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又開始飄雪了,今年的冬天似乎來得特別早,接二連三的大雨,將已進入尾聲的盛夏連帶着原本時間不長的秋天都一筆帶過,乾脆直接進入了冬季。緊接着幾天的大風,温度驟然下降,然後跟着的便是一場雪,似乎昭告世人漫長的冬季就這麼到來了,而那秋高氣爽、風和日麗的秋季已經與人無緣。
S市的天氣就是這麼怪,春天短得可怕,夏天也不長,而秋季似乎只是驚鴻一瞥就轉瞬即逝,在這裏,冬天永遠是四季的主角。
我坐在家裏,望着窗外天白得發灰,地上的街道已經鋪滿了薄薄的一層雪,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漫天的雪花從中午開始飄落,紛紛揚揚、飄飄灑灑地就這麼落入人間。
我雙手緊緊地捂着杯子想尋找温暖,可是杯子裏的熱氣已淡得看不見,杯身也已經冰涼。我頹然放下杯子,走到窗前。
窗户上因為室內與室外的温差已經蒙上了一層層淡淡的水氣,我輕輕地搓了搓手,手指在窗户上畫了一個圈,當這個圓畫好後,水珠與水珠匯合,一串水珠從圓尾滑了下來,在窗户上形成了一個奇怪的“Q”字。
我看着這個“Q”不禁笑了起來了,如果説它像“Q”,倒不如説它更像他曾經跟我説過的那隻氣球。這兩隻氣球惟一的區別是:這只是我畫的,所以它的尾線在我手上;而他的那隻氣球的尾線,永遠不會在我手上。
他是我的初戀,他叫韓承桓,一個為了夢連命都不要的男孩。
他對我説過,他像一隻沒有牽絆的氣球,可以自由地在天上飛,哪怕到最後,飛到大氣層後所遭遇的是毀滅,他也願意。他不願意有人拿着那根線,哪怕是他最喜歡的女友——我也不行。於是我只好放開手中的線,讓它去飛,最終的結果卻是我再也不可能看到他。不過沒想到的卻是他不是死於他的夢想,而是死於與他夢想有着一定關係的車禍。
多麼可笑,最愛汽車的他卻死於車禍,是不是就像別人所説的善於游泳者必溺於水呢,不過想想,也許他連這個都夠不上,因為他不是死於自己開車,而是死於別人駕駛失誤。他走的時候,正是大雪紛飛的時節。
“周潤熙,死丫頭,快點兒過來幫忙。”房門被敲敲得咚咚響,似乎有不將我的房門捶破誓不罷休的勁兒。
“來了,邵光一。”發出聲音的是我那個臭哥哥,也不知是覺得自己聲音可以和“安七炫”媲美,老是扯着個公鴨喉嚨在家叫着,生怕別人聽不見他的聲音。
如果説我和我哥哥有什麼不同的話,首先不相同的是我們倆的姓氏,他姓邵,而我姓周,他隨母姓,而我隨父姓;如果再有什麼不相同的話,應該説是我們的相貌完全的不相同,他繼承了母親甜美的樣貌,而我繼承的是父親的眼睛。至於其他的不相同,那就太多了,以至於每次遇到熟人,他們都會感嘆造物主神奇,兄妹兩人居然從相貌上找不出一點兒一致的地方。通常不熟悉的人遇到我們稱兄道妹時,臨走時都會忍不住問一句:你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還是同母異父的兄妹?那個時候,我總會衝着那人甜甜地笑道:“那你猜呀。”而邵光一會瞪着別人怒吼一聲:“我們是親兄妹。”
我那個哥哥邵光一仗着自己是家裏的老大,在家牛哄哄的,作威作福,原因很簡單,因為他考上了市裏最著名的學院之一——“舟郡學園”。
拜託!這家裏又不止他一個人考上了“舟郡學園”,今年我也考入了“舟郡學園”,入學成績排在全園第二,是全校第二的成績耶!而當初,邵光一考進“舟郡學園”的成績是倒數第二。如果我的成績算是打了一個漂亮的擦邊球的話,那麼他應該算是打了個驚險的擦邊球。
我猛地打開門,朝着他叫道:“邵光一,來了,再敲,門都垮了!”
每當邵光一毫無顧忌地敲着我的門,對着我大聲吼叫時,那肯定是父母親不在家,因為只有那個時候,他是最放肆的。
看着高大的身影往我這邊撲過來,我猛地將他推向一旁,“要死了,連敲門也不會。”
邵光一撲了個空,直接倒在我牀上。看着我瞪着他,他乾脆撐着頭斜看着我,呲着一張嘴朝我笑着,一副你奈我何的樣子。
“你起不起來~?”
“不起來!”
“起不起來~~?”
“就不起來!”
