我的愛居然放棄自己的尊嚴,肯給我下跪(這得是多麼大的魅力啊);二、不止一個男人給我下跪,他們連下跪這麼沒有面子的事情都肯為我做,其他的事情諸如拋頭顱啦、灑熱血啦就更不用説啦。
到後來,連隔壁寢室的同學都知道大二有個叫孫鑫的曾經給林傲雪下跪,我不知道別人怎麼想,至少我在見到孫鑫的時候總是會浮想出他給林傲雪下跪的鏡頭來。
40.循序漸進,總有一天你會出人頭地
寒假即將來臨,我已經接連辦了好幾次文娛晚會,文院長對我很滿意,有時在路上碰到了,他會晃着大腦袋問:"小姑娘,吃飯了嗎?"或者問,"最近都看了什麼書啊?"
他平易近人,經常和學生談心,聽取他們的意見,有一次我對他説教廣電的蒼小惠老師太噁心了,後來他就發了一個調查問卷,結果就真的把蒼小惠辭退了。
我依然沒有交到男朋友,連白麗都不知道從哪裏認識了一個小男生,整天黏在一起,這讓我唏噓不已:什麼樣的人,都會找到自己的主。
倒不是沒有人追求,比如莫如海,三天兩頭給我打電話,叫我出去玩,後來他問我到底不喜歡他哪一點,他説他改。我説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我改好不好?
後來,他依然給我們寢室打電話,不過,是找白麗。他開始瘋狂地追求白麗,鮮花、漂亮衣服、化妝品……白麗是個明白人,馬上和原來的小男生分手,跨入了小康生活的行列。
打扮過後的白麗真的很有姿色,但不出一星期,莫如海就甩了她。
白麗沒有哭,也沒有鬧,開始每天穿得漂漂亮亮的,她的戀愛速度也很快,隨即找了商學院的另外一個男生。
白麗用第一個男友給她買的衣服和禮物,傍上了莫如海,又用莫如海送給她的東西將自己打扮好,傍上了另外的男友。這是一個很鮮活的例子,窮人家的女孩怎麼交男朋友?答:循序漸進法。先和不是很有錢的男人談戀愛,間斷地讓他為自己買些基本拿的出手的衣服和禮物。與此同時,廣泛搜索目標,見到條件更好的,就馬上甩掉現有的。循序漸進,總有一天你會出人頭地。
41.我是瓦全
我寫了一篇文章,無意中拿給文院長看,他説沒有想到,我小小年紀居然這麼多的心思,後來,他還把這篇文章推薦到新聞學院學生辦的實習報,並親自寫了編後語,我沒有想到這篇文章的發表,會改變趙天一的命運。
這篇文章的名字叫《瓦全》:
我叫瓦全。
一個孤僻的女生。
聽説人可以在追求中孤獨,但不可在無為中孤僻。或許我一味地於無為中孤僻,註定了我的一生會碌碌無為。
某一時刻的某一個地方,我很安靜地走我的路,很少同別人講話——我喜歡有素質有修養的人,可惜這樣的人已經不多。更多的時候我喜歡一個人靜靜地閒坐,可以隨意地想或做任何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不快樂,可是我寧願孤獨。
小時候的我是一個懼怕死亡的人。每每看見誰家出殯便鐵定了心再不從那裏經過,而寧肯輾轉繞上好幾個大彎,彷彿死亡會像傳染病一樣傳染給我。印象中的死亡是永遠的熟睡,沒有任何知覺。我討厭睡覺,因為有太多奢侈的夢想在現實中死掉,雖然在得到那些瑰麗的夢的同時要忍受它們幻滅時的悲哀,但同永遠幻想地奢侈下去我寧願忍受那些極度的悲哀。
我不知道時間究竟會把一個人轉變成什麼樣子,有時面對鏡子中的自己不免有些陌生:懶散的眼神,沒有表情的臉,鬆垮的亞麻布休閒衫,隨處是毛邊和窟窿的牛仔褲。想起在初中時那一套套的淑女套裝,不禁更加木然。可能我已經不是個乖孩子了。哦,錯啦,我還算是個孩子麼?我記起上週參加的成人宣誓,也就是説我已經成人了,成人?
哈!讀高二的已經成人的我!
