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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公交車上,他的頭髮還在滴水。我趕忙從小箱子裏拿出一條白毛巾遞給他。他接過毛巾,卻為我擦掉了臉上和頭上的雨水,然後就把毛巾遞給我。

    “你擦一下吧,不然會感冒的。”我輕聲地説。剛説完,就打了一個噴嚏。

    他靦腆地笑了笑,然後才小心翼翼地用我的毛巾擦自己頭上的雨水。我偷偷觀察着他每一個動作,發現他的動作是那麼文靜、帥氣。然後我才發覺,那張臉帥氣得竟讓我誤以為是天使。

    到學校後,我撐開傘,提着自己的小行李箱,而他則幫我拖着兩隻大箱子去宿舍樓。在路上,我害羞地問他的名字,他對我説:“我叫章允翔,你叫我允翔哥哥,可以嗎?”

    我快樂地點頭,“允翔哥哥。”

    他問我:“你是初一的新生嗎?”

    “是啊,我是新來的插班生,昨天剛到學校報到。”

    “呵呵,我也是。我是六班的。”

    “我是初一(5)班。我們是隔壁鄰居呢!”我開心地説。

    而允翔哥哥只是笑。

    把東西放好以後,我們就去了教學樓。當走到教室外,我才知道為什麼剛才我説我和允翔哥哥是鄰居時他會笑。因為,初一(5)班在一樓的最東邊,而六班則在二樓的最西邊。我們隔了好遠。

    我很感激那個幫助過自己的大男生,可是幾天後鼓起勇氣去六班找他道謝時,他們班的同學卻告訴我:“章允翔已經轉學了。什麼?去了哪裏?我也不知道。我們和他不熟,不知道他的聯繫方式。”

    後來,我認識了姚雨,常常對姚雨説起那個天使一般的大哥哥。姚雨利用她的人脈幫我查了好久,才知道允翔哥哥在開學不久後就跟隨他爸爸去了美國。

    “夏小芸,車到了,還在發什麼呆呢?”

    我猛然從三年前的夢裏醒來,看到梁允航正站在公交車門外。他沒有打傘,雨水從側臉滑下,我突然要以為他就是允翔哥哥了。今天與三年前遇到允翔哥哥的那一天太相像,讓我不禁有些沉醉。

    可是,他渾身的黑色衣服和手上腳上的紗布提醒了我,他是刻薄卑鄙、討人厭的梁允航!

    我鑽進公交車裏,看了看周圍,發現只剩下一個座位了。可是,惟一的那個座位旁邊,卻坐着讓我討厭的梁允航!

    哼,我寧可站着也不坐那裏!

    梁允航微笑着問:“夏小芸,為什麼不坐啊?”

    “不想坐!”我冷冰冰地説。哼,他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這小子昨天晚上被我揍了一拳,到現在我的拳頭還有些疼,估計他也不會好受吧。

    “有座位不坐,你真傻啊。”

    我才不傻呢!正好公交車停了下來,我向梁允航走去,梁允航得意地説:“我還以為你真不坐呢。”

    我邪惡地笑了笑,然後把雨傘拍在了椅子上,傘上的水流到椅子上,把椅子給弄濕了。

    “你!”梁允航指着我説。

    “哼哼,我什麼我?椅子濕了,我沒辦法坐,哈哈。”我趾高氣揚地説。

    這時,背後一個剛上車的老奶奶指着我就嚷了起來:“你這丫頭片子啊,怎麼能這樣做呢?就算你不坐,其他人還要坐嘛,你怎麼能把椅子給弄濕了呢?你這丫頭啊,太沒道德了吧!”

    呃,我只想到氣氣梁允航,卻沒想到……我趕忙紅着臉向老奶奶道歉,然後掏出紙巾拼命將椅子擦了個乾乾淨淨。

    可是,老奶奶坐下去了還指着我不停地教育。這就算了,梁允航那小子還學着老奶奶的動作,用顫抖的手指着我,癟着的嘴動不停。要是把他們兩個往舞台上一放,都能演雙簧了。

    下車後,估計我的臉已經紅得發紫了。而梁允航還指着我不停地説:“你這丫頭片子啊,難道不知道要尊敬老人……哎喲!”

    我狠狠一腳踩在了梁允航受傷的腳上,然後衝着他扮了個鬼臉就跑了。

    跑到教室後,我的心裏忽然覺得有些失落。今天和三年前很像,連我身邊的人長相都一樣。只可惜,梁允航不是允翔哥哥,而且,我想他根本不認識允翔哥哥。允翔哥哥會幫助我,保護我,梁允航卻只知道欺負我。

    中午,我和姚雨走進食堂,正要排隊買飯,突然聽到梁允航那討厭的聲音喊了起來:“夏小芸,你總算來了,過來一下。”

    我和姚雨一起回頭,看到梁允航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腳上的紗布比早晨包得還要厚。

    “過來一下。”他向我招手。

    “幹嗎?”我問。

    “過來一下嘛,拜託你了。”梁允航温和地請求。

    我和姚雨對視了一眼,然後帶着戒備走過去。梁允航把飯盒遞給我,説:“我的腳傷得很重,幫我排隊買一下飯可以嗎?”

