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了過來。睜開惺忪的眼睛,發現在我身邊睡着的除了母親還有邵光一。
我的頭依然很重,鼻子也堵得很厲害。躺在被子裏,我發現除了這些不良感受外,多年未見的寒冷似乎侵襲着我,我知道我在發燒。上一次發燒應該是在兩年前吧,我記得應該也是邵光一將我帶回來的。雖然每次他總説我笨,罵我蠢,但每次我生病的時候都是他帶着我去看醫生。
嗓子幹得似火燒過似的,我想起身喝口水,可是身上無力。我輕輕用乾燒似的嗓子叫道:“哥!”那聲音還真是難聽,嘶啞而低沉。
邵光一聽到我叫喚聲,立刻醒來。我指了指桌子上的茶杯,邵光一連忙走到桌邊將茶杯裏的涼水倒掉一半,然後又倒了點兒開水。他將我額頭上冰敷的毛巾拿了下來,扶着我坐了起來,把手上的茶杯遞給我,然後説:“慢慢地喝,是温熱的,不燙喉嚨。”
我喝了一口,裏面的茶水的確是温的。茶水到了喉嚨,火燒火燎的嗓子感覺好了許多,我將杯子遞還給他,又躺了下來。我很想跟邵光一説,其實很多時候他真的心很細,但是想到自己的嗓音,還是下次再説給他聽吧。
邵光一見我醒了,就將一旁的母親也叫醒。母親醒後,摸了摸我額頭,有些責怪又有些心疼地説:“傻丫頭,沒等到就別等了。以後千萬別做傻事,什麼事情先以自己身體為重。”
看到母親疲憊的臉,我乖巧地點了點頭。
“媽,你先回去休息吧,妹妹有我照顧呢。”
“你行不行?”
“沒關係,照顧她還不簡單,就是隔一段時間給她量一次體温,然後多給她點水喝。如果高燒不退的話,我會叫醒您帶她去醫院看醫生的。”
“那我就把她交給你了。”母親點了點,轉身回了房。
見媽走後,邵光一關上門,坐在我身邊。我看着邵光一,用我難聽的嗓音問他:“哥,我睡了多長時間了?”
“你?”邵光一看了下自己的手錶説:“睡了七八個小時了。”
“他呢?是沒來呢,還是在那兒等我呢?”我想起了張振宇,我有些慌亂,他不是跟我説“不見不散”,那他現在會不會也在那傻等呢?
邵光一看着我,一臉無奈,“傻丫頭,他沒去。他打電話問我,你回來了沒?我跟他説沒呢,於是他連忙叫我去找你,沒想到你還真在那裏傻等。你平常看起來聰明得不得了,沒想到一動真格的,你還真是傻得讓人沒話説。”
我笑了笑,“哥,你平常不是總説我傻嗎?怎麼這個時候誇我聰明瞭?”
邵光一取下我額頭上的毛巾,又重新換了一條搭在我的額頭上,突然的冰涼刺激得我腦子清醒了許多。
“是啊,平常叫你傻,是為了將聰明勻一點到現在這種情況,哪知道你……唉……”他從旁邊的櫃子上將温度計拿出來對着光看了眼,然後甩了幾下,再看了看度數後遞給了我。
我老實地接過温度計,塞到腋下。
“那他人呢?”
“誰?張振宇嗎?”邵光一皺了皺眉。
“嗯。”我現在還能問誰呢?肯定是問他,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不來,但是憑直覺他肯定是被什麼事情耽誤了。
“他,他沒事。你操心一下自己吧。”
我突然想起當時那幾個學生的話,有人跳“雪湖”了,現在想起來,心裏開始擔心起來。莫非那個跳湖的人與他有關,否則還能有什麼事情給耽誤了呢?
我瞄了一眼邵光一,見他臉上陰晴不定,於是小心翼翼地打探:“他是不是有朋友跳‘雪湖’了?”