昏暗的高二教室裏雜七雜八地九九八十一名學生。
坐在最後一排沒落地帶的我。
課上只看得見人頭攢動聽得到嗡嗡聲聽課效率僅為百分之一的沒落地帶。
流浪在靈魂途中不知道如何堅持又不敢放棄的我。
我想我已經麻木,忘記了該怎樣讀書,每天所做的不外乎吃飽飯來到教室,木然地坐上一天,偶爾會睡覺——他們只求數量不求質量的。而爸媽已經習慣了我的沉默,他們寧願相信這是一種無言的勞累。
什麼也沒有學到,倒在牀上卻片刻睡着,夢中有太多的獎狀證書讚揚……興奮得手舞足蹈,醒來卻發現那是小學曾有過的榮耀。小學的我每次考試都是拿第一的,偶爾比別人少一分便傷心得要命一副奮發圖強刻苦努力拼死拼活的樣子,彷彿已經太遙遠,讓人懷疑不過是場夢。
突然發現自己嚴重脱離了這個充滿殘酷競爭的社會,每次擠公交車當我的朋友穩當當坐於座位之上時,只有我一人在奮力地退縮,擁擠着的強大人流足以使我有堅強的信念一直後退,生之平庸已無力改變,我不想死得再過於平淡。誠然適者生存,可是面對擁擠的街道擁擠的人羣除了退縮我不清楚自己還會做些什麼。我深信擁擠所帶來的瘋狂殺死我的次數比我所做過的試卷還要多。我很愛惜自己,愛惜自己的身體、思想包括各種各樣高尚抑或頹廢的情感。我不是自戀狂,只是在這個充滿競爭的社會,如果我不愛惜自己,那麼我僅剩的一方天空終究會被他人享受其中的燦爛。我從不指望任何人過來幫我,包括親人、朋友,抑或愛人:一味地依靠親人是可恥的,友誼就是易碎的玻璃,而愛情,每個人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愛上任何人。
在街上,我很謹慎地走我的路,在充滿了生命危機的街道上做自己惟一的保護神。昌黎這座小城交通事故的死亡率日趨上升,每天下晚自習總能看見因車禍而圍觀的形形色色的人。我不喜歡喧譁,更不喜歡湊熱鬧,我一向認為對於因車禍而身受重傷的人,倘使你什麼忙也幫不上,那麼你最好選擇安靜地離開。虛偽的關心,假意的熱情,無聊的湊熱鬧比肇事者更具殺傷力。
在固守自己那方藍天的時刻,我越來越感受到自己的無能為力:軟弱,虛偽,自私……慢慢將我侵蝕,不長能耐只長脾氣,彷彿進入了一個大染缸,裏面放滿了各種各樣的染料,而我已經面目全非,找不到一絲原形。
也許少年時代的禁錮和優越希望用成年後的奔波和艱辛來彌補,也許經歷了太多的迷途而依然沒有找到理想中的路。終於,我選擇了離開,做了一名高考的逃兵,直接去了北京的一所民辦大學,開始了我的另外一種生活。
這是一所聽不到心臟跳動、聞不到心臟氣息的位於北京郊區的大學。我很喜歡它的夜空,明朗、幽深,時常有飛機飛過,總讓人誤以為是流星,現在想想可能太傻,哪有飛逝如此之慢的流星,否則這世間的願望豈不早被世人許盡了。
民辦大學,寬進嚴出,名符其實。
14歲初中剛畢業的小姑娘。
當過3年海軍歸來的軍人。
已有5年工齡的二級廚師。
形形色色的人。洋溢着喜氣洋洋的氣息,過於知足的人啊,這可是你們嚮往中的天堂麼?
我終於知道自學考試的難度,不知要比學歷文憑考試難上多少倍,或許這便是不參加高考所要付出的沉重代價,走到哪裏都逃避不了考試。我清楚,怕苦會苦一輩子,但不怕苦會苦半輩子;我明白,所有的果實都曾經是花,可並不是所有的花都能成為果實的。
"Advertisingisonlypartofthetotalsaleseffort"來自人民大學的英文教授正在進行全英文授課。
講台下是一張張不知所以然的臉。
對牛彈琴用在這裏應該不算過分。
我看到了教授尷尬至極的笑容。
他們授課是以秒算錢的。
我説不清心中的感受,朋友們,還是聽一個比喻吧:一堆瓦片通過各種各樣的途徑來到了一個屬於美玉的聖殿,而這些美玉姑且不論出於什麼心態對它們進行薰陶與渲染,只待使其成為同類,哪怕是瑕玉。
其實它們只是瓦片,只是瓦片而已。
寧可玉碎,不為瓦全,世俗中亙古不變的誓言。
天生的瓦啊,何處得以你的保全,找個藉口與理由讓我把你的前途與光明緊密相連。可是瓦全,在這不歸路的途中,你可找到了屬於你的幸福天?
