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莫名的失落和難過又忽然湧上心頭,卻聽韓錦鵬繼續説道:“小歌,我們生活部好像還少一個部長,我想請唐時擔任,依他的人氣我想在處理學生會生活部工作上一定可以遊刃有餘的。不過他好像不太願意,詩施呢?她口才一向很好,沒準可以幫我勸勸他……”
“韓會長,楚小姐,我想我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我一向獨居連自己的生活都處理不好,更別提管理其他人的生活了。況且我可不像兩位,每天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放在這些事情上。我放學後還要打工,所以除了再謝謝韓會長的好意之外,我還是要説聲對不起。對了,柯佳樂,你不是很雞婆的嗎?要不要我推薦你?”唐時説着,一把揪出腳底抹油正想往教室裏走的柯佳樂。
柯佳樂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轉過身來輕輕拍了拍唐時的衣服:“果然是人靠衣裝,美靠靚裝啊,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還真是再貼身不過了……”
韓錦鵬低笑出聲:“原來你才是正牌的柯佳樂啊。”
柯佳樂對着韓錦鵬和周圍看熱鬧的女生們乾笑兩聲,低聲用只有我們四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吼道:“唐時,你給我記着,這樣就把我給賣了。”
“彼此彼此!”唐時毫不在意地抬手撣了撣剛才被柯佳樂拍過的地方,“沒什麼事的話,我得回去上課了。”説完,轉過身,頭也不回地抬手在空中揮了揮,轉眼間便消失在樓梯口。
不少女生尖叫着追了出去,韓錦鵬的笑容略有些牽強。畢竟,在學校他一向都是所向無敵,難得他會有親自“請”人的時候,卻被公然拒絕了。多多少少面子有點掛不住,見我看着他,又訥訥解釋道:“那個……我只是覺得他家境不好,在學生會我們每個月都有些補貼和獎金……”
柯佳樂原本要走的,一聽這話頓時轉回身:“尊貴的學生會長還真是善良啊!不過老實説,雖然我們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含着金湯勺出生,出門有寶馬代步,不過我們也不至於落魄到要您施捨的地步吧?”
韓錦鵬臉色一變,看着柯佳樂半晌沒説出話來。
我沉默着,視線停在操場上那個漸漸遠去的小黑點上……
“媽,我回來了!”
“阿姨,我也來了!”
車門剛被拉開,我和詩施就迅速衝了下來。還沒推開門,就已經聞到裏面飄出濃濃的飯菜香。
“天哪,我要暈了!”我失控地尖叫,“詩施,我好想把你媽挖到我家去做大廚。多少錢我都請啊!”
“你這孩子,嘴就是甜!”詩施的媽媽繫着圍裙親自迎到了門口,“我特意做了你最喜歡的香菇米線,還有釀糯米糰子……”
“是裏面有火腿、香菇和玉米、百合粒,外面用薄蛋皮包着的那種?”對於這個什麼釀糯米糰子,我可是一直都念念不忘很久了。
詩施在身後又小聲地嘀咕着,懷疑她不是她媽親生的。餐廳裏的客人依然很多,阿姨把我們帶到靠窗的位子上,吩咐着讓服務員上菜後又被催回到廚房去了。
詩施家一直都在靠這間小飯館維生,飯館的名字都很老實,叫“實在餐廳”。裝修和一切餐具都簡單得讓人覺得是在自己家裏,連碗筷都是尋常超市買的那種平口小碗和紅木筷子。不過裏面收拾得特別乾淨,關鍵是阿姨的手藝真的很好,所以來這裏的很多都是住在附近的老客户。更多時候,這裏像個大食堂,氣氛好得很。不像我家,平時媽媽不回去,我一個人霸着張十六座的大長餐桌,吃什麼也覺得冰冷無味。
“香菇米線和釀糯米糰子來嘍!”詩施的一個堂姐好像叫什麼妙香的,大聲的吆喝着,把米線和糯米糰子端上來,一臉討好地看着我:“楚小姐,見到您真好。上次您送我的那支口紅,我聽我朋友説是貴東西喔。您真是大方……”
“咳咳!”詩施一臉正色咳了兩聲:“堂姐,十號台要埋單。”
詩施堂姐一臉不快掃了她一眼,又轉身望着我:“我不説了,楚小姐您慢用啊!”説着扭着水桶腰去十號台收錢了。
我笑着搖了搖頭:“詩施,你對你堂姐好凶。”
“我只是受不了她整天像個花痴一樣,看到男的就流口水,看到女的就翻白眼。只有你楚大小姐才能讓她這樣奴顏婢膝,我自然要趁機狠狠出口氣了。”詩施拿起筷子遞給我,“快吃吧,我媽可是給你加足了料的。冷了味道就沒這麼好了。”
我接過筷子也不客氣,幸福地聞了一下細細白煙中的香味,低下頭就大吃狂吃起來。
“要不是我認識你這麼久,真懷疑你是哪門子的富家小姐。怎麼每次來我家吃飯都像從餓牢裏放出來的犯人似的。”
“好吃嘛!況且這裏氣氛多好啊,不像我,一個人……”我嘴裏還咬着半個糯米糰子,含糊不清地説了半句,卻又卡住了。
“怎麼了?”