邵光一朝我瞄了一眼,臉上帶着一抹詫異的神情,“為什麼會這樣問?”
我搖搖頭,心裏卻開始煩躁起來,“沒什麼,只是猜猜而已。”
他伸出手,“温度計給我,”然後用一種很平常的口氣跟我説:“具體情況我不是很清楚,應該不是他。”
邵光一接過温度計,看了一下説:“38度7,還在燒呢。如果今天晚上還不退燒,明天就到醫院去看吧,起來喝口水。”
我點了點頭,邵光一將我扶起來,遞了杯水給我,讓我將藥吃下去。
“明天,我打個電話給韓水凝,讓她幫你請假在家休息兩天。”
“不用,只要退燒,病就好了。”
邵光一瞪了我一眼,“你只管在家休息,其他事情你別管。”
看着他惡狠狠的樣子,我吞了口口水,乖乖地點了點頭。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跟邵光一對着幹,否則他會趁着你生病的時候猛整你。記得上次我生病的時候,不和他乖乖合作,於是他趁着我吃飯時,將我最不喜歡的肥肉遞給我吃,還美其名曰是為了給我補營養。當我決定偷偷扔掉的時候,他居然在飯桌上咳了兩聲,讓我變成集體關愛的對象。那個“慘”字,至今難忘。經過那次後,我足有大半年不敢碰肥肉,只要看到桌上有與肥肉有關的菜,都會覺得噁心。如今過了兩年,雖然仍不碰肥肉,但是至少見到不會感到噁心了。
邵光一十分滿意我現在的表現,他坐在我身邊,幫我壓壓被子,“你安心地睡吧,我在你旁邊打個盹。”
我看着他眼神已經有些散亂,眼眶下也熬得有了一層黑眼圈,便點了點頭道:“你就在旁邊打個地鋪睡吧,如果有事情的話,我會叫你的。”
邵光一點了點頭,從他房裏將寢具搬了過來,鋪到了地上。
我看到他鑽進被子後,側着頭問他:“還行嗎?”
他頭枕着雙臂,望了我一眼説:“還行。不過我在想,也許當初我跟你説的有關張振宇的事情,還是應該多考慮考慮。無論如何,將你一個人扔在圖書館等就是他不對,至少也應該給你打個電話吧。”
我沒有想到邵光一會冒出這些話,頓時腦子亂成了一團,可是又實在找不出什麼理由,只好説:“我的手機可能沒電了,所以我接不到他的電話。”
邵光一冷冷地“哼”了一聲,“我就不會這樣丟下韓水凝一個人在那裏傻等。”
我嘆了口氣,現在的邵光一腦子裏只有責怪張振宇的不對,又怎會為他設身處地想呢!“哥,別想那麼多了,我又沒怪他。”
“傻丫頭,不要為他找理由,將一個女生這樣丟下就不是一個男子漢的所為。”
我側着身子看着邵光一,他面無表情地望着天花板,我以為他會睡着,哪知他眼睛瞪得那麼大,似乎一點兒睡意也沒有。也許他知道我在看他,於是也側過身子看着我,見我也是睜着眼睛沒有睡意,就又説道:“周潤熙,快睡吧,睡足了身體會好得快一些。”然後他又笑了起來,用一種很慷慨的聲音説:“周潤熙,就算沒有任何人會守護你,你哥我也會守護你的。”
我笑了起來,説道:“哥,有了你的守護,我還要別人幹什麼?只是韓水凝就慘了。”我轉過身子平躺着,閉上了眼睛。
“呵呵,這丫頭!”
房間開始變得靜悄悄的,我閉着眼睛聽見一陣呼嚕聲,轉過頭看了一眼,邵光一已經開始打呼嚕了。便又轉過身子,安心地閉上眼睛,伴着邵光一的呼嚕聲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我醒過來的時候,頭暈似乎好了許多。我轉過頭想看看邵光一是不是還睡着的時候,發現地上的寢具早就收拾乾淨了。邵光一站在我旁邊,見我也醒了,於是摸了摸我的額頭後點頭説道:“燒退了,臉色也好多了。”
“還需要看醫生嗎?”