瓦全,與世抗爭的瓦全。
我與你的命運息息相關。
瓦全。
編後語:我們用一整版的位置刊登《瓦全》這篇文章,是因為它道出了大多數同學的心聲。大家是贊同還是否認抨擊?很多同學私下聊天,説起在民辦大學上學,總會有一種自卑感,尤其是當別人問起在哪裏上學時,特別明顯。如果對方也在民辦大學,就放心地説出學校名字;如果對方是公立、灼傷人眼睛的名牌大學生,則躲躲閃閃不肯説自己在哪裏。我相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奮鬥歷程,為了理想,也為了生存。不同的人對同一環境會有不同的感受和反映,殘酷的環境對不同的人也會產生不同的薰染和浸潤。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獨到的見解,請大家發表高見。
末尾,留下了我的E-mail地址,實習報在校內發行三千份,免費發給所有的學生。
其實我知道,文院長為我寫編後語的真正目的是怕Z大的領導找我麻煩,另一方面,他覺得我和那些整天遊手好閒的學生不一樣,他覺得我很悲觀,他認為我是個人才,他希望即便通過自考,我也能真正的做個有用之才,實現自己的夢想。
那天,他看完這篇文章後問我:"梁素顏,你的夢想是什麼?"
我看着窗外,雙手插着褲兜,好久我才説:"我希望將來自己通過一定的努力和奮鬥,能夠贍養父母,然後,找個有山有水的地方,隱居。"
文院長突然爽朗地大笑起來,他説了一句讓我終生都不會忘記的話:"梁素顏,我希望你是我女兒。"
43.因為半價的十元車票熱淚盈眶
《瓦全》登報以後,宿舍的電話突然多起來,不知道他們從哪裏得來的我的電話號碼,有的是想和我認識下,"因為在Z大有頭腦的女生太少了,想知道我是不是有頭腦",有的很直接,上來就問:"不是説隨時隨地可以愛上任何人嗎?從現在開始我們談戀愛吧!"還有的問我説你家是昌黎的啊,我也是,我們寒假一起回家吧……
我沒有想到趙天一也會打來電話。
他只説了幾句話就掛斷了:"梁素顏,一直以來,我認為自己是Z大第一大才子,誰也比不上我。可是,看了你的文章,我覺得女生裏面你可以排在第一位了。快放假了,寒假回來後,我希望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
還沒有來得及我説什麼,他就把電話掛斷了。簡直就一神經病,自戀狂!我憤憤地罵道,什麼跟什麼嘛,莫名其妙!
我隨之把這件事拋到了九霄雲外。
第二天,是學校正式放寒假的日子,我一個人到了北京站,坐車,回家。李雀和羅植回了羅植的老家,人還沒有見到,李雀在寢室天天婆婆長婆婆短的,她要不嫁給羅植將肯定得自殺。
Z大很厲害,縱然是民辦高校,居然給我們弄到半價的火車票,雖然從北京到我家的火車票只要二十元,但在這方面,我還是有些感謝Z大的,至少,至少現在它為我省下了十元錢;至少,我在Z大,待了已經半個學期了,我不能對人家只有痛恨的感情吧,總得有點感激之情,不是説我們都要學會感恩麼?要有一顆感恩的心,我就這樣一路在火車不斷奔馳的過程中,因為這十元錢感動得熱淚盈眶。
44.爸爸,原諒我
回到家裏,感覺一切是那麼温馨,或許只有在家裏,我才能感覺到安全。
哥哥的女兒出世了,家裏的蘆薈開花了,橡皮樹的葉子越來越多了,還有小狗多多,也長高長大了。
父親和母親也多了更多的白髮。
母親不停地做好吃的。
父親很高興,見我回來不停地喝酒,我知道,他只有在天冷和高興的時候才會喝上幾口。
他不斷地問我在學校好不好。
我説很好,有好多名校的教授和講師,課講得可好了。
我説我還做上了學生會的主席,每天組織活動,權力很大呢。
我説學校的學生也很好,大家互幫互助,快活得很。
我説……
父親笑了,笑得很開心,他説那就好,那就好,我整天睡不好覺,怕我縱容了你……
我説怎麼會呢,放心吧,我長大了,知道是非。
父親給了我一部手機,他説這樣隨時能找到我。
可是我真的長大了嗎?十九歲的我,生平不知道説過多少謊話,這次説得最成功,至少沒有讓父親看出一絲破綻。