看着他一副欠揍的模樣,我頓時忍無可忍,剛才恨不得要將我的房門捶爛,現在又賴在我的牀上不肯起來,還真是當他這個妹妹是好欺負的,我抬起腳就準備朝他踹過去。
他見狀,連忙一閃滾下牀,我踢了個空,一下子踢到牀沿上。
腳頓時疼了起來,“疼,好疼。”我抱着腳蹦到牀邊坐起來,揉着自己的腳尖,疼從骨子裏傳了出來,扯得我的神經也有些抽搐,忍不住滴下兩滴眼淚來。
我抬頭恨恨地瞄了他一眼,而他似乎正在高興自己沒有被踢到反使敵人陷於慌亂之中。
邵光一見到我的眼淚掉下來,嚇住了,剛才的興致似乎不翼而飛,連忙蹲下來查看我的傷口。
我伸着腳隨邵光一擺弄着,驀地又是一痛,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我拿起旁邊的枕頭朝他頭上打去。
他接過枕頭,朝我狠狠一瞪,“好心當成驢肝肺,死丫頭,你再試試腳。”
我站了起來,走了兩步,真的不痛了。
我望了站在桌邊的邵光一一眼,卻見他正得意洋洋地望着我,似乎正在得意他那非凡的手藝。
邵光一拿起桌上的茶,一口氣就往嘴裏灌下去。
“喂,邵光一,那是我的茶,要喝茶自己去倒去,別不講個人衞生。”
我的話音還未落,他已經一口氣喝了個乾淨,“冬天喝冷茶味道還不錯。”喝完後還用衣袖抹抹嘴。
我站了起來,壓制住心頭火,從桌上抽出一張紙,從他手中奪過杯子,沿着杯沿擦拭着。
邵光一摟住我的肩膀,“周潤熙,幫我弄點東西吃,求求你了。”
我瞄了邵光一一眼,又低下頭來擦自己的杯子,這種哥哥,有事就來求你,沒事就來整你,天底下哪有這種人。
邵光一從我手中奪過杯子,又從一旁抽出一張紙巾學着我的樣子,拼命地擦着杯沿,擦完後又遞了過來。
我皺了皺眉,知道他為了他的肚子可以不顧一切地來求我,我倒要看看他今天會做到什麼程度,於是懶得理他。
邵光一連忙拉開房中的燈,然後拿着杯子在燈光下照着,燈光透着白瓷杯子折射出半透明的光線,“你看,擦得夠亮了吧。”説完,邵光一為了證明他所言非虛,還將杯子在空中轉了個圈,“潤熙,幫我去弄點兒東西吃吧,我要餓暈了。”
望着半空中仍舊打轉的茶杯,我連忙叫了起來:“小心。”話音未落,杯子“啪”的一聲摔到地上,碎成幾瓣,鋪了一地。
看着一地瓷片,我氣壞了,這個傢伙每次都是這樣,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好事,“就是你,摔破了我的杯子,還想讓我跟你弄飯,你餓着吧。”
我低頭揀着一地的碎片,邵光一也低下頭來幫我揀,又不是什麼寶貝東西,他居然邊揀還連帶着要搶我左手已揀好的瓷片。
我的手還未松,他卻用力一扯,碎瓷片到了他的手裏。
我的手指驀地疼得厲害,我看了手指,指腹一條大口子正滴着血。我抬起頭來狠狠地望着我那個親愛的哥哥,“你瞧,你做的好事,你想吃的包飯沒了,你想喝的味噌湯也沒了。”
邵光一一臉歉意地望着我,然後又在我的房間開始四處翻藥箱,等他翻出藥箱時,我的房間已經亂成一團。
手指上的傷口扯得很疼,疼得我根本無法再追究他什麼,而他翻開我的藥箱後,明明只需要一塊OK邦就行了,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還在那裏七挑八揀。
“喂,你能不能快點兒,要是像你這樣種挑法,還不如等我血流乾了入土為安好了。”
他終於找出一個OK邦,是一個KITTY貓的OK邦。
我不禁想仰天長嘆,天啦,他就準備在我手上綁上這麼個東西,他是個什麼腦筋,居然認為我還是適合綁這個卡通似的繃帶的年齡!我恨不得跳到湖裏淹死算了,找了這麼一個哥哥簡直是命裏的魔星。
“喂,你能不能挑個正常一點兒的OK邦?”
邵光一拿着手中的OK邦對着我比劃了半天,然後一本正經地説:“爸爸的眼光還真不錯,我覺得這個挺適合你。”
我覺得我的青筋直爆,恨不得找個東西敲破他的腦袋看看,是不是哪根筋接錯了,還是整個腦袋秀逗了。爸爸給她挑了個OK邦,那還情有可原,在爸爸心目中,自己永遠是他長不大的“白雪公主”,而他算哪棵葱,居然敢這樣戲弄我。
邵光一看到我眼神不對,一邊往後退一邊還拿着OK邦着對我搖,居然還在那裏叫道:“周潤熙,這個真的很適合你。”
我看到他退到門外,便狠命地將門關上,對着門外叫道:“邵光一,你給我記住了!”
“又不是我故意的,我已經賠禮道歉了。”
聽着門外的人居然還能在那裏一臉委屈地申訴,我忍不住嘆了口氣,於是從藥箱裏隨便找了一個OK邦將傷口纏了起來。
“邵光一,周潤熙,下來吃飯了。我帶了外賣回來了。”
叫聲還沒完全停下,門外就聽到一連串連蹦帶跑的聲音,肯定是邵光一,除了他沒有誰聽到有吃的會這樣。
“邵光一,你總有一天會敗在你的嘴上的。”我惡狠狠地咒他,邊低下身子繼續收拾着地面的碎片。
幸虧在喝茶之前想了半天,才沒有將印着我與韓承桓照片的那個杯子拿出來,否則的話,這一次碎的就會是那個杯子,而那個杯子是我與韓承桓之間惟一的紀念品,如果杯子被摔碎了,我和韓承桓之間就再也沒有任何聯繫了。
“周潤熙,下來吃東西。”母親再次催我。
“來了。”
我收拾好垃圾,然後拉開門,卻見邵光一仍站在門口,只是手裏多了一塊炸雞。
他夾着這塊炸雞,在我的鼻前晃了晃,然後自己一個深呼吸,將整塊雞肉丟入嘴裏,然後冒出一句:“真好吃呀!”
吃了還來誘惑我的饞蟲,簡直是罪大惡極。我揚起右拳朝他腹部拼命揍了過去,看着他一臉疼痛的模樣,我心裏頓時爽快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