我搖頭,把嘴裏的東西吞下去才開口:“沒什麼,只是忽然想起唐時。”
詩施一聽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中毒太深了。”
“我覺得他好像對我一點意思都沒有,今天在學校碰到他,因為當着錦鵬的面,所以我也不敢跟他多説什麼,誰知道他也什麼都不跟我説,平靜的像見陌生人似的跟我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要不然你還想他怎樣?衝上去抱抱你啊?小姐,是你自己顧慮韓錦鵬的問題,不敢流露你們認識的樣子出來。搞不好他現在心裏也跟你一樣想呢!”
“真的嗎?”我睜大眼睛,詩施説的話好像也不是沒有道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是否證明,他也是有一點在意我的?是啊,他的眼睛那麼深邃,完全讓我猜不透他心裏在想什麼。也許,也許他真的只是比較善於掩飾他的感覺也説不定啊。
詩施看着我,重重嘆了口氣:“看來你真的是很喜歡他了。”
我無語,只好低下頭繼續吃着東西,詩施卻停下筷子,掏電話了。
“喂?柯佳樂嗎?”
“什麼暴牙妹?你到底有沒有讀過幼稚園?懂不懂什麼叫禮貌?”
“去你的!”
“我告訴你,這個週末,你,我,叫上你那個什麼唐時,我帶上楚歌,我們晚上一起燒烤!”
“這麼好的主意當然只有我想得出來,難不成你這種幼兒園都沒畢業的白痴會想得出來嗎?”
“我懶得跟你説。總之週末記得叫上唐時,在郊區的燒烤園。如果約不到他,你就提頭來見吧!”
啪的一下手機蓋合上,詩施得意地打了個響指:“搞定。喏,機會我可是幫你創造了,要怎麼爭取可就看你的了。”
“這樣好嗎?太主動會不會讓他覺得我太隨便了?”
詩施一聽,臉上頓時出現三條黑線:“那算了,我這就告訴柯佳樂他剛才做了個白日夢……”説着,居然真的又開始打電話。
我一看急了,連忙搶過她的電話,看她一臉壞笑的樣子就知道自己上當了。
“詩施,我是真的很怕。如果他真的對我沒感覺的話……”不等我話説完,詩施就拿過我的書包,掏出一面小鏡子:“你自己看看你自己。要臉蛋有臉蛋,要氣質有氣質,要身材有身材,現在更是要誠意有誠意,要勇氣……還少點,不過,這樣的你,有哪點好自卑的?你知不知道你這個可憐兮兮,像個流浪狗似的樣子讓我很受打擊?每次跟在你身邊當綠葉也就算了,還要時不時被你打擊一下,我還真是誤交損友。”
“好了好了,我不説了就是嘛!”我嬌嗔着,眼光掃過鏡中的自己。唐時,是因為你我才這樣的不自信啊!
“你……”唐時一臉欲言又止的第二次打量我後,終於忍不住開口:“你就穿這樣的衣服,跑出來燒烤?”
“啊?”我茫然地看了看自己,一身雪紡洋裝配上小布鞋,很不起眼的啊。詩施特意叮囑我不要穿得太正式,這套衣服是我所有衣服裏最素的一套耶!
唐時似乎頗有些無奈地搖頭嘆了口氣,脱下自己深棕色的外套:“穿上這個吧!”
“啊?”我愕然,“這個……現在好像沒有風吧!”
“我就知道!”他不由分説地把衣服往我肩上披,“燒烤的時候會有些油煙,還有些火灰什麼的。你穿這種衣服,身上會很容易髒的。”
我這才恍然大悟,臉頓時變得通紅:“那個……我以前沒有試過,所以……”
“我知道!”他轉過身去,不等我説完就打斷了:“柯佳樂和暴牙妹回來了!”
“怎麼你也這樣叫詩施?”我訝然,還以為只有柯佳樂會這樣叫她呢。
他挑了挑眉,一臉無辜:“事實上,佳樂就是這樣介紹她的。況且,她確實是有點小暴牙。而且這樣稱呼其實很親切,難道你不認為?”
他這樣説的時候,唇角輕輕地開開合合,神情異常自然,眉頭舒展的樣子讓我竟滿心的歡喜,十分滿足地點了點頭。
“喂,過來搭把手行不行?就知道你這傢伙有異性沒人性!”柯佳樂提着一大袋的雞腿和可樂,氣喘吁吁地對唐時吼道。
唐時不急不緩地上前,接過他手裏的東西放到台上:“你的力氣什麼時候這麼小了?還是剛才被暴牙妹欺負得已經無還口之力了?”