那天晚上,在被子裏的我,再次萌生出難以形容的恐懼。
或許,我還只是個孩子。
45.你們是真的勇士
我的朋友少得可憐,在高中,只有兩個好朋友:玲子和磊子。此時他們正在高三做最後的拼搏,就是説他們現在正在經受培育傻子的一年。
我去看他們。他們説我變了,變得成熟了,還有些陌生。
他們卻一個個灰頭土臉的,我知道,那是被學習壓出來的。他們反覆地問我民辦高校好不好,我説還可以,但是不適合你們,你們還是繼續參加高考吧,實在不行再想別的辦法。
物以類聚,人以羣分,玲子和磊子的成績都不好。玲子的成績不好是因為她一直很喜歡文科,但是這所二流學校雖然名聲不好,但老想着在文科方面出點彩,於是規定所有學生必須參加考試,前100名才能進文班。指望着有朝一日,憑藉文科可以躋身重點高中學校之列。
玲子考了個101名,就這樣光榮地學了理科。磊子是學校的體育特招生,練長跑的,高考有很多優惠,可以加分,所以學習上並不上心。
他們説好羨慕我有這樣的膽量和勇氣,説他們就不敢這樣學我直接去民辦。其實我才羨慕他們,因為我連高考都不敢參加。
46.讓我時刻緊張的女生
在家裏坐如針氈,生怕説出些什麼不小心露餡,讓父親擔心,於是在大年初十,我藉口學校有活動,急匆匆地回了學校。
學校的人很少,偶爾有幾個刻苦的學生回來,準備四月份的自學考試。
這次考試,我報了六門。
寢室裏只有王惠在,我再次感到了強大的壓力。
於是在這幾天,我緊緊盯住王惠,只要她不休息,我就不睡覺;只要她在看書,我就絕對不説笑。我把她當成對手,當成榜樣。我發現我這人還就是欠收拾,總需要藉助外界的刺激才肯向前走。
我相信假如她有天抽筋,突然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那麼我肯定會想都不想照着自己的臉,上來就是兩巴掌。
過了元宵節,學校的學生開始多了起來,一切又是老樣子,每天看着時光就這麼蹉跎過去,除了看書,將課程全部通過,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莫如海開了一輛桑塔納2000,就連説話都是這種類型的:"我TMD用錢砸死你!"他整天在校園裏晃來晃去,不知道被哪個好事者評為當月"富豪榜"第一名。排在第二名的居然是李強,據説他當月花了15萬元人民幣,具體做什麼不得而知。這幫爛人,真TMD有錢!
嚴重鄙視這幫如此揮霍父母的血汗錢的紈絝子弟們!(嘿嘿,臉紅中,怎麼覺得我有點吃不着葡萄説葡萄酸的意思呢?)
47.花開堪折直須折
那天下了自習,我在教室裏看書。
趙天一突然走過來,"嗨,素顏,聊聊好嗎?"
我合上書,想起那晚的電話,不由得一笑,"怎麼?來説服我做你的女朋友是嗎?"
我以為他會紅臉,他卻狡黠地看了我一眼,十分自信地説:"是的,因為除了我,的確沒有人更適合你。"
我搖搖頭,"你太自大了。"
他湊近我,一把抓過我的手,"你可以試試的,相信我。"
我不屑地掙脱掉,"神經吧你?放尊重些!你以為你是誰?"
他並沒有生氣,依舊嬉皮笑臉地説:"素顏,不要老是那麼清高,好不好?給自己也給我一個機會,-花開堪折直須折-,相遇不一定相識,相識不一定相知,相知不一定相戀,相戀又不一定會相遇。既然咱們見了,還是不要錯過吧,你説呢?"
"我碰到的人多了,都給機會能輪到你嗎?"
"可是我説過,我和別人不一樣。不同的人你總該不同對待的,是吧?"
"好吧,"我有些哭笑不得,"我憑什麼給你機會?"
"你的《瓦全》,裏面的很多內容我都有和你同樣的感受,這説明咱倆心有靈犀,此時只需點一點,咱倆就就通了,這個理由還不好嗎?"
"老兄,愛情不是你説的這麼簡單!"
"那麼你想怎麼複雜呢?我都可以配合你。"
趙天一就這樣和我貧了半天,我一看錶,已經十點半了,再不回去宿舍門就關了,"好了,下次再説吧,我要回去了。"
"那你同意和我在一起嗎?"他依然喋喋不休。
我無奈了,只好敷衍他説:"以後再説吧。"
他高興得跳了起來,"我可以把這句話當作你給我機會了嗎?"