    “傷得很重嗎?”我笑着問。

    他趕忙把受傷的腳挪開,免得被我再次偷襲,他説:“你最好別欺負我的腳了,因為我腳上的傷已經惡化了。”

    “惡化?醫生説的?”我問。

    “我自己是這麼認為的。你看啊,這些紗布都是我自己包的,包得怎麼樣?夠專業吧?”他指着自己的腳問我。

    我暈死,竟然自己把自己的腳包得跟粽子似的拿出來炫耀!

    他説:“你看啊,我這麼可憐,就幫我打一下飯好嗎?要是我的腳再被其他人踩到,估計就救不回來了。”

    “不幹。”

    “拜託你了,你就行行好吧。”梁允航乾脆耍起了可憐。

    呃,難道他知道了我的弱點是心軟嗎?雖然我是學武術的,有時候看上去讓人覺得很兇惡,但是每當聽到別人求我,我就無法拒絕。比如姚雨,每次想讓我去為她出頭就會用盡各種軟招讓我答應。

    “好吧,不過,你自己給錢。”我接過他的飯盒。哼,昨天在醫務室付的那些錢直到現在還是我心裏的傷痛呢。要是昨天沒額外支出那筆錢,我就可以買幾塊巧克力香香嘴巴了。

    “當然我自己給嘍,怎麼好意思讓你破費呢。還有,你和姚雨的飯菜,都算我的。”説完,梁允航掏出錢包遞了過來。

    我看到姚雨笑了起來,向梁允航投來崇拜的目光。還好我理智,知道梁允航做好事的時候一定不會有什麼好心眼,於是果斷地説:“不用你請客,我們自己付錢就行了。”

    姚雨想吃了我。

    排隊買飯的時候,我無意間翻開梁允航的錢包,看到了兩張照片。其中一張上面,一個帥氣的小男生穿着黑色的襯衫,站在荒草地裏,張開雙臂,像一隻展翅翱翔的雄鷹。當看清他的臉時,我的心裏忽然一陣緊張,因為照片上的人,和允翔哥哥一模一樣!只不過,他的嘴角上多了些邪氣。

    不,這不是允翔哥哥,這是梁允航。

    而另一張照片上,梁允航和一個穿白襯衫的男生肩並肩站在一起。只不過,白襯衫男生的頭部被剪掉了。

    我盯着照片上那團空缺,彷彿看到了初中一年級時的允翔哥哥。他的笑,像天使一樣美麗聖潔。

    “小芸,到你了。”姚雨在後面推了我一下。

    我、姚雨和梁允航坐在一起吃飯。梁允航狼吞虎嚥,一點不顧忌自己的形象——説實話,他也沒什麼形象。

    我故意把錢包翻開放到桌子上,推到梁允航面前。

    梁允航看了看錢包,忽然很敏感地丟下筷子,將錢包合上塞進了口袋。然後,他繼續狼吞虎嚥,看也不看我。

    我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低聲問:“那是誰?”

    梁允航頭也不抬,“我孿生的哥哥,比我早來到這個世間半個小時。”

    “他……他在哪裏?”我問。我有一種預感,允翔哥哥,也就是照片裏穿白襯衫的那個男生。他和梁允航的名字有些像,而長相則完全一樣。

    允翔哥哥,我終於找到你了。

    梁允航放下筷子,嚥下嘴裏的飯,抬起頭來,很憤怒地盯着我。他的眼神讓我有些害怕,卻又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引起他忽然的憤怒。

    他説:“他死了!”

    “啊……”在聽到回答的時候,我的身體幾乎快要支撐不住而倒在地下。腦袋裏,只剩下一團轟鳴。

    過了好久,姚雨才拍拍我的肩膀,説:“小芸,你沒事吧?”

    “沒……沒事。”我低下頭,才發覺自己哭了,眼睛裏滿是淚水。我擦掉臉上的眼淚,抬起頭來,看到梁允航已經不在面前了。

    姚雨心疼地説:“小芸,快吃,飯都快涼了。”

    我説:“姚雨,你聽到了嗎,梁允航説他死了……”説出“死”字,我覺得自己似乎用盡了渾身力氣。

    姚雨拍拍我,説:“小芸,你想多了。你的允翔哥哥不是姓章嗎?他怎麼可能是梁允航的哥哥呢?”

    我重重點頭。

    轉過頭,望向食堂最中間的位置上。最後一次見到允翔哥哥,便是在那個位置。

    那天,我在排隊打飯的時候無意間看到允翔哥哥坐在那裏玩塔羅牌。我想,等打了飯就坐到允翔哥哥身邊去,聽他講塔羅牌的故事。可是,當我買到飯以後,再望向食堂中間,卻發現那裏已經沒有人了。

    允翔哥哥,你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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