“媽説了,她帶你去看醫生,我幫你請假。”
我點了點頭。
邵光一又將我扶了起來靠在牀背上,又將被子往上拉了拉,一直將被子拉到我的胸前才罷手,然後指着旁邊桌子上擺的一碗粥説:“肚子餓嗎?媽今天早上很早起來幫你熬了碗粥,我看還温着,正適合你現在喝。”
“可我還沒漱口呢。”我指着嘴巴説。
他點了點頭,端過一杯漱口水給我,又拿出一個臉盆。我接過漱口水漱了個口,再側着身子將水吐到盆內。邵光一接過空杯和盆後,把毛巾遞給我,我擦了把臉,算是洗漱完畢了。
他把粥放在一個托盤裏擺到我跟前,並將勺子遞給我,然後嘻皮笑臉地説:“需不需要我喂呀?做哥哥的可以餵你吃哦。”
我看到媽媽正好站在邵光一的後面,我知道母親對於近來邵光一晚歸特別擔心,但邵光一每次都以現在參加戲劇社為由,將母親的怒氣又全都塞了回去,母親是乾生氣沒辦法發泄。便裝作十分好奇,壞壞地問道:“哥哥,你餵我吃是不是準備實習好以後喂韓水凝那丫頭吃呀?”
“你這丫頭,韓水凝就韓水凝,幹什麼還那丫頭了呀!”邊説還邊拍了拍我的頭。
我的頭本來就暈,這一拍就更暈了,我不依地嚷道:“喂,邵光一,明知道我頭暈,還拍,現在更暈了。”
這時,母親上前狠狠地敲了邵光一的頭一下:“你這臭小子,明知潤熙病了頭暈,還敲她的頭,一點兒也不知道愛護妹妹。還有,韓水凝是誰?難道你這段時間晚歸是為了談朋友嗎?臭小子,居然還拿戲劇社的事情跟我打馬虎眼,找死啊……”説完,母親又敲了下邵光一的頭。
邵光一連忙摸了摸自己的頭,然後叫道:“媽,哪有啊,快到聖誕節了,戲劇社本來就很忙,以前您總是要我參加什麼社,説我不關心學園社團,現在好不容易參加了一個社團,您又來埋怨我,真是的……”
“你這臭小子還有理呢,八成就是為了潤熙説的那個什麼韓水凝丫頭才入的戲劇社,對不對?”母親又敲了下邵光一的頭,但臉色卻比剛才和悦了許多。
“呵呵,媽,您管那多幹什麼,反正現在你兒子依你所言參加了社團,而且還是社團的中流砥柱呢。”
“好了,再不去上學,就要遲到了,記得幫你妹妹請假啊。”
邵光一連忙抓起書包,飛似地跑了出去。
我靠在牀上,邊看母親與邵光一之間的唇槍舌戰,邊吃着母親熬的粥。母親熬的粥入口即化,想必是熬了兩三個小時才熬好的。吃完了粥,感覺精神好了許多,便將托盤和碗放在桌上,乖乖地躺回了被子裏。
望着母親欲言又止的神情,我知道她想問我什麼。她頓了頓,似乎嘆了口氣,一言不發地帶着空碗出了我的房間。母親定是想問我怎麼會發燒的,但是又知道即使問了我,我也不會説的,所以她也就沒開口。
母親帶着我到醫院去檢查身體,又輸了一瓶生理鹽水才回家。其間她只是説了一句:“傻丫頭,你們兩兄妹還真是一個都不讓人省心。”
我當時就覺得眼淚往外溢,用有些哽咽的聲音對母親説:“對不起。”中午邵光一回來後問我對母親説了什麼時,我告訴他母親就説了這話。
沒想到下午韓水凝居然來看我。當我看到韓水凝時,她手上正拿着一把花,她把花遞給我説:“這花是安子信送的,他説祝你早日康復。”
雖然我不想接安子信送的花,但是既然送來了,我又不好意思拂了他的意思,於是接過花,“韓水凝,你幫我謝謝他的好意。”
韓水凝看了我一眼説:“要感謝,你自己去謝,我夾在中間算什麼,不倫不類的,再説一把花,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淡淡一笑,叫她坐下來。
“對了,今天校園裏有什麼新的八卦消息?”