我一時不知道該説些什麼,他卻以為我默認了,開心得跑開了。
48.我想戀愛了
趙天一開始認真了,我走到哪裏他就跟到哪裏,他甚至請林傲雪吃飯,叫林傲雪隨時和他彙報我的行蹤。他這次總算找對了人,林傲雪一頓飯就被他拿下,恨不得在我身上裝個竊聽器,所有的行蹤一律彙報過去。
開始我什麼也不説(其實是因為他是一話癆,我是真的插不上嘴),就聽他一個胡侃,到後來我才發現,這個趙天一絕非莫如海那麼腹內空空。
他高談闊論,詩經、哲學、歷史人物……無所不通,幽默風趣至極,我不由得對他生出幾分敬佩。唉,當一個女生對另外一個男生產生敬佩的時候,已經很危險了。我想,可能我的危險就要來臨了。
我曾經説過,我喜歡有素質有修養的人,這樣的人讓我覺得安全。只要他長的不是醜到"哈雷彗星撞地球"(其實醜到這種程度也沒有關係,"吐啊吐啊也就習慣了"),只要他有自知之明。(這一點很重要,吳天用曾經説過——人,要想在這個社會上生存,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知道自己是什麼貨色才可。雖然他這個爛人説過很多廢話,但這句話還是有些道理的。)
就在我下定決心準備給自己也給趙天一一個機會開始一段戀情的時候,莫如海的出現,驗證了拿破崙的那句名言:"戰局,瞬息萬變。"
我真正被趙天一感動是在和他一起上自習的那一天。
他從書裏抽出一張白紙,不停地寫着。
我問他寫什麼。
他説寫家書。
"現在這年頭,還有人寫家書?"我笑道,"打個電話不得了?"
"那不一樣,"趙天一認真地説,"打電話雖然快,但説完卻留不下什麼,我寫封信,家裏人只要想我,隨時就可以拿出來看。而且,我媽媽最喜歡看我寫的字了。"
突然想起很久沒給家裏寫信了,電話也很少打的,我有些慚愧。便認真地看他一筆一畫寫着。
下自習後,他要我陪他去寄信。我答應了。
走到草坪時,他停下來,拔起一根青草,剝掉外面乾枯的部分,然後閉上眼,放在嘴裏咀嚼着,一副陶醉的樣子。
"你在幹什麼?"我很驚訝。
他笑笑,"每當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找些乾淨的小草,含住它的根,那股獨特的清香味能讓我忘記一切,就像回到童年……"
心底的那份情愫就這樣輕輕被他觸動,我看着他,呆呆地。
"素顏?素顏?"
直到他喊我,我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臉霎時紅得要命。
"你剛剛在想什麼?"他問。
"沒……沒有啊。"
"你為什麼不問我心情不好的原因?"
"哦,那,為什麼?"
"這麼多年,我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女孩子,終於肯放棄自己的高傲和自尊,不顧一切厚着臉皮追求她,她走到哪裏,我就跟到哪裏,只祈求她接受我的愛,可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難倒真的是花自飄零水自流嗎?我不明白,我就那麼差勁嗎?為什麼她就是不同意?我哪裏做得還不夠好?"
他痛苦地望着我:"你就真的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麼?"
這是如此安靜、迷人的夜晚,更何況,趙天一的嘴巴是那麼的性感,幾乎,幾乎天生就是用來親吻的。那一刻,我居然有種想要親他一下的衝動。
"素顏,即便你拒絕我,也請給我一個充分的理由好嗎?"他依舊傻傻地問我。
剎那之間,我幾乎要馬上點頭答應了,但,鬼使神差喲,出於女孩子的矜持,我居然支吾了半天,才説:"明天晚上九點下了自習,在餐廳二樓,我請你吃飯,也給你一個明確的答覆。"
説完這些,心跳得要命,我不顧他的反應,轉頭就向宿舍跑去。
隱約從背後傳來趙天一興奮的大叫:"哈哈,她終於肯主動約我了……"
回到寢室,心咚咚跳個不停,我知道,我的愛情,終於肯來臨了。
49.莫待無花空折枝
第二天,我早早吃完早點,上課,下自習,然後直奔二樓餐廳。
路上,看什麼感覺都不錯,就連看李雀那張長滿了雀斑的臉此時也變得生動起來。
哦,一切是這麼美好。
趙天一還沒有到。
我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靜靜地等待着他的到來。
十分鐘過去了,一小時過去了……趙天一始終沒有出現,倒是中間聽到110的警笛在校園裏不斷地響起……
直到餐廳打烊,趙天一最終依然沒有出現。
我的心情降落到最低點,難倒趙天一隻是耍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