柯佳樂用力瞪了他一眼:“我懶得理你,我去拿叉子,你最好識相點,要不然我一叉子叉死你。”説着,又轉回去服務枱領叉子。
我忍俊不禁:“我一直覺得蠻奇怪的。你和柯佳樂好像是完全兩個世界來的人,怎麼會成為好朋友呢?”
“你和暴牙妹似乎也是吧!”唐時把袋子裏的東西一一取出來,小心地放在盆子裏。我連忙上前幫忙,卻被他拒絕:“這種事你做不來的。”
我一聽,心裏委實不高興,從小到大我最不喜歡的就是有人對我説這種話。好像我是富家小姐,就一定要嬌蠻一點,目中無人一點,一無是處一點……
所以,我不由分説搶過幾個盤子,把那些火腿肉小心翼翼地碼好在盆中,並且擺成了漂亮的梯形。見他停住動作略有些訝然地望着我,我居然也雀躍起來,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得意道:“怎麼樣?”
他的眼睛大咧咧地停在我臉上,似乎在搜尋什麼,過了足足半分鐘才移開:“這種簡單的事,按説正常人都應該能做的。”
呃?我怎麼聽着這話特別扭啊?正常人都應該能做?是啊,只是碼點火腿片罷了,我居然也能高興成那樣?
我頓時像個泄氣的皮球一樣,停下手,左右手交握着絞纏起來。
這個唐時,分明就是在有意無意地提醒我我的身份,然後好藉此拉開我跟他的距離嘛!虧得我剛才還因為他給我披衣服而高興得差點暈過去。鬧了半天,是我在孔雀開屏自作多情。
“我回來了!”柯佳樂迅速返回,左手提着一些瓶瓶罐罐,右手則是些玉米還有些水果。而他身後,詩施正拎着幾根燒烤用的叉子,一臉悠閒地在手上晃着。
“累死我了!”到了我們的台桌前,詩施把叉子一放就縮到了我身邊,故意大聲地叫道。
柯佳樂一聽,簡直就是用跳地躥了起來:“你……你……”
“我什麼?願賭服輸!我就説白痴唐時肯定會煞風景的,你偏不信,虧你還跟人家做了十幾年朋友呢。哼!”詩施不客氣地扮了個鬼臉,回過頭對我比了個加油的手勢,意圖十分明顯。
“你們剛才躲在哪裏偷聽了?”
“不是偷聽,是偷看。坐在我們對面的桌台上,探頭縮腦的。”唐時一本正經道。
柯佳樂一聽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原來你早就看到我們了?”
“我才懶得去發現呢,是你們自己太失敗了。”
此言一出,剛才還頗有些自得的兩個人,頓時都垮下臉來了。
我舉着第五隻烤成了全黑色,連我自己都開始懷疑是什麼東東的那隻“雞翅膀”,終於無奈地把求助的眼光投向詩施。
“喂,你別把你的雞腿放在我的雞翅膀上面好不好?哪有翅膀跑到雞腿下面去的道理?”詩施轉過神,一臉凶神惡煞般對柯佳樂吼道。
“呀,你到底想怎麼樣,處處跟我作對。想單挑還是怎樣?”
“單挑就單挑,Who怕Who?”詩施把她那隻烤得金黃色的雞翅膀往我手上一塞,“幫我拿着,烤好它,我們出去單挑。”説着連拖帶拽地拖着柯佳樂就出去了。
我眨了眨眼,他們……
我一把拉住詩施的袖子:“這也太明顯了吧!就算想創造機會給我們,麻煩也委婉一點好不好?”
“什麼委婉,這年頭委婉就是白痴。你看韓錦鵬夠委婉吧,委婉的結果是什麼?”詩施毫不客氣送了我兩個大衞生眼。
我愕然,這傢伙果然越來越不委婉了,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半分鐘後,小棚裏又只剩下我和唐時兩個人了。
這間坐落在華梵市近郊的燒烤園生意真的很不錯,不僅很多遊人來這邊燒烤聚餐,連華梵市本地的市民都有很多。不過秋高氣爽,出來燒烤也頗合時宜,而且郊區的空氣很好,由於近海,遠遠的還可以聽見幾聲鷗鳴,分外的讓人神清氣爽。
“這間燒烤園的裝修很一般,沒想到生意也這麼好。這樣看來,其實平凡些的東西似乎更能讓人親近些,是不是?”我一邊轉着雞翅膀,一邊話裏有話地問道。
唐時瞄了我一眼,只微笑了笑:“你與我們坐在一起燒烤,難道還不夠親近?”
“我……”我一愣,只好訥訥地住嘴,這傢伙口才還真不是一般的不賴。如果讓他跟詩施吵一架的話,那一定很壯觀吧!
“你的翅膀又燒焦了。”
“啊?”
唐時對着我手裏的雞翅膀努了努嘴,我一看,忍不住再次發出一聲低嘆:“怎麼會這樣?”再看唐時手中那些玉米,個個金黃色,除了尾端有些微黑色之外,漂亮得像烤箱中出來的似的。