韓水凝臉色一僵,隨即恢復正常,然後笑道:“你怎麼也關心起這些八卦了?平常的時候都是我拉着你聽,你還不怎麼願意聽,沒想到你今天居然自己打聽學園裏的八卦。”
“那還不是因為病着躺在牀上悶得慌。”
“那你想聽什麼?”
我想了想,昨天不是在學園裏聽到有人跳湖了嗎,趁這個時候,正好可以問問她,又可以解開心中的謎團。於是我裝作不在意地笑着問道:“我昨天聽説學園裏又有人跳‘雪湖’了,是誰又在進行愛情表白啊?”
韓水凝一呆,望了邵光一一眼後皺着眉説:“怎麼我沒有聽説這個消息,校園裏的宣傳欄上也沒有這類消息啊,就連上都靜悄悄的。”
我呆了一下,難道我昨天聽到的是幻覺?不可能啊,明明有幾個學生從我旁邊走過的時候説有人跳湖了啊,難道是韓水凝和邵光一在瞞着我什麼?我一臉狐疑地望着他們,他們倆卻是一臉平靜,根本看不出他們在説謊。
於是我轉了個話題:“對了,今天你們沒有排練嗎?”
韓水凝聽到這個,眼睛頓時發光,然後一臉得意地説:“你知不知道,我們的排練進入尾聲了,張振宇的那個劇本還真是不錯,所有的戲劇社學員都佩服得五體投地。當然,你那個創意也收到了很好的效果,我們戲劇社今年的聖誕主題已經成了大家談話的主題。”
“那看樣子,今年的戲劇社真的要在你手上覆興了哦!”我打趣着。
“那還用説,戲劇社肯定會在我手上覆興的,更何況有你們雙劍合璧,那會打遍校園無敵手的。”
看着韓水凝誇張的表情,我的心情也跟着晴朗了許多。而一旁的邵光一看着我們高興的樣子,剛才有些凝重的表情也舒緩了許多。我知道,校園裏肯定發生了一些事情,只是他不願意告訴我罷了,但又有什麼能瞞得過去的呢,等我上學以後,不是什麼都知道了嗎?既然他們現在不願意告訴我,那麼我只有等,除了這樣,別無他法。
我看着韓水凝生動的表情,但腦子裏轉的卻是:張振宇會來看我嗎?他會來嗎?我不知道現在是不是該問他們,只是他們對於張振宇的一切似乎都不願意提及。僅僅是因為我的病是因他而起,還是另有原因呢?
看我似乎有些累了,韓水凝便跟我告辭。我朝她點了點頭説道:“我明天就上學了,到時候再見面哦!”
“明天就來上學嗎?”聽到我的話韓水凝呆了一下,然後笑道,“看你的樣子還要休養幾天才行哦!”韓水凝朝我眨了眨眼睛,似乎覺得我的身體虛弱得要卧牀躺個半年才行。
“是啊,我今天才跟老師説,你請了一週的假,你下星期再去上學吧。老師也准假了。”
我坐起身來,“什麼啊,我明明快好了呀,怎麼給我請了那麼多天的假?”我有些不滿,怎麼能這樣不經我的同意就請這麼多天假呢?
“你找媽去申訴吧,我是按照母親大人的意思辦的。”邵光一立刻將所有的責任撇得一乾二淨。
我沮喪地望了邵光一一眼,只好將所有埋怨都嚥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